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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第23章

    ◎我的命属于我自己◎

    台风仅仅是路过江城,带着大雨肆意逛了个圈,第二天就继续南移祸害其他城市去了。清晨太阳初升,大雾笼罩了整座城市,等到中午时已是阳光明媚,雾消云散。

    沈容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房间里一片安静,窗户拉上层薄纱,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来,却不觉得刺眼,恍惚间有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掖了掖被子。

    她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猛地转醒过来,虚空一抓,惊醒的瞬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白衣服的人微微一怔,而后说道,“醒了?”

    沈容与气息尚未平稳,用了点时间来确认声音来源,抬眼过去,女人周身光雾环绕,脸上线条显得柔和温柔。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心里奇异地升起几分亲近之感。

    她的状态还是不太好,大脑根本无法运转,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闻卿静静地望着她,在对视的几秒钟后,沈容与昨晚的画面在脑海里冒出一一闪现,迟钝地思绪终于冒出来一点。

    她的状态从呆愣,变成了警惕,缓缓说道,“我明明跳楼了,可我现在没死,是因为你,包括上次,也是你救了我吧。”

    闻卿垂着眼睛,声音低轻,“先把手松开,我慢慢跟你说。”

    沈容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在抓着对方,手心微湿,而且抓着很紧,把对方的手都捏红了,她蓦地松开。

    闻卿揉了揉泛红的手指,“有点疼。”

    沈容与很尴尬地挣扎着要坐起来,闻卿轻轻摁住她的肩头,“你好好休息,毕竟刚结契,应该消耗了你不少精力。”

    沈容与说道,“结契是什么东西?”

    闻卿重新拾起她的手腕,淡淡道,“一个契约。”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住她的脉搏,半响叹息道,“你比上一次更加虚弱了。”

    这解释等于没解释,就是在含糊其辞。

    沈容与皱眉,“结了个什么契,你到底是什么非人类生物。”

    “非人类生物。”闻卿把这几个字着重重复了一遍,摇摇头,“不太妥当,不过也可以这么说,但你们人类一般称我们为‘妖’。”

    沈容与虽然之前已经猜到闻卿不是常人,但听见对方真正承认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妖?”

    “你们电视机里常常演的那种。”

    “那你属于妖的哪一种?”

    “狐狸。”

    沈容与深深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这些年她所受过的教育内容,但离谱中又透着一种合理,难怪有某些瞬间觉得闻卿像一只狐狸。

    她恍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闻卿的时候给的狐狸尾巴,合着没骗人,那真是狐狸尾巴。

    闻卿耐心说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

    沈容与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时的灵魂被厌倦烦躁占据,对一切都淡淡的,知道大概的真相,便丧失了兴趣,朝对方关闭了沟通的阀门,声音疏远,“只是下次别救我了,人各有命,我与你不相干。”

    闻卿对她情绪突然的转变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温和说道,“这我做不到。”

    沈容与从心底厌恶闻卿这副‘我要拯救你’的样子,也厌恶自己在阳台的犹豫。

    闻卿递给她一杯温水,“你先把药吃了。”

    沈容与不清楚闻卿是怎么翻到她的药,她也不想去细问,冷漠地把药咽了下去,然后躺回床上,头转到另一边,“请您离开,我需要休息。”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沈容与终于闭上眼睛,耳鼓涨得生疼,身体被无穷无尽的冰冷包围着。

    走吧,走了好,赶快走。

    最好身边别留一个人。

    没有比想死没死掉更让她难受的东西。

    可是她现在实在不想动,等会儿找个机会再去死吧。

    沈容与把自己的塞进了被子里,逃避整个世界。

    思绪混混沌沌,眼前是灰白、扭曲的空间,往前跑着却猛地跌入深渊,坠落场景变幻成从高楼跌落,即将落到地面时,发现有人抓住了她。沈容与抬头去看,唇角被吻住,梦里的一切定格在这一幕。

    沈容与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

    只知道吞下的药总算发挥了一点它该有的作用,再次睁开眼的瞬间,她不想自杀了,她想在此之前,先灭了闻卿。

    沈容与抬手碰了碰嘴唇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跟一只狐狸接吻了,好烦呐。

    房间里自带卫生间,沈容与强制自己不在去想那个画面,忍着头晕目眩,走进去洗漱,镜子中自己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红色,她立刻垂下头,快速洗了把脸。

    刚拿毛巾擦脸,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紧接着门咯吱开了,闻卿看着她,说道,“洗完出来吃饭。”

    说完就再次走了出去,留下沈容与在原地懵-逼,手上的毛巾还没放回去,表情愣愣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房子,还是闻卿的房子。

    沈容与气势汹汹地走进客厅,兴师问罪道,“你怎么还没走?”

    闻卿把菜端上桌子,偏头说道,“走过,去买菜了。”

    “”

    您那么厉害,怎么不能让菜自己飞过来。

    闻卿拉着凳子,先坐了下来,“来,吃饭。”

    这人说话跟唤狗一样。

    沈容与看着满桌子色香俱全的菜,刚想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抗议,安静三秒,她冷着脸坐到了对面。

    闻卿拿着碗盛了一碗米粥,放在她的面前,“先喝粥垫垫,不然胃会不舒服。”

    沈容与没动。

    “你厨房不太会用,我研究了好半天说明书才煮成。”闻卿说道。

    沈容与盯着这碗粥,心想这肯定不好喝。

    ——

    一顿饭吃得肚子发撑,沈容与觉得今天一天都不用吃东西。

    这次重郁期来得汹涌,不过意外的是很短暂,跟之前的躁期一样。沈容与躺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发现自己整整在床上睡了三天。

    难怪那么饿。

    徐曦给自己打了数十个电话。

    她回了个消息,懒懒地翘着二郎腿看着闻卿收拾碗筷,有种地主奴役农民的既视感。

    见闻卿忙活完,走回客厅。

    沈容与开口问道,“你不是有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不能让它们自己动起来吗。”

    闻卿:“妖力不能滥用。”

    没想到妖还有原则。

    闻卿想了下,说道,“你门坏了,记得修。”

    “这门怎么坏的?”沈容与看看这几万块钱的钢质门,又看看闻卿,难以接受道,“你弄得?”

    闻卿垂眼睨她,懒懒地嗯了声,“抱歉,情况紧急。”

    “”

    沈容与轻轻吐出一口气,“没关系,一个门坏了就坏了,谢谢你给我做饭,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可以走了。”

    闻卿微微挑眉,声色平淡,“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会心疼。”

    沈容与听着觉得好笑,“你什么人,我心疼你?”

    闻卿跟着她,摇头笑了起来,“我说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心疼’。”

    沈容与发觉有点不对劲,“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有生死契了。”闻卿说道,“我是生契,你是死契,你离不开我。”

    “你不会在又在骗我吧?”

    “绝无虚言。”

    沈容与盯着她的眼睛,过了许久终于确定闻卿没有说谎,一字一顿道,“你什么时候结的?”

    闻卿一默,“接吻时,我咬了你。”

    简单的一句话让沈容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闻卿神情有些意外,“你在害羞?”

    沈容与一震,皱眉,“你怎么知道,不是,你为什么这么说?”

    闻卿明白沈容与迟早会知道,如实说道,“因为我们心意想通,我能感应到你的情绪。”

    还有,痛苦。

    她没说这句话,因为沈容与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能感受到沈容与在压抑着怒火。

    沈容与咬牙道,“还有什么内容?”

    光是一个情绪被人知晓,就已经触碰到沈容与的底限。她惯来喜欢做掌控者,怎么能允许他人来掌控自己。

    闻卿:“你必须同我在一处,距离不能超过九公里,一旦超过,你会心绞痛,生不如死——”

    沈容与像是被点燃的炸弹,愤怒全都涨在心口,猛地起身抓住闻卿的衣领,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上,怒不可遏道,“你凭什么跟我结这种契?我允许了吗?”

    闻卿任凭她抓着,盯着沈容与发红的眼睛,轻声说道,“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沈容与发狠道,“臭狐狸,你给我解开。”

    闻卿摇头,“我不会。”

    “你!”

    沈容与大口喘着气,咬牙切齿道,“好啊,那你疼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不是死契吗,你现在就弄死我。”

    闻卿依旧摇头,“我不会。”

    沈容与满脸戾气,“你到底会什么?”

    “我会救你。”她说。

    “我不需要你救。”

    又是这句救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救。

    沈容与抓着她的力气紧点,“你说,你一个妖做什么不好,为什么总是揪着我这个人类不放?”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闻卿停顿一下,缓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闻卿的一句话打了个沈容与措手不及,居然心里软了一下,她手指变得僵硬,觉得此刻的自己不可理喻。

    沈容与沉默。

    闻卿眉眼微垂,平静地说道,“我想让你活着。”

    沈容与警告道,“不要以为你说这些话,就可以对付我。”

    她们再次沉默对视着,漫长的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界,在对方的眼睛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心烦意乱,沈容与率先躲开眼,手上慢慢卸了力。

    “那这样呢?”闻卿低声开口。

    还没来得及起身,沈容与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随即手腕被人抓住,直接反压在沙发上,闻卿单腿跪进沈容与的腿间,以一个绝对掌握的姿势将她的两只手捏住,牢牢把她摁在沙发上。

    沈容与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定住一般,丝毫不能动弹,已然成为对方的掌中之物。

    闻卿视线自下而上一掠,气息沉沉,“沈容与,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

    她的眸色渐深,全然没了以往的温和,这是沈容与从未见过的强势,或者这才是真正的闻卿。

    沈容与冷道,“我的命属于我自己。”

    闻卿长睫低敛,遮住了眼底的那点晦暗,“随你,你只要记住,你的生死在我手里。”

    沈容与嘴唇一张一合,冷冷吐出个字来。

    “滚。”

    闻卿倏地笑了,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对主人不能这么说话。”

    沈容与:“滚呐。”

    闻卿起初并没有想着用这么强硬的咒法去掌控沈容与的一切。

    她从小蝶妖那里学到了不少温和的手段,但看见沈容与深受抑郁的折磨,看着她痛苦的掉眼泪,甚至放弃生命跳下楼。闻卿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清楚的明白沈容与此时正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她就再也抓不住她。

    这段时间她循循善诱,一点点尝试挤进沈容与的生活,可惜沈容与比她想象的还要抗拒,把自己藏得深深的,完完全全不留缝隙。

    因此要以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介入沈容与的生活。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即使这样对沈容与很不公平,闻卿也必须这么做。

    第二天一大早,门铃忽然响起,闻卿走过去打开门。

    “闻师父,早上好。”大冰站在门外,憨厚的笑着,“我来接大小姐。”

    闻卿刚想说她还没有起床,沈容与的声音就从后方响起,“来了。”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沈容与状态好转不少,“我要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带了。”大冰忙不迭地把纸袋子递过去,“按照您吩咐买了两份。”

    “行,等着。”沈容与拿着东西,径直走到餐桌前拆开。

    大冰探头看了看里面,笑着道,“闻师父,你在这里住的怎么样,缺什么东西可以吩咐我去买。”

    闻卿说,“谢谢,暂时没有缺的。”

    在大冰的眼里闻卿已经划分为大小姐好友的行列里了,不然大小姐也不会允许她在这里一连住三四天,看见餐桌上准备好的早饭,想必闻师父把大小姐照顾的很好。

    大冰用手挡住嘴巴,悄声说道,“我们大小姐脾气虽然差了点,但人很好,您多担待。”

    闻卿见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倒也觉得这评价也没错。

    “说什么呢?”沈容与大步走过来,塞给了闻卿一个东西。

    大冰立刻摇头,“没什么。”

    沈容与不相信地瞥了他眼,转眼看见闻卿拿着手里的白色手表,左看看,右看看,眼神像极了一个小孩看见了件新奇的玩具。

    也是,一只狐狸能懂什么。

    “这是电子手表,从现在开始,你时时刻刻得戴上这个,通过它可以查看我们俩之间的距离。”沈容与亮出来手腕上的一只黑色手表,说道,“我刚刚把上限距离设置成九公里,只要超过这个距离,手表就会自动发起提示。”

    闻卿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这怎么戴?”

    “你笨死了。”

    沈容与拿起她手里的手表,捉着她的手臂转过来,将表带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看懂了吗?”

    “嗯,懂了。”闻卿说,“这算礼物吗?”

    大冰抢先说道,“当然算,这还是大小姐第一次送您礼物呢,特意嘱咐我让我买限量款。”

    沈容与给大冰递了个杀人的眼神,“闭嘴。”

    “这不是礼物。”沈容与说。

    闻卿似乎并不在意,轻轻的笑,“没有多想。”

    沈容与说道,“我现在要出门了。”

    “你去哪儿?”

    沈容与呵了声,毫无表情道,“去验证。”

    闻卿立刻懂了沈容与送这个手表的目的是什么,没出声阻止,语气也很温和,“你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这四个字意味深长,沈容与冷笑声,转身领着大冰出门了。

    大冰:“闻师父,我们走了。”

    闻卿把门重新关上,无奈叹息了声。

    人类总是不相信别人的话,吃亏后才长记性。

    因此,她只能祝沈容与好运。

    沈容与这一出门就是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灰头土脸地开锁进屋,环顾四周,在厨房里找到了在煮汤的闻卿。

    沈容与掀起腿,大步朝她走过去,声音带着隐藏的怒气,“你是太阳吗,我非得绕着你转。”

    闻卿穿着件白绒色的长衣,将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手里舀着汤勺,听见她的声音,眼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道,“失败了?”

    “你说呢?”沈容与反问道,“你管那个叫心疼,那明明叫凌迟。”

    无论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只要超过九公里,往前多迈一步,心脏就跟长矛贯穿一样,那股痉挛疼痛狠狠地嵌入血肉,骨骼都疼得在发颤,这种源于神经的疼痛正常人类压根无法忍受。

    越往前走,疼痛越难以忍受,还会有强大的阻力迫使你回到安全距离。

    简直是非人类的设计,这妖怪怎么能坏成这样。

    她已经疼麻了,放弃了。

    闻卿舀了勺汤,尝了尝味道,露出满意之色,而后慢条斯理说道,“我说了要注意安全,你没听。”

    今天戴在她手上的手表总共响了四次,证明沈容与尝试过了四次后,便放弃了,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去医院了?”

    “你怎么知道。”

    “手表上显示出了你的位置。”闻卿今天研究了一下手上这小黑块,发现人类的东西意外的好用,这比灵力追踪更方便,“你去做什么了?”

    沈容与木着脸,阴森森说道,“我去医院检查身体,看看我心脏是否健康,有没有被你这只臭狐狸弄出什么后遗症”

    她话还没说完,闻卿便蓦地笑了出来。

    “”

    沈容与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气得转身就走,原本是想直接回房间,但转念一想,这是她家,她花钱买的房子,要避开也得是闻卿这个外人走。

    于是,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闻卿压着嘴角的笑意,将锅里的鲫鱼汤盛出来,正好装在了两个大小碗里。

    “来喝汤。”闻卿把小碗留在了自己面前,另一个大碗放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令她没想到的是沈容与并没有傲娇得不过来,而是直接起身,坐到了对面。

    沈容与低头看着自己的大碗,心想这人挺上道,知道谁才是家里的主人。

    “见你昨天用小碗喝粥盛了好几次,很麻烦,所以就换了个大碗。”闻卿说。

    沈容与:“”

    暗指自己很能吃。

    沈容与已经气得不想理这个人了,低头喝着汤,味道是一如既往的好喝,这狐狸应该去当厨子。

    她已经实验过了,契约是真实存在,她是真的无法离开闻卿,既然木已成舟,反抗于事无补,不如主动出击,诱敌深入,接近这只狐狸的身边,找到方法解开这个破契约。

    沈容与的思绪缠缠绕饶,喝汤的速度下意识的慢了下来,勺子里的汤半天没放进嘴里。

    “沈容与,你知道我能知晓你的情绪吗?”闻卿忽地开口。

    不会还会读心吧。

    沈容与愣了愣,抬头,“我现在情绪怎么了?”

    “你在郁闷。”闻卿嘴角勾起,像是在开玩笑。

    沈容与无声松了口气,板着脸说道,“你管我。”

    闻卿喜欢看着她表情鲜活的样子,与那天晚上判若两人,是健康的,是热乎的,是充满生命力的沈容与。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沈容与沉默地把汤喝到了底,拿着纸巾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认真的看着闻卿说道,“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你说。”

    “结这个生死契,算我倒霉,我认了,但是我不可能任你摆布,因为我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傀儡。”沈容与说道。

    闻卿点了点头,似乎是很赞同。

    “我们约法三章,第一,不准随意窥伺我的情绪。第二,不准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容与加重了语气,好似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不准仗着契约,对我有任何不正当的行为。”

    沈容与说出这些句话,换来闻卿浅浅笑了一下。

    末了,沈容与补充道,“我不可能喜欢你。”

    闻卿应道,“好。”

    她答应很爽快,让沈容与都有些惊讶,“你可以提你的要求了。”

    闻卿手托着腮,“我要求很简单,要你活着。”

    沈容与原本闻卿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没想到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心生疑惑,“就这样?”

    闻卿点了下头,继而又摇摇头,“不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才对。

    沈容与盯着她,“你说。”

    闻卿说,“开心的活着。”

    沈容与眉间松动了一瞬,耸耸肩说道,“抱歉,这点做不到。”

    自从让闻卿住进房子里,沈容与走哪儿都觉得不自在。从小到大沈宅只有她和沈明达一起住,她住三楼,沈明达在二楼,平时沈明达都在公司,佣人除了打扫卫生也不会进入她所在的楼层,所以大多时间都是沈容与自己独处。

    可在这个抬头不见低头的大平层里,安静的屋子开始有了声响,每天一起床,就能听见厨房的动静,走出房间,就能看见热腾腾的早餐摆在桌子上,有个人冲着你说早上好。

    沈容与为此感到奇怪,因为这样停留在纸面上的生活第一次在她这里动了起来,居然有些美好。

    以至于在徐曦在问她住在新房子里的感觉怎么样时。

    她回道,“还不错。”

    徐曦听到这话诧异了下,“以你的德行,说还不错就是很好的意思,看来你这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还可以。”

    徐曦问道,“后天是高老师寿宴,你记得去。”

    沈容与转着手里的核桃,“我买了些礼物,到时候你帮我带过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徐曦说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替你送礼,要送你自己去送,今天高老师特意给我发了消息,说让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她,你要缺席了,就是不尊师。”

    沈容与说道,“我真不——”

    客厅传来一声响动,沈容与停下转核桃的动作,“我这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

    沈容与打开房间门,就看到闻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不懂这电视机有什么稀奇,自从今天大冰叫人把电视机修好后,这人就对电视上瘾了,明明是只狐狸居然爱上了追剧,一看就是一下午。

    电视里正在放仙剑奇侠传,闻卿眼也没眨,看得入迷。沈容与走过去,闻卿有感应的抬起头,和她对上视线,“声音太大了吗?”

    沈容与说道,“吵到我了。”

    “我把声音调小。”闻卿拿起遥控器看了看,有些疑惑道,“哪个键是调小?”

    沈容与在她旁边坐下,接过遥控器,嫌弃地说道,“你们妖难道一点儿都不融入人类社会吗?”

    “有些会融入,有些不会。”闻卿面色如常。

    “你属于不融入?”

    “我属于中立,不能偏向任何一方。”

    沈容与哼了声,“所以现在笨得连电视都不会用。”

    闻卿倒是习惯了沈容与的毒舌,状态自若地继续看电视剧,沈容与姿态懒散地摊在沙发上,心情看上去不错。

    视线跟着放在了电视上。

    “你们妖看电视机里演的妖怪不觉得奇怪吗?”沈容与问。

    “奇怪。”闻卿说道,“它们吃人,我们不吃人。”

    “吃人?”

    闻卿嘴角轻抿,温吞地说道,“人肉不好吃。”

    这口气说得像真吃过一样。

    沈容与闭嘴了。

    放电视的期间,两个人各坐在沙发的头尾,沈容与看着手机,没事抬头看一眼电视,气氛倒算得上融洽。

    仙剑放完一集后戛然而止,屏幕弹出个请开通VIP的提醒。

    闻卿很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沈容与,声音有些惆怅,“怎么办?”

    沈容与被盯得不自在,拿着手机扫了码,索性把各大视频平台的VIP全开了,不耐烦地说道,“看吧看吧,跟百八十年没看过电视一样。”

    闻卿纠正道,“是数千年。”

    “”

    电视机重新开始放映,闻卿眨了下眼,“谢谢你,沈容与。”

    沈容与本没想着在客厅待太久,但不知不觉待了快两个小时,她有些犯困,看着依旧精力充沛的闻卿,心想妖不需要睡觉吗。

    她起身回房,朝着闻卿说道,“后天我要去看老师。”

    闻卿:“嗯?”

    沈容与:“那地离这里二十多公里。”

    闻卿了然,轻点一下头,“我陪你。”

    沈容与抬了下唇角,满意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高老师七十大寿那天,沈容与避开了在高老师家唠嗑的环节,下午直接出发去宴席,在距离酒店五六公里处,就开始往窗户外张望。

    闻卿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容与:“找个合适的地把你撂那。”

    “不用。”闻卿说道,“等会儿到酒店,我在附近等你。”

    沈容与正想说等人不无聊吗,手机猛地响起。

    “沈容与,你还没到酒店吧,你帮我买个花带过来。你是不知道咱那些人模狗样的同门多会吹牛皮,把高老师哄得合不拢嘴,我也得发发力。”

    徐曦说得又快又急,没等沈容与开口拒绝,就把电话挂了。

    沈容与懒得喷,“大冰,找家花店。”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朋友开得花店,去那吧。”闻卿忽地开口。

    沈容与没多想,应下,“好,送你朋友一单生意。”

    花店开在大学区里,店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见到闻卿很是高兴,“稀客啊。”而后看见一旁的沈容与,神色诧异,“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闻卿轻咳一声。

    上官意瑶讪笑,改口说道,“这位是你朋友吗,你朋友是想来买花吗?”

    沈容与选择性忽视她俩之间的小动作,开口说道,“拿一捧康乃馨,要今天新采摘的。”

    上官意瑶问道,“好的,您需要哪种?”

    “最贵的那种。”

    上官意瑶喜笑颜开地去拿花。

    沈容与看着上官意瑶的笑容,越发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搜遍记忆也没能找到对的上号的人。

    趁着上官意瑶包装的功夫,沈容与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道,“你朋友不会也是妖吧。”

    闻卿看着沈容与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是。”

    沈容与问,“她是什么妖?”

    闻卿:“兔子。”

    沈容与看着忙来忙去的上官意瑶,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暗示,真幻视出成兔子啃萝卜的画面。

    上官意瑶把花递给她,“一共468元,您用什么支付?”

    沈容与:“萝扫码。”

    听到金钱到账的声音,上官意瑶揽住闻卿的臂弯,一副亲亲好闺蜜的姿态,甜滋滋地说道,“谢谢闻卿,给我介绍顾客,你真好。”

    闻卿抿唇笑,“不用谢。”

    沈容与看了眼她们贴在一起的胳膊,淡淡道,“你就在你朋友这里待这,我先走了。”

    闻卿:“你早点来接我,我想回去看电视。”

    您一个妖追上剧了都?

    沈容与敷衍地嗯了声。

    见人出了花店门,上官意瑶八卦道,“什么情况,你俩这进度飞快啊,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按照生死契的契约,她们应该是主仆关系,可是看着她每天做饭,沈容与躺着跟大爷一样,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主人。

    闻卿想了一下,说道,“朋友。”

    高澜老师作为北清的经济学教授,教学三十多年,桃李满天下,学生大都混迹在生意场上,其中不乏行业翘楚,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大寿宴上少不了要应酬交际。

    沈容与走进酒店包厢,里面一众人看了过来。

    “我的天嘞,我眼睛没看错吧,沈容与。”

    “这不是沈大小姐吗?”

    “都多久没见了,也只有高老师的寿宴能看见她。”

    沈容与才进来,围在高澜身边的人就招呼着她过去看老师。

    徐曦往她这边走去,想先接过花来,没想到沈容与直接忽略,径直走到高澜面前,丝滑地把花递出去,“高老师,送您的花,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徐曦:“”

    “有心了。”老太太虽七十了,可看起来依旧精神抖擞,仔仔细细打量了下沈容与,“沈容与,许久没见了,看看你也没怎么变,跟当年一个样。”

    沈容与:“是我的错,我应该早来拜见您。”

    高澜忽视了这番客套话,问道,“最近在哪儿工作?”

    沈容与如实说道,“没工作。”

    高澜说话一向直接,“在家啃老?”

    这话问出来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沈容与倒是坦然,点了一下头。

    高澜叹了声气,拐杖重重地敲了下地面,“知道你家有钱,但是光靠家里是不行的,做人不能贪图享乐,尤其是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这样在社会上说起话来腰杆可以挺直。”

    再大的人在老师面前始终抱有一份恐惧心理,了是沈容与也被训得抬不起头来,“我知道了老师。”

    高澜看她这样子,恨铁不成钢道,“想当初在学生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和崔锦文了,专业和能力比经管院里所有男生都要好。”

    沈容与乖乖挨批,“嗯。”

    话音刚落,人堆里就有个男生跳出来,想起往事开始控诉。

    “对啊,当年咱们那届神仙打架,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遍地走,出了多少风云人物,在里面属你跟崔锦文最为牛逼,在什么地方都处处压咱们一头,大二那年你俩更是有魄力,休学去玩金融,赚得飞起,可让我们这群人羡慕死。”

    高澜说道,“说起崔锦文我也很久没见了,这次她特意发了条消息给我,把礼物从美国寄了回来,难为她还记得我,你们还有联系吗?”

    沈容与摇摇头。

    高澜叹声气,“真是时过境迁,那时你,崔锦文加上徐曦你们三个关系多好啊”

    席间,徐曦跟沈容与碰了个杯,说:“崔锦文过得挺好,人在科技公司里做投资部的顾问,崔家的那些人是见都见不到她。”

    沈容与若有似无地哦*一声,“跟我说这个干嘛。”

    徐曦翻了个白眼,完完全全看透了她,“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知道人家近况,下次我不说了,憋死你算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还有联系。”沈容与带着某种很奇怪的情绪说道。

    徐曦:“联系一直是断断续续的,倒也没断过。”

    沈容与神情平静,开口就不说人话,“记得把买花的钱给我转过来。”

    “沈容与,你还敢提这事。”徐曦来火了,愤恨道,“哪来的脸找我要钱,送花的时候我有姓名吗?”

    沈容与笑了笑,拿起酒瓶给她倒了一杯。

    寿宴后面有人过来找她喝酒,沈容与都给拒了,不像徐曦喝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门口等车的时候,天空下了小雨,徐曦吵着要跟沈容与车子,去她家住一晚。要知道家里现在还有只狐狸,让徐曦知道了她和闻卿同住一起,不得把屋檐掀翻天。

    沈容与果断叫了司机过来接她,把她塞进后座。

    徐曦死活不放手,醉醺醺地问她,“沈容与,嫌弃我?凭什么不让我住你家,我怎么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小气!想想你喝醉的时候,是谁收留的你?”

    “松开。”沈容与听她叨叨得脑袋疼,说道,“我要去接人。”

    花店里。

    上官意瑶手上包花的动作没停,嘴上边说着妖界的八卦。

    “那对天鹅夫妇之前是出了名的恩爱,结果前段时间那男鹅出轨跟个大雁鸟在一块了,女鹅将他们捉奸在床,当场就把男鹅的毛都啄秃了,听说当时满房间都是鹅毛。”

    她说得正起劲,眼睛瞥了眼对面,“亲爱的闻大人呐,这花不能包这么紧。”

    “抱歉。”闻卿先是一怔,然后把缠绕的丝线松了松。

    上官意瑶狐疑道,“你刚刚都出神了,在想什么呢?”

    闻卿:“胸口有点发闷。”

    上官意瑶关心道,“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闻卿低头用鼻尖碰了碰花瓣,眉眼倏地松弛下来,“不用,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是,怪我装人装久了,都差点忘了,咱们妖从不轻易生病。”上官意瑶长叹一声气,惆怅道,“梁慕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人类真的很脆弱。”

    相比妖的长寿,人类生命一转即逝。

    闻卿能发觉上官意瑶的情绪变得低落,想安慰却无从开口,这是天命如此,人妖无法逃脱生离死别。

    上官意瑶率先调整好状态,笑着开口,“没关系,我要珍惜当下。”

    闻卿嗯了一声,有时候她很羡慕上官意瑶的乐观和清醒。

    两人继续加班包花,没一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滴滴的喇叭声。闻卿轻微侧头,看向店外。

    雨夜里,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灯闪烁在地面晃动出绵绵的光影。

    上官意瑶啧了两声,“哪来的狗大户。”

    闻卿抿着唇笑,“是沈容与。”

    手上的这束花包得不太好看,于是闻卿把花要了下来,说要给钱,上官意瑶直接让她拿走,让她别瞎客气。

    马路是单行道,车子不方便过来,只能在对面停着。

    上官意瑶给她递了一把伞,替她打抱不平,“这下着雨,沈容与都不下车来接你一下,一点都不贴心。”

    “说谁呢?”

    上官意瑶刚说完话,花店的门恰巧被推开,沈容与敞着风衣,掀腿走进店内,几处衣角被雨点浸出湿痕。

    她把黑伞收起在身侧,淡淡地瞥了眼上官意瑶,转回视线放在闻卿,慢腾腾地说道,“走,回家。”

    闻卿没想到沈容与会从马路对面过来,闻言,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好。”

    沈容与垂眸,看见她手里的花,问道,“你买的?”

    闻卿:“朋友送给我的。”

    沈容与下巴微扬,翻出手机扫了下付款码。

    付款提示音响起:“账户到账1000元。”

    “”

    上官意瑶表情有点裂,不理解道,“不是,这花是我送的,免费的。”

    “她下午都在你这里,算陪伴费。”沈容与说。

    上官意瑶还想理论,闻卿出声说道,“上官,收着吧。”

    上官意瑶秉着有钱不要二百五的精神,低声道,“狗大户。”

    走出花店,沈容与把花拿到了自己手上,伞递给她,两者来了一个替换,她傲慢道,“我手累了。”

    外边的雨势渐大,闻卿把伞撑开,大半边打到沈容与的身上。两个人肩膀处留下了空隙,雨点顺着伞面连成线落下。

    刚走到马路边,等车流驶过。

    沈容与:“闻卿。”

    闻卿看她,“嗯?”

    “好好打伞。”沈容与面无表情地伸手把伞往扶正,往闻卿那边挡了一下,“别把我淋到了。”

    闻卿:“好。”

    沈容与自顾自地拨了一下花,吐槽道,“这花包得真丑。”

    汽车放慢了车速,她们朝着前走,走向对面,脚踩过地面,留下一排排水渍。闻卿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喊道,“沈容与。”

    沈容与微微歪头,“嗯?”

    紧接着,是闻卿很轻,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是不是不高兴的时候,喜欢花钱?”

    【作者有话说】

    滴!腹黑狐狸上线(其实一直在线)

    24

    第24章

    ◎虚伪的狐狸◎

    沈容与侧眸睨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挑了下眉,“我花钱碍你眼了?”

    闻卿说道,“只是想说,你不高兴真的很明显。”

    沈容与:“我又不像你,善于伪装。”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妖敢这么评价闻卿,这么敢说她的人倒是极其罕见。闻卿没有在意她的话,挂上习惯性的笑容,“真凶。”

    沈容与看到她笑的样子,更加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没错——虚伪的狐狸。

    平时不显山露水,装作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看起来霁月清月,人畜无害,其实深不可测,所有友善的行为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没人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儿。

    从认识到现在,闻卿已经知道了她不少事情,而自己对她除了一个妖的身份,其余一无所知。

    看似猎物,实则猎手。

    后面雨势渐大,回到家里,沈容与把外套脱下,随手挂在椅子上。

    闻卿:“去洗澡,小心着凉。”

    她将客厅的花瓶拿着,去厨房接了水。又慢腾腾地拆了包花的纸,把漂亮的花朵放进了瓶子里。沈容与身上起身没淋到什么雨,看着闻卿的动作,什么话也没说,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出来后,发觉客厅已经没人了。

    花瓶摆在了餐桌的正中心,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让冷清的房间有了不一样的颜色,有了生命力。

    沈容与看了一会儿,心情莫名好了些,走向阳台,瞅见闻卿站在洗衣机前,手里捧了一本说明书在研究,唇角向下抿起,似乎遇到了难题。

    沈容与从到她的身前,伸手按了一下按钮,洗衣机终于开始运作,“笨呐。”

    闻卿恍然,“原来是这样。”

    “下次你不用洗衣服和做饭,会有保姆专门过来做。”沈容与说道。

    之前不叫保姆来,是因为她症状不稳定,怕保姆发现告诉沈明达,加上她看闻卿也挺乐意做,存了作弄的心思便一直没叫保姆来。

    现在看着对方一个妖天天研究人类的东西,沈容与倒是生出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闻卿:“不用,我怕其他人会发现。”

    沈容与转过眸来,好笑道,“你看着跟人类没两样,难不成会变成狐狸——”

    她视线停在了距离闻卿脸颊几厘米的地方。

    不清楚是谁往前进了一步,还是谁往后退了一步。

    让她们变得近在咫尺。

    雨声弥漫在阳台,一阵风带着浓重的雨水气息吹进屋内,连带着沈容与的笑意与直白,顷刻间吹到闻卿的胸口。

    沈容与才发觉两人的距离有些近,看着闻卿的眉眼,微微一怔,然后往旁撤了一步。

    闻卿声音低轻,“这可说不定。”

    “你以为我会怕只狐狸?”沈容与说道,“你先把这些电器学会吧,笨死了都。”

    可能是因为是丹凤眼,狭长的眼型,让沈容与的眼神总是透着一顾傲气凌人的意气,但此时,也许是刚洗澡出来的缘故,她乌亮的眸子湿润,敛去了以往的防备和冷漠,变得绵软。

    闻卿说,“我会好好学。”

    说话归说话,直勾勾盯着我是几个意思。

    沈容与觉得莫名其妙,转身边走,边狂揉自己的脸颊。

    身后,闻卿淡淡地垂下眸,神情似乎也有些不解,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

    这若隐若现的心跳声。

    是她,还是我的。

    ——

    与闻卿同居两周多的时间里,沈容与不仅感觉自己的作息都正常下来,而且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情绪无常,有时候她情绪在上一秒还是正常,下一秒就会低落下来。

    而闻卿会发觉到她消极的状态,有意无意地让沈容与去教她如何使用人类的器具,让陪着看电视。沈容与嘴上说着烦人,依旧去做,时不时搭着话,反倒分散了注意力,情绪好转不少。

    沈容与不知道闻卿是看出来她,还是靠着契约的作用察觉到她的情绪,但她清楚的明白,她在纵容闻卿的行为。内心仿佛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的自我在抗拒别人的踏入,一方面病症带来的痛苦,让她迫切地需要有个人能治疗她。

    在纠结的心理下,让沈容与面对闻卿的态度变得极其复杂。

    拒也不是,接受也不是,无可奈何。

    沈容与写好使用指南,撕下便利贴,踢了一脚挡路的扫地机器人,贴到了它的舱门上。刚准备起身,就见闻卿从侧卧里走出来,扫了眼桌上的手机,提醒道,“你手机在响。”

    沈容与:“是备忘录,提醒我今天拿画。”

    沈容与的记忆力与正常人不一样,时常因为病症和药物的副作用,丢失些大大小小的记忆,变得十分健忘,因此有些事情需要写在备忘录里,才不会忘记。

    她想到修画的人就在面前,手一伸,“闻师父,我画呢?”

    “在我家里,要去拿吗?”闻卿说道。

    沈容与对画还是十分看重,应下,“可以。”

    原本以为闻宅今天只有她们过来,但让沈容与却在看见门口停了另一辆陌生车辆。

    刚踏入宅子,一个身影便从前方扑了上来抱住闻卿,哇哇诉苦,“姐姐,可想你,你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家里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睡也不着,吃也吃不好,只能一个人放风筝玩,真的好无聊。”

    闻卿一愣,而后笑着摸了摸褚言的脑袋,“没事,我这不回来了。”

    褚言抬起头来,满心欢喜地问道,“姐姐,你回来后,不走了吧。”

    站在后面的沈容与轻咳一声。

    闻卿说道,“抱歉,我这段时间可能要住在沈小姐的家里。”

    听到这话,褚言立刻不乐意了,转头把火气对准沈容与,直冲冲地走过去,“你要我姐姐做什么,我姐姐陪了你这么久,还不够吗?”

    沈容与仗着身高的优势,伸手抵住褚言的脑袋,将她挡在身前,冷酷地吐出三个字。

    “你管我。”

    褚言气得张嘴想骂人,忽然鼻子耸动了两下,大惊道,“你你一个人类身上怎么有我姐姐气息?”

    听到自己身上有了闻卿气息,沈容与略有些不快,“你狗精吗,鼻子这么灵?”

    “你才狗精。”褚言反手抓住沈容与的手腕,向下一掰,“我是高贵的黑蛇。”

    沈容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忍着没叫出声来。

    闻卿眉头倏地一皱,不悦道,“褚言,松开。”

    褚言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沈容与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刚刚褚言是要把它掰断了的架势,叹息道,“力气这么大。”

    闻卿也同样揉了揉相同位置,随即上前察看沈容与的伤势,“怎么样?”

    沈容与觉得这问法好没意思,无语道,“你说呢,疼死了。”

    褚言:“疼死你活该。”

    闻卿警告道,“褚言。”

    褚言吐了吐舌头,委屈巴巴道,“我收着力道呢。”

    “她是人类,以你的力气,稍微用一点力可能就会骨折。”闻卿正色道,“下次不可以这样。”

    褚言为了不让姐姐生气,认错道,“我知道错了,所以她知道我们是妖了吗?”

    闻卿点了一下头,拇指在沈容与的手腕轻揉着,歉疚道,“抱歉,我待会儿给你涂药膏。”

    “不用,我去医院拍个片。”

    “如此也好。”

    褚言见姐姐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在沈容与这个人类身上,撇撇嘴道,“姐姐,家里来客人了。”

    “哪位?”

    褚言答道,“范东华。”

    沈容与想起门口停的那辆黑车,想必门口就是这古画修复大师的车,话说闻卿不就是范老的弟子,当初她的画也是因为闻卿是范老的徒弟,才交到她的手上。

    师父上门,估计要好生招待,今天上午是回不去了。

    褚言:“他可能知道你今天要交画,特意来看看。”

    “我知道了。”闻卿垂眸,“还是先上个药为好。”

    沈容与忘了闻卿的手一直没离开她的手腕,此时动作显得很亲昵,她匆匆把手腕抽出来,“我没事,你老师都来了,还不去见。”

    闻卿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

    沈容与睨着她,“要尊师。”

    闻卿:“好。”

    她们刚走进正厅,范东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笑出满脸褶皱,姿态甚至放低,但看到沈容与的下一秒,立刻坐回了位置。

    “闻卿,我等你许久了。”

    沈容与看得清楚,心中不禁疑惑:哪有弟子进门,师父起身迎接的道理。

    而反观闻卿,丝毫没有坐弟子的自觉,居然直接坐到了上位。

    闻卿说道,“请用茶。”

    这架势让沈容与见了直皱眉,她主动问好道,“范老,您好。”

    范东华笑道,“你是沈家那位吧,我还记得你之前你找我修过画,可惜我已经没有精力了,今天不介意我来一起看画吧?”

    “当然不介意。”

    沈容与边说着话,边用眼神暗示闻卿下来坐,可对方压根没看,她无奈叹了声气。

    褚言从楼上取了画下来,缓缓展开。

    众人起身去看。

    原本画上的污渍已经彻底消失,仿佛从未被玷污过,细节栩栩如生,处处泛着古朴之意,这幅《松竹白鹤图》终于散发出它原有的光辉。

    这才是对得起沈明达拍下的钱。

    沈容与不掩眼底的惊艳之色,正当她沉迷回不过神之际。

    身前的范东华给闻卿做了一个礼,毕恭毕敬地说道,“闻大人,您修这幅画的技术堪称上乘。”

    沈容与:“”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疑惑脸:尊师?

    开了段评嘞,周一休息一下,咳咳明天不更新。

    25

    第25章

    ◎金贵◎

    范东华向闻卿讨教了几处画的问题,便准备离开,“闻大人,我改日在来看望您。沈小姐,告辞。”

    沈容与愣愣的点了一下头,待范东华走后,她终于理清了思路。

    她凉凉道,“闻卿,你到底活了多久了?”

    刚刚那场景谁能懂?

    一个文物圈泰斗级的人物,一个快七旬的白发老人,居然朝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大人,对待闻卿像是奉为神明。

    这种诡异的画面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不记得了。”闻卿莞尔,“应该有上千年吧。”

    沈容与扶额抽了口冷气,说道,“你们妖这么能活?”

    闻卿说道:“妖的寿命比人长得多,我们寿命是以百年为单位。”

    褚言把手里的药膏塞进沈容与的手里,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有什么大惊小怪。”褚言说道,“我都快五百多岁了,我能把你送走。”

    这话是不假。

    沈容与表示赞同,打开药膏随意在伤口处抹了两下。

    闻卿见状叹了声气,拿过药瓶,重新一点点涂抹在她的手腕上,比自己上药刚刚不知道细致多少倍,“你不涂好,我也会很疼。”

    在沈容与疑惑的目光投来前,闻卿补充道,“心疼。”

    沈容与闭眼抽手,“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正常一点。”

    闻卿笑而不语,绕回刚刚的话题说道,“我们妖在漫长的岁月里,自然会结交到人类,其中会有一部分的人类在知晓我们的身份后,会对我们的能力产生敬畏之心,选择将我们做为信仰。”

    沈容与:“范老就是这样的人。”

    “没错。”闻卿说道,“在百年之前,我曾在战乱中救过范家的先祖,为了感激我的恩情,他们选择世代侍奉我,在人类世界成为我的兄长、叔叔、老师。”

    沈容与了然,忽然想起什么,“既然你活了那么久,你之前说五百年前就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五百年前她都没出生,闻卿那番话显然是说不通。

    闻卿相当随意地说道,“我骗你的。”

    “”沈容与气笑了,觉得闻卿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成精,嘴里没一句实话。

    闻卿把事情轻轻掀过去,问道,“今天想吃什么?”

    中饭在小院里吃,闻卿下厨,褚言打下手,沈容与无事可做,美滋滋地抱着画欣赏了一番,走到后院晒太阳。

    “姐姐,你给沈容与下什么咒了?她现在身上全是你的气息,我隔百十米都能闻到。”褚言把菜叶子摘干净,放进篮子里。

    闻卿:“嗯一个小小的咒。”

    褚言没那么好忽悠,问道,“哪个小小的咒?”

    闻卿状若自然,答道,“生死契。”

    “原来是生死契”褚言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而后声音瞬间拔高,“生死契!”

    “嗯。”

    “小蝶妖说的那个禁法?”

    “嗯。”

    “同喜同悲,还痛感相连的那个?”

    “嗯。”

    “那刚刚我掰她的手”

    “嗯。”闻卿用简洁的语言回答了褚言这一连串的问题,她说道,“所以,你对她温柔一点。”

    褚言反应了三四秒,把菜往水里一砸,“不行,我要去解咒。”

    “你会?”闻卿问。

    “我不会,但我可以去问小蝶妖。”

    闻卿笑,“不用,暂时不用解。”

    “要解啊。”

    褚言着急道,“当时你和小蝶妖讨论咒法的时候我可在场,听得清清楚楚。同喜同悲是你对她感同身受,同伤是你感同她的伤,但凡沈容与有点什么事,你怎么办?而且它需要施咒者付出大量的灵力,也就是你的一半灵力现在都在那家伙的身上,要让那些坏家伙知道了,姐姐,你可就危险了。”

    褚言越说越觉得这契约非解不可,气呼呼道,“这哪是什么主仆契约,直接说守护契约更准确一点。”

    闻卿失笑道,“你好像说的都是对我不好的点,你怎么不提她的性命在我手上?”

    “那又怎样,你又不会伤害她。”

    褚言还想继续劝,闻卿说道,“好了,我很好。”

    褚言吸了口气,觉得话没说出口憋得慌。

    “我好像开始了解沈容与了,懂得她发病时的彷徨和混乱,知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伤害自己。”闻卿缓慢地眨了下眼,微笑说道,“这样很好。”

    褚言听得似懂非懂,“我还是要去问小蝶妖,无论姐姐想不想解,我都要先去问了才放心。”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重要的事情,“万一那些老古董知道你和人类结契的事情,那不得吵翻天。”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闻卿收起笑容,说道,“如果他们来找我,就说我去闭关了,近来不见客。”

    正说着话,窗外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只风筝,褚言定眼一看,不乐意道,“姐姐你看,沈容与在偷玩我的风筝。”

    “我看见了。”

    沈容与站在小院放肆的阳光里,眸色染着微黄的柔光,手里轻扯风筝线,因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冷淡。

    哪有人玩风筝,玩得这么冷漠。

    褚言‘切’了声,没来由问了句,“姐姐,沈容与现在是什么心情?”

    闻卿眸光轻轻扫过沈容与的脸颊:“她现在很开心。”

    转眼到了午饭的时间,沈容与在外面转悠一圈,到点进了餐厅。

    正好撞见褚言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清炒虾仁,褚言冷哼声道,“你倒是自觉,干活见不到人,一吃饭人就冒出来。”

    沈容与不以为然,拉着凳子坐下,“我是客人。”

    闻卿将手里的筷子递了过去,问道,“怎么不让大冰过来一起吃饭?”

    “不用管他,他自己会解决。”沈容与夹了个虾仁放进嘴里,满意道,“很不错。”

    褚言说道,“记得洗碗。”

    沈容与慢悠悠道,“我不洗。”

    褚言:“我和姐姐负责做饭,你当然要负责洗碗。”

    沈容与放下筷子,两只手举起来亮了亮,淡定道,“从小到大,我这双手都没有干过家务活,光是每年的包养就要花六位数以上,十指不沾阳春水,懂吗?”

    褚言无语道,“金贵死了你。”

    “没错,我就是金贵。”沈容与轻笑,冲她承认。

    听她俩互怼,倒是闻卿安静端着碗,看着她俩吵得有趣,直到褚言落了下风,“姐姐,你评评理,她是不是要洗碗?”

    “沈小姐,不用洗碗。”闻卿笑了笑,然后,对着沈容与说道,“因为,她不太会,会把碗摔坏。”

    沈容与微掀眼睑,用口型无声的说道,“胡、说。”

    最后这碗轮到闻卿去洗,至于沈容与为什么会在旁边看着,是因为她闲得无聊。

    沈容与看着闻卿搁在前面洗洗刷刷,打了个哈欠,“你们妖真奇怪,明明施个法术的事情,偏偏要自己动手。”

    闻卿说道,“体验生活。”

    沈容与啧了声,目光瞥向池里的碗,刚刚她在饭桌上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碗很有年代感,不像是普通商场里卖的碗,“话说,你这个碗是”

    她伸手去拿,没料到碗上沾了水渍,一个没拿稳,顺着手指滑了下去。

    ——哐嘡

    碗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沈容与尴尬地笑了笑,歉疚道,“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的。”

    闻卿敛眸看着,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沈容与说,“我赔,多少钱我都赔。”

    闻卿叹了声气,语气含着淡淡的忧伤,“这个碗是明朝景泰年间的瓷碗,这是是由当年最有名的瓷匠亲手打造,它的价值是不能用钱来衡量。”

    “我回头给你找个更好的。”

    沈容与边说边蹲下来,把摔碎的碎片捡起来,指尖在瓷片轻轻划动出一道小伤口,渗出血来。

    闻卿看得眉头皱起,“我来捡,你去把伤口清洗一下。”

    要不是闻卿说起,沈容与都没有注意到手上破了个口子。

    她手一顿,起身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小伤,大惊小怪。”

    闻卿:“我还是高估了沈小姐的能力,你不适合厨房。”

    沈容与说道,“你看看,你怎么还生气上了,我肯定给你买个更好的碗。”

    “我没生气。”闻卿说。

    你都这鬼表情了,说不生气谁信。

    沈容与正准备开口,手机猛地响起,她扫了眼来电显示,转身走出厨房,“我接个电话。”

    闻卿出来时,沈容与刚挂断电话,神情似乎有些无奈。

    沈容与说道,“我爸回国了,今晚我得回去一趟。”

    闻卿点了一下头,紧跟着沈容与说道,“你也跟我走。”

    ——

    车子停在沈宅的地下车库里,闻卿说道,“我需要上去吗?”

    “不用。”沈容与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沈容与下了车,临了想了想,又对着车窗涂上了口红,为了显得气色好一点。

    车窗被里面人按下,闻卿跟她对视几秒。

    沈容与轻咳一声,板着脸说道,“关上,没看过人涂口红啊?”

    从电梯里一出来,管家就迎了上来。

    这个管家在沈宅干了十多年了,前两个月请假去看孙子了,见到沈容与笑眯眯的,“大小姐,要喝咖啡还是茶,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拿杯牛奶就行。”沈容与说,“我爸在哪儿?”

    管家说道,“在书房看报表,老爷去国外谈得那比生意进展不太顺利,大小姐待会儿说话要注意些,不要惹老爷生气。”

    管家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沈明达的声音:“进。”

    沈明达坐在桌后,穿着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睛,终于不再是穿着老头衫的中年大叔模样,有了老总该有的样子。

    “呦,宝贝女儿来了。”沈明达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报表,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来坐这,快让我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放心,我过得很好。”沈容与说。

    沈明达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很好,看着都长胖了不少。”

    沈容与一噎,都怪闻卿那只狐狸做饭太好吃了,她这个月都胖了好几斤。

    “听大冰说,你这一个多月都住在外头。”沈明达说道,“还是跟一个朋友一起住。”

    沈明达肯定已经把闻卿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了一遍,不过料想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毕竟闻卿心眼子多着去了。

    沈容与撑着脑袋,懒懒道,“我看这大冰什么事情都一一跟您汇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沈明达笑了笑,“我也没拦着你不在外面住,要知道你爸爸我,一向是开明的。”

    沈容与嗯了一声,“您这刚从国外回来,不好好休息一下,还在这看报表。”

    听到女儿的关心,沈明达脸上流露欣慰的笑容,“我这一走小两个多月,公司事情留了一大堆,也没个放心的人帮我处理一下。”

    沈容与说道,“要不然您去聘一个放心的人来。”

    沈明达:“外人终究是外人,总归是不如家里人放心,我听罗家人说了,说罗富贵约会迟到一次,后来再怎么找你,你都不想见,你这是真不想再去相亲一下了?”

    沈容与想都没想便说道,“不要,我再也不会去相亲。”

    沈明达挑了眉,淡淡说道,“那你下周收拾收拾来集团上班吧。”

    “”

    【作者有话说】

    闻卿(认真脸):我是真的疼。

    朋友们,元旦快乐啊!新的一年里,祝大家天天开心!新的一年我努力更新[彩虹屁]

    26

    第26章

    ◎不满意,你可以提◎

    这跟相不相亲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沈容与坚定道,“不要。”

    “之前我是不是说了,要你给我带个能继承家产的上门女婿来。”沈明达拿下眼镜,露出个‘友善’的微笑,“可现在你既没找来优秀的女婿帮集团分担压力,又不想去相亲,因此你得自己上来帮我。”

    沈容与不以为然,笑了声,“老爹,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生意都败光吗?”

    沈明达抬眼,“不怕,我们家的家产够你败个几年,而且这以后都是你钱,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沈容与:“反正我不去,你看着办。”

    沈明达长长叹了声气,打起感情牌来,“我总有老的一天,你不能真的抱着我留给你的遗产坐吃山空,近些年我越来越感觉精力不够用,这次在国外那笔大单久久都没谈下来,我已经是力不从心了,你得过来帮一帮爸爸。”

    听到这番话,沈容与表情终于有了丝松动。

    从小到大,沈明达对她要求很是严格,向来是恩威并施,在其他家族把男子作为顺位接班人时,沈明达顶着怀疑的目光,义无反顾将她当做沈氏下一代继承人去培养,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在沈容与刚有办公桌高的时候,就被沈明达带在身边,出席各大会议。在其他小孩在讨论动画片时,沈容与已经在分析股票行情了。

    自从她生病以后,沈明达即使心有不甘,却也接受了她的自暴自弃,让她随心所欲地去玩乐。

    数十年的精心培养付诸东流,沈容与不是白眼狼,她知道自己始终愧对沈明达。

    沈明达道,“你再看看沈家那些堂哥堂弟,哪个不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位置,你难道真想让他们上位?”

    论段位还是沈明达高,这一套连招让沈容与无话可说,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

    “好,我去公司。”半响,沈容与说道,“但我不保证,我能帮上你的忙。”

    沈明达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的宝贝女儿,愿意就好,慢慢来,我不着急。”

    沈容与说,“我走了,这段时间我都不在家里住。”

    “好,你早点回去,我这还要看报表。”沈明达低头,“合同会尽快拟好。”

    哪是合同,明明就是卖身契。

    沈容与郁闷死了。

    管家端着牛奶,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沈容与板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瞥了他一眼,就往楼下走。

    “大小姐,牛奶——”

    沈容与淡淡道,“你自己留着喝吧。”

    管家说道,“大小姐,老爷从国外给你带了不少礼物,都送到您房间了。”

    沈容与:“让他留着自己用。”

    ——

    “大冰,你开车能不能开稳一点,想晕死我吗。”坐上车,沈容与态度就变得极其不善。

    大冰吓得直打哆嗦,唯唯诺诺道,“大小姐,我开车一向是最稳的,之前老爷还夸我开车技术好。”

    这句话精准踩到沈容与雷点,“那你去给我老爹开车,待在我这里做什么,我发现你真是我爹的好下属,我每天做了什么事情都跟他一五一十说了吧。”

    大冰低声说道,“大小姐,你知道的,这是我的任务。”

    沈容与冷笑道,“你被我炒了,明天你就滚回我爸那。”

    “那谁来给您开车?”大冰说。

    沈容与:“我随便雇个人来替代你。”

    找个司机也是要经过沈明达的审查。

    沈容与想到这里,更生气了,还想指着人骂,闻卿默默地把她手按了下去。

    “”

    沈容与转眸,皱眉道,“你会开车?”

    闻卿摇头。

    沈容与说道,“不会,你去学啊。”

    她态度极其*恶劣,闻卿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好,在哪儿学?”

    沈容与气呼呼的抱着双手,沉默了几秒,“算了,你连洗衣机都不会用,怎么敢去学车的,你敢学,我可不敢坐。”

    闻卿问道,“你会开吗?”

    大冰生怕大小姐把火气撒到闻卿身上,抢先说道,“当然会,我们大小姐以前可是玩赛车的人。”

    沈容与翻了个白眼:“就你知道。”

    闻卿点点头,赞许道,“这么厉害。”

    沈容与挑起眉,“就那样吧。”

    “那你怎么不自己开车?”闻卿问。

    前方的大冰听到闻卿这么问,倒吸一口凉气。

    那场车祸给大小姐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障碍,别说继续开赛车,就连正常的驾驶车辆都做不到。

    半响,沈容与才轻描淡写道,“开不了,一开车就头晕,我晕方向盘。”

    闻卿说道,“为——”

    沈容与冷哼:“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闻卿长睫扇动一下,慢吞吞地说道,“你心情不好,陪你说说话。”

    沈容与才发觉明明刚还在朝大冰发脾气,这会儿愣是被闻卿几句话给浇了火。

    沈容与将身前散落的长发拨到肩后,不悦地咕哝道,“自作聪明,充好人。”

    最后下车的时候,沈容与让闻卿走在前面,犹豫地会儿,别扭地朝大冰,开了口,“抱歉,刚刚心情不好。”

    大冰笑笑,“没事,我知道。”

    沈明达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助理就带着合同,亲自送上门。

    门铃响的时候,沈容与正坐在餐桌前,等着厨房里的闻卿做好早饭。

    “大小姐,我是沈董安排给您的助理,我叫许华。”

    男人穿着淡灰色的西装,长相斯斯文文,一副精英的做派。

    沈容与打开合同掠上了几眼,微扬眉梢,“永嘉医疗。”

    永嘉集团是沈容与爷爷所创,以房地产起家,历经两代人的砥砺奋斗,如今发展成拥有金融、教育、医疗、科技、娱乐等众多产业链汇集的商业帝国,在各大行业之中瓜分了绝对的市场份额。

    永嘉医疗作为近年才新兴的公司,远远不如其他产业公司所创造的利润多。显然这是沈明达给她的第一个挑战。

    但沈容与却并没有接下的打算。

    沈容与洋洋洒洒签下名字,抬眼问道,“你之前就在永嘉医疗工作吗?”

    “对,我之前是沈总的助理。”

    沈容与顿了下,“沈睿宇?”

    沈睿宇是她二伯父沈明辉的儿子,沈容与对他这个堂哥的评价是本事小,心眼小,口气大,外号“两小一大”

    许华笑了笑,态度和善,“是的,上周沈总被调离永嘉医疗。”

    沈容与跟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你留这了?”

    许华从容不迫道,“我是听沈董安排留下,帮助大小姐接受公司。”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是沈董的人,不是你堂哥派来监视你的。

    沈容与说,“你的履历发我邮箱。”

    “好的,谢谢大小姐接受我。”许华把另一摞资料递过去,“这是沈董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有近两年永嘉医疗的项目企划书,还有未来几年的发展方向,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沈容与没翻开看,直接放到了另一边,“你在公司里再安排一个生活助理的职位。”

    许华有些犹豫,“这”

    沈容与靠进椅背,淡淡道,“不方便吗?”

    许华:“当然不是,公司事务繁多,您安排生活助理是情理之中,只是大小姐是有中意的人吗?”

    “有。”沈容与抬手指了指厨房,“她。”

    许华顺着看去,看到了正从厨房走出来的闻卿。

    闻卿松开围裙,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看起来大方又随意,自然地在沈容与的对面坐下。

    沈容与问道,“可以吗?”

    许华点头,“没有问题,我回去就拟一份聘用合同。”

    “这工资嘛。”沈容与在桌下用脚尖戳了戳闻卿的小腿,闲闲道,“3K怎么样?”

    闻卿气定神闲地瞧她,一言未发。

    沈容与:“许助理,那就3K。”

    许华有些惊讶,要知道公司的保安都是6K起步,“这是不是太低了。”

    “没事,就这么办。”沈容与一锤定音。

    “好。”许华虽然疑惑,但依旧点点头,“大小姐,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和您汇报,都是公司的事情。”

    沈容与:“下次吧,我要吃早饭了。”

    “我可以等您吃完早饭。”

    “吃完饭,我要休息,下次再商量。”

    “那明天可以吗?”许华对待工作一向认真,严肃道,“您下周就要上班了,但您对公司还不太熟悉,这很不利于您工作的展开,我这是为了您好。”

    沈容与依旧说道,“下次再说。”

    许华还想继续劝,沈容与已经拿着筷子吃起面条来了,他只好说了声“告辞”,叹着气离开。

    沈睿宇之前在他面前说的话,想来不是空穴来风。这个沈家大小姐,确实骄矜无礼,毫无大志,一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看来他以后的工作会很艰难。

    沈容与并不知道自己在堂哥的风评也好不上哪里去,她正看着认真吃面的闻卿,笑笑,“对薪资不满意,你可以提。”

    闻卿说,“我没有不满意。”

    “确实,你一个妖,要钱也没用。”沈容与大大方方的说道,“你下周第一次上班,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求我,我可以告诉你。”

    闻卿挑唇,“你不也是第一次上班?”

    “谁说我是第一次?”沈容与说道,“我比你一个妖肯定知道的多。”

    闻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好,我求你。”

    27

    第27章

    ◎她不喝◎

    上班第一天,沈容与闹钟响了三回都没醒,睡得不省人事,最后是闻卿敲门,把她从床上叫醒。

    沈容与拿了个面包,囫囵塞进嘴里,“你别盯着我。”

    闻卿把牛奶放在她手边,“快迟到了。”

    沈容与悠悠道,“迟到就迟到呗,无所谓。”

    闻卿点了下手上的腕表,跳出一个共享备忘录,“你今天上午有个早会。”

    “别怕。”近些天来,沈容与对闻卿的态度越来越无所忌惮,“再说了,你不是有瞬移吗,你可以带着我过去。”

    闻卿说,“我拒绝。”

    “没意思。”沈容与一口喝完牛奶,站起身,“走吧。”

    上班的第一天,沈容与踩着点到达公司。

    她刚跨进公司的大门,就明显感觉到几道炽热的视线投向了自己,她淡淡地撇过去,那几个员工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上周沈家大小姐空降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一时间议论纷纷。对于沈容与,他们最先想到的标签就是:游手好闲。在集团内毫无存在,从不参与公司管理的人,这次居然直接空降。

    集团内部风云诡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明明在永嘉医疗一直是沈睿宇的势力范畴,转眼间就被沈容与夺取,猝不及防的权利交替,令每个人都在猜测,集团内部的格局是不是有了新变化。

    人人都对于这位新上位的领导表示好奇,一路偷偷注视着沈容与走进专属的电梯里。

    沈容与看电梯门划上,扯了下唇角,“一个个跟没见过老板一样。”

    闻卿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沈容与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荷叶边衬衫,天鹅颈白皙修长,眉眼清疏,处处流露着贵气,颇有几分总裁的模样。

    电梯门一开,许华便快步迎上来,边走边说,“小沈总,您总算了,公司的高管们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您了。”

    沈容与说道,“他们真早。”

    “您今天第一天上班,他们肯定是比您先到。”许华停顿一下,继而说道,“不过我见他们各个都趾高气扬,估计是来试探您的底细,您还是小心为妙。”

    进入会议室,沈容与便知道许华说的话没有错。

    长桌边的两行高管,表情傲慢,来虽然语言恭敬,但眼神处处透着审视的意味。从各部门开始汇报工作时,几个发言人就开始旁敲侧击沈容与的能力如何。

    更有甚者汇报时故意念错了几个数字,这种明显的错误,沈容与却是无动于衷,转心玩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许华看不下去,开口指出。那人笑着说道,“抱歉,小沈总,这边数据统计有问题,我们会及时进行修改。”

    许华说道,“这种低级错误怎么能犯,你”

    沈容与打断,笑道,“算了,知错就改就行,没必要揪着不放。”

    许华一下子卸了力气,叹了声气,连连摇头。

    沈容与打了个哈欠,朝身边的闻卿招了招手,“困死了,给我倒杯咖啡,半糖加奶。”

    她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因此她的话让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随着汇报会结束,沈容与这个酒囊饭袋、一事无成的名声就在公司内部群里传遍了。

    此刻的永嘉医疗总裁办公室,沈容与望着自己老板位旁多出的一套桌椅,表情复杂,“这是?”

    许华:“是生活助理的位置,方便您随时吩咐。”

    沈容与皱眉,“没必要这么近吧,做什么她都在旁边看着,不能单独搞个办公室吗?”

    许华说,“那我马上——”

    沈容与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

    等许华离开办公室,沈容与往后靠进椅背,闭着眼睛感叹道,“舒服。”

    闻卿看着她,“累了?”

    “听着一群人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当然累。”沈容与说道,“第一次开会,感觉怎么样?”

    闻卿:“我不是第一次开会。”

    沈容与道,“你们妖也开会?”

    “开,而且一开就是五个小时起步。”闻卿回忆了下妖管局开会的情形,眼睛轻轻一眨,“并没有你们那么和平,是会打架的那种。”

    没想到妖怪是真性情,沈容与觉得新奇,“你也参与打架?”

    闻卿简言意骇,“打过。”

    “输了吗?”

    “没有。”

    “理应如此。”沈容与想了想,“你在你们妖怪中,应该算厉害的吧,毕竟你,对吧。”

    后半截她没有说出口,但是闻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无论是按照人类的年龄,还是按照妖怪的年龄计算,她确实属于老妖这个范畴了。

    闻卿想到这居然有些惆怅,一声叹息,“你嫌我老吗?”

    沈容与故意说道,“一点点。”

    闻卿眉尖飞快地蹙了一下,又松开。

    “你们妖怪这样解决事情,我倒是羡慕,不像人一个个老奸巨猾,口腹蜜剑,人皮下面不知道什么鬼怪。”

    沈容与笑容尽收,下颚微微紧绷,“一群老东西。”

    许华返回自己的工位上,在路上听了一圈关于沈容与的讨论,越想越心烦,难道永嘉医疗真就这么完了。

    他郁闷着开始整理会后记录,翻到他给沈容与的管理人员名单,纸上的名字已经在沈容与开会无聊之余,被画的不成样子。

    许华长长叹了声气,正要放进碎纸机,忽然想到什么,拿回重新扫了一圈,目光渐渐变得不可思议。

    这里面划掉的人名,全是沈睿宇的人。

    几名员工先后走进来办公室,把文件送到了沈容与桌上。沈容与把这些文件随意丢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打一局游戏。

    闻卿走到她身边,拿起寥寥看了眼,“你不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粗制滥造的项目。”沈容与嫌弃地说道,“毫无价值可言。”

    “不看都知道?”

    “当然。”

    闻卿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有好项目?”

    “没有,我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哪来的好项目。”沈容与说道。

    闻卿说道,“那这些项目,你不管了?”

    “谁想管谁管,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回去看。”

    闻卿说了声好,沈容与从手机里抬起眼,见闻卿真认真看起文件里来,很像以前学校班级里,你在玩,同桌在认真学习情形。

    不同的是沈容与没有负罪感,悠闲地打了一整天游戏,下午玩累了躺在沙发睡着了。直到徐曦打来电话,她才迷糊糊地醒过来。

    “你丫的进永嘉医疗了,你居然没告诉我,要不是听我爸提起这事,我都不知道,咱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徐曦一顿输出,沈容与好不容易找到缝隙插进去,“我是想着先稳定下来,再跟你说。”

    “我懒得跟你电话里说,你到我这里,当面跟我解释吧。”徐曦说道,“正好给你开个上班庆祝会。”

    “上个班而已,没必要。”

    “不行,这叫仪式感。”

    电话挂断后,沈容与坐起身子,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下班点了。

    闻卿说道,“有约?”

    沈容与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好后说道,“嗯,你下班了,我让大冰先送你走,那个地方和你不超过九公里。”

    闻卿说道,“我不能去吗?”

    “不行。”沈容与走到闻卿桌边,翻了几页她手边的文件,发现上面都做了详细的批注,专业的名词也做上了标注。

    难怪今天都没离开办公桌,合着时间全浪费在这几个破文件上面了。

    闻卿眼波晃了晃,语气含了点无辜地控诉,“因为我年纪大,见不了人吗?”

    沈容与向来吃软不吃硬,原本的冰块脸一下蚌埠住了,要说出来的拒绝直接吞了下去,揉着耳垂说道,“对,嫌你老。”

    聚会的地点依旧定在三分之一。

    下车后,沈容与说道,“不要说我们住一块,你以生活助理的身份进去。”

    “嗯,知道了。”闻卿说道。

    徐曦在里面单独开了一个包厢,叫了几个他们常一起玩的老熟人来,沈容与和闻卿推门而入的时候,徐曦愣了一瞬,连忙招呼她们过来坐。

    沈容与走到空出的位置上,徐曦立刻凑上前,八卦道,“你怎么把闻师父带过来了?”

    沈容与:“介绍一下,闻卿,我的生活助理。”

    闻卿在沈容与的另一侧落座,微微颔首。

    在座的人都是败家的主,平时玩得嗨,但没啥坏心眼,听到是沈容与带来的生活助理,热情地打上了招呼。

    沈容与从果盘里拿了一块西瓜,往身侧看了眼,“你要吃吗?”

    “我不吃。”

    “要吃你自己拿。”

    沈容与便不管闻卿了,自顾自地捧着西瓜片,小口小口吃着。闻卿轻轻抬眸看着她,西瓜汁液晕染在鲜艳的唇瓣上,看着很乖。

    徐曦给取了两个酒杯,视线停留在沈容与和闻卿的身上,“你们两位想喝点什么?”

    “我随便来一点。”沈容与神情自然,直接替闻卿说了,“她不喝。”

    闻卿正从一旁抽了张湿巾给沈容与递过去。

    “人家自己会说话。”徐曦灿然一笑,转头询问闻卿,“闻师父,要来点吗?”

    沈容与接过纸巾擦手,用余光往闻卿的方向看了一眼。

    闻卿浅笑,“我不会喝酒。”

    徐曦狐疑道,“你别怕沈容与,放心,喝一点没关系,我保证她不会拿你怎么样。”

    敏锐地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闻卿歪了歪头,红唇一张一阖道,“我真不会喝酒,谢谢徐小姐。”

    沈容与默默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道。“听到没,她不喝酒。”

    徐曦只好作罢,只给沈容与倒了杯酒。

    王家少爷王宇永站起来,把酒杯对准沈容与,“恭喜咱们的沈大小姐正式进入自家公司了,希望她能坚持久一点,别像我,两个月就被赶回家里。”

    “我到是希望我一个月就可以走人。”

    沈容与举杯,仰头喝尽。

    沈容与是这场局的中心人物,来碰杯的人不少,她倒是来者不拒,聊起天来游刃有余。因为人都窝在一块聊天喝酒,位置显得有些不够,王宇永说道,“那个闻助理,你不喝酒,麻烦能不能坐旁边去?”

    闻卿下意识望了眼身边人,见对方无动于衷,慢腾腾地收回视线,“可以。”

    见闻卿同意让座,王宇永眼睛一亮,坐到了沈容与的身边,“来,咱们喝酒。”

    “我去趟厕所。”沈容与腾地站起身来。徐曦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一起。”

    趁着去往的路上,徐曦把人拉着,用老母亲的语气说道,“这王宇永百分百对你有意思,我都没邀请他,一听说你在,不打招呼就来,刚喝酒的时候,就往你这里凑。”

    沈容与说,“是吗,没在意。”

    “你对哪个男人在意过。”徐曦想到什么,调侃道,“也不对,你现在倒是对一个人挺在意。”

    沈容与嗤笑,“在意谁?”

    “闻卿。”

    “胡说。”

    “你知道你对待闻卿的样子像什么吗?”徐曦完完全全看透了对方,有理有据的说道,“特别像一个小孩子为了获得心爱的糖果,而去做出幼稚的行为去引起对方的注意。”

    沈容与面无表情道,“我看你是真喝酒喝糊涂了,竟说些胡话。”

    徐曦耸耸肩,笑道,“好吧好吧,你说没有,就是没有。”

    回到包厢,不知道谁抽了烟,烟味缭绕。沈容与看见闻卿坐在另一侧,蹙眉闭着眼睛,与周围乱糟糟的气氛格格不入。

    什么渴望他人的注意,她当真那么无聊?

    沈容与找到抽烟的人,冷声说道,“出去抽,臭死了。”

    在沈容与又一次沏满了酒时,徐曦说道,“差不多得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没事,那个班我本来就不想上。”沈容与说完,然后跟旁边人碰了碰杯,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宇永给自己也倒满了酒,举到沈容与面前,“我家有个饭店离永嘉医疗很近,以后有空可以出来一起吃饭。”

    徐曦打岔道,“不是我说,你家那饭店味道真不怎么样,可别把我们大小姐吃坏了肚子。”

    王宇永尴尬地笑了笑,“咱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吃饭。”

    沈容与面颊泛红,这会儿拿起酒瓶准备倒酒,在空中刚倾斜一点,就蓦然定格,她怔愣住,眼睁睁地看着手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被操控着慢慢往回移动,直到把酒瓶放回原位。

    在恢复自我控制的下一刻,她心之所感,抬眸望向前方。

    闻卿一直在看她,目光越过光怪陆离的人群。

    包厢里晦暗的光线落在她的眼底,眸色沉如墨,在视线相撞的瞬间,她微妙地勾了下唇,意态轻慢。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完蛋,被硬控了[化了]

    28

    第28章

    ◎占有欲◎

    沈容与立刻明白这是什么回事,起身:“我出去一趟。”

    徐曦问,“去哪?”

    “买单。”

    “你真搞笑,自家产业买什么单?”

    沈容与刚出去不久,有个男人把二维码送到闻卿的面前,“你叫闻卿,是吧,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叫你出来一起玩。”

    他从闻卿走进包厢以来就觉得对方长得太好看了,但碍于是沈容与底下的人,没敢上前勾搭。可沈容与一走,他便动了心思。

    闻卿脸上没丝毫情绪,连声音都是毫无起伏,“我不认识你。”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你看这话说的多冒昧,我是沈容与的朋友,等我们加上好友,也自然就认识了。”

    闻卿纤长的睫毛一敛,没开口说话,周遭的气氛冷了下来。

    男人锲而不舍道,“你又是沈容与的助理,以后说不定我们生意上面还会有来往,多个朋友,多条路,扫一下码吧。”

    适时,闻卿手腕上的手表轻轻响了一声,她垂眸看眼后,起身无视面前的手机,拿走沈容与丢放在沙发的衣服,离开了包厢。

    走出三分之一大门,闻卿看见在花坛前吹冷风的沈容与,对方领口敞开,表情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

    当她抬眼看见闻卿走过来,立刻板起脸来,“怎么出来这么慢?”

    闻卿有些无奈,“一看见你消息,我就出来了。”

    “太慢了。”沈容与恶狠狠说道,“我找你要算账,刚刚在里面,是你在捣鬼吧?”

    闻卿坦然道,“是我。”

    沈容与道,“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不允许对我有任何不正当的行为。”

    闻卿失笑,咬着字说道,“不正当?”

    沈容与掀起眼皮,慢慢跟她掰扯道,“你现在就能控制我的行动,保不准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当然要防患于未然。”

    “约定里我的要求是你长命百岁,喝太多酒不好,会减寿。”闻卿唇角轻轻一扯,气定神闲地说道,“所以我的行动完全符合规定。”

    沈容与冷哼,“谁跟你说喝酒减寿,我说它会绵延寿命。”

    闻卿皱眉叹气,“你那是喝酒吗,你是在酗酒。”

    沈容与愣了一瞬,病情最不稳定的时期,她是在酗酒,每天过得昏天暗地,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生怕自己睁开眼是在陌生的床上。

    也许是那段混乱日子改变了她的身体机能,即使后来她有意的控制,但只要碰了一杯酒,就会跟上瘾般一杯接一杯。

    她隐藏的很好,就连徐曦也看不出来她对酒精有依赖性。

    她盯着闻卿看了老一会儿,心里却是被什么羽毛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

    见沈容与在沉默,闻卿以为是自己的语气重了,温声说道,“我只是想说,不要喝那么多酒,你要守约。”

    谁要听你的话。

    “那点酒算什么。”沈容与说道。

    闻卿依着她的话点头,把外套递给她,“穿上,小心着凉。”

    沈容与接过,错开视线,“哦。”

    今天喝的酒不至于让沈容与变得晕头转向,但她今天就是有点晕,酒精挥发的格外快。

    她脸红,脖子红。

    闻卿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正想问怎么了,沈容与冷漠地红着脸,唇瓣微张,“我下次少喝点。”

    她们出来后就没再回去,徐曦来电话问的时候,沈容与已经到大平层了,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

    “安全到家就行。”徐曦说道,“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先出去后,李高杰那家伙找你的助理要了联系方式。”

    “”沈容与拧眉,“她给了?”

    “好像是给了吧,没错,就是给了。”

    徐曦其实压根没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但一听沈容与的语气不对,便给这件事下了结论,“李高杰什么人,咱们还不清楚吗,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这就是觊觎闻师父美色,你可得帮闻师父把把关。”

    以她对闻卿的了解,要是闻卿不喜欢对方,压根就不会同意加对方的联系方式。

    “把什么关。”沈容与无所谓道,“我才不管她。”

    徐曦忍住笑,刚想开口说话,耳边听见一阵忙音,沈容与把电话给挂了。

    沈容与随手把手机丢在床上,在房间转悠了两圈,推开房门,刚迈出去半步,又退了回去,眉头紧皱,忍不住去想——

    烦什么,她爱加就加。

    天气越来越冷,部门空调温度越打越高,整栋楼暖和舒适,导致打工人们格外的犯困。

    闻卿拿着杯子接完水,在茶水机门口刚巧听见两个男人在聊天。

    “那位又在睡?”

    “对,睡一上午了,我去送文件的时候,叫都叫不醒,睡得跟猪一样。”

    “这董事长女儿真不一样哈,睡着就把老板当了,要本事没本事,也就长得好看,一个草包花瓶,要我是她爸爸,我得气昏过去。”

    “哈哈哈,咱们拿这点工资没必要操心有钱人的事情,她干不长,你真当沈睿宇是吃干饭的吗?不出三个月,沈容与肯定要被弄下台。”

    “我赌一个月。”

    “哈哈哈,我们打赌。”

    男人正笑着,余光向旁边一瞥,刚好看到墙另一边的女人,嘴角瞬间僵住,轻咳一声提醒了下伙伴。

    闻卿望了眼没说话,从他们面前走过。

    见人走了,其中一个男人担心道,“她不会听见了吧?”

    “没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我们走吧。”男人刚想把咖啡往嘴里送,原本完好的玻璃杯突然裂开,滚烫的咖啡炸到手上。

    男人烫得尖叫一声,另一个伙伴想去帮他,但下一秒他的杯子同样炸裂开来,弄得衣服、地上全是咖啡。

    “真是见鬼了!”他们低骂道。

    办公桌后的沈容与单手支着脑袋,困得摇摇欲坠。闻卿刚上前扶住她的脑袋,就感觉到某人狠狠剜了她一眼。

    沈容与用力闭了下眼睛,总算清醒了些,看着面前的水,不满说道,“我要喝咖啡。”

    “没有。”闻卿说道。

    “”

    沈容与忍了忍,兀自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闻卿眉梢微挑,“你怎么没骂我?”

    沈容与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喜欢我骂你?”

    “我没有那种嗜好。”闻卿问道,“你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容与低头转笔,“没有。”

    闻卿说,“你心里有事。”

    “你又私自窥探我情绪。”

    “没有。”闻卿说道,“是因为你最近总是瞪我。”

    沈容与噎住,有那么明显吗?

    闻卿低眉问,“你为什么生我气?”

    “没有。”沈容与硬邦邦地撂完这句话,立刻趴在桌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沈容与能感觉到闻卿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几秒后,身上的视线消失了,沈容与闭了会儿眼,然后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偷看坐在左前方的人。

    闻卿开始专心处理员工送进来的文件,比她这个老板都认真,也不知道这些破文件有什么好看,她一个妖能看懂吗。

    沈容与莫名有点烦,但不知道再烦什么,这几天有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导致她看闻卿哪都不顺眼。

    不像是躁期的症状,因为那么多人,她就独独看闻卿不爽。

    沈容与愣愣地想了半天,直到一道手机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却没想到声音的来源是闻卿那块,连着响了好几声。闻卿拿起手机,垂眸去看。

    闻卿最近看手机看得次数很频繁,沈容与的脸蓦然冷下来,难不成是在和李高杰那货。

    沈容与给她记着时,看了至少有五分钟。还在持续看,这么能聊天?平时给她发消息那么频繁,合着不是例外,现在又转向别人了是吧。

    在这么个瞬间,沈容与忽然想通问题所在。

    李高杰什么东西,敢翘她的助理?

    沈容与无名火升起,“唰”得下站了起来,“吵死了,跟谁聊天呢?”

    “没有和谁。”闻卿顿了下,“怎么静音?”

    正中沈容与的目的,她手一伸,“给我,我帮你。”

    沈容与保持着皱眉的动作,直到看到屏幕的瞬间,那点烦躁转变成疑惑,“这是什么?”

    闻卿说,“妖管局新做的一个联络网站。”

    网站做得花花绿绿,两边还铺着写有“猴爷爷牌大桃,你值得信赖”的广告,很难相信在二十一世纪还能见到这么土里吧唧的网站。

    沈容与沉默了一会儿,夸道,“你们妖怪还挺先进。”

    闻卿跟着沉默,对沈容与的话表示怀疑。

    “你这两天一直在看这个?”

    “嗯,在试用。”

    沈容与点了一下头,莫名舒畅了不少,下意识点开微信,发现闻卿的好友列表居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脱口而出,“你没加李高杰?”

    闻卿不解道,“他是谁?”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闻卿福至心灵“哦”了一声,“我没加。”

    沈容与:“徐曦那张胡说的嘴,迟早给她封上。”

    闻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因为这个生气?”

    “没有。”沈容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了回去,“我没生气。”

    闻卿轻微歪了歪头,“你在对我有占有欲。”

    “”

    沈容与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戳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瞪大眼睛说道,“你,你个臭狐狸,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你有占有欲?”

    闻卿被她的反应逗笑,又轻又低的笑了一声,慢慢地与她解释道,“你我之间有生死契,书上说,生与死之间同根相连。你对我有亲切感、占有欲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沈容与眨了下眼,无意识松了口气,“你确定正常?”

    闻卿:“嗯。”

    沈容与轻“啧”两声,下一秒又意识到不对,“什么主人,你不是我主人。”

    闻卿挑眉,“所以,你承认你对我有占有欲了?”

    29

    第29章

    ◎曾经的好友◎

    看着沈容与的脸一点点染红,闻卿眼底泛起涟漪,笑容逐渐加深。

    她这样的妖活得太久,骨子里早已变得冷漠麻木,周遭的一切在她这里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所以不会轻易付出感情,情绪的波动更是奢侈。

    然而,沈容与是个例外。

    除开生死契的同感相连带给她各种情绪,沈容与这个人像是一阵风,风吹过来,青褐色的心绪开始流淌,简单的表情撩拨过来,便让她觉得好有意思。

    沈容与瞪着眼睛看她,睡乱的发丝下藏着透红的耳尖,闻卿又忍不住揉一揉她的脑袋。

    沈容与迅速架起防御墙,撇撇嘴说道,“什么占有欲,契约作祟罢了。”

    “哦。”闻卿站起身来,抬起手,十分丝滑地在沈容与的脑袋上揉了两下,“继续睡吧。”

    谁想天天睡觉,还不是太无聊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破班,她现在应该在澳大利亚过夏天。

    沈容与往后退了一步,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我说过,别摸我脑袋。”

    这狐狸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摸来摸去地像是挑逗宠物,到底她是动物,还是她是动物。

    看着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沈容与刚想再警告一下,就被开门打断了。

    “小沈总,下午有个合作伙伴约在下午见面”许华走进来,看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神情都有些不对劲,不禁愣了愣,“我待会儿再过来汇报。”

    沈容与转回视线,走回办公桌后,“不用,地点。”

    “地点就在我*们公司,我等会儿去开一间会议室。”许华顿了顿,提醒道,“对方是国外的一家科技公司,对我们的AI医疗进行技术支持,前期沈睿宇已经同他们商议过合作,这次主要就是签合同。”

    虽然这些他在一开始就已经给过资料了,但沈容与不像是会看的人。

    “知道了。”沈容与说道,“就是签个字,对吧?”

    许华点了点头,“是的。”

    等许华出去,沈容与才慢吞吞打开工作电脑,看了两眼资料,就没心情看下去了。

    她目光再次飘向旁边,想起刚刚未说完的话,再次强调道,“下次别摸我头。”

    闻卿说,“好,不摸了。”

    下午,沈容与踩点到达会议室。

    对方已经先到了,沈容与推门而入,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她脚步顿在了原地,此刻十分后悔没把那文件看完,至少要把对方公司的职工看一下。

    在她身后的闻卿敏锐地感受到沈容与的错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女人漂亮且很有气质,面容姣好,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剪裁的西装外套连衣裙,眼睛看向沈容与,从容不迫地起身站起。

    对方的助理,主动介绍道,“这是我们S.F我们公司的总监Sita,同是也是国内项目的负责人,这位是永嘉医疗新任总裁”

    女人淡淡开口打断,“沈容与,好久不见。”

    沈容与同样客气地回道,“好久不见,崔锦文。”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很多她们记得不太清楚的记忆翻涌而来,包括那些开心的、痛苦的。

    闻卿站在身后,眸光落在沈容与的背影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时沈容与的心情是多么糟糕。

    崔锦文嘴角轻扯,语气有些奇怪地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你回国了。”沈容与说道。

    许华同对方的助理都没想到双方会认识,只觉得两个人的气氛不像是老熟人会面,反而像是两个站在擂台针锋相对的对手,各自打了个圆场后坐在了座位上。

    崔锦文身边的助理把合同递出去,说道,“这是跟贵公司之前商议的合同,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可以签字,正式达成合作了。”

    许华伸出手想去拿文件检查,却没曾想沈容与先拿去,一页页的翻开起来。

    趁着沈容与看文件的间隙,崔锦文拿起茶杯抿了口,缓缓开口说道,“沈总真是日理万机,现在才来得及看合作内容,我应该再来早些,让你早看文件,不免耽误了你的事情。”

    原本签字前看合同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崔锦文的嘴里说出来却夹枪带棒。许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再看看沈容与面色无常,像是没听出对方再骂她工作不认真。

    许华说道,“小沈总刚接受公司业务不久,对项目不是很熟悉,所以要花时间去了解。”

    沈容与看完合同,摩挲了下指尖,还没开口,闻卿已经把笔递了上来。沈容与没有丝毫犹豫,接过来在合同页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许华讶异:“小沈总。”

    沈容与往后一靠,轻轻笑道,“不好意思,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

    对方助理刚要发作,崔锦文抬手阻止,微笑看着她,“沈总这是什么意思?”

    “你方负责人工智能理疗系统的设计,其中的数据收集就要抽取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永嘉医疗虽然算不上大公司,但每年在医疗机械的研究上投入了大量的资金。”

    沈容与直接挑明,笑容敛了几分,“因此我们医疗患者数据完全可以支撑系统的研发,贵司现在拿我们的数据,找我们要钱,真当我们是做慈善的吗?”

    崔锦文面不改色道,“你前面那位沈总,他比较相信我们的数据。”

    沈容与合上笔盖,淡声说道,“我不是沈睿宇那个白痴。”

    崔锦文的笑容从始至终保持得都很好,就算这次签约失败,也从未黑脸。从会议室相继走出时,崔锦文突然叫住了她,“沈容与。”

    “过几天就是她的祭日,我不想在见她的时候看见你。”她说道。

    沈容与脚步停住,嗤笑道,“关你什么事。”

    崔锦文从她身侧擦肩走过,低声留下一句,“你不配站在她面前。”

    沈容与看着崔锦文离开,站在原地迟迟未动,手里紧掐着笔,骨节的皮肤泛了白。

    许华说道,“小沈总,这次合同的漏洞是我的失误,下次一定会注意。”

    没得到回应,许华见沈容与眼底晦暗不明,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卿走上来,将她手里的笔抽走,握住她冰冷的指尖揉了揉,“走吧。”

    沈容与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被闻卿牵着回到办公室,等沈容与坐在沙发上,闻卿将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点,然后给沈容与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沈容与抿了一口,麻痹的舌尖感受到热度,才缓缓回过神来。

    闻卿并不避讳,直接问道,“你和崔锦文以前是朋友?”

    沈容与咽下热水,点了一下头,“曾经是。”

    今天如果是其他人来签订合同,她都不会去翻文件,直接就会签上名字,但是这个人崔锦文,她本能地不想和这个老朋友达成合作关系。

    与其说她不想见到崔锦文,不如说她不想回忆起过去,况且她觉得崔锦文也不想看见她。

    “你在曾经的朋友面前表现的很厉害。”闻卿说话的声音很柔和,给沈容与很细微的安慰和鼓励,“想来是仔细看了永嘉的资料。”

    因为某人认真给资料做了批注,她才勉强看了两眼,总不好让人白费时间。

    沈容与垂下眼,“下次别给文件做批注了,我看得懂。”

    老朋友回国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徐曦那边,当晚徐曦就来给她送来了一条信息,崔锦文请了江舒宛一家吃饭,徐曦也受邀到场。

    江舒宛这个缺心眼还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看着照片里其乐融融的画面,沈容与说一点没感觉是假的。

    江父是北清附中的老师,房子离北清大学很近,以前是她和徐曦经常去江舒宁家吃饭,后来在大学认识了崔锦文后,就变成了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江家蹭饭。

    江家父母在厨房里做饭,小小的客厅里挤着一群女孩子在玩纸牌游戏。每当这个时候,她们总会因为谁作弊吵起来,说话声盖过了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声音,而江舒宁总是安静的一方,微笑在旁着看着她们。

    沈容与对那年的记忆,是江家厨房里的油烟味,是茶几上滋滋冒泡的可乐,还有耳边的新闻播音声。

    照片里的人越来越少,而她也一个人孤单的落在了这。

    “沈容与,吃饭了。”闻卿端着汤锅出来,“我煮了鸡汤面。”

    这声落入沈容与的耳边,让她突然意识到,好像她不是孤单单一个人,这个房子里有另一个在陪着她。

    甘露落在枯萎的花朵上,虽依旧死气沉沉,但滋润了土壤,有了焕发生机的希望。

    沈容与走过去坐下,先是看了看饭菜,然后注意到放在橱台上的钥匙,闻卿把门弄坏后,又重新安装了大门,除了密码锁外,另外配了钥匙,给了闻卿一把。

    闻卿的钥匙扣是一只皮质的小狐狸,原本红色的狐狸脑袋已经掉色成白色,眼睛还是大小眼,十分潦草粗糙。

    沈容与评价道,“好丑的钥匙扣。”

    闻卿安静两秒,“丑?”

    沈容与手指勾起钥匙圈,对着闻卿比了比,“嗯,可以看出,选这个钥匙扣的人一定没什么眼光,而且跟这只狐狸一样不好看。”

    她说着话本想是揶揄闻卿,没想到闻卿听到着话,偏了偏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沈容与挑了挑眉毛,“你笑什么?”

    闻卿说道,“我觉得选这个钥匙扣的人很可爱。”

    沈容与:“自恋。”

    钥匙这个话题很快结束,见汤面快要吃完,闻卿准备收拾碗筷,沈容与低头沉默好一会儿,说道,“吃完饭,我洗碗吧。”

    闻卿像是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声气,“算了。”

    沈容与知道她是指上次她打碎碗的那件事,脸一黑,“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闻卿盯着她看,没说话等同于默认。

    沈容与:“我上次是单纯的手滑,几个碗我能洗不好吗?”

    闻卿点头,“好,你能洗好。”

    饭后,厨房里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闻卿立刻起身,刚往那边走了两步,沈容与就先走了出来,面如死灰,郑重向她宣布道,“我有钱,我们买个洗碗机吧。”

    闻卿抿开笑意,“你啊。”

    【作者有话说】

    估摸这对以后在一起后,闻大人会更操心[熊猫头]

    30

    第30章

    ◎我没有忘记◎

    上班虽然对于沈容与来说就是找个地方坐着,但每天待着办公室里,她还是觉得烦得要死。

    尤其是临近那个日子到来,她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焦虑,无法判断这个周期迎来的是躁期还是郁期。

    从无聊的早会结束后,沈容与回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响起。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开头就是一句,“沈容与,你凭什么擅自把我的合作搅黄?”

    沈容与:“你哪位?”

    “沈睿宇。”男人嗤笑一声,语气里处处透着股嚣张,“明明谈好的合作在你手里没了,你懂医疗吗。”

    沈容与冷笑声,“不错嘛,狗腿子们传递消息的速度挺快。”

    沈睿宇丝毫不客气道,“要不是大伯让我把位置交给你,你觉得我会把位置给你这个废物,你要不行你就趁早带着你的人离开。”

    沈容与:“让,这个字用得好,我们要不要去董事会那里探讨一下,是怎么个让法?”

    “”沈睿宇噎住,恶狠狠撩下一句,“我们走着瞧。”

    沈容与放下手机,动动手指把号码拖进了黑名单里。

    沈睿宇真拿她当软柿子了,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起来,居然让她带着自己的人的滚蛋,她带到公司的人只有闻卿一个。

    沈容与冷着脸吩咐道,“今年经过沈睿宇手里的项目全部找过来,还未签约的项目全部往后拖。”

    许华被沈容与这果决的态度搞得猝不及防,连连点头,“好的。”

    沈容与说道,“另外,周五下午我要请假。”

    闻卿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容与。

    沈容与:“你留在公司。”

    闻卿故意将毛衣的袖子往上拉,手伸出来一些,露出手腕上的手表。

    “。”

    沈容与无可奈何。

    徐曦同她说崔锦文会在早上去墓园,因此沈容与是从下午出发,按照往年的习惯,先去拿上定好的雏菊。

    唯一的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闻卿。

    沈容与盯着窗外的风景,一路没说话。

    她有些怕闻卿问她是去看谁,那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沉重,仿佛只要她对闻卿说出来,她的罪恶就会在她的面前赤裸裸袒露出来。

    好在,闻卿也并没有去问,只是静静的坐在车里。

    车子就这么无声的开到了墓园,沈容与选择一个人下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在车上等我。”

    闻卿点了一下头,“好。”

    沈容与在填写登记时,看到上面熟悉的人名,她注意了填写的时间,刚离去没多久。

    看着窗外的沈容与一步步走上石阶,闻卿收回视线,闭了闭眼睛。沈容与忧伤的情绪丝丝渗入了她的心,连带着她的那处也变得空荡荡。

    墓地四周都是葱郁的树影,一片祥和宁静。今天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温煦,恰到好处地洒在墓前的一束雏菊上。

    周边除了花束,已然也有燃烧纸钱的痕迹。

    沈容与盯着那块小小的灰色照片上,跟上面的人对视良久后,才说出每年都会说出的话,“对不起。”

    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眉眼温柔似水,她的面庞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无法回答她的话。

    沈容与看着熟悉的笑容,有那么几秒的恍惚。

    第一次见江舒宁是在全国锦标赛上,她们被安排在一辆大巴车上。当时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年级,却大半个学期从来没见过面。

    沈容与原本是想坐自己家的车去比赛地点,但教练要求她服从安排,加上当时沈明达对她参加射击比赛很不满,她憋着股气坐上了乱哄哄的大巴。

    平时养尊处优的沈容与哪里受得了长途大巴的苦,坐到一半就觉得眩晕头疼,胃里翻涌。沈容与性格偏冷,身边朋友只有徐曦,周遭的运动员都在七嘴八舌说话,只有她独自冷脸靠着窗户。

    在吵闹的车内环境里,沈容与意识昏昏沉沉,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容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女孩嘴巴一张一合,她抬手除下耳机,终于听见女孩说的是什么。

    “同学,你需要晕车药吗?”

    沈容与被人打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不需要。”

    女孩面庞娴静,杏眼弯弯看着很舒服,说起话来也是轻轻柔柔,“可是我看你很不舒服。”

    “谢谢,我很好。”沈容与冷漠地拒绝后,重新带上脖间的耳机,再次闭上眼睛。她听着身边没了动静,进入到睡眠里。

    车子颠簸,这觉睡得不是很安稳,等她迷迷瞪瞪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一直靠着女孩的肩膀上。

    沈容与意识到自己枕了别人一路,无措又尴尬,“抱歉。”

    女孩揉了揉肩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关系,你现在好点了吗?”

    睡了一觉,眩晕感确实好些了。

    沈容与点点头,“嗯。”

    像是看出沈容与的窘迫,女孩眨眨眼,笑着说道,“我们是同一个高中的,我叫江舒宁,你呢?”

    这女生可真爱笑,沈容与说道,“沈容与。”

    “我好像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参加什么项目?”

    “射击。”

    “听着很厉害的样子,我是一名跳水运动员,十米跳台,是很高的那种哦。”

    后来,江舒宁成为了她第二个很好的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每次对方的比赛都会到场,从不缺席一场,发誓一定给对方加油到退役的那天。

    再后来,就是在大雨磅礴的夜晚,马路上刺耳的急刹声、撞向护栏的碰撞声和江水灌入的声响。

    水,淹没了一切。

    所有都结束在那个夜晚,包括江舒宁的生命。

    沈容与静静站了会儿,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墓碑上的人。

    “沈容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含着怒气,“我不是说过,不要出现在这里吗?”

    沈容与动作一顿,回过头去看。

    只见不远的台阶上,崔锦文快步朝她走来,身后紧跟着徐曦。

    沈容与没想到崔锦文会突然折返回来,她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崔锦文就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把她的手从墓碑上甩开,“沈容与,别用你的手去碰她,你不配。”

    沈容与淡淡地哦了一声,不想去和崔锦文争吵。

    可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更激怒了崔锦文。

    “沈总真是健忘,时间才过四年,你难道就忘记了自己犯下的错了吗?”

    沈容与皱眉,“我没有忘记。”

    崔锦文看见沈容与的表情有了变化,心下终于舒服了些,继续冷声道,“如果不是你,江舒宁不会躺在这里,你一个杀人凶手,怎么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忏悔,你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没有任何用,我不会原谅你,江家不会原谅你,小宁更不会原谅你。”

    这些话如同炮仗般在沈容与脑子轰得炸开,将面色炸得惨白。

    徐曦意识到不对,在听崔锦文说想再回来送花的时候,她就觉得会撞上沈容与,往日那么冷静的两个人,只要见到对方都会把全身的刺竖起来。

    她把崔锦文往后拉,“你别说了。”

    崔锦文顿了顿,不顾徐曦的阻拦,讽刺地说道,“她是跳水运动员,她怎么能被水淹死,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你。”

    我也想是我,想躺在里面的人是我就好了。

    沈容与张了张唇,耳边一阵嗡鸣,话在嘴边过了一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徐曦见沈容与的状态变得很差了,显然是陷入了躯体化,她朝崔锦文斥责道,“不要再刺激沈容与,你是想在小宁的面前吵架吗。”

    崔锦文:“就是在小宁的面前,我才要把话说清楚。”

    沈容与手垂在身侧,抖得不行,收紧后依旧在颤抖,眼前崔锦文愤懑的面孔让她感受到害怕,她脸上血色尽无,下意识朝后退去,蓦然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柔软,让沈容与猛地怔住,她扭过身往后看了一眼,对上闻卿含着关切的眼睛,此时,僵硬地身体忽地放松了下来。

    闻卿牵过沈容与的手,挡在她的面前,对上崔锦文打量的目光,声音比霜雾还要凉,“崔小姐,即使你们现在不是朋友,但请看在你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不要拿着刀往她最痛的地方捅。”

    崔锦文拧眉,“你知道什么?”

    “崔锦文,你不准再说话,否则我跟你翻脸。”徐曦忍无可忍,看向沈容与道,“闻师父,带沈容与走,记得让她吃药。”

    闻卿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目光在崔锦文身上淡淡扫过。

    等她们两个走上台阶,看不见人影后。

    徐曦瞪着崔锦文,极其生气道,“你难道不知道沈容与生病了吗,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崔锦文沉默下来,明白自己失态了,她不想看沈容与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只有看着她痛苦,她心里的恨才能减少些。

    可现在,她心里并没有自己预料的好受。

    她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视线瞥向墓碑,“刚刚那个女人,是沈容与什么人?”

    徐曦道,“一个修画的师傅,现在是沈容与的助理。”

    崔锦文:“哦,挺亲昵。”

    徐曦听出崔锦文话里的意思,拧紧眉,正色道,“崔锦文,我警告你,那件事谁都不许说,不然我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闻卿搂着沈容与的肩膀,带着她朝着外面走。沈容与乖乖跟着,路上没有任何声响和多余的动作,就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木偶般被控制着走出墓园。

    闻卿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愧疚、气愤、伤心各种情绪在一块,与沈容与的交杂相融,分不清楚是她的,还是沈容与的,已经扰乱了整颗心。

    但她很清楚,生气这个情绪是属于她的。

    看惯了沈容与张牙舞爪,没想到稍稍离开她的视线一会儿,就被人欺负成了这样。

    大冰一直在车外等着她们,见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影,连忙把车门打开,刚想开口喊大小姐,但下一秒看见沈容与的面容,没了声音。

    沈容与双目无神,在无声的流泪。

    闻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把沈容与缓缓推进后座,俯身帮她扣上安全带时,她眸光停留沈容与泛红的眼尾上,悄然伸出手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沈容与眼睫轻轻颤抖,又是一滴滚烫的眼珠滑下,落在闻卿的手背上,灼烧了心尖一片,她拉着安全带的手微微顿住。

    心疼,也是属于她的。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快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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