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冬的时节, 每天饭都简单得很。
毕竟除了穆富贵同志外，其他人都没啥体力活要干。
不用干活，吃得自然就少了。
因为穆富贵同志上午要给大队杀猪, 早饭柳双翠就多弄了点。
吃完饭。
穆富贵先出了门，穆绵晚一步去叫了许乐乐。
这小丫头昨天说了要来喊她, 结果等了半天人都没来。
穆绵只好先去了一趟大队长家，她还以为这小丫头把她忘了呢。
结果去了才知道, 人是拉肚子了，还在茅房蹲着。
穆绵又等了好一会儿后，许乐乐才从茅房里出来。
等俩人带着十一到广场时, 那已经围了好多人了, 大人小孩儿都有, 都是来看热闹的。
许乐乐懊恼地‘哎呀’了一声, “早知道我就不去茅房了！前面位置都没了。”
穆绵安慰道：“那这该上还是得上的。”
这种事情哪是能憋的。
说着, 穆绵眼尖地看到了石小莲, 拉着许乐乐就跑, “那里还有位置，我们去找石小莲。”
一分钟后。
三个小姑娘带着狗排排站在一起。
穆绵胳膊捣了捣石小莲，“你居然也来了, 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呢。”
石小莲：“杀完就分肉了。”
穆绵懂了, 早点来可以分到点好部位的肉。
这人眼里没有热闹, 只有肉。
石小莲又道：“你不去你爹那边，来这边干啥？”
穆绵下巴努努, “我爹那边都是人, 挤不过去啊。”
今天帮忙杀猪的不止穆富贵同志一个人。
还有一个叫唐承业的大小伙儿，是唐爷爷的孙子，他也是会一点打猎的本事的。
也不多, 就会一点皮毛，比他家狗强一点点的那种。
去年是穆富贵同志一个人杀的，唐承业只在旁边打打下手，摁摁猪。
今年他们大队养的猪多了一点，穆富贵同志一个人弄的话，估计得弄好半天。
所以唐承业这边也同步准备弄，两个人杀总比一个人快。
早弄完也好早点给乡亲们分肉，还有一个原因是……
现在天冷。
要是在外面一搞搞大半天，那手脚受不住。
屠宰场平时有专门杀牲畜的地方，不会在外面风雪吹着。
大队没这条件，每年都是露天进行。
热闹归热闹，冷也是真的冷——
三人才说没两句，旁边猪的嚎叫声骤然响起。
又刺耳又大声，给小十一吓了一跳。
刚刚还兴奋地到处乱跑，现在整只狗在穆绵脚边乱窜，转了两圈后，脑袋埋进穆绵两脚之间，屁股高高撅在外面。
一副只要它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看不见它了的模样。
穆绵‘啧’了一声，“就这点出息，在小鸡仔面前不是挺凶的嘛。”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弯腰把小狗子抱了起来。
窝在自己主人怀里的小十一这下不害怕了，甚至还胆大地朝着猪的方向奶凶奶凶地叫了几声。
一副有主人后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给穆绵看笑了。
主打一个狗仗人势是吧？
许乐乐注意力都在猪上，垫着脚尖往旁边张望了一下，“富贵叔那边的猪是不是要大一点？”
穆绵点头，“估计是。”
许乐乐收回视线，“我就说嘛，叫着声音都比这头大。”
不管大猪小猪，反正只要是杀猪，小孩儿都喜欢看。
几个男同志一起，没一会儿猪就被摁在了板子上。
许乐乐很兴奋，“要杀了又杀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一手拉一个小伙伴凑近了一点。
穆绵出声提醒，“别凑那么近，一会儿他们要是按不住，小心那猪……”
话说到一半，穆绵眼睛猛地放大了一点，她想说的是，那过年的猪都是非常难摁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挣开，离得近了可能会被撞到。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唐承业一刀捅过去的时候，捅偏了不少。
血没有哗啦啦地流在下面的盆里，而是成为了一小股的喷射状，跟那男同志撒尿一样。
猪没死透，一时之间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力道大到几个男同志眼看就要摁不住了。
唐承业手里的刀也被震得掉到了地上，他慌慌张张地摁着猪头。
霎那间，四周惊呼声响起……
“我的老天！！”
“妈耶，这猪咋那么大力气啊！”
“离远一点啊，你这个娃子，小心一会儿撞到你！”
“哎呀，血都飙出来了，浪费了啊！”
“快快快！快上两个男同志帮忙摁一下呀。”
…………
……
在一堆嘈杂声中，穆绵下意识把怀里的小十一往石小莲怀里一递，然后三两步上前捡起地上那无比熟悉的杀猪刀。
这刀就是她家的，她爹废弃的那把，她之前还拿它捅过野猪。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穆绵被穆富贵同志灌输过丰富的理论知识，加上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实践。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力气足够大。
于是乎，在一片慌乱中，大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眼见那猪要挣开了，下一秒，穆富贵那闺女捡起杀猪刀，一点没有犹豫。
一手摁着乱蹬的猪腿，一手朝那脖子就捅了过去。
一瞬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甚至还有闲功夫把被踢开的盆挪了个位置，让血精准地流到了盆里，一点没浪费。
随着猪板了两下不动后，四周嘈杂的声音也安静了那么一瞬。
直到穆富贵的大嗓门在人堆外响起，“咋了这是？小唐，你们没摁住吗？”
唐承业回过神，心有余悸地小声道：“算、算摁住了吧。”
穆富贵压根没听到唐承业那小小的声音，因为他四周叽叽喳喳的……
“哎哟喂，老穆啊，你家闺女那一手是你教的吗？”
“果然是有啥样的爹就有啥样的闺女，小小年纪的都会杀猪了嘞！”
“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我都吓得准备跑了，她居然直接冲了上去。”
“还真别说，这手法跟她爹一模一样。”
…………
……
在七嘴八舌中，穆富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里面发生了什么，拨开人群就往里冲。
然后就看到自己闺女拿着刀站在猪跟前，身上还被喷了不少血。
穆富贵紧张的语气，“没撞到吧？”
穆绵摇头，“没有，猪没挣开。”
唐承业抱歉地朝着四周笑了笑，“对不住啊对不住，它刚刚一动我手就偏了。”
穆富贵拍了拍唐承业的肩膀，“回去多跟你家老爷子取取经。”
这笨拙的手法都对不起这个名字，一点也没有继承到唐老爷子那一身本事。
说完也没管唐承业什么反应，穆富贵低头看了看猪脖子上那大大的口子，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闺女的脑袋，“厉害啊，捅得这么精准，有你爹我的风范！”
一个没注意，头发上就被糊了一点血的穆绵，“………………”
算了，反正她身上也脏了，就不嫌弃她爹手脏了。
许永寿也凑了过来，紧跟着夸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干啥都像模像样的。”
穆绵甜甜一笑，“都是爹教得好~”
许乐乐插了一嘴，“我爹就啥都不教我！”
许永寿：“………………”
他咋教？
他又不会这些！
许永寿全当没听见自己闺女的嘀咕，指挥起了旁边几个男同志，“别愣着了，抬过去烫毛啊，水都开两趟了。”
一场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很快过去，这头猪被抬走，很快又一头猪被拖了上来。
彼时，穆绵手里还拿着杀猪刀。
小小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把大大的、滴着血的刀，身上也有血。
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吓人。
除了许乐乐跟石小莲外，其他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娃子都默默地离远了一点。
一个二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呜呜这女娃越来越吓人了。
以前还只打人，现在都敢拿刀杀猪了！
离远点离远点，刀可别砍他们身上！
穆绵可不知道自己又给了其他小孩儿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她原本想把刀还给唐承业的，结果手还没有递出去，就看见这人默默地跑到了屁股的位置上，帮忙干起了摁猪的活。
穆绵看着这个二十来岁，她该叫一声大哥的大小伙儿。
大小伙儿露出了个无辜的笑容。
别看他，他不敢杀了。
穆绵又看向在调整板子位置的穆富贵同志。
感受到自己闺女的视线后，穆富贵同志兴致勃勃，“要不要再试试？爹帮你摁着，保证不会挣开。”
可见，这人对于让闺女继承自己衣钵这件事情，还是没有死心。
不管以后继不继承，反正他现在教得很开心。
旁边有大婶子传来了很想看热闹的声音，“来试试，绵丫头再来一个！”
许乐乐对穆绵有着盲目的信任，“绵绵姐当然可以啦，一刀一头大肥猪！”
窝在石小莲怀里的十一‘汪汪汪’地对着猪叫个不停，时不时还挣扎两下，一副要下去跟猪一决高下的模样。
但是等石小莲真把它放下去后，它又一声不吭了。
还拿爪子扒拉了石小莲裤腿两下，意思是……
快点再把它抱起来！！
石小莲：“………………”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这狗未免也有点机灵过头了。
跟个人精一样。
穆绵没看自家狗子，她正赶鸭子上架地往前走了两步。
行吧，试试就试试。
她试试，猪逝逝。
穆富贵一脸骄傲地摁着猪脑袋，怕自己闺女被这么多人看着紧张，还给指点了一下，“刚才那就很不错，朝着这个角度，用力一刀就完事儿了。”
穆绵其实没紧张，朝自己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猪脖子，“对不住了啊老兄。”
话落的瞬间，伴随着‘噗呲’一声响，又是一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猪板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给除了穆富贵以外，其他几个摁住的男同志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其他那些看热闹的乡亲们离得远，所以画面冲击力不强。
他们离得格外近，在他们的视角里就是……
上一秒这个小姑娘还朝着她爹笑得跟个贴心小棉袄一样，下一秒那刀子就插进了猪脖子，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好彪的一个小女娃！！
穆富贵可不觉得自己闺女彪，他只觉得闺女深得他的真传，开心地放下豪言壮志，“等有空带你去屠宰场走一圈，下次试试杀牛！”
然后他就被晚一步赶来的赵梅花拍了一巴掌，“胡闹啥？绵丫都还没牛高呢。”
赵梅花是听说自己孙女在这边杀猪，才紧赶慢赶跑了过来，结果一来就听到这不着调的话。
穆绵把杀猪刀递给了她爹，“奶我不去，放心吧！”
她长大后的职业规划里，真的没有屠夫这项。
穆富贵露出了一个怪遗憾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想这想那了。
猪烫完毛、刮完毛后，还得他来卸。
这个别人真干不了，没有他那娴熟的手法。
等到正式开始分肉时，已经是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这年头分肉是按照人头来的，别看他们大队今天杀的猪多，但是人也多，分到每家头上其实没多少。
穆绵家因为穆富贵同志帮忙干了活，所以分得多一点，拢共分到了十来斤肉，其中五花肉占了三斤多，都是肥肥的那种。
这时候的人们就喜欢吃肥的，可以熬油。
一场热闹过后，晚上好些人家里边都传来了阵阵肉香。
也有一少部分人舍不得，全都收了起来，准备留着过年的时候再吃。
因为穆富贵同志今天累了大半天，所以晚上穆绵家也是吃到了肉的。
厨房里的味道香得小十一哈喇子直流，尾巴直接摇出了重影。
生怕自己一口都吃不到——
距离杀猪后没几天。
天空飘了一场大雪，河面被冻得滑不溜秋。
有些有厚袄子穿的小娃子不怕冷地跑到河面上溜来溜去。
有些拿着小爬犁一趟一趟地滑，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许乐乐提溜着她的小爬犁来了穆家，大冬天院子里自然是没人的，没事的时候人都窝炕上。
穆绵正在帮她奶剪鞋样呢，才刚剪完，就听到许乐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绵绵姐绵绵姐~你在不在家？”
穆绵把窗户微微开了个缝，探了个脑袋出去，“在呢。”
许乐乐兴奋，“走啊走啊，我们去河上玩儿吧。”
老太太收了收面前装着布和针线的框子，“玩儿去吧，这不用你弄了。”
穆绵朝外面喊了一声，“等我一小会儿。”
说完顺带关上了窗户。
她也是有一个小爬犁的，是穆富贵同志今年新给她做的，她还没去滑过呢。
等穆绵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好后，两个小姑娘一路叽叽喳喳朝着河边走去。
一路上没遇到啥人，毕竟冬天大家要唠嗑也都是在屋里唠，不会在外面傻站着说半天。
这个天里，还会在外面走的，基本上
都是有正事或者小孩儿。
许乐乐叽里咕噜，“春凤婶儿刚刚来找我妈说话，她说大壮他们也去了，石小莲不知道去没去？”
穆绵很肯定的语气，“她肯定不会去。”
这人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这会儿肯定在家里窝着，要么帮她妈忙这忙那，要么悄悄捣鼓着怎么挣钱。
许乐乐：“那下次我们可以去她家里玩儿，我大嫂昨天教我翻了一种新的花绳，你们肯定都不会，嘿嘿…到时候我就能赢你们啦！”
穆绵附和，“行啊，到时候我去喊你。”
好多天没见，她也怪想念石小莲的，这年头真是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
天天窝在家里帮她妈她奶做点事也打发不了太多的时间，新的小人书具体画啥她暂时也没有想法。
文章倒是又写了好几篇，但是她都不太满意。
跟石小莲聊聊，说不定还可以打探出一点儿八卦。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快到河边了。
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小娃子的大喊大叫声，也不知道是在玩些啥？开心成这样。
许乐乐迫不及待地跑了两步，“快快快，他们肯定在比赛，我们也去比比。”
结果还没走到跟前，穆绵两人便看到了，两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娃在前面小路口打架。
两人倒在雪地里，跟那摔跤比赛一样，打得不可开交。
许乐乐停下了脚步，“谁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冬天大家都穿得厚，还带着帽子脸罩，隔太远了还真的认不出来。
穆绵定睛看了看，“好像是大壮和…大金？”
两家还是邻居，房子离得相当近。
两人也经常在一起玩儿，不过大金比大壮大了不少，好像有三四岁的样子。
大金这个男娃，长得矮纯粹是因为他爹妈矮，所以现在看着跟大壮差不多高。
许乐乐撇了撇嘴，颇为嫌弃的语气，“他们小男娃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打架，打了没一会儿又好了，真是搞不懂。”
说话的功夫，穆绵已经带着许乐乐走到小路口跟前了。
两个小男娃还打得难分难舍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
被挡住了去路的穆绵不得不开口，“你们干什么呢？让让路呗~”
正在气头上的大金一边抓起一把雪丢在大壮脑袋上，一边扭头吼道：“关你屁……”
后面那个字，在看清了对方是谁后，直接憋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收得太快，还直接被呛了一下。
大金一边咳一边拍了拍自己胸口。
呜呜…咋是这个小女娃！
大壮掀开大金爬了起来，“小绵姐，他抢我爬犁！”
语气莫名带着一种跟家长告状的委屈。
刚刚还生气吼了一声的大金，现在站旁边一脸老实相，咳倒是不咳了，语气也很委屈，“他答应了给我玩的！”
大壮：“我现在又不想给你玩了！”
莫名其妙开始当起了调解员的穆绵，“………………”
她刚刚出声，仅仅只是因为这两人挡住了她们要过去的路。
但是在被两双含着委屈的眼神盯住后，穆绵到底没有说出‘你们让我过一下’这话。
她看向大金，“你自己没带爬犁来？”
大壮抢答：“他带了，但是刚刚他滑太快撞坏了，修不好就来抢我的。”
大金不服气，“是你先答应了要给我玩的。”
大壮也还是那句，“我说了，我现在不想给了！”
许乐乐很嫌弃的语气，“这点小事儿都能打起来，你们真是没长大。”
被八岁小女娃嫌弃的两人，“………………”
穆绵‘咳’了一声，视线停留在旁边的爬犁上，“裂开了一点啊？”
大金点头，“坐着夹屁股。”
大壮哼哼，“我说了让他先回家，让他爹给他修好了再来，他非要抢我的。”
大金反驳，“是你先说了把你的给我玩儿，我才不想回家的。”
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穆绵捡起大金的爬犁看了看，裂开后合不上是因为有一个地方卡住了。
穆绵微微用力一掰，然后‘吧嗒’一合，又杵地上敲了敲。
三两下捣鼓完后，伸手递给大金，“好了。”
大金愣愣的，下意识道：“谢谢小绵姐！”
在当姐这方面，穆绵是相当有经验的，虽然大金大了她四岁，但穆绵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甭客气甭客气~”
说完牵起许乐乐就朝着河面走去。
留下已经和好的两个小男娃在后面边跟着边嘀嘀咕咕。
大金：“她人还怪好的，跟我爹说的不一样，我爹说她杀猪不眨眼，千万不能惹，不然小心那杀猪刀落我脖子上。”
大壮过来人的语气，“我妈之前还说小绵姐喜欢揣人小鸟儿呢，这么久也没见她踹谁，大人就喜欢说大话。”
大金附和地点点脑袋。
走在前面听了全程的穆绵，“………………”
杀猪刀落人脖子上可还行？
在那些大叔婶子眼里，她到底是有多彪啊？
明明可可爱爱的好嘛~
第42章 第 42 章 热闹的年。
在小娃子们肆无忌惮玩闹的时候, 大队里的冬猎开始了。
是由公社组织的，会有一队民兵小队带队，大队里青壮年也可以参加, 去的人到时候会多分一点肉。
大队这边带队的是许乐乐的大哥许高义，大队长年纪大了, 自然不可能参加这种活动。
到了他这个年纪，下地可以, 去深山那是不行的。
可不老小了，经不起摔，精力也跟不上小年轻——
穆家这边。
穆富贵倒是很想去, 可惜他忙。
每年过年前这段时间都是他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 根本抽不出时间来, 整个公社都在等着屠宰场的肉呢。
真真儿是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候礼拜天都不能休息。
穆兴隆穆兴旺兄弟俩不忙, 所以打算都去, 往年他们也是去了的。
冬猎小队出发当天是个礼拜六。
跟杀猪那天一样, 这天也好多小孩儿都去山脚下看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民兵小队手里有猎枪，所以一个二个都稀奇地不行。
穆绵被许乐乐拉着也去了山脚下, 她们到的时候, 看起来是民兵小队队长的人还在讲话, 中心主旨当然是围绕着安全问题来的。
虽然他们有猎枪，但也不是就万无一失了。
大冬天上山, 风险还是有不小的。
等民兵小队队长说完, 拾掇拾掇就该上山了。
之前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这会儿就检查检查干粮那些，别没揣好到时候半路掉了。
穆绵凑到了穆兴旺和穆兴隆跟前, “小叔四叔，你们可得注意安全啊。”
穆晚骨头和小橙子他们也在这儿，围着自己爹叽里咕噜说话。
穆兴隆揉了揉自己小侄女脑袋上的帽子，很遗憾的语气，“你怎么就这么小一点呢，要是大一点多好，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
他小侄女这本事，绝对是不输很多男同志的，运气还好。
穆绵也很遗憾，“说的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小一点呢。”
她对冬猎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可以去深山耶！平时没有猎枪傍身谁敢去呀。
说起来，她大哥以前也是参加过冬猎的。
不过好像就参加了一次，然后就去了部队。
也不知道等她长大后，这活动还有没有？
改明儿去问问石小莲。
闹哄哄的说话声没持续太久，随着民兵小队队长的一声令下，冬猎队伍浩浩荡荡地上山了。
他们起码要在山里待两三天，具体待多久也没个定数，得按照实际情况来。
不过按往年来看，一般不会超过三天。
果不其然，在第三天
的中午，冬猎小队便回来了。
一群人抬下来了七头大野猪，还有一些野鸡野兔，和几头獐子。
算是很不错的收获了。
那野猪一头头的长得都挺大，獠牙呲得长长的，比穆绵跟石小莲之前套的那头还要大，看起来怪吓人的。
这要是让人迎面遇上了，手里没有猎枪的话，估计只有跑的份。
不过看着再吓人，现在在乡亲们眼里，也就是一堆堆的肉。
这些猎物民兵小队当然是要带走一些的，剩下的才是大队里分。
除了那些上山参与了冬猎的人家外，其他人家分的都比之前杀猪那次要少。
这次穆富贵同志不在，卸猪这活儿就交给了别的男同志。
那猪给砍得，七零八碎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形状，反正都是肉，没有人会嫌弃。
穆绵代表她们家来领肉，她没要野猪肉，最后拿了半只野鸡。
猪肉家里有，鸡肉还没着落呢，有半只正好可以拿来炖炖蘑菇——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猫冬的日子里，一天天过得非常快。
这天一大早，穆绵在柳双翠同志的喊声中睁开了眼，今天她跟她妈要去供销社把年货备齐，顺便再给她大哥寄点东西。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们年前最后一趟去公社了。
她们省每年都是这样，过年前那半个来月，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雪下得老厚，大家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今天外面有点冷，穆绵赖了赖床，躺在被窝里一动不想动。
柳双翠又喊了一声，“牛车可不等人啊，你要起不来我就自己去了。”
穆富贵同志屠宰场的活还没忙完，昨天晚上都没回来，自行车自然也是不在家的，她们只能坐牛车去。
坐牛车也方便，骑自行车还冻手呢。
一听着话，穆绵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去去去，马上就来。”
买年货这种事情，她怎么能不去呢！她喜欢买买买！！
手里还有二十多块钱呢，够她买好多！
早一步已经起床的赵梅花推开门进来笑了笑，“嫌冷还非要跟着跑，你这一天天的，真是使不完的牛劲。”
穆绵嘿嘿笑，“可是买东西的时候很开心呀！”
准备年货嘛，她最喜欢了。
赵梅花被逗笑了，“那是，花钱哪有不开心的。”
怕时间真的来不及，到时候要是挤不上牛车，可就算白折腾一趟了。
穆绵没再让她妈催，快速穿好了自己的旧袄子。
之前那个大红新袄子已经做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穿。
穆富贵同志给弄了整整十斤棉花回来，家里三个女同志都够做一身。
还花了不老少钱呢，供销社七八毛一斤的东西，在外面私下换的话得一块多。
不过她们今年也不差钱就是了，毕竟穆绵自己一个人就挣了五百多。
甚至还有‘不动产’呢，不过这些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年也真真儿是一个丰收年。
等到出门的时候，穆绵把自己身上二十多块的流动资金全装上了。
十一看自己主人要出门，摇着尾巴就跟了过来，然后被穆绵无情地关在了院子里面。
带狗是不可能带狗的，她都可以想象到供销社会有多挤，她哪还有时间看狗呀。
要是一不小心在公社跑丢了，这小十一只有被人捡回去杀了吃肉这一个下场。
被关在院子里面的小十一哪知道这些，它只知道自己主人走了没带它，整只狗急得直挠门，嘴里‘汪汪汪’个不停。
小狗子又长大了一点，汪汪声中的奶音少了不少，这一声声听起来还怪凶的。
穆绵都走出两步了，又扭头朝院子门喊了一声，“别汪了，听不懂，就跟奶在家待着。”
说完挽着她妈就走了，留下狗子在门后呜呜汪汪个不停。
柳双翠同志真的是很有点时间观念在身上，在她早上的一通催促下，两人赶到的时间刚刚好。
不早也不晚。
隔着老远，穆绵便看到牛车上坐了几个人，但是还没有坐满，她们这会儿过去刚好可以挤到一个中间的位置。
穆绵张口就夸，“妈你简直就是个活时钟，比手表还好使！”
柳双翠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被逗笑了，“看日头就能估摸大概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在乡下长大的谁不会看。”
穆绵义正言辞，“我就不会看，那太阳斜一点跟斜两点哪有区别呀，不都是挂天上的吗？”
柳双翠：“你还小呢，等大了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穆绵摇头，“不用会，等大了我就去买个手表！”
柳双翠：“………………”
行吧，她闺女好像是有这个能力买。
也就是现在没票，不然现在都能买。
穆绵紧跟着也说起了票的事，很是兴致勃勃道：“等有机会，咱把那三转一响的票都弄来，爹有自行车了，我要手表，然后给妈你整个缝纫机，收音机给奶，奶没事的时候可以听听！”
柳双翠哈哈大笑，“咋想得这么美呢你，三转一响都备齐可还得了。”
穆绵仰起个小圆脸儿，“就是要先想嘛，想得美了才有目标，才有干劲！”
柳双翠揉了揉闺女戴着帽子的脑袋，顺着就开玩笑道：“行！那妈可就等着了啊，等你给我弄来缝纫机。”
穆绵回了一个‘你就好好等等看吧’的眼神，又给柳双翠逗得不行。
母女俩说说笑笑间，很快就到牛车跟前了。
穆绵这个时候才看清，车上居然坐的都是熟人，有石小莲跟她姐还有聂思慧和简木兰，还有一个跟她妈很熟悉的大婶子。
大婶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我就说刚刚听那声音好像是你的，还真是你们娘俩儿啊，早知道你今天也要去，我刚就去你屋里喊你了。”
柳双翠一屁股坐在了旁边，“昨天晚上临时决定的，本来想过几天再去的，这不看天越来越冷了嘛，早点去买完省事儿。”
大婶子一脸赞同，“可不是嘛，早弄完后面就不跑了。”
两个女同志说话的时候，穆绵也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然后爬上牛车一屁股坐到了石小莲跟聂思慧中间。
穆绵眼睛笑眯眯的，挨着石小莲，“你去买啥？”
石小莲小小一只坐在她姐旁边，戴着帽子脸罩，只露了双眼睛出来，“年货。”
穆绵：“………………”
穆绵：“说了等于没说。”
石小莲：“我又不知道供销社还剩啥，得去了才知道。”
穆绵撇撇嘴，“也是。”
她说着脑袋又往聂思慧那边偏了偏，嘴闲不下来，“思慧姐你去买啥？”
聂思慧笑了笑，“买盒蛤蜊油，其他的到时候再看。”
北方的冬天室外太冷了，她手这段时间有点开裂了，所以想去买一盒。
之前去过一次，没有买到。
穆绵一脸才想起来的表情，“哦对，蛤蜊油，我家的也要用完了，一会儿我也买两盒。”
她爹妈平时都要用，穆富贵同志那工作，不用不行。
几人说话间，又来了两三个要去公社的大婶子。
等车坐一满，王大爷立马挥着鞭子赶着牛就往公社的方向走去。
穆绵跟石小莲坐在中间，一路上倒也没吹到什么风。
等到了公社后，大家齐刷刷地往供销社跑去，这会儿离邮局下班还早，不着急给穆卓寄东西，穆绵拉着她妈也跟着跑。
供销社已经开门了。
里面闹哄哄的，人挤人。
柳双翠微微张大了嘴，“我的天，来晚了，这咋挤？”
穆绵踮起脚尖瞅了瞅，一脸跃跃欲试，“妈你把票给我吧，我去挤！”
看着自己那跟个小牛犊子一样的闺女，柳双翠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叠票出来，“那你看着买，那边打酱油的地方人好像少一点，我先去打
点酱油，身上钱够吗？”
穆绵点头，“够呢够呢，我全都带来了。”
柳双翠算了算要买的东西，又往自己闺女手里塞了两张大团结。
穆绵没再耽搁，拿着票跟钱就开始往里面冲。
这个节骨眼上可没有人会规规矩矩地排队，先来后到什么的，更是不存在。
主打一个我抢到了就是我的，抢不到就只能下次再来。
穆绵跟那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没一会儿就挤到了中间。
在她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大人们的背。
在一个又一个的背中，穆绵见石小莲不知道啥时候也挤了进来，小小一个又没啥力气，被两个大婶子差点挤成了肉饼，估计人都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小姑娘。
穆绵伸手拉了一下人，“你姐呢？”
刚刚人太多，她光顾着跟她妈说话了，都没留意到大家都去哪了。
石小莲帽子都被挤歪了，一脸的心有余悸，“她去粮站买面粉去了。”
穆绵没再问，虽然多拽了一个人，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前进的步伐，在大婶子们的腰间一通穿梭，成功带着石小莲挤到了最前面。
两个售货员正忙得不可开交。
穆绵仰头看着柜台上的东西，趁一个售货员不是那么忙的时候，赶紧道：“你好同志，我要三斤硬糖、两斤红糖、两挂鞭炮、五盒摔炮……”
说完看着柜台上仅剩的三盒蛤蜊油，想到不知道去哪了的聂思慧，穆绵又补充道：“还有三盒蛤蜊油。”
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售货员一听这噼里啪啦的一段话，再看一下不知道哪来的小萝卜头，以为人是来捣乱的，不耐烦的话刚要说出来。
就见那小姑娘一手拿着一叠票，一手拿着一叠钱，笑咪咪地看着她，那小脸儿长得格外好看，嘴也甜不拉叽地道：“姐姐我有钱呢，我妈让我来买的，谢谢姐姐啦~”
刚刚还同志呢，这会儿又姐姐了，可以说是很会来事儿了。
已经快三十岁的售货员：“………………”
对上那张灿烂的笑脸，售货员不耐烦的话直接憋在了嘴里，停顿了两秒才道：“等会儿，我给这大娘秤完糖再给你拿。”
穆绵点点头，“不着急不着急，姐姐你先忙。”
说着穆绵胳膊捣了石小莲一下，石小莲秒懂，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看起来有些僵硬，“姐、姐姐，我要两挂鞭炮，一斤红糖……”
说完又补充道：“谢谢姐姐。”
顺带还给售货员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钱跟票，以证明她也是真的来买东西的。
售货员：“………………”
两秒后，售货员再次出声，“行，你也等会儿。”
等售货员去忙的时候，穆绵微微偏了偏头，笑嘻嘻的语气，“可以嘛，这次学得不错，以后少学大婶子们说话，多学学我。”
这不就凭实力让售货员先帮她们拿东西了嘛。
石小莲一脸很认真的表情，“你天天叽里咕噜那么多话，让我学哪些？”
穆绵：“………………”
她话哪里多了？
明明比乐乐少好吧？
穆绵还没来得及跟人争两句呢，眼见刚刚的售货员忙完了，穆绵踮起脚尖，叽里咕噜又把自己要买的东西说了一遍，期间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顺带还附上了几个大大的笑容。
十来分钟后。
两个小姑娘大包小包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石小竹去粮站还没回来，柳双翠倒是打完酱油了，正准备往里面挤呢，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闺女。
柳双翠惊讶，“这么快就买完啦？”
穆绵点点脑袋，“昂，买完了，钱也花完了。”
进去的时候揣了四十多块，出来时手里只剩下两毛了。
买买买是真快乐，钱也是真的不经花。
柳双翠心里有数，对于自己闺女把钱花完了也没惊讶，只感慨道：“你们动作可真够麻利的。”
穆绵嘿嘿一笑，“里面那姐姐人好，先帮我跟石小莲拿了东西。”
柳双翠疑惑，“姐姐？来新售货员啦？”
穆绵摇头，“没有啊，还是之前那两个。”
来过供销社很多次，都能叫出来售货员名字的柳双翠眼睛抽了抽。
可算是知道自家闺女怎么这么快买好东西出来了，感情是嘴上抹了蜜。
那俩售货员可比孩子她小婶儿还要大好几岁呢，娃也都好大了。
穆绵东望望西望望，“思慧姐呢？”
柳双翠下巴努努，“那不是嘛，还在中间挤着。”
身高太矮完全没看清的穆绵‘哦’了一声，“我给她带了一盒蛤蜊油，看那柜台上拢共只有三盒，就全买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等她思慧姐挤进去，说不定就被别人买没了。
柳双翠翻了翻兜里的东西，“行，一会儿等她出来了给她，她们肯定也还要买别的东西。”
反正一会儿都是要一起坐牛车回去的，穆绵就没等人出来。
她们还要去给她大哥寄东西，就先去了邮局。
这次寄的包裹格外的大，毕竟人不能回来过年，只能多准备一些东西。
等穆绵母女俩从邮局出来，回到牛车上时，发现就差她们俩了。
现在天冷，基本上都是买完就回去，没人闲逛。
王大爷扭头看了一眼，“坐稳了没有？坐稳了就走了啊。”
穆绵扬声道：“稳啦稳啦，特别稳当~”
她每次一开心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就跟带着小调一样，让人听着格外愉悦。
王大爷笑呵呵的，给了牛一鞭子的同时还哼起了歌。
穆绵扒拉着自家的年货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蛤蜊油，“思慧姐，这个给你，那总共就三盒，全被我买啦！”
聂思慧刚刚已经通过石小莲知道了这个事儿，也没假客气，掏出钱票给了穆绵，“谢谢小绵，让我去挤，我估计真买不到。”
穆绵接了过来，“甭客气甭客气~”
坐柳双翠旁边的大婶子笑道：“还真别说，让小娃子们去挤确实是要快一点，以后我也把我家二丫带上。”
另一个大婶子意见不一样，“没点力气还是挤不进去的，刚刚莲丫头不就被一个老婆子挤得东倒西歪的，差点撞人背篓上。”
石小竹都不知道这事儿，闻言立马低头看了看自己妹妹，紧张道：“没撞到哪儿吧？”
石小莲摇头，“没有，穆绵拉住我了。”
穆绵点头，“我作证，她一点事儿也没有，不过如果非要说的话……”
石小竹立马紧张追问，“非要说咋啦？”
穆绵眯了眯眼，大喘气道：“头发还是掉了两根的。”
她就被挤掉了两根，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头皮痛了。
牛车上众人：“………………”
柳双翠旁边的大婶子笑得直拍大腿，“哎哟喂，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个活宝。”
柳双翠点了点自己闺女脑袋，“又作怪。”
穆绵嘿嘿一笑，笑着躲开了她妈的手。
牛车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回到了大队——
年货备好后，年前剩下的日子一下快了不少。
在小娃子们的期盼中，终于到了年三十这天。
穆绵一大早就爬起来写了对联，红纸是之前在供销社买的。
穆富贵同志站在旁边，一边帮忙扯着纸一边张口就夸，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闺女写出了千古绝句呢。
给穆绵夸得都脸红了。
论嘴抹蜜这方面，她还是有点比不上她爹的。
等对联贴好，穆兴旺穆兴隆兄弟俩也拖家带口地过来了。
虽然分了家，但三家每年大年三十还都是在一起过的。
人一多，原本还算大的院子显得格外拥挤。
小十一兴奋得乱窜，这个人脚边嗅一嗅，那个人脚边凑一凑，在不小心被踩了两脚后，这狗才老实地回了窝里待着。
今天虽然忙，但厨房里没有穆绵什么事儿。
穆晚倒是跑去了厨房，说是要大
展身手一番。
穆绵穿着她那新的大红袄子没有去凑热闹，等吃多幸福呀！
她就跟穆秋一起照看小麦苗姐妹俩，九个月大的小婴儿爬得格外溜，不好好待在炕上，非要往下梭。
小苗苗好像有点遗传了她爹那不着调的属性，话一直多得不行。
明明也不会说，就一直举着胳膊‘阿巴阿巴’地指着外面，不想在屋里呆着。
小麦麦倒是能待住，给她一个东西，她就能玩半天，很有作为姐姐的沉稳。
看小苗苗大有一种不出去不罢休的架势，穆绵干脆就给小娃子戴上了帽子，自己也裹严实后，抱着小苗苗就往外走去。
外面骨头和小橙子两个人在那玩摔炮。
‘砰砰’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小苗苗也不怕，兴奋地直晃手。
那模样，真是恨不得自己也上手放两个。
小橙子凑了过来，“我小妹胆子就是大！姐你要不要玩儿？”
穆绵伸手，“给我来一盒！”
小橙子有点不舍得，“我这是最后一盒了，姐你省着点玩儿~”
穆绵很豪气，“我屋里还有四盒呢，一会儿给你两盒。”
小橙子兴奋地蹦了蹦，“真的？！大伯给你买了这么多？我爹拢共只给我买了两盒。”
穆绵看了小橙子一眼，“我自己买的。”
有钱，任性！
她可不是要问家长伸手要钱的小屁孩儿！
小橙子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这小堂姐可是刊登过文章的人，小橙子很谄媚，“咱姐就是厉害！”
骨头也凑了过来当起了夸夸机，几句话下来，穆绵的摔炮就全给出去了，一盒没给自己留。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一声声摔炮响，年夜饭弄好了。
桌上有兔有鸡有鱼有猪，绝对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一顿，香得小孩儿走不动道。
小麦苗姐妹俩跟小十一一个样，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穆绵在大家围着菜转的时候，成功地抢到了放鞭炮的活。
点燃的小树枝往引线上一杵，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院子。
又是一个热闹红火年。
穆富贵招呼小孩儿们，“好了好了，放完就该吃饭了，都坐好啊，老太太先讲两句，讲完开动！”
赵梅花坐在主位上，笑得眼角皱纹皱在了一起，“年年都讲，还有啥好讲的，吃吧吃吧，别把哈喇子流盘子里。”
穆富贵点名，“说你呢小苗苗，哈喇子都流你妈碗里了。”
小苗苗：“阿巴阿巴…”
穆兴隆‘嘿’了一声，“欺负我闺女还不会说话是不是？咱哪有流碗里呀，这还在嘴边挂着呢嘛。”
穆绵提醒自己老爹，“再多说两句，肉就要被夹没了。”
说着就夹了两筷子放在她爹碗里。
穆富贵乐呵呵，“还是咱大闺女贴心！”
骨头小橙子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个贴心的男娃，也给自己老爹老妈夹了几筷子。
外面时不时响起别家的鞭炮声，屋里热闹得，感觉下一秒就能把房顶吵翻。
穆绵坐在小孩儿堆里，笑眯了眼，这一整天嘴角都没有下去过，只是目光偶尔在穆庆身上扫过时，下意识就会想起穆卓。
说起来，这已经是她大哥没在家过的第二个年了。
再过一个来月，她大哥就离开家整整两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穆绵这个时候还在期盼着，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她大哥应该就能回来了吧？
现实却是，她这一盼就盼了三年多。
第43章 第 43 章 一晃三年。
一九六七年, 七月初。
酷暑天里的空气都是燥热的，站在地头一眼望过去，仿佛都能看到热气在植被上方蒸腾。
下午时分, 河边的浅水区里又长小孩了，有些人明明是来洗衣服的, 洗着洗着就顺便把自己也给洗了。
除了河边外，山里也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有些老婆子老大爷上一秒还在捡着柴, 下一秒就在树荫底下眯起了觉。
树上的鸟跟着时不时叫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嫌这天太热了。
同一时间，大山西南角一处隐秘的角落里, 三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堵兔子洞, 旁边还站了一只看起来格外唬人的大黑狗。
从三人那娴熟的动作可以看出来, 这种事情她们肯定干过无数次了。
堵完洞, 又随手撇了一把树枝点了起来。
树枝半干不干时, 烧出来的烟格外呛人, 人都觉得呛, 何况是兔子。
才往洞口里塞了没到半分钟，另一头便传来了动静，淡灰色的身影慌不择路地钻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里。
三年间长高了不少的许乐乐立马封住了袋子口。
她长高了, 也变强了。
兔子在里面不管怎么挣扎, 那袋子依旧稳稳地在她手上拽着。
不像以前, 还需要她绵绵姐来帮忙把兔子敲晕。
许乐乐拎着袋子起身，顺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笑得很大声, “嘿嘿嘿，让我逮到了吧！”
几乎是在她说话的瞬间，又一个大灰身影‘咻’地一下从她面前的洞里钻了出来。
这次洞口没有了袋子, 大兔子径直地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石小莲瞪大眼睛，下意识堵了一下，但是没有堵住，“居然还有一只！”
穆绵同一时间喊了一声，“十一，上！”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瞬间，旁边的大黑狗便窜出去了好几米远。
三个小姑娘排排站，看着大黑狗追着兔子而去。
许乐乐懊恼，“袋子收早了。”
穆绵对自家狗子很有信心，“十一肯定能追到的！”
这两年已经帮她追过很多次了。
三岁多的狗子正值壮年，又天天在山上跑来跑去，追个兔子而已，十拿九稳的事儿。
果不其然，没出两分钟的时间，穆绵才刚把前面点燃的树枝弄灭，顺便拿土埋了埋。
然后便看到她家十一叼了一只兔子回来，大灰身影一动不动，估计是被咬死了。
穆绵笑得跟那阳光一样灿烂，“十一！”
大黑狗跑了两步，到了穆绵跟前才把兔子放下，确实是已经被咬死了，脖子上的毛都沾着血。
穆绵随手把兔子递给了石小莲，抬手揉了揉狗头，“你怎么这么棒呀！真是个好狗，晚上奖励你个兔头。”
十一似乎是听懂了‘兔头’两个字，开心地蹭了蹭自己主人的手。
它长得很大一只，比唐爷爷家的大黄狗要大了一圈，据说比它妈也大一点。
穆绵是没见过十一它妈的，但十一能长这么好，她可以毫不自谦地说一句……
她功不可没！
养狗就跟养小孩儿一样嘛，喂点好的，再带它多跑一跑，然后就能茁壮成长了。
这两点她都有做到。
旁边，石小莲已经把兔子收起来装袋子里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下山吧。”
她们今天跑得有点远，走回去得要不少时间。
许乐乐兴奋地拎着另一袋子，“走走走，回家回家，晚上让我妈给我□□，这野鸡你俩谁要？”
她们今天下午上山，虽然走得很远，但成果颇丰，一共逮了三只兔子一只野鸡。
穆绵紧跟着便道：“给石小莲，我家过两天肯定要杀鸡。”
许乐乐：“哦对，卓大哥要回来了。”
三人带着狗一前一后走着，许乐乐下一秒又接着道：“卓大哥好久没回来了，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穆绵撇了撇嘴，“谁说不是呢，离得太远了就是很不方便。”
她大哥本来说去年过年能回来的，假都休好了，结果临走的时候遇到了暴雪封路。
然后就没回来成，又拖了半年才休到假。
不过这次可以在家待整整两个多月，接近三个月。
她倒是不会忘记自己大哥长什么样，但是将近五年多没见。
穆绵深刻地怀疑，她大哥到时候肯定认不出来她。
她可是变了很多的。
长高了，脸上肉也没以前多了，不过依旧还是很好看的，十里八乡的俊俏小姑娘她也是榜上有名！！
许乐乐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穆绵，“你跟婶子去市里接卓大哥的话，是不是要介绍信啊？你一会儿去我家找我爹吗？”
他们这边县里是没有火车站的，要坐火车就得去市里。
穆绵摇头，“我妈说了她去开，我不用管。”
许乐乐‘哦’了一声，然后又嘿嘿笑了起来，“那晚上吃完饭了我来找你，我还有两块钱没用，绵绵姐帮我带点好看的头绳儿回来，市里的东西肯定比咱们公社的好看！”
穆绵点点头，“行啊，到时候给你挑最好看的！”
说着她看了看石小莲，“你要带什么吗？”
石小莲摇头，“我不用。”
穆绵：“真不用？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石小莲：“我头发又扎不起来。”
穆绵视线往先往石小莲脑袋上移了移，这人好像剪短发上瘾，一长长就剪，一长长就剪。
到现在头发的长度还跟六三年那会儿差不多。
许乐乐也扭头往这边望了一眼，“我喜欢长头发，可以带漂亮头花。”
穆绵附和，“我也喜欢。”
石小莲：“不嫌洗的时候麻烦吗？”
穆绵一眼看透，“你就是懒。”
这人只对钱感兴趣，觉得其他的事情都耽误了她挣钱的速度。
她爹妈老说她是个小财迷，她看石小莲才是个大财迷！
石小莲露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走到了山脚下，迎面遇到了一个正在捡柴的老婆子。
穆绵热情地打招呼，“杨奶奶，又在捡柴呀。”
杨老婆子笑了笑，“昂，反正在家也热得慌，山上还凉快点，你们咋又在山上跑，不是听你奶说要去考高中吗？”
穆绵笑眯眯地回，“明天才考呢。”
杨老婆子‘哎呦’一声，“那是我给记劈叉了。”
三人也没跟杨老婆子说太久，几句话后就各忙各的了。
等到小路口要分开时，穆绵对着石小莲道：“明天早点过来。”
她们明天要去一起去参加考试，坐她爹的自行车，这样就不用早起了。
石小莲挥了挥手，“知道。”
说完就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三年多的时间，还是发生了蛮多事情的。
首先就是，外面的风气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不过她们在乡下受到的影响不大。
大家除了平时谨慎了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紧跟着便是高考停了，现在的大学都是推荐上，不过初中高中还是跟以前一样。
穆绵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读完了小学，考上了初中。
石小莲小学没读，但初中也是去考了的。
许乐乐成绩差了一点，但是在穆绵跟石小莲的拉扯下，成功把她以吊车尾的成绩拉进了初中。
初中的知识对穆绵跟石小莲这两个学过一遍的人来说，还是挺简单的。
所以两人到了初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双双跳级了，直接从初一下半学期跳到了初二下半学期。
前几天刚拿到初中毕业证，马上要去参加高中的考试。
不是统一的那种考试，是借读的考试，参加的人只有她们俩。
这年头对于学历的管理不是那么严格，有能力就能拿到毕业证。
借读这种事情虽然不算常见，但是每年都有人这么干。
她们大队就有，比如石小竹。
这几年，在石小莲的各种游说下，石小竹重新去读了高中，但是她放不下家里，也舍不得当小学老师的工分，所以采用的就是借读的方式。
不用去上课，但是每次学校的考试都得去。
只要每次都达到了学校规定的合格线，到时候就给发毕业证。
石小竹的高中毕业证已经拿到了。
穆绵跟石小莲图的也是那个证，毕竟，即使现在在学校里好好上完两年课，等到十年后高考恢复，还不是得自学，本质上是一样的。
相比之下，许乐乐就很按部就班，考进初中就已经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了。
跳级是不可能跳级的，根本跳不了。
不过小姑娘心态好，自己两个小姐妹从小就厉害得不行，她早就习惯了。
丝毫没觉得自己落了人一步，只觉得高兴，这么厉害的两个人跟她最要好！
这不就说明……她也厉害得不行吗？！——
大队小路上。
许乐乐挽着穆绵朝另一边走，嘴里嘀嘀咕咕，“考高中的卷子是不是很难呀？”
穆绵想了想，“我看过小秋姐之前考的，应该不难。”
许乐乐很开心，“那你们肯定没问题！”
穆绵：“等我跟石小莲考完，到时候跟你讲都考了些什么，等明年你说不定能用得上。”
一听这话，许乐乐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表情很惊恐，“不要不要，我才不考呢，我也考不上，等初中一读完，我就再也不要看那些破课本了。”
她天天看初中课本都头疼得不行，每次考试前都需要她绵绵姐和石小莲划重点才能让成绩显得不那么难看。
读高中是不可能读高中的，她就不是读书的料！
穆绵笑了笑，也没强求。
虽说多读书多条路，但读书也并不就是一个人唯一的出路。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乐乐只是在读书上不擅长而已。
两个小姐妹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许乐乐朝着自己家走去。
穆绵拎着兔子一进门就看到了她小晚姐跟老太太凑一起在说话。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看起来挺乐呵。
穆绵不用问都知道她小晚姐在说啥，肯定是又来跟奶取经了。
说到这儿，这就不得不说起大队里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了。
对于她们家来说，最近最大的喜事是穆卓要回来了。
对于整个大队来说，也有一件天大的喜事，那就是……
市里要在她们公社建一个机械厂！！
她们公社之前是没有机械厂的，只有食品加工厂、纺织厂这些关于衣食住行类的小厂子，每个厂人数也比较少，跟县里市里的大厂没法比。
机械厂这种又需要精密的机器，又需要技术的厂子，她们公社根本办不起来。
最近新建的这个厂，据说是市里的分厂。
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招工了，面向整个公社，足足要招两百多个人！！
这消息一出来，整个公社都沸腾了。
两百多个人耶！！
各个岗位都要人，一个工人岗位多难得呀！
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十来年可能都遇不到一次这样的大好机会！！
所以最近大家都卯足了劲，有些人已经魔怔到走路都在看书复习了。
招工要求早就贴出来了。
虽然招的人多，但很多都是需要考试的，考不上就白搭。
有些岗位甚至还有学历要求，像那种坐办公室拿笔杆子的工作，都要求高中毕业。
这时候就不得不感慨一句，多读书真的是有用的，比如穆晚她亲姐穆秋。
一下就赶上了好时候，当初穆秋初中读完，顺利考上了高中。
这个月刚拿到毕业证，马上就赶上了招工。
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穆晚相比起她姐，确实是不太会读书，甚至比许乐乐还讨厌读书。
明明家里有一个在上高中的亲姐穆秋，还有一个成绩很好的堂妹穆绵，两人都愿意教她。
但穆晚自己就硬是不愿意学，说学不进去，一看书就脑袋疼。
所以只拿到了小学毕业证，初中都没考上。
小姑娘一门心思地扑在了灶台上，就喜欢折腾那点吃的。
这次招工，穆晚一下就盯上了食堂里的那些工种，这个位置不考试，考做菜。
这不，怕自己经验不足天天跑来跟老太太取经。
见到自己堂妹进门，穆晚扭头看了过来，随口问道：“小绵你拎的啥？”
穆绵晃了晃袋子，“兔子，可大可大了，又大又肥！”
穆晚表情很惊喜，看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兔子！我给你们烧好不好？”
荤菜！
她家平时煮荤腥的机会少，她得多练练！
穆绵笑，“行啊，我巴不得呢。”
不过在做之前还要先剥皮收拾，姐妹俩没让老太太上手，蹲在一起边弄边说话。
离正式招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平时大咧咧的小姑娘也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小绵你说，想在食堂干的人会不会很多呀？肯定很多大婶子都想去试试，我要是选不上怎么办？”
穆绵手上动作没停，一边干一边说：“肯定没问题的，你这菜做得可比很多大婶子都要好！”
这话不算唬人，她小晚姐确实做得好。
而且她也是真的打心底觉得，穆晚能考上的可能性很大。
食堂这个位置，确实对学历没啥要求，但最基础的认字和计算得会。
不然每天拉来多少菜，用了多少菜，都是需要记录的，心里没数可不行。
这些她小晚姐都没问题，唯一不占优势的地方，可能就是年纪太小了。
虽然说这年头没有童工这个概念，但穆晚也确确实实才刚满十五岁，她生日就是七月份的。
这个年纪放在乡下，算是家里的一个大劳动力，放在城里这些岗位上，可能得从学徒工做起。
学徒工也不错了，每月有十几块钱。
手艺好的话，后勤部领导肯定也是看得见的，转正估计也就是一年左右的事。
穆绵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跟穆晚分析的。
穆晚听得很认真，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紧接着脑袋便靠了过来，对着自己小堂妹的小圆脑袋就是一顿蹭。
“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小绵你多给我蹭点福气比较实在。”
她姐考初中的时候不也是紧张得不行，捏了捏小绵就超常发挥了，考高中的时候好像也这么干过。
差点被蹭成了个炸毛的穆绵，“………………”
行吧，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作用。
但如果她小晚姐觉得这样能安心一点的话，她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脑袋。
还能怎么办呢，亲堂姐，宠着呗~——
黄昏十分。
等柳双翠同志下工回来时，厨房里已经飘起了阵阵香气。
十一那么大一只狗就蹲在厨房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但也就是看起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大狗嘴边哈喇子已经快掉到地上了，眼睛也快瞪直了。
穆绵坐在灶台前烧火，一抬眼便从开着的窗户里看到自己亲妈回来了。
穆绵一个健步站起来趴到了窗户口，探了个脑袋出去，“妈你开到介绍信了吗？”
柳双翠正在舀水洗脸，“还没去，我收拾一下再去，你奶在做啥呢？怎么这么香。”
穆绵：“不是奶做的，奶有事去李奶奶家了，是小晚姐在做，下午我跟石小莲还有乐乐去山里逮了兔子，小晚姐说要练练手。”
柳双翠笑，“小晚这手哪还用练，可比我跟她妈都强多了。”
穆晚站在灶台跟前朝这边回了一声，“多做做总是没错的嘛，万一到时候人家就考我怎么炒兔子呢。”
柳双翠笑眯眯地进来看了一眼，“看来是不用我忙啥，那我先去桂枝家一趟。”
穆绵挥手，“妈你快去吧，早开早了事儿。”
去市里住招待所没有介绍信可不行，人家是不给住的。
她哥之前打电话过来说了，后天下午就能到。
这样明天上午她考完，下午就跟她妈一起去市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刚好接她哥。
不去接的话她大哥自己肯定也能回来，但这不是有五年多没见了吗？家里所有人的心早就飞到市里去了，在家等是等不住的。
等兔子出锅的时候，穆富贵刚好到家，老太太也从李奶奶家回来了。
穆晚没有留下来吃，老太太给舀了两碗，一碗让她顺路给小叔家端去。
柳双翠同志开介绍信开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穆绵这会儿正在端饭，一看到她妈进门把碗往桌上一放便跑了过去，“开完啦？我看看长什么样？”
柳双翠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就是一张纸，我让老许开了三天的，怕你哥明天下午到不了。”
“我听桂枝说，这火车很容易晚点，你哥要是晚上到的话，我们明天晚上估计还得在市里住一晚，这样后天才能回来。”
穆富贵也凑了过来，“三天好，你们有时间还可以在市里逛逛。”
穆绵悄咪咪地凑近她爹，“爹你有什么想买但是不能让我妈知道的东西吗？我给你买！”
穆富贵当即抬了抬眼皮，一副真就思考起来了的模样。
站在旁边还没走的柳双翠：“………………”
柳双翠哼了一声，“你妈我还没有老到耳聋的地步。”
穆绵嘿嘿笑，“开个玩笑嘛~”
穆富贵也义正言辞地回，“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是你妈不能知道的。”
顶多就是偶尔偷偷喝两口，不像老潘，那烟瘾大到，所有私房钱都拿来买烟了。
赵梅花喊一家三口，“快别磨蹭了，吃饭！明天不是要去考试吗？吃完收拾收拾早点睡。”
穆绵把介绍信递给她妈收好，“来了来了，我要饿死了，能吃三大碗！”
在山上跑了一整个下午，不饿才见鬼了。
穆晚手艺是真的可以，兔子烧得嫩嫩的，穆绵吃完满足地在椅子上瘫了会儿。
没过两分钟，许乐乐拿着她的两块钱进来了。
“绵绵姐你多帮我挑几个，发夹头绳都要，你买的肯定好看。”
穆绵接了过来，“行，我看着买。”
她小姐妹可太好懂了，就喜欢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每次她帮忙带东西都是照着这个审美来挑的。
许乐乐也没待太久，毕竟天都快黑了。
吃完饭，老太太包揽了收拾锅碗瓢盆的活。
穆绵用白天晒的水洗了个头，然后又端了一盆进屋擦了擦身体。
这天太热了，跑一下午身上都是汗，晚上睡觉前不擦一擦不行。
趁着晾头发的功夫，穆绵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主要就是考试要用的笔和纸，以及去市里可能会用到的钱。
穆绵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拿了三十块塞进包里。
应该够用了，不够用还有她妈呢，她手里可支配的钱也就这么多了。
不过存款还是有不老少的。
从去年年后开始，穆绵就安安静静窝着了，除了上了一年初中外，其他啥也没有干。
就偶尔往山里跑一跑，搞点山货。
但之前那两年她可是很勤奋的，文章一共刊登了十几篇，挣了接近三百来块。
小人书也画了三本，其中有一本因为画得长，分成了上中下三册，稿费也随之多了将近一百块。
三本加在一起，挣了有五百多块。
加上六三年那会儿的钱，再去掉这三年用掉的钱，现在她放在她妈那儿的存款，还有一千两百块！
已经是千元户啦！
努努力，万元户指日可待！
哐哐打气.jpg
第44章 第 44 章 游子归家。
翌日, 清晨。
穆绵准时清醒，外面传来她爹妈忙碌和说话的声音。
穆绵打了个哈欠，先换了干净的衣服, 才又把睡得有点炸毛的长发拢了拢，编了一个辫子耷拉在脑后。
越是大点后, 她就越是不爱编两个辫子。
主要还是因为头发长了，编两个的话甩来甩去有点碍事儿。
一个刚好, 干净利落又好看。
早饭是老太太做的，专门给穆绵煮了两个鸡蛋。
再加上一根苞米，预示着一百分。
穆绵笑颜如花, “谢谢奶~”
赵梅花也笑着道：“快吃, 我估计一会儿小莲那丫头就要来了。”
穆绵跟像个小松鼠一样快速啃着苞米, 啃完又
把鸡蛋跟三个大人分了分, “你们也吃半个, 我一个人吃噎得慌。”
赵梅花没接, “我没见过嫌鸡蛋噎的, 你自己吃，吃完考一百分。”
穆绵直接一个眼疾手快就递到了她奶嘴里，“我不吃也能考一百分！”
穆富贵哈哈笑, 毫不犹豫接受了来自闺女分的半个鸡蛋, “咱闺女就是有志气！”
穆绵一本正经自夸, “肚子里有墨水，心里就不慌嘛。”
她可是认真复习了的！
学校对于借读的学生要求还是挺高的, 想想也可以理解, 要是要求很低，那毕业证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拿到？
这不现实。
穆富贵呼呼地巴拉了两口糊糊，吃个饭嘴也没有闲下来, “要不说是文化人呢，你爹我这肚子里就只有屎。”
他一句话，成功惹得饭桌上三个女同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柳双翠‘啧’了一声，“吃饭呢，你搁这屎尿屁的也不嫌埋汰。”
穆富贵：“我这不是顺着咱闺女的话说的嘛。”
穆绵哼哼，“可不准冤枉我啊，我可没说这些。”
赵梅花敲了敲桌子，“行了，快吃，吃完赶紧走。”
穆富贵咂巴了一下嘴，“还早呢，小莲那丫头不是都还没来嘛。”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敞开着的院子门便被敲了敲，一家子扭头就看到石小竹带着石小莲站在门口。
柳双翠挥手招呼了一下，“快进来，已经吃好啦？”
石小竹笑了笑，“吃好了的婶儿，我送小莲过来。”
说着又朝穆富贵笑了笑，“麻烦富贵儿叔了。”
穆富贵摆摆手，“甭客气甭客气，反正要送绵丫，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顺手的事儿。”
穆绵三两口把半个鸡蛋塞进嘴里，“小竹姐你们俩先坐会儿，我还剩一点，吃完就走。”
石小竹没动，“我就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儿要忙。”
说着又朝石小莲交代了两句，无外乎就是一些考试的注意事项。
当姐姐的一脸紧张，谆谆叮嘱，当妹妹的脸上平静得连个表情都没有，淡定得不行。
紧张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可能有。
穆绵默默看了两眼，被这画面逗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石小竹才是那个要去参加考试的人呢。
说起来，二十一岁的石小竹比起十七岁那会儿看起来鲜活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家里越过越好了，压在肩上的担子轻了后，人看起来就精神了。
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板板正正积极向上的年轻女同志，大队里这几年想给石小竹介绍对象的婶子可不少。
这次公社机械厂招工考试 ，石小竹跟穆秋是大队里很有希望能考上办公室岗位的人。
可以想象得到，石小竹要是能考上的话，估计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婶子会更多。
不过最后能跟谁成就是个未知数了，还得看石小竹自己，她妈田红娟不咋能做得了自己两个闺女的主。
曾经试图私自做主的石老太太在前年就去世了，比石老爷子晚走了一年。
瘫了整整两年才去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罪肯定没少受。
老两口去世后，石兴贵就一个人凑合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说再找一个。
主要是也找不到，没人愿意跟他。
好几年过去了，整个大男人还弥漫着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气息，工也不好好上，卫生也不好好搞，天天穿得邋里邋遢的，跟个流浪汉一样。
大队长他们也没管他，主要是这事儿也没法管。
人还活着呢，又没饿死。
跟石家二房不一样，石小莲她们母女三可是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不仅石小竹看起来鲜活不少，田红娟身体也好了不少。
大队里的人都悄悄说，石家大房时来运转，估计是石兴富冥冥之中保佑了母女三。
这些话现在没人敢大咧咧说，但私底下大家悄悄说的可不少，穆绵就听到过好几次。
可惜也就只能听听，她没放跟别人说，这里面压根没有石兴富什么事，都是石小莲以一己之力促成的。
而此时此刻，石小莲这个当事人正在一脸平静地朝她姐挥了挥手。
让她姐赶紧去忙，去看书复习，准备招工考试。
去公社考个试高中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在姐妹俩说话的时候，穆绵也已经吃好了，背起书包就能走。
两人站在门口等穆富贵同志推自行车出来，她们先去考试，柳双翠同志中午自己去公社。
母女俩汇合后，再一起去市里。
赵梅花站门口看了看，叮嘱道：“路上慢点啊，平时摔一下就算了，今天可摔不得。”
穆富贵拍拍自行车后座，“放心，肯定稳稳当当的！”
说完又拍了拍前面的横杠，“闺女你坐前面！”
穆绵摇头，“我不要，我跟石小莲挤后面，我俩小，挤得下。”
自从大了点后，穆绵跟她妈就已经没有办法一起挤在后座了，位置不够。
但跟石小莲肯定是可以挤一挤的，石小莲小小一只，遗传了她妈的矮个子，估计成年后也就一米五多，现在就更小了。
穆富贵怀疑，“能行吗？你俩别半路掉下去一个啊。”
穆绵豪气状，“不能够，我坐后面，保证稳稳拽住，爹快撑好吧，别磨叽了。”
话落，穆绵拎起石小莲就放在了后座上。
迫不及防被拎的石小莲，“………………”
就是说，有时候她真的是很不愿意跟力气大的人玩儿。
就大她一岁而已，怎么就拎她跟拎小鸡仔一样了。
石小莲心里无语，但屁股还是很老实地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坐姿的同时，也给穆绵留了足够的空间。
穆绵腿一抬，一屁股坐在后面，隔着石小莲揪着她爹的衣服，催促道：“走吧爹，坐稳当了！”
穆富贵大长腿一蹬，带着两个小姑娘就走了。
等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考试其实算不上多正规，就是在老师办公室里考。
时间有上限但是没有下限，提前做完就可以提前交卷。
所以，虽然考了好几门，但两人一上午就做完了。
等穆绵拉着石小莲从学校出来时，柳双翠同志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穆绵快步朝她妈的身影跑了过去，“妈，你来得挺早哇，我还以为得等你一会儿呢。”
柳双翠扭头，“我刚到，考得怎么样？”
穆绵拍拍胸口，“那当然是没问题的啦，题目简单得很。”
石小莲附和了一句，“确实不难。”
三人边走边说。
柳双翠笑呵呵的，“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厉害，给我的话，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穆绵挽着柳双翠胳膊，“妈干活厉害嘛。”
柳双翠笑了两声，说起了别的，“国营饭店这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饭？我带了一点饼子，没有咱们就随便垫吧垫吧一点。”
想到马上要去市里，穆绵开心地蹦了两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石小莲跟在旁边，“我就不去了，婶儿你们去吧，我回家吃。”
柳双翠从袋子里掏了个饼子出来，递给石小莲，“那你先垫两口，这脑袋瓜子转了一上午还要走一个钟，多累啊。”
“你们小姑娘就是要多吃点，不能在小时候就让自己亏空了，不然长不高不说，以后那啥日子的时候也受罪得很。”
两人都是半大的姑娘了，来那啥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柳双翠就小声地多说了两句。
确实矮不溜秋的石小莲默默接了过来，“谢谢婶儿。”
柳双翠看了看，“够吃吗？再拿一个吧，绵丫她奶上午做了不少，这天也禁不住放。”
石小莲摆了摆手，“够了够了，够吃了婶儿。”
穆绵笑道：“她是个小鸟胃。”
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的柳双翠哈哈笑，“那你是个什么胃？”
穆绵歪着
脑袋想了想，“我啊，我是个大海胃！”
柳双翠‘哎哟’一声，“那得多大呀，比我们旁边那条河大吧？养不起养不起。”
穆绵笑着把她妈的胳膊挽紧了点，“养不起也得养，没办法了。”
说说笑笑间，到了岔路口后，石小莲拐向了回大队的方向。
穆绵母女俩赶去国营饭店，成功买到了最后几个包子。
今天也是有点小幸运在身上的——
公社是没有班车直达市里的，一般都只能到县里。
而且到县里的车一般都是早上发车，发两班，错过就没了。
穆绵她们这次不坐班车，前几天托了她小姨的关系，找到了一辆下午顺路去市里的货车。
说是司机姓杨，开了十几年的货车了，刚好可以带她们一程。
要是没找到这货车，她们今天下午是没办法走的，只能明天一大早先到县里再转到市里。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母女俩便朝着运输队走去。
不是职工，她们也进不去里面，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差不多十来分钟后，一辆货车从里面开了出来。
柳双翠挥了挥手，“是杨老哥吗？”
一个男同志从窗户口探个脑袋出来，“冬萍她姐是吧？”
柳双翠点头，“是，麻烦杨老哥了。”
老杨朝后面指了指，“前面没位置坐，你们只能坐后面车厢里。”
柳双翠笑了笑，“没问题的，能走就行。”
老杨还下来帮忙开了车厢的门，里面装了一车家具，母女俩挤挤能坐下。
除了坐得不是很舒服外，没别的毛病，比转一趟班车还是要来得方便很多。
等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老杨要继续去送货，一到市里就把母女俩放了下来，他得继续往前开。
下车后，穆绵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屁股，真不愧是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司机，这一路速度嗖嗖的。
快是真的快，颠也是真的颠。
柳双翠左右望了望，“先找找招待所在哪儿吧，那杨老哥刚刚说啥来着？说是往前走，然后左拐再右拐就到了是吧？”
穆绵点点头，“昂，他是这么说的，先找找看，不行再找个人问问。”
母女俩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了，市里根本就没来过，自然认不得路。
好在，老杨司机熟得很，指的方向非常准，拐了两趟后，穆绵便眼尖地看到了招待所的门。
走了二十来分钟，被颠得有点木的屁股早就好了，穆绵很兴奋，拽了拽她妈的胳膊，“那呢那呢，到啦！”
柳双翠探个头看了看，“还挺好找。”
这年头办理入住很简单，介绍信确认没有问题后，前台大姐就给开了一间房。
房间小得很，里面只有一张床，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这边拉了电线，房间里都是有灯的。
柳双翠问前台大姐借了盆打了点水，母女俩简单地擦了擦。
等收拾完，天边也只剩下半个太阳了，要不了多长时间，这天就会暗下来，母女俩就没往外面跑。
柳双翠闲不住，跟前台大姐唠了好一会儿，穆绵也跟着听了听。
等天黑后，两人便早早地睡了。
只是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自己大哥，穆绵晚上就没怎么睡好。
以前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这天晚上醒了两三趟，每次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天还没有亮。
等再次睁眼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昨天带的饼子晚上吃完了，柳双翠又出去找前台大姐弄了点吃的。
穆绵吃着饭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柳双翠跟自己闺女商量，“一会儿直接去供销社？你爹不是说市里还有那啥动物园嘛，你想不想去看？”
火车要下午才到，上午去一趟完全来得及。
穆绵反问：“妈你想去看吗？”
柳双翠：“你以为我是你爹啊，你爹才对那些地方感兴趣，跟个小孩儿一样，几十岁的人了还喜欢跟小娃子一起闹。”
穆绵嘿嘿笑，“我不是小孩儿了，我也不想看。”
先不说这年头动物园里动物种类都比较少，就说这七月的天，她都可以想象到那些动物是什么状态。
肯定焉了吧唧地躲在树底下，一点精神没有。
这天热得人都没精神，何况是带毛的。
而且只有她们母女俩逛有什么意思，出去玩当然是要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啦！！
等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来！
穆绵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补充道：“去供销社买完就直接去火车站吧，万一大哥早到了呢。”
之前还想得好好的呢，上午可以在市里到处看看，但实际上就是，一想到大哥要到了，她就有点坐不住，宁愿去火车站等着。
柳双翠笑了一声，“咋可能早到，别晚点太多，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是这么说，但柳双翠也是很赞成早点去火车站的，她也不咋能坐得住——
供销社离招待所不远。
收拾完东西，确认没啥落下的后，穆绵领着她妈照着前台大姐指的路，一路朝着供销社而去。
市里的供销社比县里的又要大不少，再加上不过年不过节的，人比较少，居然还显出了几分空旷来。
答应了要给乐乐带东西，穆绵自然是好好挑选了一番的。
家里女娃多，穆绵顺便又给穆晚穆秋还有小麦苗姐妹俩也带了点。
双胞胎小姐妹俩也已经四岁多了，头发早就可以扎起来了，也正是知晓美丑的年纪。
小橙子这些男娃们就没有了，他们喜欢的那些玻璃弹珠啥的公社就能买到。
柳双翠那边也买了一点日用品，都是在公社买不到的东西。
等从供销社出来，母女俩又按照刚刚问到的路去到了公交车站。
这年头公交车线路还很少，很多地方还是只能靠自己走着去，但像火车站这种地方，还是有车能到的。
因为火车站一般都建得离市中心很远，光靠腿走着去的话，那可有得走了。
等公交车晃晃悠悠到火车站时，已经是半上午了。
她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一辆火车也停靠进站了，下来了好些人，人来人往的吵闹得不行。
这年头火车站的管理还没那么严格，送人的、接人的、坐车的都可以挤到站台上来，甚至还能看到个别人追着火车跑。
母女俩靠边站着，柳双翠东望望西望望，“这一趟下来的人真是不老少啊。”
穆绵了然状，“省城嘛，人肯定多，别的市应该没这么多。”
她们所属的市就是她们省省会来着，火车站估计也是全省建得最大的，人多很正常。
柳双翠：“也不知道你哥他啥时候到，这人来人往的，到时候可别错过了。”
穆绵信心满满，“不能够，你闺女我眼睛尖着呢，保准到时候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大哥。”
离火车到的时间越近，柳双翠越是有点待不住，“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估计都要认不出来了。”
穆绵顺着想象了一下，“肯定比以前要壮一点，高估计高不到哪里去，大哥那会儿身高差不多都定型了。”
成年后也能长，但大部分人都长不了多少，不过她大哥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一八五的高小伙儿了。
想着想着，穆绵又补充道：“肯定是气势很唬人的那种，一看过去就跟普通男同志不一样！”
要知道，她大哥现在可已经是副连长了，几年没回来，换来了一身功勋。
他这个年纪当上副连长，晋升速度可以说是相当快了，可以想象得到在部队的时候是有多努力。
柳双翠试图想象了一下自家老大很有威严的样子，想半天也想不出来。
她记忆还停
留在，小卓走的时候，兄妹俩抱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那鼻涕还在她身上蹭了不少。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到中午了。
柳双翠早上跟前台大姐多换了一点吃的，中午也能将就垫巴垫巴。
等待其实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在母女俩的望眼欲穿中，终于离到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了。
穆绵刚想去问问工作人员这车能不能准时到呢，下一秒，她先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吹起了哨。
一般车进站的时候或者车要出发的时候，都会吹几声。
这是为了让其他的工作人员看好站台旁边的位置，不能让人靠近轨道，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穆绵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睛跟着稍微放大了一点，里面充满了期待。
柳双翠紧跟着问道：“啥意思？有车要到了？是你哥他们那辆吗？”
穆绵：“我去问问，应该是！”
说着便朝刚刚那工作人员跑去，仰着个小圆脸，“叔儿，麻烦问一下，是从宁漳市开过来的车到了吗？”
工作人员：“宁漳市？”
他想了两三秒后，才又道：“马上要到的这趟确实经过了宁漳市。”
穆绵脸上浮现出大大的惊喜，“真的？提前到啦？！”
大概是因为小姑娘脸上的期待太明显，工作人员没忍住多说了两句，“终点站嘛，有时候是会提前到的。”
“小姑娘来接人啊？那你们运气好，这一趟我记得上一次直接晚点了大半天，晚上天黑透了才到，这次能提前半个小时可是不容易。”
穆绵开心得都要蹦起来了，“哈哈哈我来接我哥呢，谢谢叔啦~”
说完扭头便朝站在几米远的柳双翠同志蹦了过去，“妈妈妈…到了到了！大哥要到了！！”
柳双翠刚刚其实已经听到了，但还是没忍住跟着闺女一起蹦了蹦。
这一走就是五年多，终于是能回家看看了。
哨声吹响没多久后，一辆绿皮火车便‘况且况且’地缓缓驶进了站。
等停稳可以下车后，便有人迫不及待地从车窗里钻了出来。
母女俩探着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往的人群，因为这一趟是终点站，所有人都要下车，人格外的多。
大概一分钟后，在人来人往中，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穆绵的眼眶。
那人穿着军绿色的短袖，一身军装很干练，脑袋剃成了个寸头，手里拎着两个大包正四处张望着。
那不是她大哥是谁啊！！！
几乎是在看到人的瞬间，穆绵便超大声地喊了出来，“大哥！！”
那声音大到直接把旁边的路人都给震了震。
这时候穆绵可顾不上别人，跟那山林间灵活的小鹿一般，迈开腿就窜了出去，一窜窜了好几米远，连旁边的柳双翠同志都没顾上。
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哥！大哥！！”
也正在找人的穆卓几乎是在穆绵出声的瞬间，便从嘈杂的声音中捕捉到了自己小妹的呼喊。
一扭头便看到，一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小姑娘朝他跑来。
跟记忆中相比，这时候的妹妹长高了不少，小脸儿依旧圆乎，眼睛依旧又大又亮，笑得比那太阳还灿烂。
穆卓扛着两个大包立马狂奔，“小妹！”
时隔五年多没有见到面的兄妹俩刚碰到一起，一句话还没说上呢，穆绵下一秒便发现自己视野猛地拔高了一米多，双脚随之悬在半空中。
有时候基因就是很神奇，穆家的男人都有点一高兴就想举人的习惯在身上。
两个大包被丢在了地上，穆卓举着自己小妹颠了颠，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噼里啪啦的，“啥时候到的呀？是不是等很久了？我怕你们等急了，车一停就窜了出来……”
视野猛的拔高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围人有点多的穆绵，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胳膊，“哥哥哥…大哥！你先放我下来再说，快放我下来！我都已经快十三岁了！不是三岁！！”
穆卓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哦’了一声，听话地把人放了下来。
柳双翠晚一步跑到了兄妹俩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老大看。
穆卓挠了挠脑袋，中气十足道：“妈！”
柳双翠眼眶一下红了，哽咽半天只说出来一句，“回来了就好。”
穆绵看看她妈又看看她哥，顺手拎起了地上一个大包，“走走走…回家回家，爹和奶还在家里等着呢，我们这会儿过去，刚好能赶上班车回去，今天晚上不用住招待所啦。”
柳双翠抬手擦了擦眼眶，“对对对，赶紧先回家。”
说着就要拎另外一个包，但是穆卓没让，“妈我不累，一路睡过来的，小妹你那个拎得动吗？”
穆绵单手拎着大包随意往身后一甩，包袋子耷拉在肩上，包附在背后，“咋拎不动，大哥你可别小瞧了我啊！”
柳双翠跟在旁边，边走边笑，“她现在这一身牛劲，说不定比你还大一点呢。”
穆卓嘿嘿笑，“回去比比！”
穆绵：“那输了可别哭鼻子哈~”
穆卓：“那不能够，我又不是小叔。”
这几年家里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的事情，穆绵写信的时候也习惯了全都写在信里。
穆卓虽然好几年没回来，但大事小事也一点没落下，三人嘀嘀咕咕说了一路。
穆卓到的时间早，从市里到县里后，刚好赶上了最后一趟回公社的班车。
上次穆绵挤了一趟，下车时整个人都蔫巴了。
这次满心满眼都是她大哥，一时之间连坐车的难受都忘了，下车后还精精神神的。
因为是最后一班车，到的时间比较晚，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月亮迫不及待地也钻了出来，等着换班。
穆绵一边帮她大哥拖着一个包一边叭叭，“爹和奶她们估计以为我们要明天才能回去，一会儿回去肯定吓……”
话没说完，穆绵猛地看向路边，那里停了一辆是眼熟的自行车，自行车旁边蹲着一个更加眼熟的身影。
几乎是在穆绵看过去的瞬间，穆富贵也看到了人，自行车都没顾上推，五大三粗的男人快步地跑了过来。
穆绵很惊讶，“爹你咋没回去啊？就一直在这等啊？也不怕我们今天不回来。”
穆富贵：“我就碰碰运气，你们要是没从车上下来，我就回家了。”
说着快步移到了穆卓跟前，上下打量两眼后，一巴掌拍在穆卓肩膀上，“臭小子行啊，看着比你爹我还要壮了。”
穆卓笑了一下午，笑得脸都要僵了，看到自己亲爹时，嘴角更加合不拢。
爷俩勾肩搭背，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停不下来。
已经跟自己的大哥说了一下午的穆绵就把位置暂时让给了她老爹，把那两大包行李先绑在了自行车上。
一家四口一辆自行车，骑是没办法骑的，只能推着走。
柳双翠推着自行车，扭头喊还站在原地的爷俩，“别杵那了，一会儿天黑了啊。”
爷俩赶紧跟了过来。
这会儿时间本来就很晚了，再加上走得慢，她们走到半路，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过好在今天晚上是个圆月夜，能看见路。
月光照在小路上，把一家四口的身影拉得无限长。
等快到家门口时，穆绵隔老远便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两个身影。
老太太提着煤油灯，十一在旁边陪着。
穆绵快跑了两步，“奶肯定等着急了。”
穆卓比她还快，一边跑一边喊：“奶！我回来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秋后算账。
七月的天亮得比较早。
太阳光早早地就通过窗户照进了屋里, 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得不行。
穆绵在吵吵闹闹的声音中睁开了眼，盯着房顶愣了两三秒，然后才猛地坐了起来。
大哥！她大哥回来了！！
昨天晚上, 一家子说到大半夜，煤油灯里的油燃尽了才睡。
前天本来就没有睡好, 昨天晚上又睡得晚，导致今天早上直接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也没人喊她。
穆绵快速换好衣服下床，拉开门出去就看到堂屋里挤满了人。
今天是礼拜天，不用上工。
她四叔小叔一家子全在这儿, 甚至连乐乐她们家的人也在这儿, 还有春凤婶儿她们。
穆卓坐在中间, 回答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赵梅花抬手理了理自己孙女乱糟糟的头发, “头发咋没梳就出来了？”
穆绵跟着扒拉了两下, “忘了, 奶你们啥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赵梅花从昨天晚上起, 那眼角的皱纹就一直皱在一起，笑眯了眼，“你们小娃儿觉多, 我眯一会儿就够了, 让你哥多睡一会儿吧, 他也不睡，说平时在部队里面比这起来得还早。”
柳双翠路过, 看了自己闺女一眼, “灶台上温了点饭，快去洗把脸，早上就简单吃点, 小晚已经在厨房忙了。”
穆绵点点头，她哥回来了，中午一家子当然是要一起吃个饭。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呢！
小麦苗姐妹俩也凑了过来，小苗苗小大人样，一本正经，“绵丫姐真懒，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我早就起来了，早上还喂鸡了呢，还捡了一颗蛋，还扫了地。”
小姑娘小小一只，觉得自己可能干了。
穆绵把小堂妹捉过来揉了揉，“嘿！我懒是吧？一会儿那小头花呀、小发卡呀没有你的份了，就给小麦子一个人。”
刚被揉得呲哇乱叫的小苗苗立马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小一张脸谄媚得不行，“不懒不懒，绵丫姐才不懒，是最勤快的姐姐！没人比你更勤快了。”
小小个女娃古灵精怪得很，穆绵没忍住又揉了揉，这年纪的小孩脸最好捏了。
许乐乐在旁边很兴奋，“我的呢我的呢？”
穆绵松开小苗苗，“当然给你带了，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许乐乐嘿嘿笑，“都是啥样的？”
穆绵扭着往屋里走，“你进来看。”
小苗苗拉起自己姐姐就跟了进来，“我也要我也要！”
等大大小小几个丫头戴上新发卡、新头绳出来时，已经是二十来分钟后了。
穆绵洗漱完，摸去厨房简单吃了几口。
厨房里也是热火朝天的，穆晚穆秋还有柳双翠妯娌三人都在这边。
穆晚笑呵呵，“小绵你可真能睡，居然现在才被吵醒。”
柳双翠：“她打雷都不带醒的。”
穆绵杵在旁边，边吃边唠，“我这叫有福气，能吃能睡！”
郑夏兰赞同的表情，“那确实是。”
说着说着，穆卓从外面进来了。
穆绵了然状，“口渴了吧。”
说着就把旁边的搪瓷缸子递了过去。
她刚刚听了一耳朵，下到小橙子上到许乐乐她爹，都对部队生活好奇得不行。
但其实她大哥能说的很少，好些都是保密的，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能拿来说，比如写信回来说的那些……
菜好不好吃啊？
战友在宿舍闹了什么笑话啦！
即使是这样，男同志们也热情不减，一个二个说话声音老大。
穆卓接过来咕噜咕噜就是几大口，“我一早上都喝三大缸子水了。”
穆绵哈哈笑，“再凉一缸子，我看你一会儿还得喝。”
穆卓拎了拎壶，“好像没水了。”
柳双翠：“这锅暂时不用，烧一锅就是，快得很。”
说着就要动手去舀水。
穆卓立马道：“妈你歇着吧，我来烧。”
柳双翠笑道：“我歇啥歇呀，坐好几天火车的不是你啊，你回屋歇着去。”
穆卓：“我一点儿不累。”
郑夏兰插了一嘴，“就是闲不住嘛，跟绵丫一个样，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几乎是在郑夏兰说完的瞬间，穆绵眼睛一亮，拉住要烧水的穆卓，“大哥你先别动，让我试试。”
穆卓下意识问：“试啥？”
话刚落，他便已经知道要试啥了，因为……
他双脚微微离地了。
穆绵笑眯了眼，“嘿嘿~举得起来！”
可是因为身高的原因，也就能举起来一点点。
厨房里，几人视线同时投了过来。
穆晚‘嚯’了一声，“大哥这么壮实，小绵你居然都能举起来！”
穆卓一动不动，甚至还配合地抬了抬胳膊，很骄傲的语气，“咱小妹就是厉害！”
柳双翠撇了兄妹俩一眼，对穆卓道：“你就陪她闹吧。”
穆绵放下自己大哥，露出了个满足的笑，“怎么能是闹呢，大哥以前天天把我抱来抱去颠来颠去的，我也颠一次嘛！”
穆卓：“一次够吗？”
柳双翠：“…………………”
穆富贵也从外面凑了过来，“闹啥呢？”
穆绵：“举我哥呢。”
穆富贵眼睛一亮，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衣袖，兴致勃勃道：“来我也试试！”
柳双翠拍了自己男人一巴掌，“出去闹去，别都挤在这儿。”
厨房就那么大点，真的站不下了。
赵梅花也白了自己大儿子一眼，“多大人了，还跟绵丫一样，闲得没事儿就把那大骨头剁出来。”
没闹成的穆富贵同志瞬间化身成了一个劳动力——
等到半上午的时候，相熟的几个婶子还有许乐乐她们就都回家了。
这次做的菜有点多，都快赶上过年了。
盘子不够用，穆绵带着骨头小橙子去把他们家的盘子都抱了过来。
丰丰盛盛的一桌，算是一顿迟到的年夜饭，边吃边唠，吃了将近有两个钟。
吃完饭又休息了会后，穆兴旺几个大人便回自己家了，几个小孩还在这边玩儿。
穆晚跟穆秋姐妹俩也回家了，她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准备招工考试。
大哥就在这儿，暂时又不会走，啥时候过来玩儿都行。
老太太帮忙收拾起了行李，穆卓带了整整两大包东西回来。
昨天晚上到的时间太晚了就没有弄，今天上午又闹腾了一上午，现在才顾上收拾。
穆卓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大包，“奶你放着我来弄。”
穆绵凑在旁边，“大哥你都带了些啥呀？”
穆卓边往外拿边道：“杂七杂八的，能带的我都带了，有些是特产，还有一些怕寄丢的东西，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特产还挺多的，有些是穆卓之前寄回来过的，比如麻糖啊茶叶啊啥的，吃的用的都有。
那些怕寄丢的东西穆绵没过一会儿也看到了，有好几个奖章，被她大哥很宝贝地拿了个盒子装着。
几个大人连带着小橙子骨头这些小孩齐齐地凑了过来。
穆绵珍惜地看了看，“真好看，大哥真厉害！”
穆卓整个人眉飞色舞的，“收拾行李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穆富贵拍了拍自家小子肩膀，“真出息！”
小橙子有点懵懵懂懂的，好奇道：“为什么会发这个？去当兵了就有吗？”
穆卓：“这是三等功的奖章，立功了才有，旁边这是二等功的。”
赵梅花柳双翠婆媳俩挨在一起‘哎哟哎哟’了好几声。
柳双翠：“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
穆卓：“那妈你多看两眼。”
说着就要递过去。
柳双翠摆手，“你放盒子里，我就这么看，可别拿出来，弄坏了咋整？”
穆卓笑，“坏不了，质量好着呢。”
虽然他这么说，但柳双翠还是没拿。
这可都是荣誉啊！！
大大小小的人凑在一起看了得有十几二十分钟，然后才让穆卓好好收起来。
除了这个最珍贵外，其他东西都是一些吃的穿的用的。
穆卓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东西，包括两个姑姑家、小姨大舅家，二三
十号人呢，凑在一起可不就两大包了。
哪些是给哪家的，理了半个下午才理出来。
几个小孩凑在一起，有些没有见过，穆卓边收拾边给弟弟妹妹们讲。
可把小麦苗姐妹俩稀奇坏了，跟两个小狗狗一样蹲在旁边，大半个下午都没挪动过。
虽然她们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这个大堂哥，但不妨碍她们很喜欢这个大堂哥。
等快理完的时候，穆绵起身去厨房倒了一缸子水。
还真别说，这话说多了是怪渴的。
柳双翠跟在后面进来，“还有凉好的吗？给我也喝一点。”
穆绵把自己手里的缸子递了过去，视线落到旁边那一叠盘子上，“四婶儿小婶儿她们没把盘子带走呀？”
柳双翠跟着看了一眼，“搞忘了吧，一会儿我给她们送过去。”
穆绵三两步上前，“我去吧。”
说完抱着两家的盘子碗那些就出去了。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穆绵送完盘子回来了。
刚一进院子门，穆绵就莫名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了，跟她出去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记得她出门的时候，小橙子和骨头还在缠着穆卓陪他们玩儿。
就在穆绵猜测大家是不是出门了时，一抬眼便看见大大小小几个人坐在一起，没一个人说话。
穆绵莫名其妙，“你们干什么呢？”
几乎是在她话出口的瞬间，便发现大家都奇奇怪怪的。
她爹妈和奶脸上带着心虚，看她大哥的时候，眼神一躲一躲的。
小橙子跟骨头也差不多的表情，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兄弟俩直接把视线挪开了，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她大哥坐边上，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剩下小麦苗姐妹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懵懂。
没等穆绵搞清楚什么状况，下一秒便听到穆卓道：“遇到拐子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穆绵眼睛一下瞪老大，“！！！！！”
完蛋！！
她完全忘了这茬！！
几年过去了，她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穆绵看向小橙子骨头兄弟俩，两人脑袋低更低了，显然就是他们俩刚刚说出去的。
穆绵又把视线挪到三个大人身上，穆富贵同志使个了眼色，意思是……
闺女快说两句。
你大哥要气得不行了。
穆卓确实气得不行，又气又急。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只要一想到自己小妹差点被拐走，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他不走，他一直在家带着小妹，小妹肯定不会受这种罪。
穆卓眼眶泛红，“你们每次写信都这好那好，我真以为你们都好，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让我知道，我……”
穆绵看她哥难受，眼眶也一下红了，没等她哥说完便道：“除了那次，真的都好，不想让你担心嘛，害怕你知道了着急，出任务的时候惦记怎么办？”
穆富贵呵呵笑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是啊是啊，真的都好，你看绵丫长得，跟个小牛犊子一样，过得不好她能长这样吗？”
穆卓嘴巴张张，刚想说话。
穆富贵噼里啪啦地又道：“你每次写信回来不也是这好那好的，看你带回来的那些奖章，没受点伤能拿到？”
穆富贵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想转移一下话题而已。
谁知道他一说完，穆卓直接僵了僵，脸上也染上了不少心虚。
老太太急得一下站了起来，“真伤着了？伤到哪儿了都？”
柳双翠更是直接上手了，“你衣服脱下来我们看看。”
刚刚还又气又急的穆卓一下变成了个小媳妇儿样，双手抱着胸，不让自己老妈脱他衣服，“妈你干啥呀？小妹还在跟前呢，都是个大姑娘了，不合适。”
穆绵站在另一边，也有点担心，闻言直接哼了一声，“长成大姑娘了就不是你亲妹子了呗？”
穆卓有口难辩，“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双拳难敌四手，穆卓身上的短袖还是被柳双翠婆媳俩给薅了下来。
胸口后背上，大大小小好些疤一览无遗，这些都是他走的时候没有的。
最严重的是后背上，一道疤足足有将近二十公分长，又长又宽，看起来很狰狞。
穆绵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这怎么弄的啊？”
她当然知道，她大哥每次写信的时候，肯定都是报喜不报忧，但等真的看到这一个个疤时，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
穆卓面对着几双红红的眼眶，急得手忙脚乱的，叭叭地解释，“哎呀小妹你别哭啊，真的都是些小伤，不是致命伤，就是看着吓人。”
“我就知道你们看了要瞎想，所以才不想让你们看。”
“其实都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背后这道就是之前发洪水救人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石头上了，当时是流了不少血，但是没伤到骨头。”
“真真儿的，你看我现在灵活着呢，一点事儿没有。”
“肩膀上这个，是联合训练的时候弄的。”
“还有这个……”
…………
……
穆卓一个一个的解释，他也没说谎，确实是这样。
平时在外面摸爬滚打的，受伤很正常。
他算是幸运的了，每次都没伤到要害，就是他身上容易留疤，屁大个口子都能留一道，几年都不消。
穆卓一点一点地讲，几人眼眶终于不红了。
穆绵伸手碰了碰，“现在还疼吗？天冷的时候会痒吗？”
她知道她大哥的，要么不说，说了肯定是真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大哥好像是有点疤痕体质，以前没怎么伤过，所以不明显，是遗传了柳双翠同志。
她妈手上就大大小小好几道，都是干活时不小心弄的，小伤口，但就是消不了。
这年头还没这个说法，只知道有些人好得快，有些人好得慢。
看大家情绪都正常了，穆卓大大地松了口气，语气大咧咧的，“啥事儿没有！长好后就不疼不痒的。”
见屋里气氛对了后，一直待在旁边的几个小孩儿才敢说话。
小苗苗左看看右看看，小姑娘啥事儿都想掺和一下，她伸出自己的小腿，“我也有疤，上次摔的，还没好嘞，疼得我都哭鼻子了。”
老太太看了自己小孙女一眼，“说了让你不要爬梯子，非是不听，怪谁啊？”
小麦子一本正经，“怪妹妹不听话。”
小苗苗吐了吐舌头，立马躲到了小橙子身后。
在小苗苗的耍宝中，穆绵视线在她哥身上移了移。
穆卓立马看过来，兄妹俩对视一眼。
片刻后，穆绵先发制人，率先道：“这次的事情就扯平了，我没跟大哥说，大哥受伤也没跟我说，以后……”
穆绵又停顿了一两秒后，来了句小孩儿过家家般的总结，“以后就都说，不准隐瞒，谁撒谎谁小狗！”
穆卓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他们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小妹差点被拐子拐走了，命悬一线。
他只是受了一下皮肉伤，看起来严重而已。
但是在对上自己小妹那圆溜溜的眼睛时，穆卓最后只点了点头，“那就说好了啊，我可不想有个小狗妹子。”
穆绵哼哼笑了一声，“我还不想有个小狗大哥呢，我都已经有……”
十一了。
后面几个字穆绵卡在了嘴边，因为门口忽然传来了聂思慧的声音，“小绵，你在家吗？”
堂屋的门正对着院子大门，几乎是聂思慧出声的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光着膀子的穆卓猛地从他妈手里把衣服拿了过来。
他动作幅度太大，本来压根没咋注意的聂思慧下意识看了一眼。
具体也没看到啥，就看到一个古铜色的健壮身躯一闪而过。
第46章 第 46 章 兄妹扯闲。
在天气热的时候。
好些大爷大叔都喜欢光着膀子干活, 地里随处可见。
聂思慧下乡好几年，早就已经看习惯了，压根没在意。
在意识到这人是谁后, 聂思慧视线下意识往上移了移，瞥了一眼这个大婶子们嘴里顶顶出息的人。
离得远, 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依稀能感觉出来这人长得跟小绵不是很像，但也确实还挺板正的。
单单只是坐在那, 气势就跟大队里其他男同志不太一样。
撇一眼也就一两秒的功夫，这会儿穆绵已经边往外走边问了起来，“咋啦思慧姐？找我有事儿呀？”
站在院子门口的聂思慧往前走了几步, 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 “我刚刚在半路碰到了小竹, 她今天有事去了趟公社, 顺路把你跟小莲的成绩都拿回来了, 她急着回家, 看我顺路, 托我带给你的。”
穆绵惊讶，“这么快就出来啦？”
说着就接过来看了看。
聂思慧笑了笑，“是挺快的, 她说前天下午就改完了。”
穆绵竖了个大拇指, “这些老师的效率真是杠杠的。”
上午才考完, 下午就改了出来，效率是真高。
聂思慧跟着学了一嘴, “你这成绩也是杠杠的。”
每一门都是高分, 甚至还有满分的。
穆绵嘿嘿笑，露出了个小得瑟的模样，“那是！聪明小孩儿~”
自说自夸的模样逗得聂思慧乐不可支。
穆绵又问道：“石小莲考得咋样？”
聂思慧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问，不过我估摸着肯定也不差，我看小竹还挺开心的。”
聂思慧只是顺路帮忙把成绩单带了回来，刚刚看人一大家子坐在屋里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她也没多打扰，说了两句后就走了。
送走聂思慧，穆绵蹦蹦跳跳地拿着成绩单回了屋，一把摊在桌子上，“看！以后我可就是个高中生啦！”
虽然只是借读的，但毕业证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借读的要求还更高嘞！
穆富贵还没看清楚呢，张嘴就夸，“咱闺女真出息！”
柳双翠凑近看了看，“哎哟，这还有满分呢。”
穆绵：“奶之前那鸡蛋煮得好，吃完就考满分啦！”
赵梅花笑呵呵，“这我可不敢居功。”
骨头很羡慕，“绵丫姐，等我考试的时候你能把你脑子给我用用吗？”
小橙子：“我也要我也要！”
小麦苗姐妹俩紧跟其后，“我也要我也要！”
学都没上呢，也不知道跟着凑什么热闹。
穆绵很豪气，“你能拿走就给你用。”
骨头泄气，“我拿不走。”
穆卓拿过成绩单，脸上的表情也很是骄傲，“这分数得排在年级前三了吧？”
穆绵：“我们跟他们考的卷子不一样，据说这个还要难一点。”
跟着又得瑟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感觉出来有多难就是了。”
穆卓朝自己小妹竖了个大拇指，把手里的成绩单给递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结果，大家也没有多意外，他们就没觉得自家绵丫考试会过不了。
穆绵把成绩单拿回了自己屋里放着。
刚刚闹腾了这么一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
穆卓那两大包行李已经收拾完了，小橙子骨头四个小孩也没继续在这边待。
老太太忙着做饭，穆绵就拉着她哥打下手，兄妹俩有一搭没搭地扯闲。
聊着聊着，穆卓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光着膀子差点被年轻女同志看到的事儿，多问了一嘴，“之前那女同志就是你信里常提到的聂知青？”
穆绵把豆角有虫的地方掰下来放到了一边，准备一会儿拿去喂鸡。
她手上没停，嘴上回答着自己大哥的问题，“是呀，我记得好像写过，她叫聂思慧。”
穆卓每次寄回来的信都厚厚好几页，这就导致穆绵也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往信上写。
比如聂知青借小人书给她啦，这小人书她之前没看过，还怪好看的。
比如小学数学老师换人啦，从钱知青换成了聂知青，她在里面小小的发挥了一点作用。
诸如此类，都写过。
穆卓虽然没有见过人，但脑子里都有印象。
跟自家小妹他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穆卓叭叭道：“这聂知青长得跟你信里写的有点不一样呀。”
穆绵疑惑，“怎么不一样了？思慧姐长得很好看啊。”
穆卓：“我不是说这个，我还以为那聂知青跟桃子姐是一样的呢。”
穆绵懂了，就是性格跟长相有反差嘛。
她们桃子姐常年留着一头短发，英姿飒爽，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雷厉风行、精干利爽的女同志。
聂知青不一样，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五官也相对柔和，好看是好看，但第一印象可能会给人一种柔弱好欺负的感觉。
实际上，聂思慧骨子里真真儿是一个非常坚韧的人，坚强又有主见。
穆绵一本正经的语气，“大哥你看人女同志可不能只看表面。”
穆富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兄妹俩身后，插了一嘴，“你大哥平时都没女同志可以看吧，那部队里不都是一水儿的糙老爷们儿。”
穆绵：“是喔。”
柳双翠本来是在自留地里弄黄瓜的，一听到这话扭头看了过来，“平时见不到，现在不是能见了嘛，想找个啥样的？”
自家儿子马上就要满二十四了，她连儿媳妇的影子都没看到。
平时离得远，也就不说啥了。
人现在回来两三个月，要是能遇到合适女同志的话，刚好可以把事情办了，完全来得及！
当年她跟孩子她爸从相看到结婚才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才回来第二天就被催婚的穆卓，“………………”
穆卓给了自己小妹一个求助的眼神。
穆绵耸耸肩，爱莫能助。
她桃子姐都被催过无数次了，被她妈还有小姨，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柳双翠眼尖地注意到了兄妹俩之间的小九九，朝着穆卓道：“看绵丫干啥？指望她给你介绍个对象？”
穆卓摇头，“不是，我想找个合眼缘的。”
他当然也想找一个媳妇儿啦，谁不想媳妇儿孩子炕头啊。
就是在部队里可不好找，单身老爷们儿太多了。
柳双翠：“合不合的，不也得先找个人见见。”
穆富贵饶有兴致的模样，“我看小竹那丫头就不错，咱大队女娃里面，有高中文凭的除了小秋就是她了，她家里也简单，就她们母女三。”
“刚好，小莲那丫头跟咱绵丫玩儿得也好，就是不知道小竹那丫头能不能看上咱小卓。”
穆富贵越说越起劲，穆卓不明所以，他压根不记得石小竹长啥样，只依稀记得大队里有这么个人。
石家大房之前都在公社住，回来没一年的时间穆卓就当兵去了，两家离得又远，根本就没怎么见过。
穆富贵说着说着，还把穆绵也拉了进来，“闺女你咋看？”
穆绵眉毛微微挑一挑，“问我呀？”
说着还假意‘咳’了一声，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经的模样，“咳咳，既然爹你非要问的话，那我就发表一点拙见。”
穆富贵哈哈笑，“好好好，我听听有多拙。”
穆绵：“我觉得不太合适，小竹姐性格跟大哥差太多了，管不住大哥。”
如果说聂思慧只是表面看起来好说话，那石小竹就是真的很好说话，性格相当随和。
石家现在当家作主的人隐隐已经变成了石小莲，石家很多大事，都是石小莲一手促成的。
比如让石小竹去借读高中这事。
招工在即，现在大家都在说，石小竹当初选择拿个高中毕业证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
穆绵这么想着，又扭头看了穆卓一眼。
她大哥性格跟她爹
差不多，虽然在部队待了几年，看着沉稳了不少，但内里还是跳脱不着调得很，需要一个像她妈这样稍微有点强势的人管着才合适。
穆绵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穆卓‘嘿’了一声，不是很服气，“你哥我怎么就需要人管着了？”
穆绵哼哼，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妈把爹就管得很好呀，爹难道你也不需要妈管啦？”
穆富贵那牛一样的眼睛一下放大了不少，不知道这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来了。
他扭头看向自己媳妇儿，连忙道：“管管管！我怎么不需要你妈管啊？我需要得很！你妈不管我一辈子我都不乐意。”
柳双翠没理自己男人，说着刚才的话题，“竹丫头确实不合适，我之前悄悄打听过，她说想找个离家近一点的，估计是放不下她妈。”
听了半天的赵梅花紧跟着接了一嘴，“那是不太合适，小卓他们这种继续往上升的话，不是可以给分房子嘛，有条件小两口还是住在一起好。”
一直分居两地可不行，那哪是正常小夫妻过的生活。
穆绵看热闹不嫌事大，“大队里找不到合适的，可以让小姨留意一下公社有没有合适的嘛，小姨肯定很乐意给大哥介绍。”
因为她小姨经常给桃子姐介绍不成功，很多次都是刚把男同志家的情况一说，她桃子姐听完就觉得不行，都到不了见面那一步。
这就导致，她小姨那颗为自己侄女操碎的心无处安放。
柳双翠：“你小姨就知道哪家有单身男同志，女同志知道得可不多。”
穆绵拍了拍她大哥肩膀，“那就让大哥自己找，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小伙儿呢，咋可能找不到对象呢！”
穆卓挺挺胸膛，一脸‘咱妹子眼光真不错’的得瑟模样。
就是嘛，他根本不愁找不着对象！！
穆富贵：“闺女啊，你上次还说你爹我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俊嘞！”
穆绵嘿嘿笑，“都俊都俊！”
柳双翠瞥了自己闺女一眼，好笑道：“真是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
穆绵：“嘴长在我身上，就是为了让我说的嘛。”
赵梅花：“快别贫了，把豆角洗洗，锅要烧干了。”
絮絮叨叨半天，一场催婚话题无疾而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是个礼拜一。
穆绵照常醒来，等舀水洗脸的时候才注意到家里自行车不见了。
穆绵疑惑地问从厨房里出来的柳双翠，“爹已经去公社了？”
柳双翠：“嗯，说是今天要收一车猪，要早点去卸，之前不是说过吗？”
穆绵双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呼，边洗边道：“没跟我说呀，哥咋也不在？出去啦？”
柳双翠：“在地窖里弄地瓜呢。”
穆绵‘喔’了一声，顺便给凑过来的十一也洗了一把，边揉着狗头边问，“今天大哥是不是得去大舅小姨他们家一趟？”
这么多年没见，人现在回来了，总得去知会一声，还有大哥给带的那些特产，也得送过去。
柳双翠笑，“你还怪能操心的，我跟你爹都说好了，让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去你小姨家一趟，让你小姨礼拜天带孩子回杨柳大队。”
“咱们礼拜天去你大舅家，你哥带的那些东西都是能放的，放一个礼拜不碍事儿。”
母女俩说着话，穆卓拿了一些地瓜从地窖里上来了，随口问道：“说啥呢？”
穆绵：“说什么时候去小姨大舅家的事儿。”
穆卓：“妈早上跟我说了，礼拜天去，二姑三姑家等哪天有空我跑一趟。”
穆卓一边说着一边舀水把地瓜上的土洗了洗，十一好奇地凑了过去。
它这两天都喜欢跟在穆卓脚边跑来跑去，估计是搞不明白家里为什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穆卓递了个地瓜过去，“要吃吗？”
十一没张嘴，一双狗眼睛默默地盯着穆卓。
穆绵：“十一只吃熟的。”
穆卓‘嘿’了一声，“嘴还怪挑嘛。”
穆绵：“随我了呗，我也不喜欢吃生的，这洗来早上弄吗？现在蒸是不是有点晚了？”
穆卓：“奶说中午弄，锅里已经蒸苞米了。”
兄妹俩蹲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穆绵：“中午弄的东西你现在就洗出来啦？”
真是好有执行力，不愧是在部队待了好几年的人。
穆卓：“闲着也是闲着嘛，早弄晚弄不都得弄。”
穆绵笑了笑，“跟奶一样，闲不住。”
柳双翠路过，笑道：“咱家最闲不住的难道不是你吗？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穆绵嘿嘿笑，“都有劲儿都有劲儿~”
穆卓扭头看了自己亲妈手里的水桶一眼，“去打水？”
柳双翠应了一声，“你奶锅里还得一会儿呢，挑完回来刚好。”
穆卓接了过来，“妈你放着，我来弄。”
穆绵也去拿另外空置的两个桶，“我也去。”
柳双翠没争，把桶递给了兄妹俩，朝从厨房出来的老太太笑道：“咱家跟养了两头牛一样。”
赵梅花笑呵呵的，“那多好，牛多宝贝，别家都没有。”
家有‘两头牛’，挑水不用愁。
兄妹俩一人两个桶，跑了两趟大水缸就满了。
吃完早饭穆卓也没闲着，老太太让他好好歇一会儿。
但人根本就歇不住，一会儿帮老太太翻翻自留地，一会儿又劈起了柴。
说坐火车折腾的这一趟，还没有平时出任务累，昨天已经歇够了。
穆绵在屋里捣鼓了一会儿她的小人书，赚钱还是不能停。
等她出来的时候，正听到她哥说要去上工。
赵梅花：“你要真闲得没事儿，就是看看你爷，把他坟头的草给拾掇拾掇。”
穆卓立马应了一声，“不说我都搞忘了，还没去跟爷说一声呢，我现在去！”
赵梅花紧跟着叮嘱道：“其他东西都别带啊，你就带个铲子上山吧。”
现在黄纸这些可不能烧了。
穆绵：“大哥想带也没有吧。”
赵梅花没跟小丫头说，这东西想有的话，还是可以有的。
穆卓当然知道不能带，三两步跑角落里打算拿个铲子，顺道招呼穆绵，“走！跟哥一起走。”
穆绵仰起个小圆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行啊，既然哥都这么说了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一下吧。”
赵梅花乐不可支的模样，“你那背篓背得比你哥还快，为难在哪里？”
穆绵一秒都没有停顿，叭叭地就道：“当然是在我心里啦，身体实诚归实诚，不关我心里的事儿。”
穆卓哈哈大笑，“那谢谢你的勉为其难。”
穆绵摆摆手，“自家兄妹甭客气~”
赵梅花：“你俩要是再闹腾一会儿就中午了。”
穆绵看看天，率先迈开了脚步，“走走走，现在就走！”
说着还招呼了一声狗，“十一！”
在自己窝里窝着睡觉的十一猛地窜了起来，摇着尾巴就跑到了穆绵旁边。
穆卓夸道：“这狗耳朵真灵。”
兄妹俩边走边说。
穆绵：“十一鼻子更灵，它有一次居然闻到了草堆里有野鸡蛋，我当时都没看到呢，差点就错过了，还有之前我给你写信说的那次，那野鸡也是十一先察觉出来的。”
穆绵叭叭地说着十一的丰功伟绩，好些都给她大哥写过，但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兴致不减。
自家人在一起嘛，就是喜欢把一些事情翻来覆去地说。
说到最后，穆绵看着前面的十一，随口问道：“哥你们部队里是不是也有狗？”
穆卓：“有，不过我们一般接触不到，有专门的人负责训练。”
穆绵很向往的语气，“军犬啊，那肯定很厉害！”
她觉得十一就有这个潜质，可惜遇到了她这个
不咋懂训练的主人。
穆卓：“十一也不差。”
这确实是大实话，他小妹以前老在信里写，说狗又长大了，又长高了。
他当时没见到狗，所以没概念。
回来这一看，这狗养得是真好。
穆绵立马小得意，“那是！咱家十一就是最棒的！许叔之前还问我愿不愿意去养猪，说养得好的话可以每天多给我一个工分。”
“我跟他说十一每天都吃啥后，他立马又不愿意了，说是舍不得饲料。”
穆卓哈哈笑，“那必然，你要是像喂十一一样喂猪，估计都回不了本。”
穆绵耸耸肩，十一是自家的狗嘛，她当然舍得喂啦，何况十一还能帮她抓鸡捉兔呢。
十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兄妹俩在说它，一直跑在前面的狗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穆绵脚边。
穆卓低头看了看狗，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随意说道：“老闻好像说过，他以前也养过一条黑狗。”
穆绵：“啊，那个好人闻连长呀。”
这人晋升速度也是相当快，她记得她大哥之前说过，已经是连长了。
穆卓紧跟着道：“嗯，不过那狗好像病死了。”
穆绵听不得这些，“啊？希望咱十一能长命百岁！”
穆卓左右望了望，脑袋朝自己小妹的方向偏了偏，小声道：“那不就成狗精啦？”
穆绵莫名也小声道：“换算呀，哥你换算一下嘛~”
穆卓摸了摸鼻子，“刚刚被你带沟里了。”
穆绵哼哼，“可不关我的事儿哈，是哥你脑子不转弯。”
穆卓勾过自己小妹的脖子，“是长大了哈，都开始嫌大哥笨了。”
穆绵拍了拍她哥的胳膊，“没有没有，大哥顶顶聪明！”
穆卓松开手，“说起来，老闻休假时间跟我是前后脚，过段时间好像还要路过我们省城。”
穆绵扭头，想了两秒才道：“我不是记得大哥你说他家是首都的嘛，为啥要路过我们这儿？”
虽然确实是在一个方向上，但她们这儿离宁漳市更远，中间会路过首都。
穆卓停顿了两秒，才又小声道：“我听老董隐晦地提过一嘴，好像是要去什么农场看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一听自己大哥这么说，穆绵立马就没再问了。
去农场能看什么，估计就是有熟人被下放了。
第47章 第 47 章 很不对劲。
兄妹俩一路叭叭到山脚下还没停。
穆绵没提刚才的话题, 又随意说了点别的，没一会儿便到了。
老爷子埋的地方不算远，就在半山腰。
这年头家里要是有人去世, 都是在山里找个地方埋，没有专门的墓地。
半山腰处, 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个坟包。
以前讲究的人家还会找懂行的人看看风水，不讲究的就随便找个地方埋。
现在当然是不能大张旗鼓地看了。
老爷子埋的地方当初是找人看过的, 据说是个风水宝地。
风水好不好穆绵看不出来，她只看到杂草又长了一点，也不是很多, 长得也不高。
毕竟清明的时候刚清理过。
穆卓拿着铲子, 把那些嫩草连带着根一起挖了。
山里杂草多, 一茬接一茬的, 根本就清理不完。
即使每次都连根挖, 但风还是会把种子吹过来, 有些草顽强得很, 吹哪长哪，条件再恶劣它都能发芽。
穆卓一边收拾一边对着老爷子絮叨，说他这几年的种种, 当然说的都是好的。
这人对着去世的人也是报喜不报忧。
穆绵跟在旁边, 也帮忙拾掇了一下, 偶尔附和她哥两句。
说起来，家里四个老人, 她三个都没见过, 全都是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只有她奶是一直陪在她身边，拉扯她长大，还有上辈子的爷爷奶奶。
穆绵瞟了一眼还在跟老爷子絮叨的大哥, 思绪跟着默默飘远了一点。
按照她爷奶上辈子的年纪来算，这会儿应该是二十来岁。
六三年那会儿，她就想找找她爷奶了，可惜不知道从哪找起。
等熟悉了这一片后，穆绵默默跟记忆中的上辈子对照了一下。
发现她以前长大的那个村，对应的应该是现在离她们有二十公里的红旗大队。
她当时一个小孩自然是没有办法跑到别的大队去打听人的。
去年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两个红旗大队的人。
穆绵当时就迫不及待跟人打听了一下，但是很可惜，那两个同学都说大队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又或者是因为她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
这些事，穆绵也没法跟别人说，自己消化了好几天——
穆卓噼里啪啦一通说完，扭头就发现自己小妹呆呆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穆卓伸手在自己小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穆绵回神，没正面回答，“哥你说完啦？”
穆卓：“说完了，再多叭叭两句，我怕老爷子嫌我絮叨。”
穆绵：“那不能够，爷爷都能把爹跟小叔养大，肯定早就习惯了。”
她都想想到她爹跟小叔小时候有多闹腾，还好四叔稳重些，不然三个皮小子能把房顶掀翻。
穆卓脸皮抬了抬，“说得对呀，那我再说两句！”
在他叭叭的期间，十一等得不耐烦，早就跑了。
穆绵也没去找，十一认路很厉害，估计一会儿就自己跑回来了。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
穆卓这次是真的说完了，十一也不知道从哪儿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来都来了，兄妹俩也没直接下山，顺路就捡了一点柴。
捡了一小堆后，穆绵弯着腰刚把这一堆捆好，便听到她大哥很大声地‘咦’了一下。
紧跟着又听到穆卓说：“我怎么看着那树上好像挂了个人？就在刚刚，‘嗖’地一下窜上去的。”
穆绵抬头，还没看清楚呢，下意识问道：“啊？谁啊？”
穆卓：“看着像是个女同志，是聂知青吧？”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穆绵也已经看清楚了，看身形确实是聂思慧。
穆绵抬脚就往那边跑去，边跑边喊：“思慧姐！”
惊魂未定的聂思慧听到声音立马转过了脑袋，整个人以考拉抱的姿势紧紧趴在树干上。
聂思慧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的表情，语气微微带着颤抖，“小绵，这里有蛇！”
作为一个下乡了好几年的人，聂思慧其实已经很适应农村生活了。
她学会了爬树，学会了怎么编篮子编席子，学会了在面对虫子时，可以若无其事地把它打死或者抖开，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一退三步远。
但就是还没有学会怎么去面对蛇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生物。
刚刚看到的瞬间下意识就爬上了树，因为大婶子们常说，山里最危险的就是野猪，遇到了往树上爬就对了。
在她看来，蛇跟野猪差不多，都很吓人。
穆绵一听有蛇，跑的步子都大了不少。
才跑了几步呢，便听到她思慧姐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小绵，它是个三角头的，好像有毒。”
穆绵眼睛微微放大了一点，喊住也往那边跑的狗子，“十一停下，不准过去！”
听到命令的十一停下了脚步，它能听懂‘停’这个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但很听话。
大大的一只狗子歪着脑袋看向穆绵，很是不明白。
穆绵三两步上前紧紧牵住狗脖子上的项圈，真要是有毒的，被咬了可不得了，她可不敢去赌现在这年头的医疗条件。
穆绵拽着狗，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聂思慧说的蛇，确实是个三角头，还很大一条。
正盘在旁边那棵树底下，身体不停地摩擦着鳞片，发出了阵阵‘嘶嘶’声，一副要攻击人的模样，脾气很大。
穆卓‘嚯’了一声，“这么大的蝮蛇！”
聂思慧趴在树上一动不敢动，重复道：“蝮蛇？”
她对蛇是一点研究都没
有的。
研究是不可能研究的，看一眼都害怕。
穆卓：“统称，具体是哪一种我也摸不准，反正有毒，不过我们这地好像一共也没几种。”
他说完的瞬间，聂思慧把树扒得更紧了。
她只是猜测，怎么还真的有毒啊？！
幸好她刚刚窜得快！！
穆绵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砸了一下没砸准。
穆卓紧跟着补了一石头，在部队里待了这么久，准头那是杠杠的，一石头就把那蛇的七寸打了个稀巴烂。
穆绵给她哥竖个大拇指，“厉害！不愧是我哥！”
聂思慧低着头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又立马收回了视线，“死透啦？”
穆绵点点脑袋，“昂，透透的了，都稀巴烂了，思慧姐你下来吧。”
聂思慧立马松了口气，“还好遇到你们了，不然我一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
穆绵三两步走到树下，打算顺手接一接，一听这话随口说道：“下次遇到蛇可别往树上跑了，你往山下跑呀。”
爬树这种事情，对于不是特别熟练的人来说，上去的时候挺简单的，下来就比较困难了。
聂思慧在那以一种滑稽又僵硬的姿势一点点挪动着，闻言回道：“我当时脑子都懵了，它躲在树叶子底下，我都没有看到，差点一脚踩到它，然后它还竖起个脑袋对着我，我一看是个三角头，下意识就往旁边树上跳了。”
穆卓找了根棍子把那毒蛇挑了起来，紧跟着看向这边。
他有点被那滑稽的抱树姿势逗到，忍住了没笑，只道：“我见过遇到野猪往树上爬的，还是第一次见遇到蛇往树上爬的。”
“有好些蛇就喜欢在树上趴着，爬上去没用，要是再遇到一条那不是歇菜。”
他话落的瞬间，聂思慧表情肉眼可见地惊恐了两分。
她树下到一半，仰着个脑袋就朝着头顶的树叉上扫射了好几遍，一副生怕有蛇突然掉下来的模样。
站在两人中间的穆绵，“………………”
她大哥是会说话的，这个时候说这些。
看把思慧姐吓得，都快同手同脚了。
穆绵瞥了自己大哥一眼。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吓到人了的穆卓摸了摸鼻子。
穆绵视线移到树上，对着聂思慧道：“这树上没有，我看过了，思慧姐你别怕。”
“我长这么大也就见到过这一条有毒，不知道从哪里爬来的，但肯定没第二条了。”
说着穆绵伸出了胳膊，“思慧姐你直接跳吧，没多高了，我能接着你。”
聂思慧对穆绵完全信任，“好，那我下来了。”
说完立马就梭了下来，借着穆绵胳膊上的力道缓冲了一下，人安安稳稳地落地，就是腿还有点软。
要不是穆绵拉着，估计能一屁股坐地上。
穆卓看人女同志真害怕，把蛇悄悄挑到了自己小妹的背篓里放着，还随手捡了点枯枝落叶遮了遮。
聂思慧余光有看到，下意识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人有时候心思还挺细的。
虽然看着有点孔武有力粗枝大叶的，但不管是现在，还是在小绵的描述里，这人都挺粗中有细。
穆卓放好后才又说道：“还挺值钱的嘞，一会儿可以直接拿去老李叔那，说不定他会收。”
“毒腺都还在，估计能卖个十来块，收购站其实也收，就是跑去有点麻烦。”
要不是人知青先看到，他跟小妹估计也发现不了这蛇。
聂思慧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是对她说的，扭头看向穆卓，“啊？给我吗？”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我不拿，你打死的，你拿走吧。”
穆卓强调，“真值十来块。”
聂思慧还是摇头，“它要是值百来块，我说不定能克服一下。”
穆卓又被逗笑了，“值百来块的蛇啊，我是没见到过的。”
穆绵颠了颠背篓，然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眯眯道：“你们还怪客气的嘞，都不要我要！我一会儿去找老李叔。”
客气啥啊客气，她可是不会客气的！
这下两人都没意见了。
穆绵看向被甩在一旁的镰刀，“思慧姐你这会儿上山干啥？”
要不说聂思慧适应能力相当强呢，看不见蛇后，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她捡起旁边的镰刀，“我挖草药呢，木兰昨天中暑了，今天上午还没好，我带她去了老李叔那一趟。”
“结果老李叔那药也没了，他自己还不太舒服，说要等好点了再去挖，我这不想着与其等他好，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其中一种草药旁边就有，穆绵跟着帮忙挖了挖，边挖边问道：“简老师中暑很严重吗？”
聂思慧：“是有点严重，得吃药，昨天躺了半下午一点没好，不过让老李叔看过了，说多吃两顿药应该就没事儿了。”
穆绵：“这两天是有点热，下午我也多煮点。”
聂思慧看了看被丢在旁边的那捆柴，“你们怎么快中午了跑上来捡柴？”
穆绵摇头，“不是来捡柴的，我陪我哥来看老爷子。”
聂思慧‘喔’了一声。
穆绵：“不过热归热，倒是没有很闷，咱这边就是这点好，热得干巴巴的。”
聂思慧：“确实，我能受住，木兰有点不耐热，我家那边经常都是闷闷热热的，她要是去了我家那边，估计更完蛋。”
穆卓插了一嘴，“那跟宁漳差不多，热得人脑袋疼。”
话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穆卓笑了一声后又道：“说起来，我们同寝室的战友里也有一个是从沪市来的，他刚开始来的时候，说的话大家一句都听不懂。”
聂思慧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也笑了，“是比较难懂。”
穆卓：“他每次说个什么，都是边说边比划，我们好歹能猜到一点，还有一个从海边来的，那是真的一点听不懂。”
聂思慧：“每个地方说的话都不一样嘛，我朋友她爸以前还收到过用本地话写的投稿，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硬是看不懂。”
穆卓惊奇，“这种也能投？”
聂思慧：“能啊，就是过不了。”
穆卓：“我只见过有战友给家里写信是这么写的。”
聂思慧：“他们自己家人肯定能看懂。”
…………
……
你来我往的，这一片山林间，一时只剩下两道年轻的嗓音。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都快要下工了。
穆绵背着个背篓，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两人还在嘀嘀咕咕的，丝毫没有要下山的意思。
穆绵摸了摸下巴，圆溜溜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虽然说思慧姐不是个木讷人，她哥也健谈得很，但两人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是不是有点太合拍了？
这么聊得来的吗？
而且她都五分钟没说话了，她哥居然没发现不对。
大概是穆绵的视线太明显，穆卓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小妹过于安静了，“咋了？”
穆绵哼了一声，高深莫测状，“没咋了，就是觉得此时此刻我应该在车底。”
说着还挼了一下狗头，“是吧十一？”
十一：“呜呜……”
十一听不懂，穆卓跟聂思慧也没听懂。
啥意思？
什么车底？？
第48章 第 48 章 看对眼了。
两人听不懂。
穆绵也没解释, 压根也解释不了。
她率先走在前面，“走啦走啦，回去了, 我好饿啊。”
十一估计也饿了。
一听到‘回去’这俩字，‘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留下两个年轻未婚的男女同志下意识看了彼此一眼, 虽然刚刚穆绵话说到一半，没头没尾的。
但她那副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两人后知后觉不自在了
起来，一前一后跟在穆绵后面，快步朝山下走去。
跟刚刚那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投机的气氛相比, 现在这氛围更加怪异了不少。
穆绵脸往旁边偏了一半, 余光看向后面, 眉梢跟着挑了挑。
啧, 没处过对象的人就是不懂。
有时候啊, 这安静的气氛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看看她哥, 也不知道在想啥, 平地都能被草藤藤拌一下，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眼睛长在头顶上了呢。
思慧姐也是，头发上挂了树叶都没发现, 明明树枝都把她头发勾起来了。
嗯…往好处想, 她思慧姐眼睛肯定没长在头顶上, 不然早就发现了。
不过就是痛觉好像消失了。
头发丝儿被挂到了，都不觉得痛吗？
穆绵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痛肯定是痛的, 但心思要是在别的上面，肯定能短暂地屏蔽这点痛。
至于两人心思在哪……
嘿嘿~这男未婚女未嫁的，还能在哪！！
穆绵独自在那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 虽然她上辈子也没处过对象，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这气氛！这状态！
她有点磕到了！！——
穆绵一个人默默磕得很起劲，见这两人不说话，她也不说，就剩下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这就导致，这奇奇怪怪的气氛持续了一路。
知青点离山脚下更近，到附近后，聂思慧率先道：“那我就先回去啦！”
穆绵挥挥手，“昂，思慧姐有空再来家里坐坐呀！”
这话，穆绵以前也说过好多次。
聂思慧也确实去过好多次，但这次不知道为啥，应声的时候没以前那么自在了。
但也还是下意识回应道：“好~”
等聂思慧走远后，穆绵脸上那乖巧甜甜的笑容立马一变，像个小狐狸一样挤眉弄眼地看着她哥。
歪着脑袋，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的模样。
穆卓揉了揉自己小妹脑袋，“你这什么表情？”
他小妹真是古灵精怪的。
穆绵哼哼，“你说呢？”
穆卓挠了挠脑袋，装傻，“说啥？”
穆绵又哼了一声，也没在跟她哥打哑谜，特别直白地就问了出来，“你觉得思慧姐怎么样？”
她早就已经知道聂思慧家里是什么情况了。
不记得是前年还是去年，一个猫冬的日子里，聂思慧来她家坐了坐，跟老太太还有她妈一起扯着闲，扯着扯着就扯到了。
她当时也没有多意外，之前就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家里什么情况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自己能立起来。
在她看来，聂思慧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同志。
兄妹俩慢慢地往家里走着，穆卓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没直接回答自己小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聂知青真没对象吗？”
穆绵撇了撇嘴，“哥你明知故问呀，我不是早就说过思慧姐没对象了嘛。”
穆卓摸了摸鼻子，“确认一下嘛。”
穆绵一脸怪笑地挤了挤她哥，“什么意思？想处处看？”
穆卓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低头跟自己小妹说起了悄悄话，“我觉得她还怪有意思的。”
虽然加上昨天一共也就才见了两面，但自己小妹在信里写过不少，那点点印象跟人对上后，发现这女同志真是挺有趣的。
穆绵一脸‘我很懂’的表情，“喔~有意思啊~”
“哥我跟你说啊，这感兴趣，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穆卓低头撇了撇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你咋懂这么多呢？”
穆绵小得意，“我聪明呗~什么都懂！”
紧接着又来了一句，“那不然要咋说？一见钟情？！”
这年头，哪有人把感情说得这么直白的呀。
穆卓被自己小妹那语出惊人的话震到了，眼睛睁得老大，“不不不，不是…，没到那种程度。”
说是这么说，就是脸不知道为啥红了。
穆绵默默看着自己大哥泛红的脸，鼓了鼓腮。
行吧，双方在这方面都还挺内敛。
她不内敛！！
穆绵很兴奋很激动，“改天我去问问思慧姐，看看她怎么想。”
她还没有做过媒婆呢！想想就激动！！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能成！！！
她思慧姐那状态跟她大哥一样一样的，这叫什么……
这叫看对眼了呀！！
穆卓一惊，“直接问吗？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太快了吧？”
平时大咧咧的男同志，这个时候居然还踌躇起来了。
穆富贵同志之前说过，他当初可是一眼就相中了柳双翠同志的，觉得这女同志一看就像他未来媳妇儿。
某些小伙子别的地方遗传得挺好，这点倒是一点儿没遗传到。
穆绵斜眼看着穆卓，“快吗？你那些战友都是咋相亲的？”
穆卓：“没见过，都单着。”
穆绵沉默了一下。
她哥那些战友都单着好像也正常，平时接触不到啥女同志嘛。
穆绵一脸经验很足的模样，“我见过乐乐她大哥相亲，就见了一面就定下来了。”
“这男同志女同志相亲不就这样嘛，家庭各方面合适就见个面看看，看对眼儿了就处处试试，没问题就扯证！”
穆卓看了还没到自己肩膀的小妹一眼，小小个姑娘家侃侃而谈，穆卓‘嘿’了一声，“这脑袋瓜里天天装的啥呢？真是啥都能说两句。”
穆绵挑挑眉，“当然装的是智慧啦！”
穆绵一兴奋起来那话匣子就收不住，说完又叭叭上了，“大哥你觉得快，大队里一些大婶子肯定不这么觉得，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就有好些人找妈和奶打听了，恨不得当场给你定一个。”
“你就看着吧，要不了两天，肯定会有好些人问到你跟前来。”
“说起来，思慧姐那边，之前也有不少大婶子给她介绍对象呢，她说不合适，都没答应。”
“这段时间少了，因为招工，都瞄着小竹姐和小秋姐去了。”
公社要建厂招工这事儿，穆卓是回家后才知道的。
穆卓皱眉，“小秋还小啊，才十七八岁，急个啥？！”
穆绵：“好女百家求呗，小秋姐稳重又能干，都想先定下来。”
“不过都被四婶儿撅回去了，说大庆哥还没定，小秋姐等过几年再说，其实就是那些人她都看不上，我觉得也不太行。”
她小秋姐多好啊，稳稳重重一大姑娘，值得更好的！
穆卓很赞同自己四婶儿的决定，“二十定下来都不晚，你以后也这样。”
话落，穆卓又觉得还是有点太早了，补充道：“最好还是跟桃子姐一样，多看看多瞧瞧，等到二十五六都行！”
遇不到合适的不嫁也没事儿，他能养小妹一辈子！！
听出了言外之意的穆绵抬抬下巴，嘿嘿笑，“我有钱呢~”
穆卓也笑眯眯的，很好奇，“还剩多少？”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虽然一来一回写过不少信，但每次中间这时间间隔太久了，存在不少信息差。
穆绵往她哥那边凑了凑，很小声道：“老多老多了，有一千多呢！都在妈那。”
这还是没算她那‘不动产’的。
穆卓朝自己小妹比了大拇指，“咋这么能干呢！”——
在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的时候，上午的工已经下了。
运气好的人大概都有点一语成谶的天赋在身上，说啥啥灵。
两人还在那叽里咕噜从相亲扯到存款呢，小路前方迎面走来一个大婶子，看见兄妹俩就先‘哎哟’了一声，“卓小子呀！你们刚从山上回来？”
穆卓打了声招呼，“嗯，带我小妹上了趟山，杨婶儿去哪？”
杨婶儿‘嗐’了一声，“我还能去哪，我回家呀，你好几年没回来咋还把你婶儿给忘了，我家就在知青点那边！”
穆卓：“没忘没忘，杨
婶儿小时候还抱过我呢，我都记得！”
穆绵歪歪脑袋，她哥真是张嘴就来啊。
这杨婶儿家老大才十五岁，她哥五六岁时，杨婶儿才嫁过来，怎么可能抱过？
没人管穆绵在想什么。
杨婶儿很是热情，而且也是个张嘴就来的，“可不是嘛，你们小年轻记性就是好，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大了肯定有出息！”
穆绵：“………………”
隔空抱的吧？
这熟悉的热情开头，她都能猜到杨婶儿下一秒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杨婶儿紧跟着就道：“还没找对象呢吧？婶儿跟你说啊，这对象可得早点找，你看大队长家那高义小子，孩子都能去地里跑了，你们是不是差不多大来着？我记得你好像还比他大半年？”
穆卓纠正，“记错了婶儿，是高义大我半年。”
杨婶儿‘哎呀’了一声，“都一样的嘛，都不老小了，婶儿跟你说啊，婶儿大哥家那侄女，才十九岁，读过初中的，长得明明亮亮的，她以前来找我的时候，说不定你们还见过呢。”
“她现在在她们大队当记分员，家里地里可是一把抓，不管那屋里被几个皮小子造得多乱，要不了一刻钟就能给收拾得规规整整的，还有啊……”
眼看杨婶儿有点要停不下来的趋势，穆卓笑了笑打断道：“婶儿，我对象的事儿得我妈我奶做主，我听她们的。”
杨婶儿噎了一下，有点不高兴，“上午我问你妈了，你妈说看你自己啊。”
穆绵抬头看向自己大哥，穆卓同时投来视线。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
尴尬了，没对好口径。
穆绵扬起个热情的笑容，“我做主！”
“婶儿，我家我做主，我大哥之前说啦，以后的嫂子得我满意才行，不然这姑嫂间有矛盾可不好搞。”
“你看那王麻子家，他媳妇儿和他小妹不就老干仗，那天我都看到啦，两人头发都扯掉了嘞。”
“我要是以后跟我嫂子处不来，打起来可不好搞，一般女同志都打不过我，我要一巴掌把嫂子拍墙上了，也不合适是不是？”
“她要是找娘家人来撑腰，我再把她娘家也拍墙上了的话，那更不合适了，婶儿你说是不是？”
快十三岁的小姑娘，扬着个乖巧甜美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着格外骇人的话，听得穆卓差点憋出内伤。
不过憋笑这种事情，他可是很专业的，心里笑得打颤，脸上也丝毫没显，只配合地露出一种‘我妹子可真是太厉害了’的表情。
一副丝毫没觉得自己妹妹说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引以为傲的模样。
杨婶儿嘴角疯狂抽动，呵呵了一声，“你跟我那侄女儿肯定处得来。”
穆绵也呵呵，“那可不一定嘞，我奶说啊，这人跟人处不处得来，得看缘分，万一她嫌我吃得太多，穿得太好咋办？”
她刚刚才想起来，这杨婶儿那侄女，她大哥没见过，她可是见过的。
那人还跟杨婶儿一起在背后蛐蛐过她，就去年的事儿，还是乐乐偷偷告诉她的。
两人说她一个丫头家，吃得太多，穿得太好。
说她爹妈傻，丫头家不能这么养，要啥都给买怎么行？
要多干活，勤勤快快的才能找个好婆家。
穆绵心里翻着那记仇的小本本，一顿叭叭完，含笑地看着杨婶儿。
杨婶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穆绵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婶儿我们就先走了哈，奶肯定在家等我们吃饭，下次，等下次有机会，咱再说说你侄女儿抗揍、不是…勤快的事儿。”
说完也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穆绵拉着自己大哥胳膊就走——
等到家的时候，柳双翠同志已经回来了，正在把盆里的水呼呼地往脸上捧，听到动静扭头看了兄妹俩一眼，随意问道：“咋耽搁这么久？”
穆绵一脸笑意，“嘿嘿，妈你猜我们在路上遇到什么了？”
柳双翠顺着自己闺女的话道：“遇到什么了？有人问你哥找对象的事儿？”
穆绵朝她妈竖一个大拇指，“可不是嘛，您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青点西边那杨家的婶子，想把她侄女介绍给我哥。”
柳双翠哼了一声，“她家不行，她娘家都把女娃给教歪了。”
穆绵：“我也觉得，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山上……”
说到这儿的时候，穆绵一边撇了她哥一眼，一边凑到自己亲妈耳朵跟前，小声道：“妈我跟你说啊，我们给爷爷那坟头拔完草后，遇到了思慧姐，然后我哥……”
穆绵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短短半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她给讲得格外的精彩绝伦。
母女俩蹲在地上，一个叭叭叭的嘴没停，一个表情跟着变来变去。
看起来好笑极了，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母女俩在讲什么惊天大秘密。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跟着蹲在自己孙女的另一边。
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明明是在自己家，三人却更像是在外面叨叨别人一样。
嗯……
可不就是在叨叨别人么？明目张胆地叨叨。
只见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时不时用眼神看看假装很忙碌的穆卓。
被家里三个女同志盯着的穆卓：“………………”
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儿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不自在过。
正在兴头上的三个女同志可没管穆卓自不自在，还说得很起劲。
最后的最后，穆绵来了句总结，“我觉得他们有戏！”
赵梅花跟柳双翠婆媳俩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那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儿。
柳双翠眼里带着惊喜，她这边还在操心着没影的儿媳妇呢，她家小子速度倒是快，自己先瞅准了一个。
这下她不用愁了，柳双翠走到不知道在冲第几遍碗的穆卓身边，“小聂那丫头我还挺喜欢的，真看上了就加把劲啊！”
赵梅花紧随其后，“就是不晓得丫头是不是真的也瞧上了。”
穆卓摸了摸自己脸，他好像比以前糙了不少。
黑了，脸上摸着也不光滑。
穆卓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应该能瞧上吧？”
果然这人啊，适应能力是相当强的，之前还不自在呢，现在自己也唠上了。
穆绵还不知道自己大哥心里开始在意形象了，给予了对方大大的支持和肯定。
小姑娘元气满满的，“紫腚能！”
这小媒婆她当定了！！
等有空就去问问思慧姐什么想法。
一家四口说得很起劲，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它的狗碗。
然后‘啪’地一下把碗往自己主人面前一放，扬起个大黑脑袋，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穆绵。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也非常饿的穆绵‘哎呀哎呀’地揉了揉狗头，“现在立刻马上给你弄！”
十一：“呜汪…”
赵梅花笑了笑，“要不是十一提醒，饭都要凉了。”
十一：“呜汪…”
桌子上，碗筷早就被穆卓摆好了，饭也都端了出来。
饭自然是没凉的，毕竟现在天热——
等吃完饭。
穆卓包揽了洗碗的活，穆绵也没歇着，背着背篓里的那毒蛇就去了老李叔那。
现在天热，这玩意儿可不经放，得早早处理了才是。
她顶着个大太阳去，成功换回来了十一块钱。
因为毒腺还在，所以多值了几块钱。
这玩意儿浑身是宝，除了毒腺外，蛇油还可以拿来熬烫伤膏，这么一大条能弄好几瓶呢，老李叔转手自己也能挣一些。
穆绵拿着那十一块钱递给了穆卓，“呐，哥你那一石头下去值十一块嘞~”
穆卓没接，笑了笑，“给我干啥，不是说了让你收着了。”
穆绵歪了歪脑袋，“你真的不要吗？这可是你跟思慧姐第一次说上话的见证呢！”
“这你们以后要是成了，那蛇就是个媒婆蛇，这钱就是个媒婆钱。”
说着说着，
穆绵看着手里的十一块想了想又道：“十一这个数字，对你们来说好像不太好。”
很有点光棍的意思。
穆绵抽走了一块，“我拿个跑腿费，剩下的就是十全十美啦！”
穆绵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小嘴叭叭地停不下来，“你可以把它包起来当个纪念嘛，十全十美嘞！多吉利！”
这看似是一张大团结，实际是一个见证呀！
穆绵继续嘚吧嘚，“等过段时间，哥你跟思慧姐接触接触后，感觉她也有要处对象那意思的话，可以把这个给她收着嘛，多么有意义呀！”
相当于拿见证钱表白了！
穆卓惊奇地看着自己小妹，“这个好这个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小妹这脑子，真是各个方面都嘎嘎好使。
小姑娘笑颜如花的，也为自己这个绝妙的主意感到得瑟。
她就说嘛，她理论知识满级！！
虽然没有处过，但是她知道咋处！
杠杠会！
第49章 第 49 章 接触接触。
这一大家子都有点雷厉风行在身上。
穆绵也不例外。
说了要去帮她哥问问聂思慧是什么想法, 便决定当天傍晚就去。
下午没去主要还是因为聂思慧要上工，不然她铁定下午就去了。
聂思慧上午上山都是请假上的，为了帮简木兰弄药。
大队小学老师跟城里的老师不一样, 不仅没有工资，寒暑假这些自然也是没有的。
上一天课拿一天的工分, 不上课自然就没有工分，所以都得去上工。
硬要说的话寒假其实也有, 还挺长，毕竟那时候地里没活，都在猫冬呢——
很快便到了下午下工的时候。
穆绵放下手里的活儿, 一脸兴奋地朝穆卓和赵梅花祖孙俩道：“那我去了啊！”
她要去开启她的小媒婆之路了！
穆卓正在帮老太太理旧线,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挺镇定, 实际上手里的线打结了都没发现。
赵梅花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催促道：“快点去快点去, 你再不去啊, 我看这坨线要被你哥弄得彻底解不开了。”
穆卓对着自己奶也没嘴硬, 挠了挠脑袋，大方承认，“我这不是不知道人家是个啥想法嘛。”
之前是感觉好像有点戏, 但这不是没确认嘛, 不好擅自去揣测人家女同志的心思。
穆绵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 一本正经的表情，“放心！从我的经验来看, 思慧姐那儿肯定八/九不离十。”
赵梅花被逗笑了, “你哪来的经验？”
穆绵扬了扬下巴，“没吃过猪肉肯定见过猪跑嘛，乐乐她大嫂也是一眼就看中了许大哥, 我哥跟思慧姐都看两眼了。”
说着瞟了一眼自己大哥手里那团线，穆绵怪笑了一声，接着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再不走大哥肯定急得屁股都要着火了。”
话刚落，那天天一身牛劲儿使不完的小姑娘便窜出去了三米远。
十一一看自己主人往外跑了，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
穆绵低头看了看大黑狗，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叭叭叭地停不下来，“我又不去山上，你跟着我干啥呀，回屋里待着去。”
十一自然是没回去的，跟个跟屁虫一样。
这狗鬼精鬼精的，明明有些字眼它听得懂，但有时候会选择性不听。
见十一不走，穆绵也没再撵，“难道你也想要个媳妇呀，那我可没办法，我上哪去给你找个漂亮的狗媳妇儿啊。”
十一：“汪汪！”
穆绵：“你去找大哥，我给他找媳妇，大哥给你找媳妇，咱们接力。”
十一：“汪汪！”
穆绵：“不过我看啊，你那媳妇儿估计悬，可不好找嘞，你别抱太大希望。”
十一：“汪汪！”
…………
……
一人一狗就这样嘚吧嘚了一路，虽然彼此都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句句有回应。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知青点。
现在这个时节，天亮得早，黑得晚。
下午下工后，起码还有两个小时天才黑，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弄饭，毕竟还早着呢。
一般都会趁这个时候干点自己家里的活，去河边洗洗衣服，或者弄弄家里的自留地。
知青点也是有自留地的，不过是属于集体的，一起种一起吃，个人是没有的。
穆绵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聂思慧在她们的自留地里弯着腰，不知道在干嘛。
穆绵胳膊挥得老高，声调不自觉地上扬着，“思慧姐！”
聂思慧回头看了过来，“小绵，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穆绵快步跑了过去，“嘿嘿，找你有事儿嘛，要弄啥呀？我跟你一起弄。”
聂思慧摆摆手，“不用不用，不弄啥，我就是看看那小黄瓜有没有挨地上。”
挨地上容易烂，种点菜不容易，烂了怪可惜的。
一听对方不忙，穆绵下一秒便凑了上去，挽着聂思慧的胳膊，“那我问你个事儿呗，思慧姐。”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小姑娘那灿烂的笑容，聂思慧没来由的有点紧张，“啥、啥事儿？”
穆绵环顾四周，这可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四周还有别的知青呢。
穆绵挽着人往外走，“咱去旁边没人的地方说。”
听她这么一说，聂思慧更紧张了，心里泛起了一点波动。
穆绵也没走多远，走出了十来米后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凑到聂思慧耳朵边直奔主题，声音小小地道：“思慧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心里那点猜测和波动落到了实处，聂思慧心跳直接漏了一拍，脑袋里下意识闪过一个古铜色的健壮身躯。
很奇怪，她当时明明没有往心里去，但等回想起来时，那身形却格外的清晰。
聂思慧耳尖微微泛红，莫名觉得自己有点不正经。
记人家男同志没穿衣服的样子干什么？！
聂思慧‘咳’了一声，试图通过这声把那脑海中的身形咳走。
结果头微微一偏，下一秒便对上了旁边小姑娘那笑眯眯的双眼。
圆溜溜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是会说话一样，里面含着意味深长。
穆绵嘴比眼睛还会说，胳膊轻轻捣了捣人，与语气意有所指，“想什么呢思慧姐？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聂思慧视线在空中飘了飘，没找到个落脚点，“挺好一个男同志。”
不管是在乡亲们嘴里还是在小绵嘴里，这人确实都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同志，比她认识的都要优秀。
穆绵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小嘴一张一合，直击重点，“挺好是怎么个好法，能考虑处对象的那种好吗？”
几乎是她话刚落的瞬间。
聂思慧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连着咳了好几声。
穆绵赶紧给她思慧姐拍了拍。
聂思慧刚缓过来呢，然后便又听到旁边的小姑娘说道：“我哥让我问的，他觉得大大地能处！”
聂思慧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点。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咳得了，还是因为那点点春心萌动。
穆绵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思慧姐，你觉得呢？”
聂思慧到底是个能在高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勇敢辍学下乡的人。
除了最开始有一点被小姑娘道破心思的害臊外，也没过多扭捏。
当然也是因为有一点被穆绵那直白的话影响到了，所以聂思慧也很直白。
她迎着穆绵含着笑意的视线大方承认，“我觉得可以接触接触。”
穆绵笑出声，甚至还原地蹦达了两下，“嘿嘿，我就知道！那你们就找个时间接触接触！”
有知青从外面回来，要从这边过。
穆绵也没多待，“思慧姐我先走了哈！”
她要赶回去报喜！
她的小媒婆之路是一条康庄大道啊。
穆绵领着没跑尽兴的十一刚到家门口，迎面就遇上了从公社回来的老爹。
穆富贵推着自
行车，看向自己那开心地仿佛要蹦起来的闺女，“从哪回来的啊？这么开心，捡钱啦？”
穆绵才想起来自己老爹还不知道呢。
她笑眯眯凑近穆富贵同志，小声道：“没捡钱，捡嫂子了，爹你可能快有儿媳妇了。”
这接触接触完不就可以处对象了嘛！
对象处着处着不就可以结婚了嘛！
四舍五入就是……她要有嫂子了！！
穆富贵瞪大眼睛，“谁啊？啥时候的事儿？”
他不就是在公社上了一天班嘛，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穆绵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着急的赵梅花同志已经凑到院子门口来了，“别在门口叨叨，进来说，小聂那丫头咋说？”
穆绵凑过去挽住老太太胳膊，甜滋滋的，“跟我说的一样，思慧姐也觉得我哥不错，可以接触接触，能不能处成对象就看我哥的了。”
晚一步搞清楚什么状况的穆富贵同志随意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放，大咧咧道：“是小聂那丫头呀？小卓今天跟人相看了？”
赵梅花一巴掌拍在自己大儿子后背上，“嗓门小点，万一最后处不成呢，对人家小姑娘名声不好。”
接触接触的意思就是，还需要稍微再了解一下。
虽然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但万一最后就剩下那么一点点不合适的地方呢。
穆富贵同志在自己老娘媳妇面前就没啥地位可言，让小点声就小点声，声音直接压低了八度，低头问自己闺女，“没相看咋就看对眼了啊？”
那声音小到，跟在做贼一样。
穆绵配合着她爹，同样也小小声叭叭，虽然声音很小，但语速可一点不慢。
从早上她们去给老爷子坟头铲草讲起，一直讲到刚刚。
总结起来就是，两个未婚的男女同志在还没有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对对方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并且印象相当不错。
见到以后发现，好像跟对方很是聊得来，非常的合眼缘！
所以一切看似很快，实际很是自然而然。
穆绵讲到最后高高地抬了抬她的下巴，重点是……
她这个小媒婆在里面发挥了大大的作用！！
她简直就是那牛郎织女的鹊桥！
穆富贵很懂自己闺女，当即拍板，“如果他们最后真能结婚，让你哥给你包一个大大的媒婆红包！”
穆绵立马朝穆卓道：“哥你怎么说？”
穆卓：“包！你想包多大包多大！”
穆绵：“那我可就等着了啊，不包厚厚一沓我可是不依的。”——
事情还没成，媳妇儿也还没有进门。
红包的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八字一撇已经有了，那一捺也得画上才行。
穆绵作为一个以小媒婆自居的人，第二天很尽职尽责地开始了自己的做媒之路。
下午下工没一会儿后，穆绵便出现在了知青点，背着个小背篓，“思慧姐，挖野菜去不去？”
说着还悄悄扬了扬眉。
言外之意就是……
挖挖野菜的同时，再偶遇一下我哥！
简木兰这会儿也在这儿，她没多想，下意识问道：“现在去啊？晚上不是说好了煮冬瓜汤吗？我还没试过一起煮，那样弄不太好吃吧？”
要不说聂思慧跟穆卓合拍呢。
之前穆卓被自己小妹调侃的时候还不自在臊得慌呢，但没过多久就能自己主动唠上了。
聂思慧现在也一样，那点点害臊劲儿过去后，坦坦荡荡得很，面对简木兰的疑问丝毫没卡壳，“晚上吃不了就明天早上吃吧。”
说完便朝着不远处的穆绵走去，留下简木兰一句‘明天早上就焉巴了’卡在了嘴边没说出来。
穆绵朝简木兰招呼了一声，然后领着聂思慧一路朝着山脚下走去。
这会儿山脚下人还不少，干啥的都有。
有挖野菜的、有捡柴的还有小孩在那跑来跑去闹着玩的。
穆绵隔老远便看到了她哥带着十一还有小橙子骨头两人在那挖野菜。
穆绵有点小惊讶，她哥啥时候把小橙子和骨头叫上的？明明这人之前出门的时候还只带了狗来着。
果然这男同志一开窍呀，就不得了，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到位。
虽然说是接触接触，但想也知道，肯定不能单独呀。
要知道这年头，单身未婚的男女同志单独走在一起是很容易被说闲话的。
穆绵之前早就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尽职尽责当起了那个掩护，没想到她哥还找了两个。
可以可以，这偶遇戏码很到位！
穆绵在心里悄悄给她大哥竖个大拇指的同时，两人也到了兄弟三人跟前。
然后她便听见小橙子道：“绵丫姐，你跑哪去玩儿了？卓大哥说你不在，让我们来陪他挖野菜。”
他不是很想挖，他也不想吃。
他想去河边玩儿，大壮他们都在河边玩儿。
可是卓大哥说他好久没回来了，不知道哪里有野菜，想让他们领着。
唉，他们卓大哥好像有点笨笨的，怎么会连哪有野菜都找不到呢，不到处都是吗？
穆绵瞥了自己大哥一眼。
整挺好，连两个小弟都能拿来用。
穆绵：“我去知青点玩了。”
小橙子撇了撇嘴，“知青点有什么好玩的，我想去河边摸田螺。”
知青点当然没什么好玩的，但是当小媒婆很好玩呀~
穆绵笑眯眯地朝两个小堂弟道：“想去就去吧。”
这儿有她了！
一听这话，两个小男娃丝毫没犹豫就跑了。
剩下一对未婚的男女同志以及她们的小媒婆在原地。
两人都不是扭捏的人，说了要接触，便真就认真地聊上了。
穆绵一直待在两人中间，也不插话，就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嗯，她哥又把一颗杂草当野菜挖了，回家以后要可得好好挑挑拣拣一番才行，她又不是兔子，可不喜欢吃野草。
她思慧姐倒是没把野菜认错，就是一颗菜挖了一两分钟还没挖完。
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这菜镶在地上了，实际上不就轻轻一撇的事儿嘛。
穆绵饶有兴致地看了大概五六分钟，前方跑远的十一忽然传来了一声狗叫声。
穆绵蹲在地上抬头望了望，“叫啥呢？十一不会逮到兔子了吧？”
穆卓长得高看得远，“好像是在追麻雀呢吧。”
穆绵来了兴趣，起身道：“看看去。”
这狗可喜欢跟鸟较劲了，但每次都追不到。
毕竟人家长了翅膀嘛，它一个地上跑的，哪能追得上人家天上飞的。
十一每次都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穆绵也没忘自己小媒婆的职责，挽着聂思慧的胳膊就走，“走走走…思慧姐我们去那边挖！”
大概是受了石小莲的影响，穆绵现在在山上转悠的时候也下意识喜欢绕小路。
一通绕来绕去后，还是没能欣赏到一番狗追麻雀的戏码。
十一跑太快了，只留给了她们一个黑不溜秋的背影。
不过这地方倒是挺偏僻的。
没人来，同时也没啥野菜就是了。
菜不菜的不重要，反正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趁两人说到一起的时候，穆绵悄悄走远了一点。
小媒婆本婆就是这么自觉。
有外人的时候，她是个好掩护。
没外人的时候，也绝对不当电灯泡。
没穆绵什么事，她就随地捡了一些小枯枝。
然后还时不时地趴在树后面，竖起个耳朵，想听一听她哥跟她思慧姐在没有她在的时候会聊些什么。
刚刚有她在的时候，说得都可正经了。
她大哥全程都在说，平时的训练时间是什么样子的，多久能休假一次，家属院的条件怎么样，诸如此类。
真就跟相亲一模
一样，没有之前来得甜蜜。
穆绵竖起个耳朵听了半天，发现啥也没听见，她大哥跟思慧姐不知道啥时候走远了一点。
穆绵跟做贼一样，悄咪咪地跟近了一点，然后像个小壁虎一样趴在一个大树后面，继续偷听。
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就容易忽略到一些小细节。
穆绵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毕竟这树很大，她又不胖，完全可以躲得严严实实。
实际上，在穆卓和聂思慧的视角，看到的就是……
一棵大树旁边，扒拉着两只小手，大树根部还有一只小脚也翘了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小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躲在树后面的。
穆卓聂思慧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一声。
聂思慧小声道：“难得看到小绵还有犯傻的时候。”
小姑娘可是一直都机灵得不行。
穆卓也有被自己小妹可爱到，瞬间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儿，他每次抱着小妹的时候也是这样，小丫头手脚并用地扒在他身上，小小一只特别可爱。
穆卓凑聂思慧近了一点，也小声道：“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另一边。
啥也不知道同时啥也没听见的穆绵，悄悄探了个脑袋。
然后就发现，她大哥跟思慧姐离得好像有点近耶~
穆绵眼睛一下微微放大了一点，说什么呢？悄咪咪的！
肯定是什么不好意思让她听到的话！
穆绵激动了，那颗好奇的心无处安放。
然后，又悄悄地迈着步子往前走了一点，躲在了另一棵树后面。
这下能听到了，就是她怎么好像听到了她的名字？？
穆绵刚想仔细听听，余光忽然瞥到下坡处许乐乐和石小莲正在朝这边走来。
同一时间，许乐乐也看见了穆绵。
小姑娘挥着胳膊，刚要大声喊呢。
穆绵食指竖在嘴边，赶紧‘嘘’了一声。
许乐乐见状立马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拉着石小莲就往坡上爬。
三两下的功夫两人便爬到了穆绵跟前，许乐乐跟做贼一样的表情，“怎么啦怎么啦？干什么呢？”
穆绵又‘嘘’了一声，“看我哥跟思慧姐搞对象呢，你们俩来这边干啥呢？”
石小莲：“半路遇到的，她说昨天在这边看到了只野鸡，非要拉我过来找找。”
许乐乐对着穆绵道：“我刚刚去你家找你呢，赵奶奶说你不在。”
穆绵：“嘿嘿，我忙着当媒婆呢。”
石小莲：“你哥跟聂知青已经处上了？”
穆绵摇头，“还没有，这不是还在接触呢嘛，我觉得应该快了。”
许乐乐往那边探了个脑袋，小小姑娘也是好奇得不行，“她们说啥呢？”
穆绵跟着竖起个耳朵，还欲盖弥彰地拉着两个小姐妹往下坡处躲了躲。
然后，排排猫着的三人便听到穆卓跟聂思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两人有来有往的。
一个说，我小妹小时候巴拉巴拉……
另一个也说，我刚来的时候，小绵巴拉巴拉……
一来一回好多趟，全是关于穆绵的种种。
石小莲悠悠的地看着穆绵，“这就是你说的搞对象啊？”
听起来一点也不像。
许乐乐很天真的语气，“男同志跟女同志接触的时候都要说这些吗？我大哥大嫂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他们说我啥了？”
说到最后小姑娘还撇了撇嘴，“哼，我大哥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他天天说我是个皮猴子投胎的。”
当事人穆绵，“………………”
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容她再听听！——
事实证明，再听也就那样。
这俩人真的在聊她，聊得还很起劲。
她大哥就差把她小时候尿裤子的事情说出来了。
穆绵撇了撇嘴，她都不知道她这个小媒婆还能拿来这样用。
她以为两人会说一点甜滋滋的话呢。
比如像她妈柳双翠同志说的那样，说她爹穆富贵同志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给她送了一把野花，还腻歪歪地说了句人比花娇。
她大哥这方面真是一点也没有遗传到穆富贵同志呀！
不过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以处对象为目标接触上了。
可喜可贺！！
那点点好奇心得到满足后，穆绵没再刻意去听不远处的两人在说什么。
三个小姐妹排排坐。
穆绵胳膊捣了捣石小莲，悄咪咪道：“说起来，我爹前两天还想着让你姐给我当嫂子呢。”
石小莲立马道：“他们不合适，我姐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穆绵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他们不合适。”
话落，穆绵紧跟着又好奇道：“你有想过要给你姐找个什么样的吗？”
她之前跟那杨婶子说，她大哥未来的媳妇儿必须她满意这话，感觉放在石小莲身上更适用。
都可以想象得到，石小莲要是不同意，石小竹估计都不会跟人有接触。
这人一直都把妹妹跟妈妈放在首位，其他人都得往后排。
许乐乐随手抓了一把旁边的野草，叼了一根在嘴里玩儿。
没等石小莲说话呢，她先含糊地噼里啪啦说了起来，“我妈也很喜欢小竹姐，想说给我二哥呢。”
石小莲立马道：“你二哥也不行。”
许乐乐扭头，很是疑惑，“为啥？我二哥又不像绵绵姐大哥一样，要去老远的地方。”
石小莲被噎了一下，“反正就是不行，不太合适。”
穆绵瞥了石小莲一眼。
她有点看懂了，就是觉得自己姐姐跟谁过都不放心嘛。
跟那老丈人看女婿一样，看谁都不顺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是石小莲便来了一句，“我姐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事，我能养她。”
穆绵：“………………”
真是没看出来呀。
这人还是个隐藏的重度姐控，虽然平时没有左一句我姐怎么了又一句我姐怎么了，但在心里把自己姐姐一辈子都安排好了。
许乐乐这个真正的小姑娘看问题角度比较清奇，“要养一辈子啊，那得多少钱？”
石小莲还真认真回答了，“不知道，还没养。”
许乐乐嘿嘿笑，“我不费钱！不知道我爹妈愿不愿意养我一辈子。”
说完，话锋又一转，“不过还是算了，等我长大了我要自己挣钱！”
穆绵对自己小姐妹表示了支持，“挣！咱们以后挣大钱！！”
许乐乐凑过来挤了挤，仰着个脑袋畅想了起来，“等我挣了大钱，我就天天去国营饭店买肉吃，天天买不一样的头绳儿，哦对，还有新衣服，绵绵姐你想买什么？”
穆绵：“我啊…”
她当然想买房子啦，买多多的房子！
到处买的那种！
不过这话，穆绵还没说出来，她想得正美呢，十一从后面跑了过来，嘴边还沾了一点鸟毛。
穆绵揉了揉狗头，“你不会真逮到了吧？”
十一当然不会回答她的，只凑过去蹭了蹭穆绵的手掌。
穆绵把狗嘴边的鸟毛摘了摘，发现狗嘴里也没有血迹，估计就是没逮到。
三人排排坐了这么一会儿，许乐乐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平时即使一个人的时候，小姑娘也喜欢在山里跑来跑去。
这会儿许乐乐还惦记着昨天看到的野鸡，她拉了拉十一，“野鸡可比麻雀好捉多了，十一走，我们找鸡去，绵绵姐你去不去？”
穆绵摇头，“我一会儿就去找我哥了，你带十一去吧。”
她要是跑了，万一一会儿来两个乡亲看到她哥跟思慧姐单独在一起那多不好！
如果是确定了对象关系那当然没事，但这不是还没确定呢嘛。
许乐乐迫不及待地就领着十一跑了，都没顾上喊石小莲。
穆绵扭头往她哥的方向看了一眼，没野菜挖两人就在那捡柴。
这么一会儿时间过去，还真捡了不少。
等穆绵视线收回来的时候
，发现石小莲还坐在旁边。
穆绵‘咦’了一声，“你不回家呀？”
要知道，最近招工在即。
石小莲把家里的大活小活都包揽了，就为了给石小竹多腾出一点时间来看书。
石小莲：“一会儿再回，我要是显得太在意招工这件事情，我姐会紧张。”
穆绵：“你终于发现了。”
这人很多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但一旦放在她姐身上，她就比石小竹本人还在意。
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石小莲露出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没再说这个，扭头朝穆卓跟聂思慧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后视线收回又看了穆绵一眼。
穆绵不明所以，“你看我干啥？”
说着又自顾自得意了一下，眼睛笑眯眯的，“是不是也发现了我有做媒婆的潜质？看我哥跟思慧姐多般配！”
学历方面，两人本质上是一样的，思慧姐没拿到高中毕业证是特殊情况。
工作方面，现在来看当然是她哥更厉害啦，但等风气好了，开放以后，她相信思慧姐肯定也能抓住机会的。
再说随军这事儿，思慧姐也完全不会舍不得娘家人。
所以啊，大大的般配，简直天造地设的一样！
石小莲‘嗯’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穆绵两眼。
本来还在想着自己大哥和聂思慧的穆绵，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点不对，“有事啊？”
话落，想起了什么似的，穆绵整个人兴奋地往石小莲那边靠了靠，差点给人挤了个踉跄，“啥事呀？啥事呀？”
不会又是找人参之类的好事吧？
她可以！
她大大的可以！！
第50章 第 50 章 回忆过去。
穆绵想得很美好。
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多多的有, 天天有她都不嫌烦，只会立马化身成陀螺，朝着小钱钱狂奔！
可惜了, 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而已。
说起来。
这三年多，她跟石小莲的这种‘合作’都没有了。
真是怪让人遗憾的。
但是……
就在刚刚！就在此时！
石小莲的这个状态, 分明就跟之前一样，要对她说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穆绵眼睛亮晶晶的, 瞳孔上仿佛都印着人民币的符号，她微微低头靠近石小莲，一脸‘我准备好了, 你有什么大大的惊喜快说吧’的模样。
也没辜负她的期待, 石小莲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 “招工那天你去吗？”
本来已经准备好听一点秘密的穆绵一愣, 下意识道：“我不去呀, 我去干啥？”
刚说完, 穆绵抬头看向石小莲, 眯了眯眼睛，“你想让我去啊？”
石小莲点点头，“嗯。”
穆绵现在这个心情跟当初听到石小莲说半山腰有人参时差不多, 激动难耐, “哎呀, 你直说嘛，为啥要让我去呀？咱们谁跟谁呀, 你说是不是？！不要欲盖弥彰来个提前。”
就跟以前老是以‘我听说’开头一样, 她们谁不知道谁啊，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偏偏穆绵越是好奇，石小莲越是稳得住。
相处久了的两个人就是很容易互相影响, 石小莲也皮一下很开心，就是不直接说，而是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明后天应该要下大雨。”
穆绵：“………………”
不得了了。
这浑身上下没一点幽默细胞的人开始皮皮虾上身了。
她有罪，是她把人带坏了。
穆绵仰头看了看天，幽幽道：“会不会下雨我看不出来，但是要不了一个钟，天就要黑了这件事情我还是看出来了的。”
石小莲跟着望了望，到底没再卖关子。
其实这事儿她想起来好久了。
上辈子，公社当然也建厂招工了，连考试的时间都没有变，都是这个礼拜五。
不过那时候没她们家什么事，但是她还是跟着去看了看。
当时就在想，如果姐姐在的话，肯定能考上，她要替姐姐去看一看。
也没有待很久，就看着那些人陆陆续续地进去参加考试后，她就走了。
比所有人回大队的时间都早。
她平时去公社习惯了走小路，路不好走，但是距离近。
还没走多久，便看见那钱知青拎着个包，也从小路这边走来。
上辈子，那钱知青入赘就在招工这一天。
她跟知青都不熟，即使迎面遇上，也是连个招呼都不会打的那种，她对知青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那些大婶子们的嘀咕。
那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那钱知青是要去公社入赘的，是后来才知道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有一件事却让她很印象很深刻。
那就是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钱知青被石头绊得踉跄了一下，随之包里发出来了好几声很清脆的声音，像金属碰撞。
本来，她没留意的，是那钱知青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大惊吓一样，飞快地捂住了包，还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仿佛是刚做完贼过来的，怕人发现他包里的赃物。
见她没反应，那钱知青才又快速朝公社走去。
可能是因为当时钱知青那动作太过警惕，所以她等人走后又多往四处看了几眼，没看出个啥来。
倒是在又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她在一个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小箱子。
当时她还捡起来看了看，想着看能不能拿回家用，但是很可惜，箱子破破烂烂的。
估计是在土里被埋了很久，因为前一天刚下过雨的缘故，有些地方的泥巴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在哪里滚过一圈。
盖子上还烂了个大洞，没办法用。
不过从那挂锁的地方来看，倒像是刚被撬过一样。
也没多想，她就又直接给扔那了。
直到好多年后，那时候都开放了，知青也都陆陆续续能回城了。
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的事情，尤其是那些知青跟本地人结了婚的家里。
很多都是，走之前说得好好的，安顿好了就过来接人。
实际上是，一走便杳无音信。
那几年的时间里，公社各个大队都有这种事情发生。
偶然的一天，她听到大婶子们提起了在公社入赘的钱知青。
大婶子们说，那钱知青也早就跑了，还发达了，有钱得很。
听说又新娶了一个媳妇儿，她前头那一个媳妇儿带着家人找了过去，说要把人腿打断，结果只能灰不溜秋地回来。
因为人家钱知青现在有钱，她们惹不起了，腿自然是打不断的。
这种知青一走不回的事情，已经不稀奇了。
大婶子们更多的是在那里唠，那钱知青从哪弄来的钱。
才走了半年呢，干啥能来钱这么快？！
是能做生意了不假，但做生意也要本钱不是？
钱知青之前入赘那家可是没给过他钱的，看他还看得紧，哪有时间弄钱呀。
前头那一个媳妇儿家打人不成，回来后也是气不过，就到处嚷嚷，说钱知青能这么有钱说不定就是偷了谁家的。
最后的最后，那钱知青到底怎么变有钱的，依旧是个谜——
石小莲快速把这些事情给穆绵讲了一遍。
穆绵猫着上半身，听得目瞪口呆的，“那钱知青后面还发达了？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石小莲：“你又没问，而且，重点是这个吗？”
穆绵：“哦对，我确实没问来着。”
她当时好像只问了钱知青入赘那家是个啥情况。
跟石小莲这人说家长里短就是这样，你问啥她说啥，不问就不说，因为她懒得说，也没兴趣。
不过这确实不是重点，现在事情都跑偏十万八千里了。
那钱知青都提前入赘三年多了。
重点是……
“你怀疑，当时钱知青捡到了什么宝贝？”，穆绵来了句总结式提问。
石小莲点头，“嗯，现在回想起来，是挺像的。”
“他当时那个样子，一看就是突然得了什么东西，心情还没平复过来。”
所以连她一个不大的小姑娘都警惕。
穆绵很赞同地点点脑袋，一夜暴富，突然发大财是会这样的。
人会变得飘飘然，心像飘在云端一样，刚开始收敛不了一点。
她之前找到人参那会儿不也开心了好久。
控制不住，一点都控制不住，想想就开心！想想就激动！
石小莲瞥了穆绵一眼，“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可能其实啥也没有。”
穆绵心态很好，“有没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找不到就当去公社玩了。”
招工本来她没想去的，现在刚好可以去看看，人肯定很多很热闹。
话落，穆绵蓦地又想到刚刚石小莲那句没头没尾地说，明后天会下大雨的话。
穆绵狐疑地看了石小莲一眼，“你是不是去找过了？”
石小莲没否认，“没找到。”
确实不管是哪辈子，她财运都比较差，这种单靠运气的事情几乎跟她无缘。
当然也不排除，那箱子还没被雨冲出来。
她记得的，明后两天这雨下得还挺大。
箱子具体长啥样她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但很破很旧这是肯定的，而且箱子有些地方湿漉漉的。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跟穆绵合作确实都是最佳且唯一的选择。
光靠她自己找不知道要找到啥时候，就像那人参一样，她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
这箱子在她想起来后，找了两次没找到便放弃了。
这辈子不会有钱知青再从那里过，但也不排除会有别人，纯靠她自己的话，估计被别人捡走了她都找不到。
纯靠运气的事情还是交给运气好的人来做比较好。
这样她起码能分一半，要是被别人捡走了就啥也没有了。
想着想着，石小莲忽然又想起了之前那野猪的事情，飞快强调道：“如果找到了，五五分！”
‘五五’这两个字，强调地特别重。
穆绵‘啧’了一声，挑挑眉梢，“干什么这么警惕，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我是那种坑小伙伴的人嘛。”
“五五分！肯定分！！”
说着说着，穆绵笑了一声，“之前那野猪，分得还挺合理的吧？”
“你看啊，我四叔小叔他们弄猪卖猪折腾了一晚上呢，分给他们是不是应该的？”
“还有我爹，他那边的人脉是不是很重要？他要是不认识些人，那野猪放坏了都不知道咋处理？”
“天气那么热，坏了不就白折腾一趟了，这就得值一个分成了吧？”
石小莲没觉得不合理，只是穆绵这人长得太有欺骗性，所以她才下意识强调了一下而已。
野猪那事本来她自己一个人就搞不成，她姐她妈都不行，而且她没有办法跟她们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她只是提供了一些信息和带了带路，然后就得了三十五块钱和五斤肉。
已经挺多的了，公社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工资才十七八块呢。
这相当于人家两个月的工资了。
如果当时不找穆绵的话，五斤肉和三十五块钱她必然是拿不到的。
那野猪只会下来拱苞米，然后被大队长带人打死，到那个时候，分到她家的能有个五两就不错了，她记得她上辈子就拿到了一两。
石小莲刚这么想着，然后便听到穆绵嘿嘿一笑，“其实我当时想的是三七来着，是你自己非要说二八的。”
穆绵胳膊捣了捣石小莲，“你当时那么客气，那我自然也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啦！”
石小莲：“………………”
她就说，这人从里到外只有这张脸是乖的。
石小莲操着她那熟悉的死鱼眼默默地看着穆绵。
穆绵直接无视了那幽幽的眼神，一副自己很有经验的样子，“学着点，下次有人敢叫一九，你就喊九一，气势上不能输！”
石小莲‘呵呵’了一声，“学到了。”
穆绵很欣慰，“学到就好！”
石小莲没再说什么，事情说完她该回家了。
这会儿本来也不早了。
穆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有小媒婆的任务在身，扭头发现她大哥和思慧姐也正在朝这边走来，一人手里都提了一捆柴。
看两人这样子，接触得应该是相当愉快。
穆绵也跟着开心，她跟石小莲不一样，没有看谁都不顺眼，她非常希望她哥能找一个情投意合的！
石小莲跟着往那边撇了一眼，确实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这两人那时候一个牺牲的牺牲，一个辛辛苦苦熬了十几年。
现在这样倒是挺好。
石小莲视线收回，朝着穆绵说了一声，“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先回去了。”
穆绵点点头，然后才又想到，“乐乐呢？咋还不回来？”
石小莲：“估计是跑疯了吧。”
她们俩才刚说完呢，在穆卓跟聂思慧身后便出现了一人一狗的身影，不知道是从哪个坡里冒上来的。
许乐乐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传了过来，“绵绵姐！哈哈哈哈哈…我找到啦！”
十一比乐乐跑得可快多了，‘嗖’地一下，像一阵风一样狂奔而来。
穆绵摸了摸狗头，看来跑疯的不只有乐乐一个人，她家十一今天也挺疯的。
许乐乐晚一步拎着只大肥野鸡跑了过来。
穆卓‘嚯’了一声，“这鸡可真肥！”
许乐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是十一先看见的，野鸡那个窝特别特别的隐蔽，我都没看见，十一追的时候这鸡慌慌张张地朝我这边跑，我一下就给它扑住了。”
小姑娘脑袋上还顶了一些树叶杂草，头发有点乱，看得出来当时战况很激烈。
额头上还有一道刮痕，也不知道是被树枝刮的，还是被鸡抓的，还好不是很严重。
穆绵给人理了理头发，“厉害啊！”
几人边下山边一路说着话。
许乐乐拎着大肥鸡嘿嘿笑，“绵绵姐我跟你分！”
穆绵笑，“你跟我分啥，我又没帮忙，十一看见的你就给它分点骨头就行。”
穆卓新奇看着自家的狗，“真不知道它到底是眼睛尖还是鼻子好使？”
聂思慧：“都有吧，小绵养得好，十一比我以前见过的狗都要油光滑顺一些。”
本来想先下山的石小莲没插话，默默地看了十一一眼。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她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运气好。
唐老爷子家的狗就没这么厉害，明明唐老爷子在这方面更有经验。
她都发现好几次了，十一有时候明明是在追鸟，但是一个扑腾过去，就能扑腾到一个野鸡窝，偏偏那鸡还就在窝里。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有些运气好的人，连养的狗都经常走狗屎运。
这么想着，石小莲不自觉地就对招工那天期待了起来。
穆绵也挺期待的，但到底还没忘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她一路挽着聂思慧，一会儿跟这个说两句，一会儿跟那个说两句，掩护打得很到位。
这小媒婆做得可以说是很尽职尽责了。
石小莲家单独在一个方向，到山脚下后这人就朝另一边走了。
聂思慧背着她捡的小捆柴和只有一个底的野菜回了知青点。
今天轮到简木兰做饭，聂思慧回去的时候，简木兰刚把冬瓜切出来。
聂思慧把柴放到了灶台那边，简木兰看着对方的篮子‘咦’了一声，“你不是挖野菜去了吗？近处的都被挖完啦？”
聂思慧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这么点刚好，不用留到明天早上，随便弄一下就能吃。”
简木兰笑，“加个菜也行。”
说完，简木兰又笑了一声道：“你也是不嫌累，上了一天工还跟人家小姑娘往山上跑。”
她这话一出来，聂思慧下意识先想到的是那个健壮的身影，说话都没之前那么坦荡了，卡壳了一下，“还、还行。”
她是真没觉得有多累，毕竟在山上那段时间她们也没有走多远，一直在原地打转——
另一边。
穆绵她们自然更不会觉得累了，满山遍野跑的狗子也依旧活力满满。
然后，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穆绵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狗跟着乐乐屁颠屁颠地走了。
准确地说，是跟着乐乐袋子里的鸡走了，看都没看她这个主人一眼。
真是好现实一狗，有肉就是娘呗。
说好的狗不嫌家贫呢，她家狗怎么不一样？未免有点太过能屈能伸了吧。
穆绵当即对这狗子表示了鄙夷。
自家妹子那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目睹了全程的穆卓发出了一声爆笑。
柳双翠在院子里忙活，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笑啥呢？”
随即又问道：“十一怎么跟乐乐走了？”
穆绵毫不犹豫告了狗子一状，“乐乐逮到了一只野鸡，十一就不要我这个当娘的了。”
柳双翠：“小姑娘家家的，什么娘不娘的。”
穆富贵同志插了一嘴，“你哥笑得跟捡钱了一样，我还以为跟人家小聂丫头处上了呢。”
柳双翠紧跟着关心道：“接触得怎么样？”
穆卓嘿嘿笑，“有戏！”
穆富贵同志很八卦，“你们聊啥了？”
这问题穆绵很有发言权，“我听到她们聊我了，叽里呱啦，你一句我一句的。”
穆富贵：“聊你啥？”
穆绵甜甜一笑，“当然是夸我聪明可爱机灵能干啦~”
这话不算假，在她思慧姐嘴里她就是这样的。
穆富贵揉揉闺女脑袋，“那这确实没说错。”
然后又对着穆卓道：“就聊这些呀？你没随手摘点野花啥的送给人家？”
穆卓对自己老爹传授的经验并不是很信任，直接选择性无视了，只回答了前半句，“还说了一些家属院那边的情况。”
柳双翠瞪了自己男人一眼，朝着穆卓道：“别听你爹的，都没处上呢，摘什么野花。”
穆富贵不服，“处上了就可以摘了嘛，我当时送你的时候，你不还笑得跟朵花一样。”
柳双翠：“我那是没好意思说，给你留了面子，你那花都焉巴了，跟霜打的一样。”
穆富贵：“大夏天哪来的霜啊，我当时那不是怕被人看见嘛，去找你的时候藏衣服里的，在衣服里藏了一路。”
柳双翠一脸恍然大悟，“我说当时怎么闻到了一股汗臭味，那花梗子还湿漉漉的，你还跟我说，是你刚刚路过河边洗手了，其实是你的汗吧？”
穆富贵摸了摸脑袋，露出了一个憨笑，“嘿嘿，这不是怕被你嫌弃吗？”
柳双翠立马露出了个嫌弃的表情，“别说了，我现在开始嫌弃了。”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
留下穆绵穆卓兄妹俩排排站在旁边看戏，期间老太太一直在厨房里，连个头都没探出来。
估计是都习惯了自家老大的各种不着调。
穆绵咂巴了一下嘴，感情柳双翠同志之前给她讲的是美化版的。
只能说，真不愧是她爹，浪漫中都透着一丝离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