膨胀归膨胀, 苞米还是要弄的。
苞米粒到时候拿去磨成粉，掺点细面，再用老面发酵一下, 蒸出来的窝窝头还是很香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这种做法，吃的主要还是苞米面, 有条件的才放点细面粉。
苞米粒都弄下来后，穆绵用竹筛子抖了抖散落的须须和一些壳。
看见自己亲爹从外面进来, 穆绵放下竹筛子，整个人还洋溢着一股喜气儿，“爹, 你有空再给我做个箱子呗！”
对于自己闺女的要求, 穆富贵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应的, “行啊。”
不过穆富贵还是问了一嘴, “咋想要新的了？你那屋不是有两个嘛, 不够装你那些小玩意儿啊？”
穆绵点头, “昂~”
可不就是不够了嘛, 她那泼天的富贵都要溢出来了！！
满啦！！！
穆富贵：“今天来不及，等下礼拜天都有空就给你做。”
穆绵灿烂一笑，“谢谢爹~”
穆富贵有点被自己闺女的笑容晃到, 小丫头自从下午回来后好像就格外开心, 傻乐傻乐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在乐呵个啥。
穆富贵也跟着乐呵上了，“谢太早了, 想要个啥样的箱子？跟你那小箱子一样式儿的我可弄不出来啊, 你爹我这手杀猪可以，雕花那是真不行！”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这手底下就出不了细活, 在木头上雕花这种事情，即使是亲闺女要求，他也干不来。
穆绵摆摆手，“不要花，能放东西就行。”
管它木箱子花箱子，能装宝贝的都是好箱子！！——
穆绵一连乐呵了两三天，每天睡前睡醒都要打开自己的小箱子看看。
也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她那泼天的富贵和爆棚的运气！
这运气，真是比上辈子还要好。
以前只能称得上个顺遂，现在这叫有福气！大大的福气！！
也就是现在没有彩票店，不然她高低要进去整两注。
不过这铜碗也不比彩票差就是了，虽然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出手，但这玩意儿它肯定是升值的呀。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等以后发展好了，那这价值不得咔咔涨！！——
有了稳坐泰山的大钱钱，穆绵也没忘挣她的小钱钱，每天都抽了半天时间在家写写画画，小人书已经初见雏形了。
礼拜三这天，天气转阴。
老太太又要去小儿媳那看看，小麦苗姐妹俩都还处在不怎么能脱手的月份。
很多时候，郑夏兰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需要婆婆和妯娌们搭把手。
穆绵干脆也跟着一起去了。
祖孙俩到的时候，小麦苗姐妹俩正在闹觉，哭哭啼啼的。
郑夏兰跟小橙子母子俩一人哄一个，小橙子这个哥哥当得还挺像模像样的，拍小孩的手法很是熟练，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干这活。
赵梅花走到小橙子旁边，“我来抱会儿。”
小橙子立马一脸解脱了的表情。
看得出来，是有兄妹情的，但是妹妹们在闹的时候，这感情起码得打一半的折扣。
婆媳俩坐炕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赵梅花问：“我看那盆里泡了豆子，要拿去磨？”
郑夏兰点头，“隔壁张婶儿跟张叔说是今天上午打算做点豆腐，早上过来问我们要不要用磨，反正豆子还有，干脆也跟着弄点。”
石磨这东西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隔壁张家就有一个，附近几户人家平时都用张家的。
用也不白用，会多少给点东西。
所以张家一般用的时候都会问附近几家一嘴，毕竟这东西太笨重，洗一趟也是挺费劲的。
婆媳俩在屋里说，穆绵就在院子里帮忙弄了弄豆子，有一些泡好了，还有一些还没剥出来。
没出十来分钟，赵梅花从屋里出来，蹲在泡豆子的盆旁边抓起一把看了看，扭头对郑夏兰道：“我看差不多了，端老张他们那边去吧。”
说着还没忘叮嘱穆绵跟小橙子姐弟俩，“看着点小麦苗俩，醒了要是哄不住就抱到你们张奶奶家来。”
穆绵挥挥手，“知道了奶，你跟小婶放心去吧，有我看着呢。”
赵梅花确实对自己这孙女挺放心的，没再过多叮嘱，跟自己小儿媳抬着盆就出了门。
磨豆子不是一个轻松活，一时半会儿弄不好。
等穆绵带着小橙子把剩下的豆子都剥了出来时，老太太跟郑夏兰还没回来。
穆绵环顾一周，又给老母鸡添了点水。
看小麦苗姐妹俩也没有要醒的迹象，穆绵刚想着要不要也去张奶奶家看看的时候，她前脚刚从里屋出来，后脚小麦子便哼哼了起来。
没出两秒钟，小苗苗紧跟着自己姐姐的步伐，也一副即将要醒的模样。
听到动静，穆绵又扭头拐了回去。
墨菲定律诚不欺她，她刚才想着人不会醒呢，这会儿小麦子眼睛都已经睁开了。
小橙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还在哼唧的小苗苗，企图把自己小妹再次哄睡。
可惜小家伙不是很给她哥面子，姐弟俩任命地一人一个抱起来哄。
穆绵才刚摇了小麦子几下，小橙子突然一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姐，你得先……”
给她们把尿。
后面的话小橙子没说完，因为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小麦子已经尿了。
虽然有尿布垫着，但还是渗透了一点到穆绵身上。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穆绵抽出湿哒哒的胳膊，熟练地甩了甩。
这点可比小雪花弄她身上的少多了，想起小雪花，穆绵就又想起了她那铜碗，嘴角不受控地就往后脑勺咧。
小橙子还在慌忙给小苗苗把尿呢，一看自己堂姐居然笑了。
小橙子一脸看傻瓜的表情，“姐你傻了呀？”
被尿了还这么高兴。
穆绵高深莫测的模样，一边给小麦子换尿布一边道：“你不懂，说不定这是在预示我即将有好事发生呢。”
小橙子确实不懂，他只知道他姐这衣服一会儿肯定得洗了，洗衣服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穆绵也没跟小男娃解释，自顾自地乐呵。
不闹觉的小麦苗姐妹俩还是挺好哄的，换好尿布收拾干净后，穆绵随便拿两块破布在人头顶上方晃晃，姐妹俩被逗得露
出了笑。
两小只这几个月又长开了点，五官看着越发像郑夏兰，还挺可爱的。
等婆媳俩磨完豆子回来后，穆绵喜提了一盆豆渣，晚上一家子就吃了点简简单单的豆渣饼。
简单但好吃，满口都是豆香——
时间一晃十来天过去，转眼进入了九月上旬。
暑假要结束了，穆绵也即将光荣地成为一名三年级的小学生。
几年级不重要，对穆绵来说都一样。
她现在正惦记着寄出去的那两份稿子，这么久了，按理来说该有回信了。
到现在还杳无音信的，连个回信的影子都没看到，不会真的石沉大海了吧？
那期刊出版社所在的城市离她们这还没有她哥离她们这远呢，给她哥寄东西一般快的话，半个月就能到。
按理来说，出版社这边用的时间只会更短。
可惜这年头通讯实在不方便，穆绵惦记归惦记，她也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干等着。
不过虽然没有等来期刊的消息，穆卓的信倒是等来了。
礼拜五这天，穆富贵带了一个包裹回来，穆绵一看就知道是她哥寄的东西，眼睛一亮，“大哥写信回来啦？”
东西有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包裹里面肯定有信！
这年头打电话不方便，全靠写信报平安。
信到平安到。
穆富贵从自行车后座把包裹薅了下来，递给自己闺女，“去拆开看看。”
穆绵抱着包裹就进了屋，然后就看到了信下面一片红彤彤。
柳双翠惊讶，“哪来的这么多大红布？不老少了，这得十来尺吧。”
穆绵一边拆信一边说道：“大哥肯定有写，看看就知道了。”
穆绵念信，穆富贵夫妻俩跟老太太就坐旁边听，听到游泳比赛赢了第三名时，穆富贵‘嘿’了一声，“小时候那些鱼没白摸！他们那一群同龄小子，就数他游得最快。”
当然那时候挨的揍也是不少的，谁让这臭小子胆子大得很，喜欢去深水区游。
穆绵附和，“大哥干啥都厉害！”
听到有五尺红布是战友送给他的时，柳双翠还凑到信跟前看了看，“哪个战友？这么好的红布都舍得送人。”
穆绵把信往她妈的方向偏了偏，“说是隔壁排的排长，叫闻谵。”
柳双翠顺着就往下面继续瞅了瞅，“嚯，这闻排长还比我们小卓小一年呢。”
穆卓的信一直都是长篇大论，好几页纸，写的都很随意，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跟面对面唠嗑时的状态差不多。
除了他自己的日常琐事外，时不时还会提几个战友，说战友是哪哪的人，在一起训练时又闹了什么笑话。
这个闻谵是第一次提。
穆绵往下看，“这有写呢，说人还上过军事学校。”
柳双翠感慨，“真是个厉害的。”
写到最后面，就全是穆卓在跟穆绵单方面说，说这大红布可以拿来做衬衣做裙子做小马甲啥的，恨不得自己小妹什么样的衣服都能有一件。
穆绵读着信，仿佛都能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在她面前絮絮叨叨。
她大哥给她准备这么多，她也得好好想想给她大哥弄点什么过去。
穆绵这边还没想出来呢。
第二天，期刊的回信猝不及防地就到了——
事情还要从下午说起。
这天，穆绵跟往常一样，和许乐乐背着小背篓去山上找榛子。
越到后面，野榛子越不好找，好些榛子树都被人摘光了。
两人又走远了点，半路还碰到了石小莲。
两个人的转悠变成了三个人的。
想起自己寄出去的稿件，穆绵凑过去问了石小莲一嘴，“你寄的那个收到回信了吗？”
石小莲摇头。
穆绵说了句傻话，“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换了新邮差送信，然后他不认识来我们大队的路。”
平时信件都是有专门的邮差送到大队的，只有包裹这种重东西才需要人自己去邮局拿。
石小莲：“我上次去邮局还看到小张叔了。”
小张就是负责送信的邮差，干了好几年了，偶尔会来一次她们大队，次数不多，可能一两个月就来一次。
许乐乐插了一嘴，“肯定会来的，你们都这么厉害！”
小姑娘语气很是天真乐观。
自己两个小伙伴有往外寄信这事，许乐乐是知道的，但知道的也没那么透彻，还有点懵懵懂懂。
只知道是像写课文一样，写完了寄出去，如果能收到回信，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具体有多厉害她也不知道，反正她写不来，也不想写，天天看书多没意思呀！
山上多好玩，一天不跑她就腿痒痒！
穆绵其实是有信件石沉大海的心理准备的，甚至准备得还挺充足。
也就想起来的时候念叨一下，没一会儿她就又给忘到了脑后。
三人一起走走停停，最后也只找到了小半背篓。
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穆绵看了看天边只剩下半边的太阳，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一点。
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呢，就看到一堆人在半路上围着，穆绵依稀在中间看见了她爹的身影，样子看起来眉飞色舞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些啥。
许乐乐仰着个脑袋，像个土拨鼠一样探头，“咋了咋了？发生啥了？”
说着就要往人群那边跑，穆绵紧跟其后。
才刚了跑了两步，前方便传来了曹春凤超大的声音，“两个丫头不是在那么？”
声音大到，穆绵在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就在她下意识想着‘两个丫头’指的是她们三个中的哪两个时。
下一秒，又响起了好几个大婶子的声音，七嘴八舌的……
“哎哟不得了啦！绵丫头你们文章登报纸啦！”
“不是报纸，富贵儿刚刚说那叫啥？那叫期、期刊！”
“管他是啥呢，反正都是登出来了嘛。”
…………
……
隔得有些远，加上又你一句我一句的，混杂在一起其实有点听不清，但中心大意三个小姑娘还是听到了的。
许乐乐比两个当事人还高兴，‘哇’地一下就跳了起来，“看吧，我就说你们很厉害吧！”
没想到真能等来消息，穆绵开心得不行，拉着许乐乐就往人堆冲。
穆富贵被围在中间笑得那叫一个张扬，把手里的东西朝穆绵跑来的方向递了递，说话的时候眉梢都是飞舞的。
“回信在这儿呢，人家还给寄了书，莲丫头你的信我没拆，我摸着跟绵丫差不多，估计里面也有书，我摸着差不多厚。”
三个小姑娘挤进人堆里。
石小莲接了过来，“谢谢富贵叔。”
穆富贵哈哈笑，“甭客气，快拿回家给你姐你妈看看，真是都出息了啊！”
穆绵一边翻着书一边好奇地问，“爹你在哪拿到的呀？”
穆富贵叭叭的，“回来的时候遇到邮局那小张了，之前去给你哥寄东西的时候跟人家说过几句话，他还记得你爹我呢。”
“他本来是要来大队送的，一看这收件人就把东西给我了，莲丫头那个我就顺便也带了回来。”
话落，穆富贵把信封也递了过去，“我看里面好像还有汇款单嘞，快看看多少钱？”
穆绵：“爹你刚刚没看呀？”
穆富贵：“我看啥呀，我也才刚拆开。”
几个大婶子好奇地探个脑袋，“还有钱呢？这写一篇文章值多少钱？”
几乎是在她问出口的瞬间，答案便揭晓了。
穆绵：“哇！有二十二块！！”
一听这个数，刚刚问话的大婶子声音直接拔高了一个度，“多少？二十多块？这么多呢？！比人家临时工一个月工资都多了。”
“哎哟我的天，真是了不得。”
“莲丫头你那个有多少钱？”
石小莲：“也是二十二块。”
“哎呀妈呀，都这么老多呢！”
第32章 第 32 章 后续影响。
这一天晚上的清风大队注定是热闹的。
邻里之间遇到个人就在那说……
“穆家大房跟石家大房那两个丫头写的文章登出来了你们晓得吗？”
“不是登报纸上, 是一个小孩期啥东西的，上面全是一些十几岁娃娃写的文章，跟报纸也差不多啦！”
“还有不老少钱呢, 你知道多少吗？二十二块！整整二十二块！”
“可不就是出息了嘛，简直太出息了, 我看是祖坟冒青烟了。”
“怪不得这三四年级的题都能做出来呢，真是个聪慧的。”
“那这要是一天写一篇, 一天写一篇的，这一年下来，可就不得了了啊, 得……好多钱吧？！”
“你这话说的, 咋可能呢, 我问过绵丫头了, 人家一个月就出一本, 甚至可能好几个月才出一本, 你还一天一篇, 净想这些美事，咋不上天呢。”
“那这一个月得二十二块也不老少了呀。”
…………
……
乡下就没有秘密可言，从太阳半边挂在天边, 到太阳完全落下,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这事儿整个大队就都知道了。
此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穆绵, 也已经跟着穆富贵到家了。
晚一步知道这事儿的婆媳俩情绪也是相当激动, 一会儿稀罕地看看书，一会儿又有稀罕地看看穆绵。
那眼神，比上次看人参的时候还要炙热。
仿佛是那人参成精了, 然后投胎到了她们家，成了她们家的娃儿。
柳双翠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自己闺女的小脑瓜，“你说说，这小脑瓜子咋长的啊这是，咋就这么能干呢！”
闺女写的文章居然能被刊登在书里，四舍五入那不就等于……
她闺女都能出书啦！
哎哟喂，这不是那些顶顶有文化的人才能干的事嘛，真是不敢想不敢想……
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闺女的柳双翠同志选择性地忽略了，期刊上还有好些别人的文章这件事。
穆绵被夸得小脸微红，莫名有点羞耻，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张口就来，“都是爹妈生得好，爹妈最能干！”
穆富贵哈哈大笑，“对对对，你爹我种好，才能生出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能干。”
然后洋洋得意的穆富贵同志就被赵梅花拍了一巴掌，“当着小孩的面胡咧咧啥？！”
穆富贵作势就踉跄了一下，好像刚刚老太太那一巴掌打得多重似的。
赵梅花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看自己那五大三粗的大儿子作怪。
她把那书翻来覆去地摩挲了好几遍，怎么看怎么喜欢，“可惜只有一本，啥时候县里能有卖的？到时候再多买几本回来。”
这事穆绵知道，回信里有写，“这是样书，等正式发行还得半个月，到时候县里肯定有卖的。”
除了这些，回信里还写了一些再次期待投稿的话。
投稿投稿！她当然会再次投稿的啦！
有钱不赚小笨蛋~
说起来，另外一篇还没消息呢，当时投的不是一个期刊，也不知道是已经在路上了，还是石沉大海了。
家里三个大人还在絮叨时，院子外传来了一点动静，穆绵扭头就看到她小叔边说边激动地走了过来。
穆兴隆眉飞色舞的，跟之前穆富贵一个表情，“哟嚯！让我看看，咱家出个大文化人了！”
这么出息的女娃儿居然是他小侄女！！
穆兴隆一激动，那喜欢把小孩儿举起来抛一抛的毛病就犯了。
之前在人堆里就差点被自己亲爹举起来的穆绵早有准备，一个后撤步，相当丝滑地躲开了来自她小叔的大手。
穆绵义正言辞，“小叔我都好大了，你举小橙子去。”
没有捞到小侄女的穆兴隆也不尴尬，那朝胳肢窝伸的手上抬，转为揉了揉脑袋瓜。
又被揉了一通的穆绵，“………………”
幸好她头发多，不然她都得担心自己早晚会秃。
穆兴隆稀罕了一番小侄女后，凑到自己亲妈跟前，对着那样书也是翻来覆去地看。
他那文化水平跟穆富贵差不多，只认识个常用的字，但这不妨碍他大夸特夸。
夸到最后穆兴隆很不着调地又来了一句，“咱爹那坟怕不是着了吧？这得冒多少青烟，才能有这么好些出息的好大孙儿啊。”
先是小卓小秋，再是绵丫。
后面他家还有三个呢，也不知道他爹这坟里面的青烟够不够冒的，希望能给他儿子闺女留点。
穆兴隆话刚说完，后背便受到了来自自己老娘的一巴掌，“少跟你大哥学，天天胡咧咧。”
着了那还得了。
穆兴隆不仅学，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故作踉跄的动作都比穆富贵来得夸张，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简直像两个中年活宝。
好在，还有一个沉稳的穆兴旺在。
他跟唐翠香住得稍微远了一点，所以这会儿才过来。
对大人们来说，这事儿跟之前穆秋考上初中一样，算是一件大喜事儿。
所以晚上干脆就直接聚在一起吃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人热闹得不行。
另一边，清风大队西南角，石小莲家。
她们只有母女三人，家里的气氛算不上热闹，但也是喜气洋洋的。
今天的晚饭都比往常丰盛不少，吃着吃着田红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微红。
石小莲看了她妈一眼，说道：“赶明儿我去把这书烧给爹看看。”
田红娟擦了擦眼眶，“这么好的书呢，烧了多可惜啊，我去跟他说说就行。”
说着，转手摸了摸自己小闺女脑袋，眼里又骄傲又心疼。
都是她这个当妈的没啥用，两个闺女才小小年纪一个比一个懂事，一个比一个争气。
石小莲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穆绵跟许乐乐影响了，看着她妈的眼睛下意识就夸道：“妈这大半个月都没咳了，很棒！”
没想到会听到这话，田红娟跟石小竹同时笑了一声。
田红娟眼角带着笑，还有常年因为身体虚而浮现出来的疲惫感，“这有啥可棒的。”
石小竹附和着自己妹妹的话，“怎么不棒了，我也觉得很棒，身体棒才能吃嘛嘛香嘛！”
田红娟给自己两闺女一人夹了一筷子菜，“要棒也是你们最棒，快吃菜，别一会儿凉了。”
饭桌上虽然只有母女三人，但也挺温馨惬意——
一个热闹的夜晚过后，第二天气氛也没平静下来，路上时不时就能听到三三两两的乡亲絮叨这事儿。
比期末考试那会儿可热烈得多，那时候大家只觉得这两个女娃子都是个聪慧的，但没想到能聪慧到这种程度。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
这文章被刊登出来它是有钱的，二十二块钱！！
人这一辈子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那口饭那点钱嘛。
说到底，钱才是重点。
这几天，在穆绵不知道的地方，那些大婶子们提起她的话术都变了。
以前都对自家娃儿说，那丫头彪得很，没事少惹人家。
现在都变成了，多跟人学习学习，看看人家一下子就能挣二十多块钱。
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去城里干临时工一个月都未必能挣二十来块钱呢。
提起石小莲的时候，前面那些彪呀虎呀就没有了，只说小丫头看着话不多，不太机灵，没想到脑袋瓜子这么好使。
也让自家娃子跟石家小丫头多学习学习，一天少叽叽喳喳的，少用点嘴，多用点脑子。
大人们絮絮叨叨，小娃子们也有一套自己的反驳话术，万能且好使……
她们脑袋瓜子那么好使，肯定是
因为爹妈生得好呀！
这话虽然有一点道理，但很容易让人屁股开花。
有些家长面子挂不住的时候，就喜欢在小孩而屁股上来一巴掌。
这样一连热闹了好几天，转眼就只剩下三四天就要开学了。
穆绵这几天过得是相当不清静，只要出门就会被乡亲们拉着问东问西，熟的不熟的都来问。
大意无外乎就是……
这文章是咋写的呀？能不能带我家娃子写一写？
写些啥样的人家才能愿意刊登出来啊？
这书就只收你们小孩写的吗？二十来岁的能写吗？
写得没那么好，那钱给少一点也行嘛，给个一块两块的就行。
…………
……
诸如此类，千奇百怪的问题简直不要太多，导致这两天穆绵都没有出门。
据说石小莲那边也不清静，但石小莲一贯给人的形象就是不太爱说话，所以人家干脆来了一个闭口不说。
问不出来什么的大婶子们便悻悻而归了。
果然话少也是有话少的好处的。
不过穆绵没想到的是，她以为这事儿就在大队内部议论几天呢。
结果这天，许乐乐兴致冲冲地跑来，说她爹去公社开会回来了，人家领导夸她爹了，说她们大队教育搞得好。
小姑娘在兴奋的时候说话没有逻辑，东一句西一句的，穆绵只听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好多粮食都进入了成熟期，要不了多久就要到秋收的时候，这是一个大队的重中之重。
忙了大半年，最后就看这一哆嗦，公社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大队长应该就是去开关于生产方面的会的，然后人家公社领导顺嘴提了她跟石小莲。
这些期刊投稿，要求的都是真实身份投稿，她那一篇作者一栏明晃晃地写着，红星公社清风大队这些前缀，所以公社会知道也不奇怪。
知道了就知道了，穆绵也没放在心上，左右对她影响不大。
只不过，虽然穆绵没放在心上，但是大队长却挺上心的，傍晚的时候直接找到了家里来。
柳双翠先看到的人，“大队长？找老穆啊，他还没回来。”
许永寿摆摆手，“不找他，我找绵丫头。”
在厨房烧火的穆绵从窗口探个脑袋出来，“找我？许叔你找我干啥？”
许永寿笑呵呵的，“来听听你们两个小丫头的意见，看看咱这大队小学有没有啥改进的地方？”
许永寿以前对小学其实没怎么上过心，最上心的时候，就是在想怎么把小学建起来的时候。
那时候就觉得，让娃娃们有个学上就行，起码得认字，不能当个睁眼瞎。
现在想想，让小娃子们多学点，那好处还是有不少的。
这两天老是有乡亲找他交学费，其中女娃子们的家长占了一半。
估计等过两天开学的时候，送去上课的娃子们也会比平时多个两三成。
但不好好学的也挺多的，当家长的当然都希望自己娃子考第一名，娃子自己能不能学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闺女就是个学不进去的，想起这个许永寿就有点头疼。
穆绵一听这话，三两步从厨房出来坐到了许永寿旁边的板凳上，“许叔你还去问过石小莲呀？”
许永寿点头，“问了，她说她不上学，对学校没看法，让我来问问你。”
要是以前，他也不会来听两个小丫头的意见，但现在很想听一听。
穆绵：“………………”
这确实像是石小莲会说出来的话。
话说回来，对于她们大队小学，穆绵还真有点想法，不过不是针对学校的，是针对老师的。
这大半个学期下来，她发现那个钱巡知青根本就没有在好好教学生。
她有时候只是偶尔听一耳朵，都能发现那钱知青有些地方会讲错。
或者就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绕来绕去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教。
换句话说就是，这钱知青能力有点不够，还没有用心去准备。
她们大队小学教师虽然没有工资，但工分可不算低，只上半天课，就能有七个工分。
这点工分虽然养不活一大家子，但养活一个人是完全够的。
别人都格外珍惜这个当老师的机会，就那钱知青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面对许永寿的疑问，穆绵也没添油加醋，实话实说地告了人一状。
许永寿听完便皱起了眉头，之前选老师的时候，除了那个简木兰简知青外，其他三个都半斤八两，这钱巡也就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但当时也没有别人可以选择，所以就定了钱知青。
最后，许永寿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了。
这些事情，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做主的，穆绵说完也就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穆绵跟她妈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见聂思慧也在洗。
聂思慧挥了挥手，“这个位置可以坐着，小绵你们过来坐这吧。”
穆绵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三人边洗边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穆绵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朝聂思慧的方向凑近了一点，悄悄道：“思慧姐你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
聂思慧停顿了一下，“我只有初中毕业证，高中还差半个学期没读完，所以没有证，怎么了？”
那个时候她妈已经在开始给她张罗结婚对象了，大有想让她辍学结婚的意思。
比起找个不了解的人结婚，她宁愿下乡。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穆绵愣了一秒钟，也没有继续追问聂思慧为什么不把高中上完。
她悄悄继续道：“我看大队长好像有要重新选小学老师的意思，思慧姐你可以悄悄准备一下，我看好你哦！”
聂思慧本来在大队乡亲们心中的形象就是很不错的。
因为干活从来不偷懒，不会做的活会认真学，熟练以后也能勉强跟上同小组大婶子们的进度。
用她妈的话来说就是，这是个踏实人。
听清楚穆绵说的什么后，聂思慧眼前一亮，“真的啊？”
轻松活当然谁都想干，聂思慧也不例外，她现在上一天工，累死累活也就七个工分左右。
穆绵也没完全笃定，“八/九不离十吧，我看大队长有这个意思，准备一下总是没错的。”
其实按照大队长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事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聂思慧挨小姑娘近了一点，“小绵谢谢你啊，我回去就准备！”
穆绵笑了笑，“不谢不谢，我其实也不知道大队长会怎么选。”
聂思慧也笑，“不管怎么选，肯定是要上台讲课的，我先准备着。”
穆绵点点头，表示支持。
一大一小两人挨在一起，相视一笑。
第33章 第 33 章 荷包再鼓。
跟穆绵想的差不多, 这件事在许永寿这里确实已经板上钉钉了。
娃子们啥也不懂，都要靠老师来教。
要是当老师的自己都拎不清，那怎么可能把娃子们教好。
钱知青不好好对待, 那就去下地上工，而且这件事情得快点定下来, 马上就又是一个新学期了。
于是乎，第二天穆绵就听到了, 大队长说小学老师要重新选的消息。
选拔方式也简单得很，就是都来上课，让娃子们自己选哪个老师教得好, 有空的家长也可以去教室外面听一听。
也参与投票, 到时候一起统计。
然后, 一群小学生们就喜提了提前一天开学。
穆绵坐在教室里, 上起了她这几个月以来上得最认真的一节课。
来参与选拔的不止聂思慧一个人, 除了钱巡外, 之前那两个落选的知青也来了。
估计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万一就选上了呢。
大队这边也有两个记分员想来试试，这两个也是有初中毕业证的。
不过穆绵听说过，这俩人好像当时只是勉勉强强上了个初中, 差一点就没考上的那种。
而且肯定已经好久没看过书了,
全程讲得都很磕巴。
要知道大队长在说完这件事后, 还给了几人一天的准备时间。
钱知青毕竟之前讲过不少，比起其他几个人要好一点, 但也就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跟聂思慧没法比。
穆绵之前还想着，聂思慧学历够，态度端正, 人好相处，怎么说也比心思不在这上面的钱知青要好一点。
现在这一对比发现，好的哪只一点点，聂思慧好像是有点教书育人的天赋在身上。
简洁干练，娓娓道来，好些小孩顺着那思绪就听进去了，连有一些不识字的家长都能感觉出来谁教得好。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除了五年级外，其他年级的数学老师从钱巡变成了聂思慧。
不管钱知青高不高兴，反正穆绵是挺替她思慧姐感到高兴的。
以至于，聂思慧第一天上课的时候，穆绵为了表示支持，还认认真真地听了半节课的三年级数学。
不过也就积极了半节课，然后便低头干起了别的，她现在挣钱上瘾。
要知道，之前那二十二块的稿费，她妈可是允许她自己拿着的！！
二十二块耶！
她的存款一下从几毛钱翻到了二十多块，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允许了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她终于不再是一个只有‘不动产’的小富姐了，她即将拥有自己可支配的移动资金！
不过穆绵也没打算存着，她计划下次去公社的时候，拿着这钱给她哥买一支新钢笔。
穆卓是有钢笔的，不过已经用了好多年了，而且当时买的时候不算贵，穆富贵同志说就花了五块钱。
新钢笔穆卓应该是没有的，如果他自己买了的话，肯定会在信里叭叭说，要知道这人写信的时候，可是连食堂啥菜好吃，啥菜不好吃都会说的。
钢笔这种东西，跟菜比起来当然更值得一提。
没说就是还用的以前的。
所以穆绵打算给她哥买一支好的，就买她现在用的这种。
穆绵心里想着她哥，画画的手却丝毫没有慢。
等数学课快下的时候，她已经又画完一小页了。
穆绵想得很简单，想趁着这两年局势还算可以，能多挣点就多挣点。
要知道等再过三四年，好些期刊都会停。
她之前投稿的那两个期刊会不会受到影响，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肯定影响不到她，她写的时候可谨慎了，稍微模棱两可的话都没写过。
况且她还是小孩呢。
不过虽然她肯定不会受到影响，但穆绵也打算等风气最紧张的时候，她要低调窝两年。
趁现在还早，小人书她也想搞起来，要是真能出版的话，那钱可比投稿写文章来得多。
等语文课下了时，隔壁教室聂思慧也刚好给一二年级上完数学课。
跟平时在地里累得满头大汗不一样，今天的聂思慧精神状态格外饱满，喜气洋洋的。
许乐乐跟在穆绵旁边，小姑娘大咧咧有啥说啥，“思慧姐，不是…聂老师，你今天讲得真好，我居然听懂了！”
得到了来自学生的肯定，聂思慧更高兴了，“那你上课可要好好听啊，下次期末考试数学可不能再不及格了。”
许乐乐真的是一个很不喜欢考试的小孩，一听这话，直接嬉皮笑脸又略微怂兮兮地跑走了，跑的时候还没忘随手拉一个小男娃。
一副两人很要好，迫不及待要一起去玩儿的模样，给小男娃搞得莫名其妙的。
留下站在原地的聂思慧哭笑不得。
穆绵当然没跟着许乐乐跑掉，就跟着聂思慧一起慢慢走着。
两人聊着聊着，聂思慧随口问道：“你还会画画呢？看你上课一直在画，自己学的呀？”
穆绵丝毫没有聂思慧现在是自己数学老师的自觉，就当跟朋友在聊，“昂~我就照着小人书自己乱画的。”
穆绵对自己爹妈奶奶也是这么说的，三个大人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本身就是没办法解释的，都纯当自家小姑娘脑袋瓜就是这么顶顶好使，干啥啥都会，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而穆绵也恰好确实有那么一些些天赋，四舍五入就是纯自学。
聂思慧自然也信了，还在心里悄悄感慨了一下，这小姑娘真的是非常聪慧有灵气。
聪明又懂事还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聂思慧就非常喜欢，她想了想道：“我那还有一些我小时候看的，你要看吗？一会儿我拿给你。”
穆绵惊讶，“你还把这些都带来啦？”
聂思慧点头，“能带的都带来了。”
从她的决定下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把那个家当家了。
想也知道，即使她以后能回去，家里也不可能再有她的位置。
她大哥的对象就是嫌弃她大哥房间小，才迟迟不肯进门，她妈想把隔壁她的房间一起打通合并，给她大哥大嫂当新房。
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她要是自己不收拾不带走，要么会被她妈拿去送人，要么就会被直接扔掉。
他们确实对她有养育之恩，等以后她继父和她妈需要养老的时候，该她养老的那部分，她自然会承担，但也就这样了。
大城市出版的小人书，穆绵还是挺想看的，“那就谢谢思慧姐啦，大城市的书耶，我还没看过呢，我肯定好好爱惜，不弄脏不弄破，看完了就还你！”
聂思慧笑了一声，“都是好些年前的了，本来就破破旧旧的，你随便看，不用着急还我。”
这些书好多都是跟她朋友毕勤一起买的，有些甚至是毕勤直接送的。
毕勤有个在出版社当编辑的爸，从小就很喜欢看这些书，她很多时候都是被毕勤带着一起看的。
学校到知青点不算远，说了没一会儿后，穆绵就拿到了四本小人书，确实已经有点旧了。
虽然聂思慧说了慢慢看不用着急还，但现在的小人书其实并不厚，内容相对来说也没有后世的那么丰富，穆绵半个下午就把四本翻完了。
只留下许乐乐还坐在院子里看得很慢，一直到天黑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转眼到了礼拜天。
穆绵前几天就跟她爹说好了，今天父女俩要去公社给穆卓买钢笔。
她之前在县里买的那个牌子，在公社的供销社也有卖的，所以不用特意跑到县里去。
顺便再把之前晾的那些榛子给穆卓寄过去，也就只能寄这么一两趟了。
后面要忙着秋收，忙着交粮，再到后面，冬天天冷下大雪后，去公社就不方便了。
这天早上。
穆绵吃完饭后，就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掏出了她的二十二块流动资金。
之前回信寄的是汇款单，这钱还是穆富贵同志去帮忙取回来的呢。
柳双翠今天不去，她把包裹绑在了前面横杠上。
等穆富贵撑好后，穆绵背着她的小斜包爬上了后座，里面除了钱以外，还有给穆卓写的回信。
等自行车缓缓蹬出大队后，嘴闲不下来的父女俩还在一路叭叭。
穆富贵逗闺女，“真舍得全部拿去给你哥买钢笔啊？”
穆绵小短腿耷拉在后座两侧微微晃荡，还挺惬意的模样，“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钱没了再挣嘛，我肯定还能挣更多钱的！”
穆富贵故作吃味儿的语气，“都给你哥了，我跟你妈你奶就真一点没有啊？”
那结实宽厚的后背看着还有点小幽怨。
穆绵在后面发出了咯咯咯的笑，“还剩两块呢，给你们分。”
穆富贵：“两块我们三个人咋分？”
穆绵脱口而出，“一人六毛，剩两毛我买糖。”
穆富贵哈哈一笑，“算得真快嘿！那要是三块钱四个人分，咋分？”
说着说着，这话题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小学数学题讨论现场。
等快到公社的时候，又变成了乡村八卦日常，一大一小絮絮叨叨了一路。
早上是供销社人最多的时候，因为很多东西货不全，能不能买到纯靠抢。
运气不好抢不到那就没有了，只能等下一次。
虽然说钢笔这东西不是生活必需品，但城里有钱人也多呢，穆绵怕今天白跑一趟，等她爹把自行车停稳后，‘咻’地一下就冲进了供销社。
好在她运气一向不错，二十块钱的钢笔居然还有两支，穆绵随意挑了一支顺眼的，然后掏出了二十块钱和工业票。
这票还是穆卓寄回来的呢，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柳双翠同志给拿了买钢笔的份。
等从供销社出来后，父女俩也没去别的地方，把钢笔和信放进要寄给穆卓的包裹里，拎着就直奔邮局。
流程都很熟门熟路，穆富贵没花多少时间就弄好了。
父女俩刚准备打道回府呢，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来自邮差小张，“诶，穆老哥？你在这儿啊，刚好，又有你家的一封信件。”
穆绵听到这个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小张叔叔，是我的吗？”
小张手里有一摞信，都是今天要送的，他拿起最上面那封，“我看看啊，清风大队穆绵，是你的。”
穆绵伸手就接了过来，非常开心道：“谢谢小张叔叔，祝你工作顺利！”
小姑娘灿烂的笑容跟那初升的太阳一样，小张不自觉也笑了起来，“哎哟，不谢不谢，为人民服务嘛。”
小张很忙，只跟穆富贵唠了两句便走了，他们其实也算不上熟，只是认识而已。
穆绵手里拿着跟上次差不多厚度的信件，兴奋地拉着她爹出了邮局。
自行车停在路边，父女俩蹲在自行车旁边，穆富贵比自己闺女还激动，“快看看快看看，跟上次那个一样吗？是不是给你寄了书跟汇款单？”
穆绵很有信心，“肯定是！”
一般情况下，稿件过不了的话，是不会有回信的。
果不其然，信封一拆开，穆绵先看见的就是样书。
穆富贵赶紧凑近了一点，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骄傲，“咱闺女咋这么出息呢！”
拢共就寄了两篇，还两篇都过了。
四舍五入不就是……
她闺女出过两本书啦！！！
哎呀真是不得了，回家以后还是上山看看他爹的坟吧，可别真的着了。
穆富贵稀罕地翻样书时，穆绵继续掏信件，第一时间没看回信，先看的是汇款单，只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十八的字样。
十八块耶！！
穆绵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举起来给她爹看，“爹，有十八块嘞！嘿嘿~”
虽然比之前那个少了四块，但也不少了，刚刚被掏空的荷包一下鼓了起来！
穆富贵跟着又是好一番激动。
他闺女也太能挣钱了吧？！让他这个当爹的压力都有点大。
穆富贵起身，顺手把自己闺女捞了起来，“走走走…回家，给你妈你奶看看！”
穆绵麻溜地爬上自行车后座，父女俩虽然一路开心得跟在路边捡钱了一样，但也没太张扬。
不过在自己家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一进家门口，穆富贵就眉飞色舞了起来，“媳妇儿，快来看！看咱闺女带啥回来了。”
柳双翠正在忙，只往父女俩这边撇了一眼，没当回事儿，“看啥？你们在路上捡钱了？”
穆绵嘿嘿笑，“跟捡钱差不多，另外一个出版社也给我寄信啦，有十八块~”
柳双翠这下坐不住了，连在屋里忙的老太太也放下了手里的活，三个大人又坐在院子里好一番稀罕。
柳双翠：“不得了，这加起来可比你爹一个月工资都多了。”
她一说完，穆富贵同志下一秒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问自己闺女，“你看你爹我现在去拿笔杆子行不行？”
怪不得都想当文化人呢，这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挣钱都比他们容易。
穆富贵刚问完，穆绵脑袋里立马浮现出了她爹每次写信时，一个字要占两行的画面，甜甜一笑，“书上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爹我觉得你就是杀猪这一行的状元！”
她说得很委婉，但是穆富贵听懂了，‘嘿’了一声，“打趣你爹呢。”
说着，又得瑟了一下，“不过该说不说，这十里八乡，要论谁猪杀得好，你爹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穆绵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就跟这十里八乡哪家男同志最俊是一样的，爹都榜上有名。”
这话实在动听，穆富贵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柳双翠婆媳俩都露出了个表示没眼看的表情。
穆富贵高兴着呢，丝毫不在意来自自己媳妇儿和老娘的嫌弃。
他看着老太太手里的样书道：“一会我带着上山去看看爹，我觉得小五那天说得有道理，说不定我爹坟真着了。”
又听到这不着调的话，赵梅花举起书就在穆富贵背上拍了一巴掌，拍完像是又觉得糟蹋了书，赶紧收回来在封页上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
那点力道对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说跟挠痒痒一样，穆富贵眼皮都没眨一下，嬉皮笑脸地跟自己闺女商量起了什么时候上山看老爷子。
穆富贵的雷厉风行体现在方方面面，说去就真的去。
穆绵下午就跟她爹上了一趟山，老爷子的坟当然是没有着的，父女俩就简单把附近的杂草拾掇了一下。
然后穆富贵对着自己亲爹的坟叭叭了好久，主题当然就是夸自家闺女小子——
时间一晃半个来月，进入九月下旬后，天气依旧挺热的，也就只比七八月的酷暑天好那么一点点。
另一边的宁漳市还要更热一点，因为地处南方，太潮太湿，一整个夏天都热得很难受。
穆卓这会儿却顾不上热，他已经收到来自家里的包裹了，喜气洋洋地把榛子这些干货给战友们分了分。
然后脱下作训服，换上了自己唯一一件衬衣，今天不训练，着装上没有要求。
董侪跟穆卓是一个寝室的，基地条件有限，他们二十来号人都住在一起。
董侪正悠哉悠哉地敲着榛子壳呢，看穆卓这模样疑惑地问道：“你换衣服干啥？要去市里？”
他记得穆卓没打报告啊，没打报告是出不去的。
闻谵在隔壁寝室，这会儿刚好过来串门，看见穆卓这模样也是一愣，“要去相亲啊？张嫂子给你介绍的？”
他们张营长家的嫂子是个热情人，闲得没事就喜欢给人介绍对象。
一连被问了两个问题的穆卓摇头，“不出去不相亲，我换来配我这新钢笔！”
说着就把新钢笔撇在了胸前的口袋上，很是开心地问大家，“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个文化人？”
董侪闻谵两人，“………………”
真是第一次听说，专门换白衬衣来配钢笔的。
董侪实话实说，“不太像，像在装文化人。”
他手下这班长是个高中毕业的，他当然知道。
但穆卓外表很唬人，更像是从小干力气活长大的，没有文质彬彬的气质。
董侪又问道：“家里给你寄的？”
他也有一支一样的，二十块钱可不算便宜。
董侪没忍住在心里咂舌，他这班长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家里条件看着可不差，家人时不时就给寄些东西来。
看得出来，一家子和睦得很。
几乎是在董侪问完的瞬间，穆卓立马露出一种‘就等你来问’的迷之得瑟，“嘿嘿，我小妹给我寄的，她写文章挣钱了，第一笔稿费全拿来给我买钢笔了。”
在吃榛子的董侪和在旁边蹭榛子吃的闻谵同时停顿了一下，其他同寝战友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嘈杂声中，董侪插了一嘴，“咱小妹真的只有八岁？”
别不是穆
卓少说了一个数吧，不然这小女娃也太厉害了？！
穆卓理了理衣领，“我小妹马上满九岁了，排长你小妹多大我就不知道了。”
听出了言外之意的董侪：“………………”
说得好像谁没妹妹似的！
呜…他还真没有。
他家跟大闻家一样，也是一水儿的大老爷们。
第34章 第 34 章 商量下套。
在穆卓炫耀妹妹时, 作为小妹本人的穆绵还挺忙的。
她的小人书已经在收尾阶段了，只剩下一些细节需要修改，弄完就可以寄出去。
耗时有点久, 但她自己还挺满意的，到时候如果能过稿的话, 那当然就更满意了。
过不了就下次再说，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与此同时, 地里的庄稼也进入了最后一哆嗦的阶段，估计再过半个来月，秋收的号角就会拉响。
这天没出太阳, 刮了点风。
还挺凉爽的, 不像酷暑天里, 风都热乎乎。
穆绵下午跟许乐乐上山跑了跑, 顺手挖了一点黄芪, 这东西的根和茎都可以入药, 收购站是收的, 现在也到了成熟的季节。
穆绵之前的那些金银花之类的早就卖了，就卖了两块多钱。
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两块钱也是钱。
回去的时候, 两人在山脚下遇到了石小莲和她妈, 母女俩在捡柴。
许乐乐像个快乐小狗一样，凑到到石小莲跟前, “石小莲你居然在这儿呀, 我刚刚还去找你了嘞，石老师说你不在家。”
石小莲大人思维，“找我干啥, 有事儿？”
说着她还下意识看了一眼穆绵，以为是穆绵找她有事。
穆绵耸耸肩，跟她没关系，乐乐想找就找了呗，小孩子哪有什么正事儿啊。
许乐乐确实没事，“就找你玩儿呀，丢沙包去不去？我们可以再叫上小晚姐她们。”
石小莲还没说话呢，田红娟便乐呵呵地道：“去吧去吧，你们小姑娘一起多跑跑。”
石小莲下意识道：“这些你一个人弄得回去吗？”
田红娟失笑，“我要是弄不回去，你那点力气就能啊？”
确实没啥力气的石小莲：“………………”
见大人都同意，许乐乐拽起石小莲就走，“走嘛走嘛，人多才好玩！”
石小莲被拽着就往前走了两步，可见，许乐乐这小孩儿的力气都比某些重生人士要大。
穆绵还背着小背篓，要先回家放下，三人干脆就先一起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途中路过了一片靠着山脚的苞米地，许乐乐手里拎着一个草藤子甩来甩去，嘴上也不闲着，眼馋道：“好想吃新鲜苞米啊，我爹说还得过两个礼拜再收，我看都长得差不多了嘛。”
说着还踮起脚尖，站田埂子上凑近了一个苞米闻闻。
穆绵：“再长两个礼拜应该能更饱满些。”
苞米一年收两茬，现在这一茬是夏天种的。
她们这边地算挺肥的了，今年庄稼都长得还不错，一个个苞米看着还挺喜人。
穆绵被许乐乐说得也有点馋了。
许乐乐笑呵呵，“哈哈哈绵绵姐你咋跟我爹说一样的话。”
小孩子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没有逻辑，说完许乐乐也不等穆绵说话。
她又嘚吧嘚道：“真想早点收，我妈说今年如果我捡麦穗儿一天能捡三个工分的话，到时候就给我一毛钱！能买十颗糖呢，到时候我给你俩分！！”
她绵绵姐有糖都会给她吃，石小莲也给过她。
穆绵其实不太爱吃这年头的硬糖，但还是笑了笑道：“行啊，那我就等着了，可要说话算数啊，你别到时候不舍得了。”
许乐乐小手一挥，“才不会呢，到时候我买十颗，你三颗，石小莲三颗，我四颗。”
因为涉及到吃的，这小姑娘算术一下都快了不少。
许乐乐嘚吧嘚完，忽然朝后面道：“石小莲你看啥呢？走得慢吞吞的。”
石小莲视线从苞米地上收了回来，看了穆绵一眼后，才道：“没看啥，糖你自己留着吃吧。”
许乐乐哼了哼，“你们两个真奇怪，糖都不爱吃，糖纸也不要，那多好看啊！”
她早就发现了，她绵绵姐兜里的糖有时候一放能放好几天，都不吃的，偶尔会给她和小橙子还有骨头。
跟过年时候他爹妈一样，兜里揣着糖，见到亲戚小孩就给两颗。
真是奇奇怪怪的。
搞不懂，反正有糖她当天就吃了，糖纸也有一大盒了。
穆绵：“糖纸你喜欢以后都给你。”
她早就过了收集这些东西的年纪了。
现在她更希望她的小箱子里装一些……碗呀金子呀钱呀之类的。
这些东西多好看啊，全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辉。
许乐乐可不知道自己小姐妹是个大财迷，她笑嘻嘻的，“说好了啊，可不准再扔了，多可惜。”
她之前就看她绵绵姐扔过。
穆绵点点头，然后想起刚刚许乐乐喊石小莲的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当事人一眼。
她可不相信石小莲刚刚没看啥，这里面有事情呀！
穆绵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蓦地又想起了上次跟石小莲换书看的时候，石小莲说的‘没到时候’的事情。
本来她已经没惦记了的，现在忽然就想起来了。
别说，那好奇心起来后，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抓心挠肝的。
许乐乐也要先去放背篓，在小路口要分开的时候，穆绵握住了石小莲的手腕。
然后对着许乐乐道：“就在我家院子里玩吧，乐乐你一会儿顺便喊一喊小晚姐，我们就不跑这一趟了。”
许乐乐是个喜欢跑的小孩儿，“行啊，我再把芳芳姐喊上，不知道她有没有空？”
穆绵：“可以去她家看看，没空就算了，就我们几个也能玩儿。”
许乐乐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两家本来就离得近，从小路一拐弯就是穆绵家。
院子门锁着，家里没人，老太太不知道去哪儿了。
穆绵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领着石小莲进门，然后小脑袋左望望右望望。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跟做贼一样，小声问石小莲，“你为啥看那苞米地呀？它要出问题？”
说着，穆绵脑袋瓜子转了转，猜测道：“不会是有人来偷粮食吧？”
虽然说这年头偷粮食可是重罪，被抓住了一定会严判，但总有那么些胆子大的，有的是为了那一口吃的，有的是为了拿出去卖钱。
之前隔壁大队就发生过，苞米地一夜之间被人掰了一小片，不知道是自己大队人干的，还是别的大队干的，最后没有找到那贼。
石小莲摇头，“不是。”
穆绵好奇宝宝附身，“那是啥？”
石小莲犹豫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道：“我听、听说…过几天可能会有野猪跑下来。”
没想到不是人为，是猪为。
穆绵愣了一下，野猪下山祸害庄稼在前几年大队里其实发生过。
她们公社有时候冬天会有民兵小队上山狩猎。
一来是，为了给乡亲们添点荤腥，这年头不管是乡下还是城里，大家买点肉其实都挺不容易的。
冬天的狩猎活动，也算是乡亲们为数不多可以开荤的时候。
二来嘛，就是怕这些野猪啥的繁衍太多后，下山伤人或者祸害庄稼。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都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粮食跟人一样重要。
穆绵看了石小莲一眼，想到之前石小莲说的‘没到时候’的事，“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事儿？你想要那野猪？”
石小莲点头，“你不想要？”
穆绵歪了歪脑袋，“想是想，但是好弄吗？”
石小莲：“我听说…那头野猪是从东南边下来的，会从上面那两棵歪脖子树中间经过。”
又是这熟悉的‘我听说’开头，给穆绵听笑了，下意识皮了一下，“你听谁说的？总不能是野猪告诉你的吧？”
石小莲：“………………”
石小莲
幽幽地看了穆绵一眼。
穆绵胳膊捣鼓了石小莲两下，“开个玩笑嘛~”
可能是因为被噎过好几次了，石小莲语气一本正经，顺着就道：“昨天晚上野猪托梦告诉我的。”
穆绵竖了个大拇指，语气比石小莲还正经，“那你可真厉害！”
石小莲眼角抽了抽，没再跟着鬼扯。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就在下礼拜六。
中午大家都下工的时候，一头野猪跑下来，把那苞米地嚯嚯了一半才被发现，后来大队长带人把猪打死了。
估计是怕还有野猪跑下来，大队长去了公社报告，第二天就来了一支民兵小队。
带着猎//枪，顺着足迹，去深山上转了一圈，又打了三头野猪抬下来。
她那个时候也分到了一点，还听一些大婶子议论过，说民兵小队顺着足迹发现嚯嚯苞米的那头野猪是从东南边跑下来的，经过了那两棵歪脖子树。
东南边深山附近有两棵歪脖子树连在一起，长得跟一个门一样，这件事大队里的人都知道。
据说是很多很多年前，两棵树同时被雷劈了，非但没有死，还连在了一起，长成了一个门字。
是很有标志性的一个地方。
她对那一片其实挺熟的，因为靠近深山，平时去的人少，野鸡野兔会多一点，野果子也多。
这些东西都是上辈子的她非常需要的。
穆绵思索了一下，两棵歪脖子树那一片地方她没去过，不管是她大哥是她爹都不可能带她去深山附近。
穆绵：“你是想在那中间下套？”
就她们两个这点身高，总不可能正面跟野猪杠，她不想为了那点肉跟钱去冒险。
硬杠的话她宁愿不要，然后稍微想办法提醒一下大队长，那一小片苞米地也能保住。
不硬杠的话，只有下套是可行的，可以提前拦住野猪，还能不被别人发现，主要是有安全保障。
石小莲点点头。
穆绵想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去过那很多次，遇到过危险的事吗？”
石小莲摇头，“没有。”
那只是深山附近而已，又没进深山，遇到熊瞎子这些的概率很小很小，上辈子十几年都没遇到过一次。
真要遇到危险的事情她当时就直接交代在那了，哪还有现在的她。
穆绵随手捞了一条长板凳过来，拉着石小莲一屁股坐板凳上，“来来来，我们来好好盘一下，下完套然后呢？”
石小莲：“我们可以把它拖到之前你看到过的那个小山洞里先放着，我知道有一条小路，上工时间基本上不会有大人过。”
穆绵眼睛亮了亮，“你还真是个活地图啊。”
什么小路都知道，这得在山里转过多少遍啊。
石小莲坦然接受了这夸奖，又道：“接下来的话……”
话说到一半，她看了一眼穆绵，两人对视了一眼。
穆绵秒懂，接下来就得交给穆富贵同志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论处理猪这件事上，大队里没有人比穆富贵同志更专业。
至于怎么交，那就得靠她瞎编。
想到后续的事情，穆绵眼珠子转了转，“那我们这不能五五分呀！”
说着，穆绵直接盘腿坐在了板凳上，一副要跟人好好论论的模样。
“你看啊，能逮野猪的套儿，那必然是很深的，所以下套这事儿，你肯定是不行的，大部分时候都得靠我。”
“然后拖野猪去小山洞，你那点力气还没乐乐大，我估计你抱条猪腿都够呛，所以你只能起到一个带路的作用。”
“而且我们必须得走小路，虽然我没有走过，但肯定不好走，我到时候还要拖着猪，我多辛苦呀！”
“还有，这肉不管是我们自己吃还是拿去换，都得靠我爹吧。”
“但是我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得有人打掩护，他肯定会找我四叔小叔，到时候是不是也得给我四叔小叔分点？”
说完穆绵一拍大腿总结道：“综上所述，五五真的分不了，咱们一九分！”
石小莲眼睛瞬间瞪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穆绵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话绕晕了，又或者是被一九分给惊到了。
石小莲下意识脱口而出，“二八分！”
穆绵大腿一拍，“行，按你说的办。”
石小莲：“？？？？？”
等等……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被忽悠了？？
穆绵狡黠一笑，“外面砍价都是这么砍的，学着点，别以后被坑了。”
石小莲面无表情，“已经学到了。”
第一个坑她的人就在眼前。
穆绵语重心长，“我这哪算坑你，是不是每一条都有理有据？”
穆绵说着胳膊又捣鼓了一下石小莲，“下次，下次如果有这种找人参的简单活，咱肯定五五，说话算数，不算数我是小狗。”
石小莲继续面无表情，说着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话，“你看我像不像个人参？”
穆绵‘啧’了一声，“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不要学大婶子们说话，显老。”
石小莲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因为板凳太高而在半空晃荡的腿。
也是没想到这个年纪的自己能跟显老这个词扯上关系。
第35章 第 35 章 收获野猪。
石小莲幽幽地看了人一眼。
穆绵眼睛眨巴眨巴, 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下一秒，两人同时听到院子门口响起了许乐乐的声音，“你们玩啥呢？咋在这儿干坐着？”
跟在后面进来的穆晚大声道：“我知道, 小绵你们是不是在玩儿比谁睁眼时间长，谁先眨眼谁就输！”
穆绵一本正经点头, 率先开口，“嗯, 刚刚我赢了。”
许乐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绵绵姐你居然赢了？你眼睛这么大，一直睁着不是更累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输的石小莲, “………………”
说谁眼睛小呢？
她好歹也是个双眼皮！！
穆绵被许乐乐这直白的话逗笑了, 悄悄凑在石小莲耳朵旁, 小声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乐乐就这性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
石小莲当然是不会跟一个真小孩儿计较的。
穆绵不是, 所以可以计较。
这就导致了, 接下来丢沙包的这个环节，石小莲逮着机会就往穆绵身上扔。
穆绵一通灵活走位，躲过了绝大部分。
俗话说, 来而不往非礼也。
轮到穆绵丢的时候, 她也专往石小莲身上扔, 给其他小姑娘都看沉默了。
许乐乐真的是有啥说啥，大咧咧的语气里很是疑惑, “你们两个刚刚是不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吵架了？”
穆绵摇头, “没有啊。”
几个小姑娘显然不信，许乐乐更是像被她妈附身了一样，化身成了小号妇女主任。
“有啥矛盾咱们可以有商有量的解决嘛,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的，这日子还要过不是？”
那语重心长的话语，那为了自己两个小姐妹操碎心的模样。
简直就是柳桂枝的缩小版。
小孩儿一本正经装大人的时候最是好玩了。
穆绵感觉自己有被萌到，伸手就搓了搓许乐乐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许乐乐撇撇嘴，一脸小严肃样的把自己绵绵姐的手拂了下去，“说正经的呢，绵绵姐你不要打扰我！”
穆绵很配合的语气，“好好好，我的错，不过我跟石小莲真没吵架。”
许乐乐狐疑地看向石小莲，“真的？”
石小莲默默点头，“嗯，没吵。”
就是她单方面被上了一课而已。
有些人长得浓眉大眼可可爱爱的，实际上可能是个黑芝麻馅儿的汤圆，最喜欢忽悠人。
她悟了。
为了证明她们真的没吵架，后面玩的时候，两人终于不再把沙包只往对方身上扔了。
许乐乐一边玩得不亦乐乎，一边很是欣慰，她觉得她绵绵姐跟石小莲肯定是吵架了。
居然还不承认！！
哼，一眼就被她看穿了！！
现在和好肯定是因为……她刚刚的那个啥起到了作用。
那个词叫啥来着？她妈经常说的。
哦对，调解，她调解得好！
等她长大了就接她妈的班，到时候谁家要是吵架了，她肯定都能给调解好！
天真的小姑娘就这样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
丢沙包也没有玩多久，半大的孩子都是要帮着家里干点活的，像穆晚和她的小姐妹芳芳有时候还要承担起家里的做饭任务。
穆绵家里有老太太掌勺，她不用做饭，但也得帮忙打下手——
等吃完饭，晚上夜深人静时。
穆绵一个人躺在床上，又仔细把石小莲说的事想了想，可行性还是非常大的。
而且也谈不上多危险，那地方虽然靠近深山，但是离真正的深山还是有些距离的。
熊瞎子老虎这些基本不可能跑下来，再退一步说，深山里有没有这些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大人们老是拿这话来吓唬小孩，说深山里有熊瞎子，实际上谁也没见过。
不过也不着急，要到下个礼拜呢，还有好几天的时间。
在这几天里，穆绵彻底弄完了她的小人书，就等有空寄出去了。
期间，穆绵还跟石小莲约着去踩了一下点，终于见到了大队里人人都听说过的那两棵歪脖子树。
长得真的太像一个门了。
怪不得石小莲重来一次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呢，这么具有标志性的地点可不多见——
周五这天上午，两人又再次悄悄地上了山。
石小莲从她家拿了一把大铁锹出来，穆绵也带了镰刀，拿来削木头用的。
挖坑真的是个力气活，好在穆绵最不差的就是力气，两人弄了小半个上午，勉强算是弄好了。
走的时候还在旁边两棵树上做了很明显的标记，这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一般这种深一点的陷阱附近都会有标记，穆绵一路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个，不知道是谁挖的。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礼拜六的中午。
心里惦记着事情，穆绵吃饭都快了不少，吃完放下碗一抹嘴就准备往外跑。
柳双翠问了一嘴，“这大中午的，去哪儿啊？”
穆绵说谎草稿都不带打的，“去找石小莲玩儿，她又写了一点东西，我去帮她看看。”
柳双翠就没再说什么了，两个小丫头都是出息丫头，能玩到一起去还挺好的。
穆绵背起她的小背篓就走，里面藏了一把她爹之前废弃在家里的杀猪刀。
这刀不是因为太钝了或者缺口了被废弃的，纯粹就是因为穆富贵同志有了一把更顺手的，所以这把就没再用，一直放在家里。
有时候拿来砍砍柴，有时候拿来割割菜，穆绵也带着上山过。
今天照旧带上了，如果顺利的话，后面估计用得上。
说是去石小莲家的穆绵从家里出来后，直直地往那片苞米地所在的山脚下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石小莲已经在那等着了。
两人也没急着上山，就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为了以防猪没有被她们套住下山来祸害苞米地。
石小莲之前说过，这猪是头还没有完全长成的母猪，总共也就一百多斤。
这个斤数的野猪穆绵是不杵的，不说是能把它打死吧，赶走总是没有问题的。
她赶的时候石小莲可以跑去喊人，这样起码能保住苞米地。
事实证明，两人的顾虑有点多余了。
她们一直在树荫底下坐到快上工，也没见野猪下来。
穆绵小手往地上一撑，“走吧，肯定是被套住了，上去看看。”
石小莲紧跟其后起身。
等两人吭哧吭哧爬到那两棵歪脖子树附近时，还隔了一段距离呢，穆绵便眼尖地发现陷阱上面的枯枝落叶不见了，显然是真的套住了。
穆绵有点小激动，拉着石小莲就跑。
等跑到近处，看清陷阱底下的情况后，两个小姑娘同时停顿了一秒。
穆绵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用幽幽的语气跟对方说话的人变成了她。
穆绵嘴巴张张合合，“这就是你说的小母猪啊？”
石小莲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一时之间没说话。
只见坑底下，一头膘肥体壮、长着长长獠牙的野猪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不管是从体型还是那獠牙来看，这都是一头成年公野猪无疑，还是体型偏大的那种。
两三秒后，石小莲用很肯定的语气道：“我真的记得是不大的母猪。”
她很确定她没有记错，分猪的时候她亲眼看见过。
几乎是在石小莲刚说完的瞬间，穆绵眼睛眯了眯，胳膊朝下指着，“下面好像还有一头，被挡住了。”
石小莲顺着挪了两步往下看。
还真是，被挡住的那头跟记忆中的那头对上了。
穆绵笑了，“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就是这收获有点超出意料的重。
穆绵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从小背篓里掏出那把杀猪刀，“干活吧！”
说着就顺着之前留的口子梭了下去，两头都已经死透了，但还在流血。
一会儿要拖到那小山洞里去，血流一路可不行。
猪也不能一直放这儿，还是拖到小山洞里安全。
一来是，如果直接让她爹来这儿弄的话，她怕穆富贵同志发现这陷阱是她跟石小莲挖的，到时候真没法解释，她们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有野猪过。
二来，她爹要傍晚才回来。
如果野猪在这儿放一下午，那血腥味儿指不定会吸引来什么东西。
再加上她爹要想避人耳目的话，又只能晚上上山。
晚上来这边太危险了。
小山洞那边不一样，半山腰的地方，没什么能伤人的东西，撑死就有点野兔野鸡。
穆绵梭下去站稳后，举着杀猪刀对着两头野猪那脖子咔咔就是几刀，这下血流得更快了，流干了才好拖走。
她那利索的动作，直接给站在上面的石小莲看愣了。
石小莲脖子缩了缩，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眼角还抽了抽。
真不愧是杀猪匠家的闺女，这手法娴熟得好像亲自杀过好多猪一样。
穆绵当然是没有杀过的，但谁让她有一个话多的老爹呢。
对于杀猪上的事情，穆富贵同志在家说了没一百遍，也有七八十遍。
穆绵听都听会了。
趁着血还在流，穆绵把那些矛头都给拔了，下来随手扔在旁边，这种事情也就能干一次，以后估计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穆绵一点时间没耽搁，朝着石小莲道：“绳子扔给我。”
幸好她们带的绳子足够长，不然都没法捆。
因为有两头，穆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上去。
石小莲就负责把这陷阱埋一埋，不然血腥味太大。
穆绵又蹲在旁边把两头捆在一起，捆结实了才能拖着走。
要是只有一头一百来斤的，那拽着就走了，轻松得很，她甚至还能抱起来。
但是现在两头加在一起好几百斤，抱是不可能抱的，只能勉强拖着走，这样省力不少。
片刻后，一切收拾妥当。
山间的小路上多了两个吭哧吭哧负重前行的小背影。
穆绵在前面拉，石小莲在后面帮忙推，顺便指挥往哪里走。
两头加在一起这重量属实是不轻，穆绵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的。
幸好一路都是下坡，要是上坡的话，估计得分开弄才行。
饶是这样也把石小莲惊得不行，刚刚穆绵把野猪从坑里弄上来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一个人的力气怎么可以大成这样？
都有点超出她的认知了，她以为穆绵最多也就能弄动一百多斤的东西。
但是现
在可是几百斤啊，虽然说拖着跟扛起来肯定不一样，但这也很吓人了。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石小莲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直接问了出来。
穆绵那股不皮一下心痒痒的劲儿又上来了，扭过头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个人，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
才说到一半，石小莲眼角抽抽地打断，“演的时候别笑。”
穆绵：“………………”
她笑了吗？
她感觉自己刚刚还挺酷的呀。
演不下去，穆绵也不装了，“就是比正常人大了那么三四点而已。”
她早就发现了，她这两辈子的力气好像叠加在了一起，是有一点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
但连一觉睡醒直接跨越几十年的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力气大点怎么了？
穆绵完全是把自己的大力气当金手指看待的。
人家穿越都有系统有空间，她就是有点力气而已，多正常呀！
而且这力气也不是没有上限，起码没有大到可以单手逼停汽车这种程度。
这两头猪就已经是她现在这个小身板的极限了——
深山附近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两人没说两句，又吭哧吭哧往下走。
穆绵气喘了一路，一边拖着猪走，一边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才几个月的小牛犊子，小小年纪就被黑心主人赶出来犁地。
等快到小山洞的时候，穆绵停下来在旁边树上靠了靠，明明累得不行，嘴上却还没停，“真的是很为难我胖虎。”
石小莲在后面推也挺累的，她也不嫌脏，直接就靠在了野猪身上休息，闻言疑惑道：“胖虎？为什么是胖虎？”
穆绵懂了，这是个没看过动画片的。
她随口胡扯，“那些大婶子都说我虎呀，又说我是个大胖丫头，加起来不就是胖虎吗？”
石小莲累得脑子有点不转了，没觉得这解释有哪里牵强，甚至还给改了改，“那不应该是胖彪吗？”
穆绵：“………………”
真难听，她才不要。
歇得差不多了后，穆绵继续拖着两头猪往前走，小路虽然不太好走，可是真的近很多。
这次直接一鼓作气就给拖到了小山洞跟前，石小莲巴拉着前面的野草藤。
穆绵拖着猪往里面怼，虽然洞口小，但是里面稍微要大一点，装两头野猪还是装得下的。
等都弄完穆绵还搬了个大石头堵在洞口，一通操作猛如虎，两人给累得大汗淋漓，就地坐着歇了起来。
穆绵眼神放空，这可比找人参累多了，真就是个纯体力活。
穆绵：“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可不干了。”
石小莲差不多的表情，眼睛目视着前方，没有个着落点，“不会有下次了。”
她记得清楚的事情，拢共也就这么几件。
两人这一歇，直接歇了半个小时。
体力差不多恢复后，穆绵才背着空空如也，只装了一把杀猪刀的背篓下山。
老太太今天下午在家，看见自己孙女这形象稀奇道：“跑哪去了呀？这一头的汗。”
穆绵顶着一张热得红润的小脸道：“嘿嘿，遇到了点好事，等我爹回来再说。”
要是现在就让她奶知道她跑深山附近去了，估计会被说一顿。
等她爹回来好歹能帮她顶一顶。
赵梅花笑，“啥好事呀？非得等你爹，跟奶不能说？”
穆绵抿着嘴摇摇头，一副‘我嘴可是很严的，怎么问我都不会说’的表情。
赵梅花也没当回事儿，以为又是父女俩在闹着玩儿。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柳双翠下工后没多久，穆绵便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到了她老爹骑着自行车回来的身影。
穆绵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考验她演技的时候到了。
于是，等穆富贵一回家，就喜提了一个热情的闺女。
穆富贵笑呵呵，“干啥呀这是？有事求你爹啊，大事小事？”
“大事我可做不了主啊，你知道的，咱家的大事一般都听你妈的。”
穆绵一本正经，“不是大事，也不是小事，是好事！”
穆富贵来了兴趣，“嘿，啥好事啊？”
穆绵没直接讲，先把锅里蒸的窝窝头给她爹拿了两个，“爹你先吃，吃完我再说。”
这一下把穆富贵同志弄得忐忑不已，“真是好事儿啊？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穆绵点头如捣蒜，“真的，比真金还真。”
父女俩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给柳双翠婆媳俩都看笑了。
柳双翠插了一嘴，“就跟你爹说，我跟你奶都不能说？”
穆绵：“都说都说，一会儿再跟妈和奶说。”
穆富贵吃完两个窝窝头，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然后放下搪瓷缸子，面朝着自己闺女，“现在能说啦？”
他一说完，穆绵拉起她爹的胳膊就往外走，“咱边走边说。”
穆富贵同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去哪啊？”
没过一分钟，穆富贵便知道答案了，他瞪着一双牛眼睛，因为吃惊声音很大，“啥？！”
穆绵踮起脚尖朝她爹‘嘘’了一声，虽然她妈她奶迟早会知道，但她还是想晚一点说。
穆富贵声音下意识小了不少，“你去深山啦？”
穆绵手直接摆出了残影，她就知道，她爹第一个问的问题会是这个，估计一会儿她妈她奶也是这样。
穆绵：“不是深山，是那两棵歪脖子树那。”
然后又掏出了十分好用的借口，“我就跟石小莲一起追兔子嘛，不小心就跑远了一点。”
穆富贵虎着脸，“你这是远了一点啊，你都远到天边去了，深山里面有熊瞎子你知不知道，专门吃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儿，一口就能吞一个！”
穆绵：“………………”
真要这样，那熊瞎子怕不是成精了。
穆绵挽着她爹胳膊往外拽，企图转移话题，“爹我们快去看看猪吧，这天热，要是放坏了我可就白折腾一趟了。”
穆富贵拿自己闺女一点办法都没有，顺着力道就跟着走了。
刚刚啥也没有听到的赵梅花探头看了一眼，朝自己儿媳妇道：“这父女俩干啥呢，怎么还出去了？神神叨叨的。”
柳双翠：“不管她们，妈你先吃。”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穆富贵刚刚垫了一点肚子这会儿也不饿，再说他也顾不上吃，拿了手电筒推着自行车就要往外走。
白天到处都是人，自然是没办法处理的，只能晚上弄。
柳双翠：“去哪啊？”
穆富贵并没有随自己闺女的愿，不是很想帮小丫头在前面顶一顶，他噼里啪啦地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丫头胆子太大了，就得让他媳妇儿老娘说说。
穆富贵说完也没给柳双翠和赵梅花婆媳俩反应的时间，接着又道：“我去找老四他们，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话刚落下，人便已经出了院子门。
留下穆绵独自面对着脸色变来变去的她妈和她奶。
被两道视线锁定住的穆绵：“………………”
她爹属兔子的吧，跑得是真快呀——
院子里的桌子上放着煤油灯，四周很安静。
穆绵仰着个小脑袋瓜，露出了一个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笑容。
这要是外人看到了，估计会觉得这女娃子，一看就是个文静乖顺的，胆大妄为的事跟她沾不上边。
只能说，有时候有些人的外表真的是很具有欺骗性。
作为家里人，婆媳俩当然不会被骗到。
柳双翠点了点自己闺女脑门，“你胆子怎么这么肥啊你！要吓死你妈是不是？！”
老太太眼神里也传达着相同的意思。
穆绵讨好一笑，“真的是不小心跑上去的，而且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没遇到熊瞎子也没有老虎。”
说着又补充道：“保证再也不去了！”
这一趟真是把她累够呛。
眼看柳双翠同志还要说，穆绵试图用苦肉计，“那猪可真是太重了，妈你看，把我手都勒红了。”
穆绵说着就朝她妈伸出一双小短手，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小短手显得格外白嫩，红痕是一点没有的。
刚想给自家闺女看看的柳双翠：“……………”
同时看清楚了的穆绵：“………………”
穆绵尴尬一笑，笑嘻嘻地把手收了回来，双手抱怀摩挲了几下，“啥时候好的呀？好得真快！”
婆媳俩被穆绵这憨憨的模样逗笑了。
没过两秒，柳双翠笑容一收，板着脸又交代道：“这次是你们运气好，不准再有下次了啊。”
幸好野猪是已经掉陷阱里了，这要是还活着，横冲直撞的，大人遇到都只有跑的份。
何况是两个小娃娃，想想都有点后怕。
穆绵老实点点头，“我保证！”
柳双翠起身，“行了，赶紧去洗洗睡吧，折腾一下午不累吗？”
穆绵还真是有点累，她折腾的可不是一个下午，算昨天的话，是一个下午加一个上午。
到底还是个小孩身体，穆绵洗漱完倒头就睡——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穆富贵同志已经回来了。
穆绵顶着个鸡窝头就冲到了她爹跟前，“爹，啥时候回来的呀？都处理完了？”
穆富贵同志看起来还挺开心，“你爹我出手还有处理不完的。”
穆绵好奇，“换了多少钱？”
那么多肉，她们不可能都要，只能拿出去换。
穆富贵当即叭叭了起来，“肉我留了三十斤，到时候再给你小姨姑姑她们拿点，你四叔小叔他们那也拿了一点肉。”
“钱总共有一百八十多块，给你四叔和小叔一人分了三十，按你之前说的，再给石家那小丫头三十五块。”
穆绵脑袋瓜子转得飞快，“那我们还剩下差不多九十多块呀。”
穆富贵笑呵呵，“可不是，给你凑个整，记一百块，已经让你妈收着了，跟以前那人参的三百块记一起。”
穆绵也没跟她爹客气来客气去，反正不管谁收着，都是她家里的钱。
再加上肉的话，净赚一百块呀！！
瞬间觉得昨天下午的辛苦都值得了，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想说……
她还可以！
是昨天的她鲁莽了，下次可以再有！
第36章 第 36 章 三家日常。
穆富贵一看自己闺女这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可别想再有下次了啊。”
柳双翠从厨房出来路过时，也警告地看了穆绵一眼。
家里这丫头小子都是不省心的，穆卓十来岁就敢在河里的深水区游来游去。
打了也没用, 下次照样敢。
当妹妹的胆子更大，八/九岁就敢往深山附近跑。
兄妹俩加一起真是能凑出一个熊心豹子胆来。
小心思被发现了的穆绵嘿嘿笑, “没想没想~”
她想也没用，石小莲都说没有了——
因为家里又添了一笔不小的钱, 穆绵洗漱的时候都笑嘻嘻，恨不得当场来一首……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真高兴呀！！
吃早饭的时候，饭也多舀了小半碗, 要不说心情一好, 胃口就好呢。
穆富贵累了一晚上, 打算等吃完早饭再去睡会儿, 刚好今天休息。
饭桌上。
穆富贵吃着饭, 想起什么似的多看了自己闺女两眼。
穆绵抬头, “爹你我看我干啥？”
穆富贵盯着自己闺女的手, “我看你手有没有事儿。”
说起这个穆富贵就有点咂舌，那头大的可一点都不轻，他闺女也不知道是咋拖动的？
穆绵晃了晃手, “没事儿, 一点破皮都没有。”
穆富贵：“你这劲儿真不是一般的大, 昨天晚上你四叔小叔一起抬都给累得不行。”
两个大男人一路都气喘吁吁的。
穆绵：“扛起来当然重了，我是拖着走的, 拖着走省力, 那头大的我可抬不动。”
三百来斤的东西呢，现在的她要是能扛起来，那多吓人。
不过等她长大了说不定可以。
赵梅花：“几百斤的东西呢, 省力能省到哪里去，以后少逞强弄这些，家里不差那点钱，小小年纪的，骨头都没长好，压太狠了小心以后长不高。”
穆绵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弄不弄，以后都不弄了！”
再说也没那么多野猪给她弄。
柳双翠呼呼地扒拉了两口糊糊，撇了自己闺女一眼，“现在看着倒是乖得很。”
穆绵朝她妈甜甜一笑，“实际也乖得很，是妈妈的小棉袄~”
柳双翠‘哼’了一声，“这大热天的，穿棉袄我可受不住。”
穆富贵就是个宠闺女没底线的，“我受得住，给我穿！”
柳双翠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吃完了就赶紧歇着去，忙活一晚上不累是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穆富贵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我先去睡两个钟。”
穆富贵可以歇着，家里其他三人可歇不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呢。
得了这么些肉，肯定是要给自家人分一点的。
穆兴隆穆兴旺那里已经有了，柳双翠就打算骑自行车去给穆绵她小姨大舅还有两个姑姑那送点。
人平时要是得了什么也会往她们这边送。
赵梅花把剩下的十斤分了一点出来，用盐腌了腌，这样能放久一点。
穆绵也是有任务的，该分给石小莲的那些还没给她送过去呢。
之前就说好了，石小莲除了钱也要一点肉，不多，总共也就五斤。
毕竟她们家人少嘛，就她们母女三人。
穆绵把肉放在了她的小背篓里藏好，然后拿着之前穆富贵同志给的钱直直地朝着石小莲家走去。
等到了石小莲家院子门口，穆绵先看到的是田红娟。
田红娟也同一时间看见了人，温和地笑一笑，“小绵呀，来找小莲玩儿？”
穆绵点点头，“嗯嗯，婶儿她在家吗？”
田红娟：“在呢。”
说着朝屋里喊了一声。
石小莲出来得飞快，两人绕过院墙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走。
穆绵边走边说，“你昨天回来没跟你妈你姐说吗？”
红娟婶子刚刚看着分明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还以为她们真的是单纯约着出去玩儿呢。
石小莲：“我一会儿再说。”
穆绵秒懂，主打一个拖延嘛。
毕竟小孩往深山附近跑这件事情，搁谁身上都会被家长说一顿。
哪怕是‘一不小心’的。
穆绵没废话，把肉掏出来给了石小莲，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三张大团结和一张五块，“一共三十五。”
石小莲接过来也没数，“谢谢。”
说完，小脚迈开就打算回家。
穆绵喊住人，“你也不问问一共换了多少啊？就不怕我贪了你的？”
石小莲停下脚步，淡淡道：“那你贪了吗？”
穆绵‘哼哼’两声，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冷酷的笑容，“说不定哦~”
石小莲无语地撇了人一眼。
这人到底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分明一点都冷不起来好吗？
穆绵‘啧’了一声，她就说嘛，这人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不过虽然石小莲没问，穆绵还是把情况说了一下。
合作共赢嘛，当然要诚信至上。
现在肉站的猪肉五六毛一斤，都是需要肉票的。
在外面跟别人换的话，不要肉票，但是会贵不少，都是七八毛往上，甚至可能更贵。
穆富贵同志昨天是按照四毛五的价格一整头出的，这个价格其实不算高。
中间人再倒一手，起码还有三四毛的利润空间。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现在天气还热呢，肉不经放，价钱自然就会往下压。
穆绵一通嘚吧嘚给石小莲算完账后，问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石小莲默默道：“我本来就没有问题，是你非要说这么清楚。”
要是不信任穆绵，她就不会去找人合作了。
这人虽然长得很有欺骗性，但为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要知道，在她们还不熟的时候，这人捡到一百块钱都能拿来还给她。
可见，是个心好的。
穆绵可不知道自己在石小莲心理评价还挺高，她摸了摸鼻子，“行吧，没问题那我就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跟你妈你姐演起来吧。”
当个小孩儿也是不容易，需要随时随地大小演。
穆绵说的时候，笑容里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给你个参考，我妈和我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说了我不止三次。”
中心思想就是……
如果她再往那些危险的地方跑，下次就要打屁股了。
不过穆绵觉得，她妈肯定不会真的打她的，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挨过凑。
直接打败了大队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孩儿。
穆绵还在这边‘无敌真寂寞’呢，旁边石小莲露出了一个头疼的表情，她妈应该不会说她，只会带着内疚，然后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真是还不如说她一顿呢。
想到这些，石小莲拎着肉拿着钱回家的步伐都缓慢了一些。
不过这就不关穆绵什么事了。
她背着个空背篓，一回家发现穆兴隆同志居然在她家。
他坐盆儿跟前，在帮老太太烫野猪毛。
穆绵好奇，“小叔，你怎么在这儿？没在屋里睡一会儿吗？我爹都还在睡呢。”
说着也搬了个小板凳过去，一屁股坐旁边帮忙弄了弄。
穆兴隆扬了扬下巴，不着调的话张嘴就来，“你爹那是年纪大了，折腾一夜就不行，像我们这种大小伙子，不用休息。”
赵梅花听过了太多更不着调的话，手上忙忙碌碌，连表情都没给一个。
穆绵倒是被逗得咯咯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我记下了哈，等爹醒了我就告诉他，你说他老了。”
穆兴隆‘嘿’了一声，伸出胳膊就勾住了自己小侄女的脖子，“就跟你爹亲啊？平时白疼你了。”
穆绵一个灵活移动，小脑袋瞬间从她小叔胳膊肘中间移了出来。
穆绵有理有据，“小橙子也跟你最亲呀。”
穆兴隆也没追着小侄女闹，又从旁边捞了一坨肉处理。
穆绵定睛看了看，“这好像不是我家的。”
穆兴隆道：“我带来的，反正你奶晚上也要炒嘛，炒一盘也是炒，炒两盘也是炒，这样我就不用折腾了。”
穆绵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懂了，小叔你也嫌弃自己做的饭没有奶做的好吃。”
被戳穿的穆兴隆‘啧’了一声，伸手又把旁边的穆绵勾了过来，“故意呛我呢。”
一个不查就被圈住了脖颈的穆绵像个小鸡仔扇翅膀一样，抬手拍了拍她小叔的胳膊，“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嘛，小叔你快松开，我要掉地上了。”
她那身板一歪，屁股底下的小板凳立马就翘起了一边。
平时就喜欢跟小辈闹成一团的穆兴隆咋可能听。
老太太虎着脸，“三十多岁的人了，瞎闹啥呢。”
话落的瞬间，穆绵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就把她小叔弯起来的胳膊掰直了。
穆兴隆眼睛微微放大，来了兴趣，“来来来，咱叔侄俩比比。”
穆绵疑惑，“比啥？”
穆兴隆：“掰腕子呀！”
穆绵鼓鼓腮，一本正经，“那小叔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哈~”
穆兴隆：“………………”
老太太‘噗’地一下笑出了声，对着穆兴隆道：“我看你八成是比不过。”
穆兴隆才不信那个邪，拉起穆绵就往院子里去，他一屁股坐在饭桌跟前，“来，试试！”
两人胳膊根本就不是一个长度的，穆绵还拿了个小板凳放在桌子上，胳膊肘直接杵在小板凳上，这样才能够到她小叔的手。
赵梅花饶有兴致地当起了裁判，站在旁边把叔侄俩握在一起的手往正中间的位置放了放。
可以说是相当公平公正了。
穆绵：“奶你喊三二一，我们就开始。”
赵梅花没直接喊，而是交代道：“你小叔明天还要上工呢，悠着点啊。”
穆绵还没应呢，穆兴隆先不依了，“老太太您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啊，谁输可不一定！”
一分钟后。
院子里的空气有些安静。
穆兴隆甩了甩自己的右手，看向自己那笑得乖巧可爱的侄女，试图诡辩一下，“你小叔我这右手昨天抬猪累着了，来换左手。”
赵梅花笑出声，吐槽道：“真是脸都不要了。”
她刚说完，三人身后蓦地响起了穆富贵的声音，“嚯，掰腕子呢，老五你输了？”
穆绵扭头看去，“爹你醒啦？”
睡了一觉，穆富贵精神很是饱满，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来，“咱爷俩也比比。”
穆兴隆弹射起步，直接让出了位置，丝毫没有提刚刚还在说要用左手也比一比的事情。
真是见坡就下，丝滑得很。
穆富贵那劲儿比一般男同志大得多，穆绵保守估计过，她现在这小身板的力气上限，应该就跟她爹差不多。
之前那两头野猪，单单只是拖着走的话，她爹肯定也能拖动。
不过等真到掰起来的时候，父女俩都没有用尽全力。
才坚持了两秒钟，穆富贵力道便微微一收，穆绵又赢了。
穆兴隆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哈哈哈大哥你这也不行嘛。”
穆绵插了一嘴，“爹那是让我了。”
穆兴隆：“我刚也让你了。”
穆绵当即给了她小叔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穆富贵拉过自己弟弟的胳膊，“来试试，我看你刚刚让了多少。”
穆兴隆才不试呢，扭头就进了厨房，继续去处理那带了毛的肉——
中午因为柳双翠同志不在家，肉就没有弄，一家三口简单吃了点。
她估计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虽然有自行车，但穆春芬姐妹俩离这实在是有点远，一来一回属实是要些时间。
本来穆富贵打算的是，他明天请个假，往两个妹妹那跑一趟。
但柳双翠同志嫌费事儿，说她绕一圈来得及。
事实证明，柳双翠同志真的是很有点时间观念在身上，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她便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穆绵给倒了一缸子水端过去，柳双翠确实渴了，接过来咕噜咕噜就喝了半缸子。
车头上还挂着一些东西，柳双翠说道：“拿厨房去放着吧，都是你姑还有你小姨她们给的。”
穆绵拎着东西边走边看，有一些咸菜和鱼干，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
厨房里。
老太太正在弄肉，扭头看了自己孙女一眼，“你妈带了啥回来？”
穆绵：“有二姑做的咸菜，奶要不要放着跟肉一起炒？”
她二姑可会做咸菜了，比一般的都更有味道。
赵梅花应了声，“行，你拿个盘子倒一小盘子出来放旁边吧，我一会儿看着弄。”
穆绵当即就踮起脚尖从柜子里拿了个盘子出来，弄了一些后，剩下的又给拾掇拾掇收进了柜子。
肉比较难弄，老太太就先炒的肉。
没一会儿，整个厨房里都香得不行。
穆兴隆像是长了个千里鼻一样，老太太这边肉刚出锅呢，他就过来了。
一看肉已经炒好了，穆兴隆满脸笑意，“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穆兴隆也没多待，端上肉就走了。
赵梅花又拿了一个空盘子过来，舀了大半盘递给穆绵，“给你四叔家送去。”
穆绵就知道她奶不会落下她四叔，“好嘞！”
说起来，她奶真的是有一点管家智慧在身上。
大队里，不管是孩子多还是孩子少的家庭，兄弟之间妯娌之间有矛盾的可不少。
穆家孩子也多，但不管是分家前，还是分家后，穆富贵兄弟姐妹几个都是和和睦睦的。
穆绵早就发现了，除了她爹兄弟姐妹几个感情好以外，她奶才是维持和睦的功臣。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如果说她小叔是会哭的那个，那她四叔绝对就是不会哭的那个。
但老太太从来不会因为其中一个孩子不主动要，便真的就默认不给。
比如现在。
即使是一盘肉，一家分了，另一家也会有。
穆绵端着肉一路走得飞快，刚走到她四叔家院子门口呢，便闻到里面也传来了阵阵香气。
穆秋先看见了自己堂妹，“小绵，咋还端肉过来了？我家有呢。”
穆绵笑了笑，“奶让我端的，二姑给了咸菜，一起炒的，香得很！”
穆兴旺给接了过来，一脸了然的表情，“你小叔是不是把他那肉拿去给你奶弄了？”
穆绵当即朝她四叔竖了个大拇指，“四叔你真是绝顶聪明，小秋姐这么聪明肯定是随你了。”
话说，她小叔拿了有三斤多过来呢，最后只端了一盘子走。
剩下的估计也是默认给她四叔的。
老太太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拎得清的人。
穆绵还搁这心里感慨呢，然后就听见她四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绵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小秋分明是随我。”
忘了还有她四婶的穆绵，“………………”
穆绵微微一笑，“随奶！”
唐翠香：“………………”
这话让她怎么反驳？
别看分家了，但是她怕老太太还是怕得很。
一大一小两人说话的功夫，穆兴旺从厨房里端了两个碗出来，一碗递给了骨头，“给你小叔家送去。”
一碗递给了穆绵，“小晚刚炖好的，端回去给你奶她们尝尝。”
穆绵很捧场，“小晚姐做得肯定好吃！”
天赋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别看大人们总说穆晚长了个吃脑袋，但她其实是个会吃也会做的。
才小小年纪，手艺就相当不错，比她妈唐翠香要好不少。
穆晚得瑟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那是！等我以后长大了，就去国营饭店里当大厨。”
穆绵又跟她小晚姐扯了几句才端着肉回去。
最后这顿饭吃得，晚上穆绵做梦都在咂巴嘴——
后面几天。
穆绵没再往山上跑，就乖乖地待在了家里，帮她奶弄弄这弄弄那，偶尔还去她小叔家，逗逗两个小堂妹。
就这样过了几天，穆绵迎来了一件对她来说不算大，但还蛮让人期待的事情。
那就是……
她生日要到了，她要满九岁啦！
第37章 第 37 章 秋收拉响。
不管是过国庆还是过生日, 都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儿。
遇到一起那就是双倍的开心！！
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穆绵除了过她的生日外，还决定去把小人书也寄出去。
本来今天也是要去公社的。
这年头过生日可没有什么生日蛋糕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些孩子多的家庭甚至连孩子生日具体是哪天都会忘记, 专门给过一下更是不可能，不过才是常态。
穆绵的生日穆富贵夫妻俩当然不会忘, 每年赶上她生日，全家都会去国营饭店一起吃个饭。
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遇到好事, 就吃顿好的——
现在的国庆放假时间没后世那么长，只有三天时间，穆富贵同志当然也是放假了的。
国庆当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灿烂, 天空湛蓝, 偶尔飘过几朵白云。
穆绵一觉睡到自然醒, 伴随着她爹妈忙碌的声音, 从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捞过放在床头的衣服穿好。
穿的是她妈之前给她做的荷叶边衬衣短袖, 虽然已经做了几个月了, 但还是崭新崭新的，毕竟总共也没穿过几次。
穆绵一般只有出门的时候才会穿，平时在大队跑的时候穿的都是旧衣服。
虽然穆卓之前寄回来了不少红布, 说是过生日的时候可以做新衣服穿, 但穆绵想了想, 还是没让她妈做。
她已经有一件了，这红布完全可以留到过年的时候做袄子。
过年嘛, 当然要红彤彤的啦！！
那些布料做完她的袄子后, 她妈她奶还可以做两件小棉马甲，布刚好也够。
如果只有她大哥寄回来的那十尺，可能就只够做两个人的。
但这不是还有好心战友给送的五尺么？
三个人都能安排上！
到时候家里除了她爹以外, 三个女同志都整整齐齐红彤彤的，那多喜庆！
红红火火地过年，来年肯定事事顺心发大财！
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那个叫闻谵的排长也是个大好人！！——
穆绵在‘阳光真灿烂，世界真美好’的愉悦中，开启了她这辈子九岁的第一天。
她拉开房门一出去，便对上了穆富贵同志一张大大的笑脸，“嘿，咱们家的小寿星醒了啊，头发怎么没梳？来，爹给你扎两个辫子。”
穆绵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爹去忙别的吧，我刚没找到梳子。”
她爹那手就不是个能干精细活的，为了自己的头发着想还是不要了。
以前闲得无聊的时候又不是没试过，那体感怎么说呢？
她就感觉自己像那板上躺着的猪，一个头发梳得跟刮毛一样。
这种体验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
穆绵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妈，我梳子你有没有看到啊？”
柳双翠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估计在我们屋里，你找找。”
还真的在。
穆绵一进屋就看到了。
一个美好的早晨，从扎一个好看的头发开始。
将近半年过去，穆绵头发长长了不少，后面已经完全可以扎起来了，高高的马尾显得人格外的精神。
因为中午要去国营饭店吃，早饭就简单弄了点。
吃完又忙活了小半天，一家人才打算骑自行车往公社去。
今天老太太没再说怕穆富贵把她给摔了这话。
院子门口。
穆富贵同志双脚杵在自行车两侧，稳稳地撑住了家里三个女同志的重量。
穆绵跟她奶挤在后面，柳双翠同志坐前面横杠上。
这会儿，柳桂枝刚好从旁边路过，一看一家四口这模样就笑了起来，对柳双翠道：“还真别说嘿，你往这横杠上一坐，跟那迎新媳妇儿进门差不多。”
城里那些感情好的小年轻就喜欢这样，接亲的时候女同志坐在横杠上，男同志戴着大红花，笑得灿烂无比。
穆富贵就不知道害臊为何物，大咧咧地附和，“那还是差了点，后面没我闺女老娘才像。”
闻言，穆绵立马贫上了，“这么说是我跟奶碍事了呗~”
柳双翠脸皮可没穆富贵那么厚，几十岁的人了，还什么新媳妇儿进门，也不嫌臊得慌。
她拍了拍穆富贵胳膊，“别磨蹭，这杆子坐久了屁股痛得慌。”
说着朝柳桂枝示意了一下，“走了啊。”
柳桂枝摆摆手，“走吧走吧，我也要去忙了。”——
因为自行车上足足坐了有四个人，穆富贵骑得比平时慢了一点。
反正时间是够的，国营饭店不到点都不开门。
等到了公社后，穆富贵按照自己闺女的指示，先把自行车停在了邮局门口。
刚停下，里面就出来了一个大队里的大婶子，人是过来取东西的。
柳双翠几人站在原地跟她唠了两句。
穆绵没等她爹妈，自己背着包就进了邮局，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寄信要问家长要钱的八岁小孩了。
她现在九岁！
有足足二十来块流动资金！
穆绵熟门熟路地买了邮票和信封，然后掏出笔，搁角落凳子上趴着写起了收件信息。
嗯…有些人虽然九岁了，但邮局那高高的柜台她够起来依旧很吃力，只能趴在矮凳子上写。
她
这边才刚写了一个收件地址呢，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小绵？”
穆绵抬头，“咦…思慧姐，你咋在这儿呀？取东西？”
聂思慧走近了一点，“不取，给我朋友寄点东西。”
聂思慧话落下的瞬间，视线也随意往下一撇，然后便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出版社的名字。
以前上学的时候，从她朋友毕勤嘴里听过无数次，最近信里也有提到。
因为毕勤高中毕业了，成功考进了这家她爸也在的出版社，父女俩现在在一个地方工作。
穆绵没留意到聂思慧眼里的那一小点意外情绪，她仰着个小圆脸，“就你一个人来的？”
聂思慧收回视线，“没有，跟木兰一起来的，她在外面跟你妈还有王婶子说话呢。”
说完，聂思慧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先去那边寄了。”
寄信跟寄包裹不在一个柜台。
穆绵点点头，“嗯嗯，思慧姐你赶紧去吧。”
等人走后，穆绵继续哒哒地写着，没有留意到自己地址被人看见了。
准确地说，她就没想挡，这也不是啥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穆绵只在聂思慧转身的瞬间，下意识想到……
这出版社是沪市的，她思慧姐也来自沪市。
还挺巧嘿。
小巧合而已，穆绵转头就抛到了脑后，这出版社是她从好几家里面挑选出来的，很适合她的风格。
只有适合，才容易过稿。
虽然她嘴上常说过不了就算了，但好歹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呢，时间线长达三四个月，这么久的努力还是想有点回报的。
写完收信人信息，穆绵又在下面写起了寄件人信息，写完才把整册塞进信封里。
朝上的首页是她自己随意画的封面，图画右下角跟了‘秋雨绵绵’几个字。
小人书的出版跟期刊的刊登不一样，期刊是要求真实身份投稿的。
小人书则不用，穆绵看过的那几本，人家用的都是笔名。
所以她给自己也整了一个。
秋雨绵绵顾名思义……
秋雨天出生的绵绵，她出生那天刚好下了雨。
真的是很简单粗暴——
邮局大厅另一边角落里。
聂思慧没直接寄，而是把折好的信又拆开后，拿笔在后面添了两句。
她一直都知道，穆绵那小姑娘很喜欢写写画画，少年期刊上登的那两篇文章她也看过，写得非常好。
至于小人书，小姑娘具体画了啥，她知道的其实不是很清楚，只偶尔撇到过几眼，纸上那一笔一画都很有灵气。
应该说，那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就格外舒心。
在她下乡这几个月里，穆家对她也是有颇多照顾。
毕勤之前在信里提过，她现在就负责稿件这一块儿。
聂思慧从小到大就只有毕勤这一个朋友，受毕勤的影响，对于出版社稿件处理流程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有些时候，稿件石沉大海可能不是质量不行，而是稿件太多了，出版社可能根本就没看到。
聂思慧也不知道小姑娘寄信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名字，反正地址肯定是红星公社清风大队。
她能做的其实也不多，只能跟毕勤提两句，确保这稿件能被看到，其他的还是只能看小姑娘自己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多此一举，她记得这小姑娘运气一直都很不错来着。
聂思慧刚写完，简木兰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我说你为啥半天没出来呢，咋又写上了？”
聂思慧再次把信叠好，塞进包裹里，笑了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忘说了，就再添了两句，双翠婶子她们呢？”
简木兰下巴努努示意了一下，“那不嘛，找穆绵去了。”
寄信这边，穆绵已经弄好了。
她可不知道聂思慧为她的稿件上了一道保障，从大门口出去的时候看见聂思慧还没弄好，还朝人挥了挥手，“思慧姐，简老师，我们先走了哈~”
她要去吃她的生日饭啦！！
聂思慧和简木兰同时应了一声。
国营饭店开门其实没那么早，还得好一会儿呢。
从邮局出来后，穆绵拉着她奶又去了一趟公安局，去喊她柳桃表姐。
柳双翠带着穆富贵去柳冬萍家了，打算把柳冬萍也喊上。
刚好都在公社嘛，可以一起吃一个。
等从公安局出来再到国营饭店时，柳双翠姐妹俩和穆富贵已经在那等着了。
柳冬萍还给穆绵带了点小礼物，是一个新的铅笔盒。
穆绵很开心，笑得真心实意，“谢谢小姨~我非常喜欢！”
真的还挺漂亮的，她没在供销社看到过。
柳冬萍：“就猜到你会喜欢，前几天从县里路过刚好看见，顺手就买了。”
柳桃故作吃味儿样，“小姑咋没顺手给我买一个呢。”
柳冬萍：“小姑娘家的东西你也喜欢？”
柳桃嬉笑：“谁还不是个小姑娘呢，小绵你说是吧？你姐我是不是还小？”
穆绵点点脑袋，乖巧状，“嗯嗯，桃子姐说得对！”
柳冬萍：“对啥呀对，你妈像她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你哥了。”
果然，长辈的催婚是不分场合和时间的。
穆绵转头看了她桃子姐一眼，姐妹俩同时朝对方做了个鬼脸，默默地不敢说话。
柳冬萍跟柳双翠姐妹俩大概也已经习惯了自己大侄女在找对象这件事上，总是没心没肺不着急的模样。
没说两句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国庆节放假来吃饭的人不少，时间还没到呢，门口就等了好多人。
穆绵她们这边六个人，除了老太太年纪大了点外，其他都是战斗力。
老太太战斗力其实也不弱，之前跟石家打架时，还虎虎生风的。
等门一开，一大家子成功地挤在了最前面。
今天的主菜是小鸡炖蘑菇，据说还是拿老母鸡炖的，贵得很，但是香得不行，一顿饭吃得穆绵都到家了还在回味。
说起来，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吃到鸡肉呢。
家里老母鸡要下蛋，平白无故的没人会去杀了吃肉。
除非大家都累得真到了需要补补的时候，比如……秋收——
国庆没过多久，秋收的号角就拉响了。
这绝对是一个大队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事，忙了大半年，所有人就等着这点粮食呢。
秋收前一天，许永寿还拿着个大喇叭扯着嗓子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主题就一个……
大家都要拿出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打好秋收这一仗。
临了临了，就这一哆嗦了。
不管是小学还是初高中，所有的学校都跟着放了假。
屠宰场这个时候并不忙，毕竟各个大队的猪都还没交上去呢，离交猪还得两个来月。
屠宰场每年到秋收的时候，人员都会适当调整，只留下那些家在公社不需要忙秋收的，所以穆富贵同志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公社了。
当然，与之相应的是，他这段时间在屠宰场的工资就没了。
合情合理，毕竟没在那边干活嘛——
等到秋收正式拉开序幕的这一天。
天刚蒙蒙亮，穆绵就被敲锣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起来一看，她奶居然把饭都做好了。
她爹妈也早就起来了，柳双翠风风火火地指挥，“快吃，吃完先帮你奶把中午要煮的菜拾掇一下。”
虽然比平时起得早了一点，但穆绵依旧神采奕奕的，“知道，妈你别操心，多吃点！”
今天她们小孩也都是要下地的，要去捡稻谷粒儿，按数量算工分。
不过不用去那么早，毕竟要捡的前提是……
得有大人先在前面把稻子割完，割了她们才能捡。
她们这边早饭才刚吃完，那边大队长已经开始敲第二遍锣了。
第三遍就得正式集合上工，谁也不准迟到。
第二遍响了没多久后，穆兴隆跟郑夏兰夫妻俩带着小橙子、抱着小麦苗姐妹就来了这边。
这么重要的时候，郑夏兰当然也得去地里忙，小麦苗姐妹俩就只能交给老太太照看。
又要看小孩又要做饭，想想就知道，肯定不轻松。
等大人们上工后，穆绵先帮她奶把中午要煮的东西拾掇好，然后才拎着小篮子去地里。
已经有好些小孩儿在那了，都撅着个小屁股，一粒儿一粒儿地捡。
不过小娃子大多都是没定性的，有几个捡着捡着就开始打打闹闹了起来。
穆绵跟许乐乐还有石小莲凑在一起，三个小姑娘自然是没有打闹的。
认认真真上了一整天工，一顿操作猛如虎，结算的时候工分只有少少的五个。
当然这个‘少少’的，只是站在穆绵的视角来看的，谁让她爹妈都是拿的满工分呢。
对于其他小孩来说，这已经相当多了。
大部分都只有两三个工分，那些喜欢跑来跑去没个定性的小皮猴子们，甚至只捡了一个工分。
连记分员都说：“你们仨真厉害啊，捡了四五个工分呢！别的娃子都没这么多。”
对于记分员的夸奖，许乐乐这个真小孩儿可得瑟了，她今天捡了四个！！
去年都只有两个工分，她妈说了，她要是能捡到三个工分，等秋收结束了就给她一毛钱。
她超额完成了耶，她真棒！！
其他两个伪小孩就淡定得多，石小莲很稳得住的模样，她已经尽力了，其它的活她也干不了，五个工分她很满意。
穆绵则是笑呵呵地接受了夸奖，心里紧跟着若有所思了一番。
捡稻谷粒儿真的是个精细活，虽然轻松但是耗时，效率还不咋高，好像有点不太适合她。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
等要上工的时候，穆绵没再去拎她的小篮子，而是转头搬了一个小板凳。
穆富贵疑惑，“拿板凳干啥？”
穆绵实话实说，“爹我今天跟你去打谷场打稻子吧，我不想捡稻谷粒儿了。”
打谷子的搭斗对她这个身高来说，一直举着胳膊的话可能会有点酸，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踩个板凳就能解决了。
柳双翠有点不是很放心，“能行吗？打一天可累得很。”
穆绵小手一挥，“小叔都能打，我肯定也能打！”
她力气可比她小叔大，那天掰腕子的时候她甚至都没用全力。
只用了六七成吧，当然这没告诉她小叔。
毕竟是长辈嘛，面子还是要留点的。
这话让恰好抱着自家两个闺女过来的穆兴隆直接听了个正着。
穆兴隆‘嘿’了一声，“搁背后埋汰我呢。”
穆绵眨眨眼，无辜笑，“怎么能是埋汰呢，就是举个例子。”
恰在此时，第三遍锣声响起。
柳双翠把草帽扣在自己闺女脑袋上，“想去就去吧，累了就还是去捡稻谷粒儿。”
穆绵一边系着草帽底下的绳子一边点点脑袋，出门时刚好遇到许乐乐。
小姑娘很是积极的模样，看着干劲十足，走起路来手里的小篮子都一晃一晃的。
她都没留意到穆绵手里的是板凳不是篮子，还是穆绵主动道：“乐乐你今天跟着石小莲吧，我跟我爹去打谷场。”
许乐乐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看了看，“去打谷场？绵绵姐你要去打稻子？”
穆绵点头，“嗯，我不喜欢捡稻谷粒儿。”
许乐乐：“那好吧，我喜欢捡，我跟我妈说了，我今天要捡到五个工分！！”
穆绵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对自己小姐妹的支持与相信。
许乐乐被夸得跟打了鸡血一样。
穆绵也很兴致勃勃，到了搭斗跟前后，就站在了她爹跟她小叔中间。
一个搭斗差不多能站下四个人，穆兴隆旁边是穆兴旺，一家子齐全了。
一开始，一些男同志对于这边来了一个小丫头还有点不明所以。
大概一刻钟过后。
整个打谷场便安静得只剩下稻子打在木头上的声音。
没人说话，有些人甚至连汗都顾不上擦。
只在换稻子的时候，悄咪咪往穆家那边瞥两眼，一个二个在心里咂舌。
真的是……
怎么会有这么能干的丫头啊！
不再使劲儿一点，作为男同志的面子都没地方搁了！！
第38章 第 38 章 领导视察。
许永寿这会儿也在打谷场这边。
对于小姑娘带来的影响, 他满意得很。
秋收这个节骨眼上，皮就是要紧起来，没点干劲怎么打好这一哆嗦的仗。
他刚刚看过, 绵丫头那稻子打得干净的很，甚至比绝大部分男同志都要好。
搭斗跟前, 穆绵这个当事人，也感觉这活可比捡稻谷粒儿要好。
打稻子要用点劲, 不然那稻谷下不来。
而她最不缺的就是劲儿。
父女俩挨在一起，打一下抖三下，动作很是同步。
穆绵站在板凳上不方便挪动, 穆富贵就每次一下拿两把, 这样穆绵就不用动了。
真真儿是父女搭配, 干活不累。
等到晚上收工的时候, 穆绵很满意地看着记分员在自己名字后面写了个‘十’。
嘿嘿, 满工分！！
光捡稻谷粒儿一天可捡不了满工分。
家里多一点工分, 等分粮的时候就能多分一点粮食。
想想就开心！！——
穆绵是满意了, 其他人家里却是炸了锅。
九岁的小丫头啊！！
打稻子打了满工分啊！！
再看看自家这些，捡一天就捡了一两工分，捡着捡着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跑跑那闹闹的, 让送个水来都半天见不到人影。
别人家的小孩怎么就那么能干呢, 又能写文章又能下地！
这一个夜晚, 清风大队注定是不平静的。
而话题中心的穆绵忙一天已经饿得不行了，打稻子可比捡稻谷粒儿累得多, 一整天都在使劲儿。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后, 随手拿了一个已经蒸好的馍馍往嘴里塞，也没等菜好，直接嚼吧嚼吧, 半个就下了肚。
这馍馍只掺了一半的苞米面，其他都是细面，嚼着嚼着还有点甜味，好吃得很！
秋收这种时候，只吃苞米面红薯这些，人根本就受不住。
这细面还是穆富贵同志在公社找人换的，去年分的那些早就没有了。
也没换来多少，跟苞米面掺在一起也只够吃几顿的。
没办法，这年头细粮本来就珍贵，比较难搞，能换来一些已经很不错了。
穆富贵柳双翠夫妻俩也累得不行，柳双翠是负责割稻子的，一整天下来那手和胳膊都能酸得不听使唤。
柳双翠吃了两口馍馍，然后看着好像问题不大的闺女，伸手捏了捏那细胳膊，“真受得住？”
穆绵点头，“嗯嗯，只是有点酸，还有余力呢。”
柳双翠就不说话了，自家闺女这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她看着都眼热。
穆富贵笑了一声，“她是受得住，老四老五估计累够呛。”
这兄弟俩以前大部分时候都拿九个工分，今天被绵丫刺激得，全都奔着满工分去，不累才见鬼。
不只是穆兴旺兄弟俩，今天打谷场这边，好多男同志工分都比平时多了那么一个左右。
全都是被刺激的，不想让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衬托得太没用。
间接造成这一局面的穆绵可没想太多，累了一天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胳膊酸酸胀胀的，但在秋收这个节骨眼上，谁身上不都是累得这痛那痛的。
每年秋收都会累掉一层皮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穆绵还没到那种程度，她搬着昨天的小板凳照旧跟着她爹往打谷场去。
今天打谷场的同志们依旧干劲十足。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稻田里，小娃子们莫名也比昨天规矩了不少。
一个二个跟在大人们后面，撅起个小屁股，一人两行，你捡你的我捡我的，没争也没抢。
不规矩不行，有一个拿了满工分的穆绵在前，其他家长对自家那些皮小子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不顺眼，那木条子就可能落到屁股上。
昨天晚上家家户户都翻来覆去地念叨了好多遍，话里话外全是……
人家小丫头怎么就那么能干？
你打不动稻子，稻谷粒儿还捡不起来吗？
人家一站站一天都没喊累，你捡半天就累得不行啦？
脑子力气比不过就算了，怎么连个态度都没有，真好好捡了怎么才捡一个工分？
明天再不给老子好好捡，小心你的皮！
…………
……
诸如此类巴拉巴拉的。
这也就是穆绵，要是换了别人，小皮猴子们估计得讨厌死那小孩了。
但是对于穆绵。
别说，他们也觉得这人好厉害呀！！
居然连稻子都打得动，比他们爹都厉害。
当然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
讨厌是不可能讨厌的，根本不敢讨厌！！
万一她像当初打石大宝那样打他们怎么办，那女娃子可吓人得很嘞！
这么大的力气，打他们不跟扔着玩儿一样？给他们扔进田里薅都薅不起来的那种。
所以啊，不能惹不能惹！！
不就是捡稻谷粒儿嘛，他们怎么不会捡啊，他们会得很！！
穆绵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换了活干，居然能让大队里的小皮猴子们乖顺不少。
一个二个捡稻谷粒儿捡得格外认真，他们捡过的地方干净得简直不能再干净了。
要是有鸟儿来了，估计都得骂着脏话走，是一点塞牙缝的稻谷粒儿都没它们留哇！
一时之间。
清风大队真就上上下下都拧成了一股劲儿，专门往秋收这一仗上使。
而穆绵这个当事人，在一连打了三四天的稻子后，累得晚上一沾枕头就秒睡，胳膊一直酸酸胀胀不见好。
不过看着地里那一个个埋头苦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身影，她就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坚持。
谁都已经累得不行了，不都还强撑着么？早干完早安心嘛。
这天，穆绵熟门熟路地把板凳往搭斗前一放，一天的劳作又开始了。
今天天阴了一点，没有之前几天那么热。
体感是舒服了。
但在秋收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下雨的话，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粮食一旦淋了雨，就很容易受潮，经不住放。
好在就阴了没一会儿，天又放晴了。
即使是这样，大家手底下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快了一点。
还是那句话，早收完早安心，粮食只有好好收上去了，来年才有得吃。
饿肚子的滋味，大家前几年可是深深体会过的，没人想再经历一遍——
在清风大队热火朝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红星公社负责生产管理的宋才俊宋主任正在接电话，电话那头只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宋才俊放下电话，出门随手喊了一个干事过来。
被喊的人叫管文博，他起身，“咋了宋主任？”
宋才俊也没废话，“刚刚市里来电话，说有领导要过来看大队的秋收情况，你安排一下，他们中午可能要在这吃饭。”
管文博点点头，“要安排人去大队通知一下吗？”
宋才俊摇头，“人都到跟前了，通知啥呀，去跟食堂李师傅说一声，中午菜多留出来一点，平时啥样就啥样，别铺张浪费。”
都到了才让人通知，估计就是不想让人提前准备，不喜欢搞那些假把式。
宋才俊前□□代完，后脚一出门便看见一辆小汽车迎面开了过来。
市里来的人是王书记，宋才俊其实不认识，他平时也就能跟县里的领导打个交道。
王书记看起来一点架子没有，也没说歇一下喝口水，“坐车里累个啥呀，直接去大队吧，这边往前开是哪个大队？”
宋才俊对自己公社那当然是相当熟悉的，王书记一问他便答道：“清风大队，是我们公社人口最多的大队，大队长叫许永寿，去年收成数他们大队最好。”
王书记点点头，“那就先去清风大队看看吧。”
这边小汽车缓缓驶出公社时，另一边许永寿还毫不知情。
等接到通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来喊他的是一个家住村口的老婆子，姓陈。
许永寿正在打谷场忙呢，一听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啥？！市里领导来了？已经到村口了？怎么没人提前跟我说啊？！”
这两年领导们都对秋收很重视，他当然是知道的，谁对秋收不重视啊？前几年可是差点饿死人了。
去年也有领导下来视察，不过来的是县里的领导，提前通知了的。
今年没通知，他还以为不会有领导来了。
他的这些问题，陈大娘怎么可能知道，“我这老婆子哪知道这些，就是让你过去接人，带人领导随处看看，他们已经自己往北边去了。”
“哦对，我看还有一个小年轻，手里拿着个叫那啥…好像就是给人弄相片的那个，叫啥来着？”
许永寿快走的脚步停了一下，扭头看向被他落下了五米远的陈大娘，“他们还带了记者？”
陈大娘气喘吁吁：“那东西叫记者呀，咋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许永寿下意识道：“那东西不叫记者，是那人是个……哎呀，没空跟你说这些。”
说着许永寿一转头就跑没影了。
打谷场。
穆绵还在一下一下打着稻子，手里的这把干净后，她伸手抬了抬自己的草帽帽檐，往前方张望了一眼，“我刚刚好像听到许叔喊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离得有些距离，身边又全是打稻子的声音，她没咋听清。
穆富贵弯腰拿了两把稻子，顺手递给自己闺女一把，“谁知道，估计问题不大，老许就是这样，喜欢一惊一乍的，脾气还不好，不如你爹稳重。”
旁边穆兴旺两兄弟同时被这话逗笑了，穆绵也咯咯笑了一声，随口哄道：“嗯嗯，爹最稳重了！”
穆兴隆‘嘿’了一声，“小绵丫，你这打个稻子咋还把眼睛累到了，你爹浑身上下哪里跟稳重沾边了，我跟你四叔这样的才叫稳重。”
被拉出来相提并论的穆兴旺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弟弟一眼。
打稻子是件很累人的事，穆绵也就跟她小叔闲扯了两句后就没说话了，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稻子上。
另一边，许永寿已经跟王书记他们汇合了。
他一路介绍着大队的情况，丝毫没慌。
刚开始一听说是市里的领导时，还是有点慌的。
但等回过神来发现，不就是带领导看看吗？他们大队经得起看！
王书记一路也挺满意的，这个大队收成确实可以，乡亲们也都干劲十足。
等走到稻田时，王书记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视线在那一排排规规矩矩捡稻谷粒儿的小孩儿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以前也去不少大队看过，真的没见哪个大队的小孩儿这么规矩过。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皮实得很，活确实会干，但也经常干着干着就会打打闹闹起来。
他在这清风大队走了这么好一会儿，一次打闹都没看到过。
心里有疑虑，王书记就好奇地问了一嘴，几人边走边说。
许永寿也没邀功，他笑了笑道：“这些皮猴子我可管不住，我也就能管管他们爹妈。”
“这段时间能这么乖，都是被小绵丫头影响的，那丫头一天能拿满工分，其他小娃子要是敢拿一个工分回去，那个屁股肯定要开花。”
不用许永寿介绍，王书记已经看到了，在一堆男同志当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太明显了。
身板虽然小小的，甚至还要踩在板凳上，但动作丝毫不输旁边的男同志。
一直跟在旁边的记者同志举起照相机‘咔嚓’就照了一张，这场景可从来没见过。
宋才俊很稀奇的语气，“这么小小年纪还打得动稻子呢？”
许永寿实话实说，“绵丫头力气大得很，都已经跟着
她爹打好几天了，她一家都是能干人。”
“一家三口天天拿满工分，她妈在稻田里割稻子呢，割得最快的那个女同志就是她妈。”
“绵丫头以前还打过拐子呢，就四月份那会儿。”
王书记来了兴趣，“打拐子？”
许永寿叭叭地就说了起来，给记者同志都听得微微张大了嘴巴。
宋才俊若有所思了两秒，问道：“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她家是不是姓穆？前段时间还刊登过文章？”
他当时也就听了一耳朵，说清风大队出了两个读书很厉害的丫头，都才七八岁。
具体的他没仔细问，教育这块儿不归他管。
王书记又来了兴趣，“还写过文章？”
许永寿点点头，“写过，人家出版社还给她寄了回信呢，还有石家那个丫头也收到了。”
王书记好奇，“写的啥样的文章？”
这问题许永寿当然也是知道的，他还看过好多遍呢。
绵丫头写的都是乡下劳动的风采，生动有趣得很。
许永寿记了个大概，就简单给王书记描述了一下。
王书记感慨，“真是个厉害丫头，她家就她一个孩子？”
许永寿摇头，“有两个，绵丫头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去南方当兵了，前几个月听说已经升班长了。”
王书记意外地抬了抬眼，“家里个个都是能干人啊。”
说着就往打谷场里面走去。
宋才俊跟在后面，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另一边。
搭斗前，穆绵手上没有停，稻子打得啪啪响，眼睛也没闲着，时不时地往旁边撇两眼。
她早就注意到了，大队长带了几个陌生人来，联想起之前大队长那吃惊的喊声。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来的肯定是领导，就是不知道是县里的还是市里的了？
见几人往她们这边走来，穆绵收回了视线，手上不慌不忙地继续打一下抖三下。
她是不慌不忙，但旁边她小叔四叔可不淡定。
穆兴旺手上的动作明显有点乱，没了以往的稳重，“这领导咋还往我们这边来了？”
穆兴隆也是个没见过领导的，也小声道：“来干啥呀？不会是要问话吧？这大队长也没给我们交代啊，我要是一会儿说错话了咋整？”
穆富贵作为大哥，还算是顶得住，“怕啥啊？！领导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么，还能吃了你们不成，还没咱闺女稳得住。”
还真别说，他闺女还真有点那啥，那个词叫啥来着……
哦对，大家风范！
以后肯定能成大事儿！
穆绵笑笑，“估计是来看粮食的吧，粮食最重要了。”
听她这么一说，两个大男人奇迹般地就不慌了。
也是，在领导眼里，粮食肯定是最重要的。
说话间，王书记几人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穆绵手里的这把刚好打完，刚想着从板凳上下来呢，就见前面的领导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闻言，穆绵就没动了。
她站凳子上也没大人们高，不会给人居高临下不礼貌的感觉。
王书记弯腰从搭斗里捞了一把稻谷粒儿看了看，问宋才俊，“其他大队的稻子怎么样？”
宋才俊：“有些跟这差不多，有些次一点。”
王书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那一把稻谷粒儿又扔回了搭斗里，和蔼地看着旁边小丫头，“听说你干这活干了好多天了，累不累？还干得动吗？”
穆绵仰着个被热得红彤彤的小圆脸儿，视线先从大队长许永寿的脸上扫过，对方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来啥，连个表情都没给她。
穆绵就自己发挥了，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还是挺累的，不过还能干！”
王书记看向那双灵动的小眼珠子笑了笑，“累怎么没换个轻松点的活儿？我看其他小孩儿都在捡稻谷粒儿。”
穆绵睫毛眨了眨，“大家都累呀，我还能坚持坚持，就算干不动了，再加把劲儿也得坚持，粮食还没收完呢！”
小姑娘昂首挺胸，看着像棵坚韧不拔的小竹子，王书记笑容更大了点，“不错，真有韧劲儿。”
记者同志在旁边‘咔嚓’又是一张，穆绵不动声色地扒拉了一下脸上的小碎发。
王书记也没待太久，说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大队长带着人离开后，打谷场里的说话声肉眼可见地高了起来。
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会儿倒是不嫌累了。
穆兴隆也是个嘴闲不下来的，“小绵丫你厉害啊，还敢跟领导叭叭呢！”
穆绵：“小叔你这话说得，领导也是人呀，有什么不能说的。”
穆富贵张嘴就夸，“咱闺女多厉害啊，遇到事儿不慌不忙的，随你爹我。”
穆兴隆‘呵’了一声，“那刚也没见大哥说两句。”
穆富贵有理有据，“那人家领导没问我呀，他没问我插嘴多不好礼貌，显得我们清风大队乡亲多没教养似的。”
穆兴旺夹在自己大哥小弟中间，另起了一个疑问，“刚刚那个年轻男同志手里拿着的那东西是不是就是照相机？”
穆绵点头，“嗯，那应该是个记者。”
这年头照相机也可珍贵了，能带记者来，刚刚那估计就是市里的领导。
记忆里，去年县里领导来的时候，是没带记者的。
穆兴隆：“那他刚才咔嚓咔嚓那两声就是在照相吧，我们不会也照进去了吧？”
说着后知后觉开始擦起了自己那满额头的汗水。
穆绵笑出声，“小叔你现在擦会不会有点太晚了？再说，不管他照没照，我们也看不到不是？”
穆兴隆放下被撩起来的衣摆，“也是。”
与其关心自己有没有被照进去，还不如多打两把稻子来得实在——
有市里领导来了他们大队视察，这对大队里的乡亲们来说，可是一件值得好好叭叭的大事儿。
作为除了大队长他们外，唯一一个跟市里领导说过话的人，穆绵下工的路上被拉着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
一个二个身体累嘴上可不累，一路穆绵耳边都噼里啪啦的……
“领导说啥了呀？有没有说我们这稻子种得好？”
“看一眼就走了啊，也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那个年轻男同志是不是给你们照相了？”
“照片长啥样？我还没见到过嘞。”
“为啥还要照相？绵丫头你不会要上报纸了吧？”
…………
……
穆绵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咋可能呀婶儿，记者同志估计就是在收集素材，写稿子的时候可以参考参考。”
大婶儿疑惑，“素菜？啥素菜？领导们饭都没吃一口就走了，没收菜啊。”
穆绵：“………………”
最后，一通巴拉巴拉完，穆绵成功比前几天晚了一刻钟才吃上饭，饿得她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小牛犊子。
不过这事儿很快也就没人议论了。
领导只是来视察的，这已经视察完了，那事情不就算过了嘛。
穆绵也没把这天的事儿当个事儿，她也只在当天晚上听大队长跟她爹闲扯了两句，大意就是领导们对他们大队的表现满意得很。
领导满意归满意，眼下最重要的也还是秋收。
这种睁眼干活闭眼睡觉的日子，一晃又过了十来天，秋收这场仗终于接近了尾声。
穆绵整个人都累焉巴了，虽然没有到掉一层皮的程度，但也黑了两三个度。
每天话也少了，仅剩的那点劲儿只想拿来吃饭。
好在，大头终于都干完了，粮食也都好好收进了粮仓，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
这天傍晚，穆家正在吃晚饭。
穆绵随手把鸡蛋壳在桌子上敲了敲，老太太火候掌握得好，鸡蛋壳非常好剥，随便一撕就下来了。
穆绵两口就把鸡蛋吞下了肚，感慨道：“还是鸡蛋它妈更好吃一点。”
就在前几天，她家的老母鸡被杀掉了一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
累了，反正就觉得香得不行。
都好几天了，那香味儿好像还在嘴里游荡。
赵梅花笑了笑，“等过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小鸡仔，到时候再抱一只来养着。”
穆绵：“那等它长大还得好久呢，等过几天不忙了，我就带乐乐去山上转转。”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上山，那些野鸡野兔啥的，肯定很想我们！”
三个大人被逗得笑出了声。
穆富贵附和道：“还真别说，每年秋收过后那段时间，野鸡野兔好像确实比往常多一点。”
不过上山的人也多。
穆绵：“两个礼拜没见到啥人，它们胆子就大了嘛。”
穆富贵：“到时候咱带几个袋子上山，专找那种兔子洞熏，袋子卡在洞口，只要一跑出来就能逮个正着。”
穆绵点点头，一副很期待跟她爹上山的模样。
一家子唠着唠着，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听着好像是有好些人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还在吃饭的四人同时把脑袋往门口扭去，下一秒，便看见许永寿直接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好几个乡亲。
许永寿笑呵呵的，“还在吃饭呢？有好事儿！”
穆富贵端着碗起身，“啥好事儿啊？你不是去公社问交粮的事了吗？”
许永寿一屁股坐在穆富贵让出来的板凳上，“问了，我们大队礼拜五交，然后你猜宋主任还跟我说了啥？”
说完他也没等穆富贵接话，紧接着又道：“他说，今年公社的五好家庭评选评了你们家。”
穆富贵睁大眼睛，“真的？评了我们家？为啥评我们家？”
许永寿点头，“宋主任亲口跟我说的，我还能诓你不成？到时候估计会有奖状送来。”
婆媳俩也是开心得不行，饭都不吃了，朝着许永寿就问东问西了起来。
穆绵也好奇地凑了过去，咋突然就评她们家了？
之前可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们这边还没搞清楚呢，吵吵闹闹声中，跟着大队长进门的一个婶子忽然道：“哎呀，老许你先跟我们说说那报纸的事儿。”
“不是说上报纸了吗？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上面写的啥啊？！”
一听这话，穆绵一家四口同时安静了一瞬，刚刚她们就想问这些人跟着大队长进来干啥？
感情还有这么个事儿。
柳双翠：“啥报纸？谁上报纸了？”
穆富贵想到什么，很大声：“不会是我闺女吧？那天领导来的时候，那记者同志咔嚓咔嚓照相来着。”
穆绵也起身往大队长这边凑近了点。
刚刚那大婶子又道：“谁知道是谁上了？这老许刚刚还给我们卖关子，说要先拿给你们看。”
被好多视线锁定的许永寿从怀里边掏报纸边说道：“就她们露了正脸，不先给她们看给谁看？”
许永寿说着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放，“来看看，两张照片呢，都是我们大队。”
穆绵探了个脑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她旁边站着她爹和她四叔小叔，四个人认认真真挥着稻子。
那记者同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刚好还拍到了正脸。
照片旁边大大地写着‘秋收实录’的字样，文章挺长，一共配了四张图。
除了她们这张外，还有一张穆绵也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们大队了，小娃子们整齐划一地撅着个小屁股在捡稻谷粒儿的图片。
绝大部分都没有正脸，照片中只有一个个撅起来的屁股。
刚刚那婶子‘哎哟哎哟’地喊了起来，“看这半边屁股，是我家狗蛋儿啊。”
旁边另一个婶子有不一样的意见，“就半边屁股你能认出个啥来？！我还说这是我家石头呢。”
“就是我家狗蛋！我生的我能不认识？别说半边屁股，他就是露个头发丝儿我也能认出来！”
“你肯定是认错了，这大屁股，分明是我家石头的！”
一时之间，两个大婶子为了自家娃子的半边屁股能上报纸吵得不可开交。
第39章 第 39 章 新的成员。
太阳落了又升。
清风大队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一晚上过去, 整个大队的乡亲都知道他们大队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穆富贵家被评为了五好家庭，这可是大队里头一家呢。
听说啊，那市里的领导都觉得不错, 说这一家子都是厉害的，和睦又有韧劲儿。
这确实让人没法反驳, 连家里最小的丫头都能拿满工分，可不就是厉害得不行嘛！
穆家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没有龃龉, 不像有些人家里，亲兄弟都能闹得老死不相往来，妯娌间打架那更是常有的事。
据说, 后面还会给发奖状。
哎哟, 到时候往墙上一贴, 看着就光荣！——
至于另外一件大事儿, 那就更了不得了！
他们大队居然上报纸啦！！！
照片在那报纸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印着呢, 印了两张。
一张是穆家兄弟仨和小绵丫头。
另一张是娃娃们, 虽然大部分都只露了个屁股, 但也确确实实是上了。
就是那记者同志拍的时候估计离得挺远的，好些娃儿的衣服都看不清。
这就导致了这一整天时间，乡亲们谈论的话题都变成了认屁股。
一个说, 中间这个一看就是我家娃, 屁股后面这个补丁, 是我刚给缝好的。
另外一个说，这屁股分明是我家娃的, 你家娃屁股没那么大。
争来争去,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家里的娃儿一定得上报纸才行！！
多光荣的事情啊，哪怕是只上了个屁股, 那也是上了啊！
还有一些家里没小娃娃的，就喜欢拉着穆绵问报纸上写的是啥。
被问的次数多了后，穆绵成功会背了。
昨天晚上大队长带来的报纸不止一份，给她们家留了一份，文章穆绵是完完整整看完了的，上面还提到到她了呢，都是夸奖的话。
嘿嘿，真是怪让人开心的！
那几句她现在甚至能倒背如流。
报纸现在已经被老太太好好收起来了，她老人家原话说的是……
得留着给下一辈儿看看。
这可是家里四个人都露了正脸的报纸，多出息，多了不得啊！
不止老太太这么想，穆富贵三个当事人也是嘚瑟得不行，穆富贵跟穆兴隆就不用说了，连穆兴旺也是这样，脸上一贯的稳重都没有了。
恨不得逢人就说，你怎么知道我上报纸啦！！
当然他们也知道，人家记者同志肯定拍的是他们家绵丫，他们估计只是顺带的。
但是沾自己闺女/侄女的光丢人吗？
一点也不丢人！
别人想沾还沾不到呢！！
大队长许永寿也一连几天都乐呵呵的，公社领导说他们大队表现好，这意味着啥？
意味着……
以后要是有啥好事儿，公社肯定第一个想到他们大队！
他们大队值得信任！！——
整个清风大队这股喜气洋洋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秋收结束都没散。
粮食收完，后面还要去交粮。
不过这就不关穆绵什么事儿了。
她得了闲，除了上课外，结结实实在家休息了两天，然后一到下午又开始漫山遍野地跑。
这天，天阴阴的，属实是凉快得很。
穆富贵同志之前说陪她上山套兔子，但是这人从礼拜一到礼拜六都是没空的。
穆绵懒得等她爹，拿着袋子，带着石小莲跟许乐乐两人就上山了。
秋收彻底结束，往山上跑的人不少，有好些兔子洞都被掏过了。
不过她们有石小莲这个活地图在，这人总是能找到各种犄角旮旯人少的地方。
这不，三个小姑娘一通东拐西拐后，四周就没剩啥人了。
许乐乐拿着棍子走在最中间，
东巴拉两下西巴拉两下，“这里肯定有兔子洞！”
穆绵点头，对自己小姐妹的话表示赞同，她都看到有草被啃过的痕迹了。
兔子洞其实挺好找的，不好搞的是里面弯弯绕绕有很多个出口，得把那些出口都找到堵住后，烟熏才管用。
不然你在这边熏，兔子从这边跑，照样还是逮不住。
一直走在前面的石小莲停下脚步，“这有个洞。”
穆绵三两步上前看了看，“感觉像才挖没多久，肯定有兔子。”
许乐乐兴奋地跳了一下，“赶紧找找其他洞口。”
二十来分钟后。
穆绵拿出火柴点了一把半湿不湿的小树枝，呛人的烟顺着洞口就进去了。
对面不远处，许乐乐跟石小莲两人扯着袋子，守在唯一的出口处。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只听见‘咻’的一声，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慌不择路地钻进了袋子。
许乐乐眼疾手快地封住袋子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哈哈哈哈哈抓住啦！好大一只啊！！”
猛然被捉住的兔子开始了剧烈挣扎，在袋子里面上窜下窜，许乐乐一个不察，差点被那力道挣得脱了手，石小莲连忙帮忙摁了摁。
许乐乐紧急呼救，“绵绵姐我抓不住啦！”
穆绵三两下踩灭刚刚的小树枝，然后快步上前，对着袋子里的兔子就是邦邦两拳。
一秒钟后，兔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穆绵大功告成的表情，“好了，这下不会动了。”
反正最后都是要杀的。
石小莲眼角抽抽，真是好简单粗暴。
许乐乐开心了，自告奋勇地帮忙拖袋子。
石小莲找的这个地方好，再加上她们今天的运气也相当好。
个把小时过去后，三人再次合力找到了两个洞，又成功捉住了两只。
加起来有整整三只了，收获满满！
可惜在捉第四只的时候，有一个出口太隐蔽了没找到，让兔子给跑了。
穆绵下意识追了两步，然后看了看又放弃了。
这种成年兔子跑得飞快，在不好走的山路上，追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上次那只大兔子是因为她先给了那后腿一棒子，不然她也追不到。
许乐乐懊恼不已，“哎呀，好可惜啊！这兔子看着好大啊！”
穆绵颠了颠已经到手的三只，“算了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今天运气已经相当好了，前两天要么找不到兔子洞，要么找到都是空的。
不过，跑掉的那只真的还挺大的，看着比她们逮的这三只都大。
以至于，许乐乐下山的时候还一直在惦记，小姑娘嘟着个嘴，“怎么跑那么快呀，要是唐爷爷家的狗在这就好了，它肯定能抓住！”
唐爷爷以前是个猎户，家里养了一只猎犬，是大队唯一一家养狗的，养得还挺好的。
前几年那么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打狗的主意，可见是真心喜欢。
那狗年纪也不小了，但看着还蛮精神的，追鸡追兔肯定没问题。
七八岁小姑娘的想法一会儿一个样，穆绵还没说话呢，许乐乐又兴致勃勃道：“绵绵姐，你说我能不能养个狗呀？我妈会同意吗？”
穆绵一眼看穿小姑娘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养唐爷爷家那样的狗？”
许乐乐点头，语气带着天真，“对呀，不然它要是不能帮我抓兔子的话，那我养来干什么？”
石小莲：“唐家那狗是唐爷爷训练出来的，你得教它它才会。”
许乐乐一秒放弃，“那算了，我自己都追不到呢，还怎么教狗呀。”
等三人拎着兔子走到山下时，话题已经从养狗变成了兔子怎么吃好吃。
一个说红烧着好吃，一个说煮汤好吃。
你一句我一句的，成功给穆绵说馋了。
等拎着兔子到家时还在想，这兔子还挺大的，完全可以一兔两吃嘛。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不是小孩儿，她全都要！！
穆绵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刚收拾完地窖上来，“咋还笑眯眯的，路上捡钱了？”
穆绵摇头，“嘿嘿，没捡钱，今天运气好，捡到兔子啦，奶我们可以今天吃一半明天吃一半吗？”
赵梅花看向自己孙女手里拎着的袋子，“不是跟乐乐她们那两个丫头一起出去的吗？不用给她们分呀？”
穆绵：“分了呀，我们一人一只！”
赵梅花眼睛微微放大了一点，“那你们今天运气好啊，一下午就能逮到三只。”
前两天可是都扑了个空。
穆绵舀水洗了洗手，“石小莲今天带我们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那边好像没有被人掏过，本来能逮四只的，最大的那只跑掉了，给乐乐怄得不行。”
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赵梅花拎着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的兔子看了看，感慨道：“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比一个厉害，莲丫头认路的本事都能赶上那些老猎户了。”
穆绵点点头，“她认路是很厉害！”
估计上辈子天天往山上跑。
当然这原因就不能告诉她奶了。
既然大兔子不用给别人分，老太太当然如了自己孙女的愿，晚上先红烧了一半。
另一半留着明天分完粮再吃，秋收后的分粮也是一件大喜事儿呢。
到时候粮食一袋袋地往家搬，想想就很开心，来年也都得靠这粮食活——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完饭柳双翠同志就跑去了广场，这么积极的不止她一个。
等穆绵晚她妈一步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些人排着了。
孙会计搬了个桌子坐在那，好几个人一起帮忙算工分。
有多少工分换多少粮，有些能干的家庭还能换一些钱。
穆绵她们家工分算不上多，毕竟大部分时候都只有柳双翠同志一个人在干，她再能干也比不上那些家里有七八个劳动力的。
不过她们家也不差钱就是了，穆富贵同志虽然没啥工分，但是他有工资啊。
她们家不需要用工分来换钱，所以都换成了粮食。
穆绵跟在她妈身后，像那小蚂蚁搬家一样，一趟又一趟。
原本已经空了的地窖瞬间又满当了起来。
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全感满满！
分完粮后，地里就没剩下什么活了。
一闲下来，各家那娶媳妇儿嫁闺女的事儿便提上了日程。
每年都是这样，秋收后办喜事的人家格外的多。
一来是，之前大半年活都多，有人办是有人办，但是少，毕竟得挤时间弄，更多的人家还是愿意留到空闲的时候再来操心。
二来是，分完粮了嘛，家家户户也能拿出来粮食摆个席。
清风大队本来人就多，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好些家办喜事儿。
大队长家也要办，许乐乐她大哥许高义要娶媳妇儿了，就在这两天，是秋收后第一个开始娶媳妇儿的。
穆绵偶尔去找许乐乐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大哥时时刻刻都喜滋滋的。
娶媳妇儿嘛，当然开心啦！
不过最后，许高义到底还是没有当成秋收后，大队里第一个娶到媳妇儿的人，有人赶在了他前面。
那人就是……钱知青。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被秋收累到了，还是蓄谋已久。
刚分完粮，他就拎着个包裹去了公社，直接入赘了。
男同志入赘，这在大队里可是一件新鲜事儿。
大婶子们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听女同志是什么样的人。
穆绵仗着跟石小莲熟，也跟着吃了一点瓜。
听说那女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她爹怕家里香火断了，才想找个人入赘。
不过按照石小莲之前说的，原本离钱知青去公社还得三年多呢。
穆绵浅浅猜测了一下，估计这人是因为小学老师这活没了，实在受不住干农活的苦，所以提前找了出路。
这么一
算的话，这里面好像还有点她的事儿呢。
不过这可不能怪她，她当初只是跟大队长提了一提而已。
钱知青要是自己有能力，也不可能会被换下来。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思想不端正。
他这一走，男知青那边就只剩下谭鸿博了，这人跟汤溶溶好像也有点戏，两人看着有点要一起搭伙过日子的意思。
之前下工的时候，听说谭知青还帮汤知青干活了呢。
这年头知青跟知青结婚也挺常见的，有条件的话，结婚后可以自己在大队里申请一块地盖房子。
就是他们这房子只有住的权利，因为不是本地人，宅基地是不属于他们的。
到时候一旦回城，房子就归大队所有了。
这俩知青最后能不能成，穆绵并不知道，因为石小莲没记住。
那估计就是短时间内成不了。
也正常，毕竟是婚姻大事嘛，还是得慎重。
钱知青带来的热闹没多久就淡了，毕竟他来的时间也不算久，好多乡亲甚至都没跟人说过话。
就是孙会计家的婶子看着怪不高兴的，穆绵好几次听到她骂人。
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穆绵很快发现，虽然她们家没人办喜事，但是她居然奇迹般地忙了起来，还是赶行程的那种忙。
起因是，许高义结婚这天，穆绵跟许乐乐姐妹俩当了一回送喜童子，帮忙滚了一下喜床。
她们省这边一直都有这样的习俗，新媳妇儿进房前，需要小孩儿滚一下床。
现在风气不紧，这些流程还在，等再过两三年，到时候结婚肯定就一切从简了。
她们这边标准的习俗是…让一对五六岁的小男娃小女娃来滚，寓意着一个‘好’字。
有些重男轻女的家庭，会让两个小男娃来滚，希望新媳妇能一举生个男孩儿。
大队长跟柳桂枝夫妻俩就很特立独行，也没去找五六岁的小孩儿，就看上了穆绵，觉得人有福气还对她们家闺女有救命之恩。
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其他紧跟着也要办喜事的乡亲一看，也觉得这很有道理，都能从拐子窝里跑出来，那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嘛，长得好看又厉害。
脑袋瓜聪明不说，还一身牛劲儿使不完。
真是哪哪都好！！
于是，穆绵就这样忙起来了。
甚至还有些嫁闺女的婶子问她能不能去别的大队帮忙滚一滚。
这穆绵当然是拒绝了的，‘出差’是不可能‘出差’的，拒绝‘出差’！
光本大队这一通忙下来，穆绵就成功挣到了两块多钱。
比她之前卖野药材来钱快多了，那时候忙忙碌碌好久，也才卖了两块多。
好像一不小心找到了发家致富新道路。
可惜也就只能挣今年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她就十岁了。
按照她们这边的说法，十岁就不是小孩了，是半个大人——
等大队里各家喜事儿都办完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上旬，天渐渐地冷了下来，出门都得套一个厚一点的外套。
这天。
天空飘了一点小雪，准确来说是雨夹雪，还没落在地上呢，就化了。
到处都半湿不湿的。
现在天气还没冷到要下大雪的程度。
穆富贵同志回来时，自行车轮胎上沾了一圈的泥巴，穆绵刚想找个木棍子帮她爹戳一戳。
忽然发现，她爹拎回来的袋子在动。
穆绵好奇地望了过去，“爹你拎的啥东西啊？兔子吗？从哪儿搞的兔子？”
距离上次吃兔子肉才过去二十来天呢！
穆富贵‘嘿嘿’一笑，“不是兔子，你猜猜是啥？”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袋子里便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呜汪’。
穆绵眼睛放大了一点，“小狗？！”
赵梅花婆媳俩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柳双翠：“咋还带个狗回来？哪来的？”
穆富贵：“老潘给的，他从别的大队抱的，结果抱回去了他媳妇不让养，他问我要不要，我就给抱回来了。”
柳双翠‘哼’了一声，“你觉得我就能让你养了？”
穆富贵露出了个讨好的笑，“你不让我养，难道还不让闺女养吗？”
说着穆富贵单手把狗从袋子里掏了出来，递给自己闺女，“怎么样？喜不喜欢？它那娘可了不得，听说的是打猎的一把好手，以后等长大了，可以一起带着上山跑跑。”
穆绵眼睛一亮，“跟唐爷爷家的狗一样吗？”
之前乐乐还说想养一只来着。
穆富贵：“可不是，还比唐叔家的狗年轻呢。”
小狗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被自行车颠到了，又或者是对陌生的环境有点害怕，小小一只窝在穆富贵的手掌上一直呜呜呜的。
穆绵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它还奶凶奶凶地叫了两声。
穆绵撸了撸狗毛，“它还挺凶的嘛。”
穆富贵：“老潘就是看中这狗有脾气才抱的，结果回家发现他媳妇儿更有脾气。”
穆绵‘噗’地笑了一声。
赵梅花也蹲下来揉了两下，“咋长得这么黑不溜秋，要是个喜欢跟脚跟儿的，估计一个不注意就能踩着它。”
穆富贵：“听说它娘就是个全身黑的，跟人一样，儿子都随老娘嘛，正常。”
穆绵：“就是不太肥，看着圆滚滚，实际是个空心的。”
柳双翠：“狗都长得快，喂喂就跟你一样变成实心的了。”
穆绵：“………………”
真是亲妈啊。
穆绵捏了捏自己的脸，嘟着个金鱼嘴，“我也是空心的，妈你看，软不溜秋。”
柳双翠上手戳了戳，“是没以前肉多了。”
都是秋收累的，到现在都没补回来。
一家四口闲扯间，小狗崽已经跌跌撞撞开始了东嗅嗅西嗅嗅。
穆绵看了两眼，问道：“它是不是饿了？爹你带回来之前有喂吗？”
穆富贵摇头，“估计是饿了，就中午的时候喂了点，别说它饿了，我都饿了。”
晚饭自然是已经做好了的，饿了就吃饭。
穆绵给小狗崽整了一点玉米糊糊，整只狗吃得差点埋进碗里，看得出来是真饿了。
穆绵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脚底下的狗，长大了什么样还不知道，现在看着奶奶的，真是可爱得不行。
见自家闺女喜欢，柳双翠到底没有说不让养这话，只道：“要养就好好养，等再大点也能帮忙看个家。”
穆绵当即保证，“肯定好好养，有我肉吃就它汤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未来的伙食有了保障，小狗崽吃完就窝在穆绵脚边，脑袋还一个劲蹭了蹭穆绵裤腿。
穆富贵看得哈哈笑，“这合该就是咱们家的狗，看看它多喜欢咱闺女！”
不管喜不喜欢，反正狗就这么住下来了。
吃完饭以后，穆绵还给它简单弄了个窝，暂时放在了堂屋里。
现在外面晚上有点冷，窝在外面睡觉的话估计会冻到——
转眼到了第二天。
知道她家有了一条小狗后，下午来了好几个小娃子看狗。
其中属许乐乐最兴奋，蹲在狗子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嘴上噼里啪啦的停不下来……
“它怎么这么小一只呀？需要多久才能长得像唐爷爷他们家的狗那么大？”
“它平时吃得多吗？听说狗都会吃粑粑，它会不会吃自己的粑粑？”
“它长得好黑啊，等天黑的时候，绵绵姐你们是不是就看不见它了？”
…………
……
小橙子大壮几个小男娃也在，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
院子里一时之间叽叽喳喳的，吵闹得不行。
许乐乐叽里咕噜了一大堆后，又道：“绵绵姐我以后也可以喂它吗？你也喂它，我也喂它，就像我爹妈养我和我哥他们一样，我跟你一起养它！”
这小姑娘说着说着，便自己玩上了，对着小狗崽就道：“你来当儿子，绵绵姐好看，绵绵姐来当妈，我来当爹！”
小橙子嘎嘎笑，“哈哈哈哈哈…给狗当妈，那绵丫姐岂不就成了狗娘。”
穆绵：“………………”
虽然只是一个过家家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沪市来信。
许乐乐的过家家游戏也没有玩太久。
主要是穆绵这个当‘狗娘’的不配合, 趁她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跑去喂鸡去了。
这个年纪的小娃子总是一会儿扯这一会儿扯那的。
等她回来的时候，几个小孩儿又在那说要给小狗崽取什么名字。
小橙子很是简单粗暴，“它全身都这么黑, 就叫大黑呗~”
大壮摇头，“不行, 我表哥就叫大黑。”
许乐乐：“那要不就叫旺旺，它一直汪汪叫。”
骨头：“李奶奶家刚生的那小孩儿不是就叫旺旺吗？”
许乐乐胳膊肘杵在膝盖上, 托腮状，“是吗？他那么小，又不跟我们玩儿, 我都不知道他叫啥！”
小橙子看着走过来的穆绵道：“这是大伯给绵丫姐的狗, 让绵丫姐取名字。”
穆绵张嘴就道：“我刚刚已经想好了, 就叫十一。”
大壮大吃一惊, “啥？这狗它妈一下生了十一个？它咋能生这么多？肚皮不会撑破吗？！”
也不怪大壮第一时间这么想, 大队里确实是有好些人家, 就喜欢拿排序给小孩儿当小名。
比如…大丫二丫大娃二娃啥的, 有些甚至还要简单些，直接老大老二老三地喊。
穆绵解释，“十一不是指它前面还有十个兄弟姐妹, 是因为昨天是十一号, 十一月十一。”
小橙子第一个对自己绵丫姐表示了赞同, “这个好，大队里没人叫十一。”
大壮：“废话, 谁家能生十一个呀？”
别的大队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们大队没有——
在小十一还没对它新鲜出炉的名字适应时，穆绵便发现这狗好像确实有点猎犬的基因。
虽然自己还小小一只，但这不妨碍它对鸡窝里的小鸡仔格外感兴趣, 时不时就凑到鸡窝跟前，奶凶奶凶地‘呜汪’两声。
这三只小鸡仔是老太太前段时间跟李大娘一起去公社买来的。
现在有规定，对于鸡这种家禽，每家每户最多只能养三只。
她们家之前就是三只，秋收的时候吃了一只，还剩两只在下蛋。
不过在买鸡仔养的时候，一般大家都会选择多抱两只。
因为绝大部分时候，中途肯定是会死掉一两只的，根本就养不大。
如果小十一再对它们这么感兴趣的话，她家小鸡仔估计现在就会挂掉。
小鸡仔当然也是很重要的，全被吓死了可不行，这是她奶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呢。
看小十一活泼好动得很，穆绵也不想浪费了它的好基因。
还专门跑去唐家，想问问唐老爷子他那狗以前是怎么训练的。
唐家的狗是一条大黄狗，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可好得很。
一有陌生人靠近家门口，它就从窝里站起来杵在院子里，一双狗眼睛警惕地盯着人，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把小十一吓得呜呜地往穆绵怀里钻，给穆绵看得眼角抽抽。
这小东西还有两副面孔呢，在小鸡仔面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唐老爷子其实不是个很健谈的人，但穆绵是啊，主打的就是一个厚脸皮加不耻下问。
再加上她长得乖，没有哪个老人家能拒绝这样的小娃子。
在唐家待了小半天后，真让穆绵问出了一点经验，没事的时候就搁家里教小十一，还挺像模像样的。
等小十一终于不再打小鸡仔的主意时，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了。
穆绵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的小人书啊！！
都寄出去一个半月了，居然还没有来信！
她之前可是研究过的，小人书一整册画起来可比写一篇文章耗时久得多，所以这东西即使不过稿，人家出版社也会原稿给寄回来。
这样还可以重新再投给别的出版社嘛，万一哪一个就过了呢。
再不济，也可以自己留着当个纪念。
结果到现在了，她连信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一些大一点的出版社，就像沪市那画报出版社，因为稿费给得多，投稿的人相应也会多得多。
稿件估计会被积压，要隔很久才能被看到。
就是不知道，她那稿件到底是被积压了，还是寄丢了？
在穆绵胡乱猜测时。
同一时间，沪市。
画报出版社，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毕勤正拿着一堆东西准备出门，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自己老爹。
毕父随口问了一嘴，“去哪儿？”
毕勤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张姐让我去寄东西，就上次思慧写信来说的那个，样书已经印出来了。”
毕父不负责这块儿，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这不都好久了吗？才弄出来？”
毕勤撇撇嘴，“不是跟你说了嘛，投稿太多了，还压了好多没看呢，要不是思慧写信跟我说了，估计还得个把月才能看到。”
毕父顺手接了过来，“我看看，啥样的画还值得小聂那丫头专门写信来跟你说一声。”
他之前没看过这稿子，但能过稿出版想来还是不错的。
毕勤：“画得相当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内容，太有趣了！”
毕父翻了翻，“画的乡下啊？”
毕勤点点头，“特别热闹，我都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毕父以前也是看过不少稿件的，这两年升职后就没怎么看了，他笑了笑，“只能说这作者人有趣，脑子里有东西。”
毕竟大部分都是编的，写实派还是少。
毕父看着看着也有点停不下来，又随口问道：“这作者年纪多大了？”
毕勤摇头，“不知道呢，思慧没跟我说，就说是一个对她帮助颇多的朋友，估计跟我们差不多大吧，十八//九的样子。”
毕父评价道：“这个年纪那能画成这样不错了。”
这时，有别的同事从走廊里经过，跟父女俩打了声招呼。
毕勤才反应过来似的，拽过自己老爹的胳膊，看了看上面的手表，“哎呀，爸我不跟你说了，时间要来不及了，我回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说着就把毕父手里的样书拽走了，留下正看到兴头上的毕父‘啧’了一声，然后扭头进了编辑部的办公室，样书肯定不止印了一本，他自己去找！
另一边，穆绵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回信已经从沪市出发了。
她正带着小十一在山上转，准确来说是这小黑狗非要跟着。
老太太一语成谶，这就是个喜欢跟脚跟儿的，穆绵走哪它跟哪。
也可能是因为，每次都是穆绵喂它，所以它很清楚自己衣食父母是谁，可不就得黏紧了嘛。
就是它那小短腿上山实在是有点困难，每次都要穆绵抱着，等一到好走的地方时，它又开始各种撒欢。
一会儿追追虫子，一会儿扒拉着树根奶凶奶凶地对着树上的鸟呜汪呜汪。
最后鸟没吓到，它自己因为站得过于笔直，两条后腿又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支撑它那圆圆乎乎的身体。
直接摔了个后空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又爬起来，真是蠢萌蠢萌的。
不过虽然有时候看着憨乎乎，但鼻子很好使。
穆绵带它走了几次后发现，这小狗崽认路的本事真是一流。
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居然就已经认识从山脚下回家的路了。
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小十一在前面跑，她和乐乐在后面慢吞吞走。
这会儿时间已经悄然进入了十二月，气温又降了几个度。
这个时候地里早就没有活了，乡亲们
过上了猫冬的生活，待在家里忙这忙那。
今年过年早，很多东西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
比如…过年的袄子。
这天，柳双翠同志翻出了穆卓寄回来的红布，穆绵站在她妈跟前，任由她妈拿着布在她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穆绵仰起个小圆脸，“现在就做呀，不是还没弄到棉花吗？”
大红色的布衬得那小圆脸白乎乎的，本来秋收晒黑了两三个度。
这段时间在家捂了捂，又白回来了，小孩子就是恢复得快。
柳双翠拿着个铅笔，一边做记号一边道：“先裁出来，棉花你爹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弄到呢。”
这年头棉花也是稀罕货，尤其是她们这边冬天冷，袄子必须得厚实，用的棉花就多。
供销社每次上的那点货，根本就不够抢的，私底下跟人换也不太好换。
穆富贵同志在公社认识的人多，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他了。
母女俩前脚刚提到穆富贵呢，后脚穆富贵同志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看起来喜滋滋的。
穆绵扭头看向她爹，“这么高兴，爹你弄到棉花啦？”
穆富贵咧着个大牙，“有点门路了，不过还没换到。”
穆绵毫不犹豫地夸奖，“那也很棒了，真是个优秀的同志！”
穆富贵哈哈笑，“嘿~小嘴儿抹蜜了呀，可没咱大闺□□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信封，“喏，小张上午给我的，说是从沪市寄来的信。”
穆绵眼睛‘蹭’的一亮，“是过稿了吗？”
穆富贵：“我没拆开看，这不想着拿回来等你一起看么？摸着还挺厚实，估计跟之前那两次一样！”
穆绵还是挺保守的，一边说着一边撕着信封，“那不一定，我寄过去的也厚呢，也有可能是退稿。”
穆富贵对自己大闺女无条件信任，“肯定是过了！”
他大闺女画得那么好看，咋可能退稿？上哪去找这画得这么好看的小丫头？
也不知道他闺女脑袋瓜是咋长的？就翻翻别人画的，自己就能照葫芦画瓢学着画。
他甚至觉得，闺女画的比那些买来的小人书上画的还要好看。
这小脑袋瓜真真是好使，他闺女说这叫啥来？
天…啥来着？
哦对，天赋！！
就像他，天生就是吃杀猪吃碗饭的，第一次上手就非常熟练，没有猪能从他手里挣脱跑掉。
穆富贵还搁这儿感慨自己闺女的聪慧呢，旁边穆绵已经把信封拆开了。
柳双翠挨紧自己闺女，“这看着不像是你寄出去的那本。”
穆绵笑眯了眼，“嘿嘿~过啦！”
真的不是退稿，不枉她等了这么久！！
刚去别人家串门回来的赵梅花疑惑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挨在一起的一家三口问道：“凑一起干啥呢？饭也不端出来，都不饿呀。”
穆富贵让出位置，“看绵丫的书呢，上次那小人书过了，人家出版社给寄了回来。”
赵梅花‘哎哟’一声，“真过啦？信里写的啥？”
穆绵把样书递给了她奶，“还没看信，我先看看汇款单。”
小财迷的模样一览无遗。
穆富贵也很兴奋，“对对对，还有汇款单呢，这次给打了多少？这个比那两篇文章厚多了，怎么也得三……”
穆富贵话说到一半，余光在撇到汇款单上的金额时，剩下的一半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原本想说，怎么也得三十来块吧。
结果，看看他看到了啥？！！
穆富贵眼睛瞪得老大，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是…是多少？闺、闺女啊！你爹我好像有点老眼昏花了，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三、三位数。”
在他说话的时候，柳双翠婆媳俩已经伸着手指头开始仔细数了起来。
柳双翠嘴里念念有词，“个位、十位、百位，是这么数的吗？我记得是这么数的吧，那这是……”
穆绵补充道：“一百一十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爹妈没看错，就是一百一十块！
赵梅花捂着胸口，“哎哟我的老天啊，怎么这么多呀？之前不都一二十块吗？”
穆富贵：“我以为最多能有三十来块就不错了嘞，这又写又画的东西这么值钱？！”
柳双翠：“会不会是人家打错了？”
穆绵把已经拆开的回信摊到自己爹妈跟前，“看！里面说了，整册就是一百一十块，不过出版的时候，会分成上下两册，现在只有上册印好了，下册还没印。”
钱倒是一起打过来了，不愧是大出版社，做事就是敞亮！
她下次还投！！
穆富贵挤到自己媳妇儿和闺女之间，“我看看，信里真这么说？真写的一百一十块？”
穆绵笑眯眯地把信往她爹挤过来的方向递了递，“真的呀，爹你看，我可没骗人！”
柳双翠也探个脑袋，就差把眼睛杵到信上去看了，“哎哟我的天，还真是这么写的哎！”
赵梅花：“这又写又画的咋就这么挣钱啊？”
也不怪三个大人吃惊，他们对于稿费的认知全都来源于穆绵之前投稿的文章。
根本就没有别的人可以参考。
他们觉得之前那文章给的钱就已经够多的了，从来没想过还能多到这种程度。
穆绵耐心解释，“这不一样，上次那个期刊我只占了一页，这个小人书整本都是我画的，没有别人，那钱肯定就多啦。”
“而且我研究过，大城市的出版社，本来就给钱多！”
整册一百多一点是正常的，不算高，但也没有因为她是新人刻意压价，现在小人书的出版就是这个价。
虽然自家小姑娘说得很有理有据，但三人还像跟做梦一样。
这一下，一百来块就到手啦？？
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比上次挖到人参还不真实！！
穆富贵揉了揉自己闺女脑袋，说着跟上次差不多类似的话，“闺女你说，你爹我现在也去学这些来不来得及？等以后杀不动猪了，我也天天坐桌子跟前写写画画，还能挣个养老钱。”
上次还觉得自己男人在胡扯的柳双翠同志这次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眼神里表达出了相同的意思。
再次想到自己老爹老娘那一手丑字，穆绵很委婉，直接把汇款单递给了穆富贵同志，“以后有我给你们养老呀，爹你把这个揣着吧，明天可以顺路取出来。”
柳双翠看着汇款单欲言又止。
要是只有一二十块钱，她就跟之前一样，让闺女自己拿着了，但是这次有一百多。
要是闺女不小心弄丢了，或者有哪个小娃子摸到她闺女房里，不小心翻到了。
简直不能想，想到就心疼。
穆绵秒懂，“钱让妈帮我收着。”
她手里还剩二十多呢，平时也没啥用钱的地方。
这么多钱给她，她也是藏起来，她那藏钱的本事肯定是不如她妈的。
算一算，加上之前她妈帮她收着的那些，一共有五百块了耶！
大半年挣了五百多块，真不错呀真不错！
日积月累，等到以后开放了，她买房的钱就有啦！
真是未来可期！！——
因为小人书过了稿，努力没有白白打水漂，穆绵一连好几天都乐呵呵的。
在她傻乐的时候，大队里的乡亲们也是开心得不行，因为……
大队要杀猪啦！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儿，仅次于分粮。
每年猪都有上交的定额，交完剩下的就是大队里分。
清风大队今年的猪前几天已经交上去了，剩下的再养也长不了几斤肉，还平白浪费饲料。
一到冬天，外面没了猪草可以打后，能给猪喂的东西便一下少了很多。
所以每年都是交上去后，剩下的立马就杀了。
反正现在天冷，外面到处都是雪
，肉能直接被冻住，放到过年的时候也放不坏。
杀猪这活当然是交给了穆富贵同志，大队里没有人比他更会了。
礼拜天这天。
一大早外面就飘了一点雪花。
不算很大，但一直飘着，跟地上的积雪落在了一起。
穆绵那早起的生物钟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推迟太多，天一亮就醒了。
她刚翻了个身，旁边老太太也跟着动了动。
自从天冷以后，穆绵就搬到她奶这屋来睡了，她跟她哥那屋都是没有炕的，只有一张木板子搭起来的床。
老太太这屋有炕，当初房子翻修的时候，跟柳双翠夫妻俩那屋里的炕连在一起，做了个连二炕。
看起来分了两个屋，实际上中间是拿厚木板子隔的墙，炕还是一个炕。
晚上一烧，两边都暖和。
外面传来点点动静，显然柳双翠同志已经起来了，穆绵紧跟着从被窝里掏出，捂了一晚上，被捂得暖呼呼的衣服。
赵梅花偏头看向自己孙女，“还早呢，不再睡会儿？”
穆绵摇头，“醒了，不想躺了，乐乐昨天说今天想早点去看杀猪。”
赵梅花打了个哈欠，“你们小娃子就是不怕冻。”
穆绵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她奶闲聊，“奶不去看啊？”
赵梅花摇头，“闹哄哄的，没啥好看的。”
穆绵露出了一个憨笑，“就是热闹才好看呀，冷冷清清的还看个啥？”
赵梅花跟着坐了起来，“太闹腾了吵得脑仁疼，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去你李奶奶家找人唠唠呢。”
穆绵嘿嘿笑，“我不怕吵，一会儿把十一也带去。”
带狗子去见见世面！
睡在炕沿边上的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兴奋地扒拉了一下墙，呜呜了好几声。
时隔一个多月，这小狗子又长大了一点，但也就一点而已，离成年还早，呜呜声依旧带着奶气。
穆绵下炕揉了两下狗，“吃完早饭再带你出去。”
‘饭’字十一现在也是能听得懂的，以为现在就要给它放饭了，兴奋地开始围着自己主人的脚就转起了圈。
为了不踩到它，穆绵差点被绊了个大马哈，直接给她气笑了，“干啥呢？！转来转去的，头不晕吗？”
赵梅花也看笑了，“真是跟个驴拉磨一样。”
穆绵脚抬起轻轻碰了碰小十一，“听到了吗？奶让你去拉磨呢。”
可以说是很会传话了。
十一：“呜呜呜汪汪哼哼……”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只想干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