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穆绵起来得比往常早了一些。
等她开门发现, 老太太起来得更早，都快把饭做好了，往常她们家可不会这么早吃早饭。
穆绵杵在灶台跟前, 跟老太太贴了贴，“奶你担心三姑啊？”
昨天晚上老太太还挺稳得住的, 一口一个问题应该不大。
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得比谁都早，一看就是晚上压根没睡好, 天不亮就爬起来了。
赵梅花叹了口气，“你三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我这不是怕她摔这一下, 以后要是落下啥病根, 等老了, 瘫了动不了那真是受罪。”
还没有见到人, 穆绵也不知道具体啥情况, 只能安慰道：“秀勤婶儿昨天不还说三姑精神头看着还可以嘛, 肯定没事儿的, 咱吉人自有天相！”
赵梅花勉强笑了一声，“早点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胳膊轻轻往旁边捣了捣，“快去把脸洗了吧, 别杵在这了。”
穆绵‘喔’了一声, 她看出来了。
现在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 她奶不亲眼看到她三姑，这心就不可能放下。
不只是老太太, 大家其实都有点放心不下。
穆兴隆穆兴旺兄弟俩昨天晚上知道后也没咋睡好, 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穆兴隆：“要不还是我跟妈去看三姐吧？”
穆兴旺：“我去也行。”
赵梅花眼一瞪，“你们去能干啥，还没绵丫能干。”
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有点不如自家侄女的兄弟俩, “………………”
穆兴隆挠了挠脑袋，“我这不是担心三姐嘛。”
老太太：“担心也没用，回去干活去。”
兄弟俩被老太太轰走后，穆绵祖孙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出发。
昨天拿回来的羊腿砍了半个，也一起带上了，还有腌好的两条鱼，和一点小羊排。
穆绵背着自己的挎包，征用了她老爹的自行车。
这牌子的自行车女同志也都是可以骑的，穆富贵同志当时买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自己媳妇儿和闺女。
再加上穆绵腿长，她去年就已经能熟练驾驭了。
柳双翠不放心地交代自家闺女，“路上车一定要慢点骑啊，多留意一下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可别把你奶也带沟里去了。”
穆绵抬了抬下巴，“放心吧妈，我办事靠谱儿！”
带她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上辈子那技术可是杠杠的，骑车放双把都行。
现在这路没有以后的那么好走，双把自然不能放。
但只要稳住车头骑，那是稳稳当当的。
想到自家闺女确实是个靠谱人，柳双翠就没再说什么——
这会儿时间其实还早，好些人家可能才刚开始吃早饭。
穆绵带着她奶出门后，一路都没碰到啥人。
和平公社距离她们这边有接近二十来公里，走路得大半天。
因为路不好走，骑自行车也得将近两个多小时。
穆绵去和平公社的次数不是很多，这几年拢共也就那么几次。
大部分都是猫冬的时候去的，只有一次是秋收过后，因为她二姑家的老大，宿正阳表哥结婚。
宿正阳虽然比穆卓小，但结婚比穆卓早，第一胎孩子已经快生了，算是她们下一辈第一个小孩儿。
虽然去的次数不是很多，但怎么走穆绵大致都是记得的。
一路除了路不好走外，其他都顺顺利利的，她们六点钟出门，等到和平公社医院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公社的医院没有县里市里的那么大，拢共就两层楼。
穆绵锁好自行车，顺手拿下挂在车头上的东西。
祖孙俩还没进医院大门呢，身后忽然响起了穆春芬的声音，充满意外的语气，“妈？绵丫？？”
穆绵扭头，脸上也带了点小意外，“二姑！”
老太太直奔重点，“你三妹咋样啊？”
穆春芬往前走了两步，“没啥大事儿，医生就说有一点点小骨折，让她多躺一躺，养好了就没啥事儿了。”
老太太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没事儿就好。”
穆绵很高兴，“看吧奶，我就说嘛，咱三姑吉人自有天相！”
老太太笑呵呵的，“是是是，你说得准。”
穆春芬：“你们一大早就出门了呀，谁跟你们说三妹摔着了？”
三人边走边说。
赵梅花：“就秀勤，她闺女不是在你们这医院生小娃子嘛，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说是看到你三妹了。”
穆春芬：“我说呢，你们这一大清早的，刚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老眼昏花了。”
穆绵笑了一声，“二姑才不老嘞。”
穆春芬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咋不老啊，你看你三姑，摔这一下起码得躺一个礼拜，估计都不止。”
“这要搁你们小娃娃身上，可能啥事儿没有，照样
活蹦乱跳的。”
穆绵：“三姑肯定也能快快好起来的！”
三人没说几句，便走到了病房门口。
今天是礼拜天，不用上工，穆冬雪一家子都在这儿。
她家老大钟恬先看见了人，眼睛稍微放大一下，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着跟穆春芬差不多的话，“绵绵？姥姥？你们咋来了呀？”
她一出声，旁边的穆冬雪夫妻俩还有老幺钟焱立马扭头看了过来。
穆绵挥了挥手，“小恬姐，奶担心三姑嘛，来看看。”
穆绵视线又落到了穆冬雪身上，“三姑你怎么样呀？”
穆冬雪昨天是看见苏秀勤了的，对于老太太和穆绵的到来，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意外，只笑了笑道：“没啥大事儿。”
穆冬雪丈夫钟志淼让出位置，“妈，来你跟绵丫坐这儿，这一路累够呛吧？”
穆绵朝自己三姑父笑了笑，“骑车不咋累。”
钟焱凑了过来，跟绵丫挨在一起，“骑两个多小时还不累呢？”
钟焱跟穆绵是一年的，只比穆绵小一个月，不过他长得比穆绵高了大半个头。
这一两年，这人身高窜得可快了。
穆绵朝自己表弟挑了挑眉，“蹬自行车嘛，又要不了啥力气。”
钟恬搁旁边插了一嘴，“我光坐都觉得屁股疼。”
钟焱跟着点点头，“可不咋滴，我也觉得屁股疼。”
三姐弟搁这叽里咕噜时，旁边老太太也拉着穆冬雪在说话，“你这咋摔的呀还能把腰给摔了，晚上起夜没看见路？”
穆冬雪点了点脑袋，“可不是嘛，就大前天晚上，估计是肚子着凉了，半夜有点闹肚子，我刚从茅房出来呢。”
说到这的时候，穆冬雪莫名停顿了一下。
赵梅花追问道：“直接摔茅房门口啦？”
穆冬雪摇头，“不是。”
赵梅花：“那是啥呀？”
穆绵往床边移了两步，凑了个脑袋过去，竖起耳朵，一脸‘让我也听听’的模样。
这病房小得很，拢共也就放了三张床，穆冬雪躺的是最里面靠窗户这一张，中间病床空着，没人住。
门口那张躺了一个老婆子，也在跟自己家里人说着话，叽里呱啦的，声音还不老小。
穆冬雪往旁边看了一眼，见人没注意到自己这边，才又小声道：“我上完茅房出来，看院子门被风吹开了，我跑去关的时候，突然看了个人影，大晚上的给我吓了一跳，脚一滑就磕到了。”
“老钟出来扶我的时候，说啥也没看见，说是我眼花了。”
穆冬雪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点，“我记得当时真的看见了，然后一晃就没了，我还以为…闹、闹那啥了呢。”
赵梅花瞪了自家老三一眼，“说的这是什么话？！”
现在哪能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钟志淼：“估计就是看劈叉了。”
赵梅花看着穆冬雪，“真能干啊你，在自己家都能被吓着。”
穆冬雪挠了挠脑袋，气声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这些。”
穆春芬呵了一声，“你那胆子，真是没比针尖大多少。”
在外面不适合说这些有的没的，赵梅花视线落在自家老三的腰上，“医生咋说的？”
钟志淼替自己媳妇儿接了一句，“说有条件的话，可以多住几天看看，过两天要是痛得轻松点了，就可以回家养着。”
赵梅花：“那就再多住两天吧。”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旁边的床，“这两天我在这儿就成，你们该忙忙去，这床没住人，晚上能睡吧？”
穆春芬大咧咧的，“咋不能睡，床放这儿不就是给人睡的嘛，医生说别给褥子弄脏了就成。”
最外面床的老婆子看起来是个自来熟的，一听这话接了一嘴，“我下午也回家啦，我这床要是没人住，你们也能睡。”
赵梅花：“大妹子你这是咋啦？”
老婆子掀了盖在腿上的小毯子，下巴示意了一下，“这不是也摔着了嘛，腿给摔断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好。”
赵梅花‘哎哟’了一声，“那可得好好养着。”
老婆子看起来还挺看得开的，“嗨呀，这么大把年纪了，就这么滴吧。”
两个年纪相仿的老太太随口闲扯时，旁边穆春芬也拉着穆绵问了问，“你这拎的啥呀？”
穆绵小声，“黄羊腿，还有一些鱼，拿来给三姑补补。”
旁边钟焱瞪大眼睛，同样小声道：“哪来的呀？绵丫姐你在山里打到羊啦？它们可跑得老快老快了，你这都能追上？也太厉害了吧！！”
半大个小子说得很是真情实感，一脸的震惊。
跟之前听到自己绵丫姐打死了一头野猪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钟恬对着自己弟弟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啊，那黄羊是人能追上的吗？”
钟焱一脸信誓旦旦，“我们不能，绵丫姐肯定能，绵丫姐啥都能！”
穆绵：“………………”
虽然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她了？
她脚底下又没踩风火轮。
第72章 第 72 章 深夜捉贼。
钟焱一句话把旁边的几个大人都逗笑了。
穆绵也笑了笑, 虽然很感谢自家表弟的盲目信任，但她也确实是真的做不到。
穆绵小声道：“那野黄羊我可追不到，跑起来一眨眼就没了, 这是前几天看到附近有羊活动，挖了几个坑套到的。”
穆绵一边说着, 一边扒拉了一下袋子。
柳双翠同志之前收拾的时候，是拿两个袋子装的。
穆绵提溜起左边那个递给穆春芬, “二姑，这羊排和鱼，你拿回去给灵秀嫂子补补。”
宿正阳媳妇儿叫庄灵秀, 现在已经怀了九个月了, 离生就剩一个月左右。
赵梅花扭过头补了一嘴, “都腌过了, 煮的时候别放盐。”
穆春芬笑呵呵的, “这鱼也不小啊。”
穆绵：“这不是前两天河里涨水嘛, 大家都捞了不少。”
钟焱一脸羡慕, “我们这边离河太远了，等走到那边，都被隔壁大队的人捞完了, 我跟爹只捞到了一点小咪咪鱼。”
穆绵：“走路一小时, 吃鱼两分钟是吧？”
钟焱一脸‘绵丫姐你可太懂我了’的表情, “两分钟都要不了，我一口一条, 两秒钟就没了。”
钟恬：“你那大嘴一张, 吃什么不是两秒就没了？”
钟焱叹了口气，“好像吞得是有点太快了，都没咋尝出味儿, 我下次一定慢慢嚼！”
那一本正经的憨憨模样，把几个大人都逗笑了。
穆冬雪‘嘶’了一声，伸手捂住腰。
钟志淼抬手扶了扶，“你可别动啊，医生不是都说了嘛，让你好好躺着。”
穆冬雪叹了口气，“我看是要躺发霉。”
赵梅花：“下次别一惊一乍的，下雨天多注意点，也就是这次摔得轻，摔重了我看你怎么办，之前大队里还有人直接摔瘫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钟焱煞有其事的语气，“就是，多大人了，一点不让人省心，姥你好好说说妈。”
穆冬雪眯了眯眼，刚‘嘿’了一声，结果只微微一动，就又扯着腰了。
钟志淼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这时候跟你妈闹啥。”
钟焱挠了挠脑袋。
赵梅花指挥几个小孩儿，“都别在这儿杵着了，恬丫带你弟弟妹妹回去，把那肉拾掇出来，腌的时候没放多少盐
，不咋能经住放，今天就弄来吃了。”
“老二你也回去吧，这儿有我跟志淼在呢。”
穆春芬想了想，“行，那晚上……”
她话还说完呢，就被赵梅花打断了，“晚上也用不上你，你多顾着你们家灵秀，那么大的肚子呢，晚上我在这儿就行。”
老太太刚说完，钟志淼紧接着又道：“晚上我一个人就成，妈你白天来吧，明天早上起来咱换班儿。”
赵梅花想了想，“也行。”
大人们在那商量的时候，穆绵已经拎着肉跟钟恬钟焱出病房了。
穆春芬一家是住在和平公社的，她丈夫宿茂实当初受伤转业后，得了一个文职。
现在已经是和平公社食品厂的后勤部主任了，一大家子都住在食品厂的家属楼里。
穆绵这几年没少吃她二姑逢年过节带来的罐头饼干。
相比之下，穆冬雪家条件就要稍微差一点，她们没住公社，而是住在下面的沙河大队里。
钟志淼以前读过书，自己也积极上进，现在是沙河大队的会计。
他们夫妻俩孩子少，就钟恬钟焱两个，开销也不是特别大。
再一个，钟恬现在也大了，初中毕业后就在沙河大队里当记分员，平时也能挣不少工分。
虽然总体条件比不上穆二姑家，但在大队里也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姐弟三人从医院出来，钟焱一眼就看见了穆绵停门口的自行车，“车要骑走吗？”
穆绵：“骑走吧，放屋里总比放医院门口安全一点。”
沙河大队距离和平公社非常近，慢慢走的话差不多半个钟就能到。
钟焱先一步走到了自行车跟前，“咋坐？我坐前面横杆上？”
穆绵默默瞅了一眼这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的表弟，一本正经地拍了拍钟焱的肩膀，一脸深沉的模样，“老焱啊。”
钟焱也是个跳脱的，立马就接上戏了，也拍了拍穆绵的肩膀，“老绵啊，咋啦？”
穆绵：“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钟焱睁着个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啊？”
穆绵伸手在两人脑门之间比了比，“你往前一坐，给我挡得严严实实的，到时候我啥也看不见，指定把你们带沟里。”
钟焱挠了挠脑袋，一脸才反应过来的模样，“对喔。”
钟恬被自家蠢弟弟逗笑了，“傻不傻啊。”
钟焱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下意识觉得咱绵丫姐啥都能行嘛。”
穆绵：“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哦。”
之前觉得她能双腿追到野羊就算了。
现在居然觉得她这小身板能像她爹她哥那样，后头带一个，前头怀里还圈一个。
她真的做不到啊，没办法把比她还大只的表弟圈怀里。
钟.大只.焱一脸豪气，“嗨呀，自家姐弟，不客气。”
钟恬大手往自己弟弟后脖颈上捞了一下，“别杵这了，你走回去，我跟绵丫先回去拾掇一下家里。”
钟焱：“成成成。”
旁边，穆绵撑好自行车，她现在还没办法双脚着地，只能单脚撑着。
穆绵扭头看了一眼，“小恬姐你搂好我啊。”
钟恬：“好了好了。”
穆绵这几年来和平公社的时候，在她二姑三姑家都住过，去沙河大队的路，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离得近，路也比较好走，姐妹俩没一会儿就到了。
钟恬先带穆绵进了自己屋，“小绵你晚上跟我睡？还是跟姥姥睡我妈她们那屋？”
穆绵：“咱三一起睡也行啊，可以说说话。”
钟恬笑了笑，“行啊。”
姐妹俩挨一起唠了唠。
钟焱正处在精力旺盛的时候，一路跑跑跳跳，蹿得飞快，跟穆绵她们几乎是前后脚进屋。
一进院子就往钟恬屋那窗户上一趴，气喘吁吁的，“怎么样？我是不是老快了？”
穆绵：“跑了一路啊，你也不嫌热。”
钟焱还喘着气，“是有点热，你俩说啥呢，不弄肉吗？”
钟恬：“着啥急，还早着呢，这不是在说小绵跟姥姥晚上咋睡嘛。”
钟焱跟穆绵一个脑回路，“都是女同志还能咋睡，挤一起睡呗，人多热闹啊。”
话落，这半大小子又自顾自地小遗憾了一下，“我咋就不是个女同志呢？！”
这问题问得，没人能回答他。
这会儿时间确实还早，肉不着急弄。
钟恬先忙了一些别的活，因为她妈摔的这一下，这两天家里确实积攒了不少活。
穆绵闲得没事儿，跟着帮忙弄了弄。
差不多十点左右的时候，姐弟三人便把羊腿炖上了，这黄羊腿结实得很，起码得炖一个多小时才能软乎。
钟焱坐在灶台跟前烧火，“肉就是这点不好，费柴得很。”
这话给钟恬听笑了，“有肉吃就不错了，你居然还嫌弃上了。”
钟焱一脸‘我可太冤枉了’的表情，“没嫌弃啊，我就是这么一说。”
穆绵嘴巴张张，刚想说话呢，院子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同志的声音，“恬丫头。”
钟恬还没看见人呢，扯着嗓子就开始回，“咋啦孙叔？”
孙刚毅，也就是沙河大队的大队长，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你爹还在医院里？”
钟恬站厨房门口，“嗯，孙叔你找我爹有事儿啊？”
穆绵跟在钟恬身后探了个脑袋，她来这边的次数少，而且还基本都是冬天来的，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
孙刚毅自然也看见了站在钟恬身后的陌生小姑娘，他也没问是谁，说起了重点，“是有点事儿，他明天能回来不？我明天找他说也行，你妈咋样啊？”
钟恬：“妈还得在医院住两天，不过我爹明天能回来，我姥姥来了，我爹白天有空。”
孙刚毅摆了摆手，“那就行，你忙吧，我明天再来找你爹。”
等人走后，穆绵才问了一嘴，“你们大队长啊？”
她隐约有记得，她表姐她们大队的大队长是姓孙来着，就住在不远处。
跟她们家和乐乐家的距离差不多，离得还近的。
钟恬点了点头，“嗯，不知道找爹啥事，估计是商量生产啥的。”
钟恬都不知道，穆绵就更不知道了。
左右是大人们的事，姐妹俩也就没再说这个，继续在厨房忙着。
中午钟志淼跟老太太都没回来。
钟恬跟穆绵往医院送了一趟饭，医院食堂里自然是能买到饭的，就是不如自家煮的好，味道一般。
她们这一趟送得多，剩下的那些晚上借用人家的锅热一下就行。
晚上五点多的时候，老太太从医院回来了。
钟志淼一个人在那问题不大，穆冬雪这腰也不是完全动不了，就只有起来或者躺下的时候需要人搭把手，自己没办法用力，走的时候也需要人扶着。
天黑以后，祖孙几人很快就睡了。
穆绵靠着墙，躺她奶旁边，钟恬睡在另一边。
之前还说呢，晚上她们祖孙三人一起睡，可以一起说说话。
实际上就是，老太太昨天晚上担心一整夜没咋休息好，躺下就睡着了。
因为换了地方，穆绵倒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睡意，她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旁边老太太跟钟恬都睡着好一会儿了。
家家户户都休息后，夜晚的乡村彻底陷入了寂静。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吹得钟家主屋的窗户嘎吱了两声。
老太太觉轻，睡梦中翻了个身，然后又继续睡了。
风一阵一阵，时大时小，吹出了几分凉爽，本来挂在天上的月亮也被云挡了个严实。
半夜时分的沙河大队黑黢黢的。
一道身影摸黑从山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目标很明确，直直地朝着钟家和孙家这个方向而来。
先到了孙家院墙外，这人熟练地翻了进去，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孙家厨房。
十来分钟后，这人拎着一袋东西翻出了院墙。
他看起来很饿，还在院墙底下呢，迫不及待就捞出地瓜啃了几大口。
与此同时，钟家主屋内。
随着一阵急风吹来，窗户又嘎吱响了好几声。
被吵到的穆绵动了一下，钟恬也嘟囔了一声，“窗户是不是没关？”
赵梅花坐了起来，从炕上下去把窗户关上了，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穆绵半梦半夜，眯着眼看了看，“奶你去哪？天要亮了吗？”
老太太：“去个茅房，还早着呢，继续睡吧。”
结果老太太才出去没到半分钟，窗户嘎吱一下又开了。
声音不大，但是穆绵听到了，她嘟囔了一声，“这屋窗户是不是坏了啊？”
钟恬
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吧。”
同一时间，老太太前脚刚进了茅房，后脚一道身影蓦地就翻了进来。
钟家的院墙砌得比孙家的高了近大半米，这人跳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身高没点自知之明，一个不小心就弄出了点点声响。
老太太起先是没在意的，只以为是风吹倒了墙边的什么东西，主要也是她离得远，没咋听清楚。
但离得近穆绵却听见了，她以为是窗户又响了。
一连被吵了几次的穆绵坐了起来，原本是想瞅瞅窗户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结果，她刚站在窗户跟前，透过半开的缝。
下一秒，余光便扫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穆绵愣了一下，眼睛蓦地放大，“？？？？？”
顷刻间，原本还剩下的那点睡意蹭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穆绵突然就想到了今天在医院她三姑说的话，说是半夜透过院子门，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刚刚好像也是一个……人影来着的吧？？
穆绵刚想迈开脚步出去看看呢，下一秒便听见外面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谁在厨房啊？小焱你翻啥吃呢？”
一道灵光闪过，想到某种可能，穆绵猛地一下睁大眼睛，手掌撑在窗户边缘，‘咻’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几乎是在她落地的瞬间，厨房里，那道身影随着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后，也忽然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老太太本来只是站在窗户跟前的，她刚刚根本就没看清，但这会儿人这一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梅花厉声，“哪来的贼？！”
钟家厨房的门朝北开，窗户是朝西开的，中间隔了一个拐弯。
那人见自己被发现后，窜出门就朝东跑，然后……
跟穆绵撞了个正着。
穆绵：“！！！！！”
几乎是在眼睛放大的瞬间，穆绵那脚便已经蹿了出去。
那贼之前就观察过这家，一个小姑娘而已，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在被穆绵抓住的瞬间，他大力挣了一下。
结果……
小姑娘纹丝不动。
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后，那贼这下有点慌了，但还等他有所动作呢。
穆绵比他还快，手一抬，腿一扫，‘啪’地就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
外面动静这么大，屋里钟恬钟焱自然也醒了。
姐弟俩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钟恬：“我的天！！家里进贼了？！”
穆绵：“嗯，刚刚在厨房里摸东西呢。”
她俩才说了两句，地上那人爬起来就要跑，见穆绵要拦，他挥着拳头就来了。
穆绵手往那胳膊上一抓，只轻轻一撇。
下一秒，哀嚎声便响彻了整个院子。
老太太拿起旁边的铁锹把子对着人腿就来了一个，“你个遭瘟的！！”
钟焱姐弟俩不甘示弱，一人上去补了几脚。
好一通混乱后，那贼被按在了地上，穆绵单手把那两只胳膊压在了背上，钟焱整个人骑到了贼身上，按着腿。
见自己跑不了了，刚刚一言不发的贼忽然呜呜哭了起来，面朝着老太太，“大娘你行行好，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就是、就是…太饿了，家里揭不开锅了啊，孩子都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皮包骨了。”
“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真的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贼还在呜呜呜，老太太没理，看向钟恬，“这谁家的？”
钟恬刚刚就进屋拿手电筒去了。
灯光一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普通陌生的脸，估计三十来岁的模样。
钟恬：“不是我们大队的。”
那贼又呜呜了起来，“大娘大妹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太饿了，才想翻进来摸点东西吃，想给家里孩子带点回去，这才拿得多了点。”
“我保证再也不敢了，你们就放了我吧，东西、东西我都没动。”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那带着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听得钟焱这个单纯的小男娃脸上都露出了点同情的表情。
钟恬手电筒还照着，光从那贼身上扫过时，穆绵蓦地顿了一下。
这衣服多处被染绿，还有被刮开线的样子，有点似曾相识。
几年前，那几个人贩子的衣服就这样，因为他们不敢正大光明从有人的地方过，就只能走山里。
吃在山里，睡在山里，衣服上多多少少就会沾点绿绿的草汁。
在那贼看不见的地方，穆绵跟钟恬打了一个口型，让她表姐诈一诈。
钟恬不明所以，但照做了。
在那贼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自己有多可怜时，钟恬语气自然道：“我咋瞅你有点眼熟嘞，平西大队的吧？陈老头儿家的独苗苗，几年前死了媳妇儿的那个是不是你？”
“听说留下了五六个孩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娃子病着，穷得都要啃树皮。”
几乎是在钟恬说完的瞬间，那贼忽然哭得更可怜了，“是是是，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了，我可不能去蹲篱笆栏子呀，不然那娃子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钟恬：“………………”
是个鬼是！
她正阳表哥家的灵秀嫂子就是平西大队的，平西大队根本就没有姓陈的人家。
钟焱一脸搞不懂的表情看着自己两个姐姐。
老太太看懂了，这人看着可怜得很，实际上嘴里没一句真的。
赵梅花拿过自己外孙女手里的手电筒进了屋，没一会儿的功夫手里便多了几根结实的绳子。
那贼一直被按在地上，根本没看见老太太干啥去了。
还在一个劲儿地装可怜，试图让三个看起来涉世不深的孩子放了他。
直到发现自己腿被绑起来时，才惊觉自己刚刚好像不小心中了套。
那贼疯狂挣扎，试图摆脱穆绵按住他的手，但显而易见，穆绵那十成十的力道下去，根本摆脱不了一点。
几分钟后，那贼被捆了个四脚朝天，手和脚被捆在了一起。
托穆富贵同志的福，穆绵对于怎么捆猪这件事也精通得很，那绳结一打，大肥猪都挣不开，更何况人了。
期间，发现自己跑不了了的贼，一改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污言秽语一大堆，给钟焱这个单纯的小男娃都听傻了。
穆绵延续了自己亲嫂子的作风，直接拿了块抹布就塞人嘴里，塞得结结实实的，这下彻底骂不出来了，只能呜呜呜个不停。
都搞定后，祖孙四人排排坐在屋檐下。
被这一通闹腾，是一点睡意没有了。
钟恬拿着手电筒一直照着那贼，“天亮了去叫孙叔吗？还是现在去？”
穆绵看了看手表，“三点多了，要不等天亮？他肯定跑不了。”
钟恬：“行。”
赵梅花：“你妈之前看见的估计就是这货。”
钟焱一脸的义愤填膺，“他之前是不是探路来了？”
钟恬：“我觉得有可能。”
话落，她扭头刚想问自己小表妹之前为啥要诈一诈这人，但是钟恬话还没说出口。
穆绵脑袋先朝着她那边偏了偏，小声道：“之前，你们公社那废品收购站附近不是有家人遭了贼，还死了个人嘛，那贼抓到了吗？”
一听这话，钟恬眼睛蓦地睁大了不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带着气声颤抖道：“我、我不知道抓没抓到
，小绵你是怀、怀疑……”
穆绵：“我也是猜的。”
钟恬咽了咽口水，屁股默默往穆绵这边移了移，小声嘟囔道：“好吓人啊。”
一想到这人可能是个杀人犯，钟恬后知后觉手脚开始发软。
老太太也是有点后怕，但好歹还算稳得住。
钟焱整个人都傻了，默默跟穆绵挨了挨，呆呆地没说话。
祖孙四人挤在一起，守着人一直到天蒙蒙亮。
眼看时间差不多，钟恬便起身去了孙刚毅家，把那门拍得邦邦响，“叔儿！孙叔儿！你起来了吗？我家进贼了！你快去看看！！”
她敲了足足有半分钟，孙刚毅那带着迷糊的声音才响起来，“恬丫头啊，你说啥？？”
钟恬很大声，“叔！大事儿，天大的事儿！你快去我家看看！！”
一分钟后，孙刚毅披着个褂子给钟恬开了门，“啥贼啊？谁摸到你家去了？”
钟恬：“不知道是谁，不是我们大队的人。”
话落，钟恬又小声地把穆绵的猜测说了一遍。
孙刚毅原本还不太清晰的脑子一下灵光了，震惊得不行，“啥？！！恬丫头，你、你是说……”
钟恬：“我表妹也只是猜的，不一定是，但那人拼死想跑，一副看起来很怕进公安局的样子。”
其实像这种根本没偷成的，要是主人家不追究的话，后果也不会特别严重，关个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
除非是那种死性不改的，才可能会被送去劳改。
孙刚毅抬手缓了缓，“那人呢？还在你们屋里？”
钟恬：“嗯，被捆起来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孙刚毅媳妇儿也早就起来了，她前脚刚想进厨房想倒点水喝呢，后脚就被厨房里的场景惊呆了。
下一秒，里面便传来了好大的声音，“我的老天啊，进贼啦！！”
那嗓门，把门口两个人都震了震。
孙刚毅刚准备跟钟恬去钟家，一听这话，猛地扭头，“啥？媳妇儿你说啥？！”
钟恬也有点震惊，下意识跟着孙刚毅去了孙家厨房。
孙刚毅媳妇儿：“柜子都被撬了，我放里面的米啊面啊都没了。”
钟恬：“他应该是先来了你们屋，然后又去了我们屋。”
孙刚毅媳妇儿拿起个锅铲就在灶台上敲了敲，气势汹汹，“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遭瘟的。”
这么一闹腾，孙家人也全起来了。
大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着钟恬去了钟家。
刚走到院墙附近，孙刚毅媳妇儿便眼尖地看见院墙下有一袋东西，袋子很眼熟，“那不会是我们家的吧？”
钟恬语气相当意外，“啥时候在这儿的？我都没注意到。”
孙刚毅：“估计是那贼暂时先放旁边的。”
钟恬：“有可能。”
孙刚毅媳妇儿三两步上前打开了袋子，“真的是，这个遭瘟的！”
孙刚毅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钟恬刚刚说的，那贼可能是杀人犯的话，根本就没在意自家丢的这点东西。
他带着自家大儿子跟着钟恬快速进了屋。
在看见人被四脚朝天，五花大绑时还愣了一下。
紧接着视线落到了坐旁边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没想到行事还挺生猛。
老太太看向孙刚毅，“给送公安局去吧，听听公安怎么说。”
孙刚毅：“行。”
他扭头招呼了自家老大一声。
孙刚毅大儿子也有点被这造型搞懵住，“咋弄啊？抬着走？？”
一想到这人可能杀过人，孙刚毅可不敢给人松绑，“抬着走吧。”
钟焱很会来事儿地把自家扁担递了出去，父子俩一人抬了一头。
半个小时后，天彻底亮了。
和平公社，住在公安局附近的人们也都起来了，开始了一天的忙忙碌碌。
只不过吧，今天跟往常有点不一样，因为路上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只见，两个男同志一前一后走着，跟挑猪一样，挑着一头……
不是，一个……人？？！
第73章 第 73 章 意外惊喜。
这奇特的场景成功引来了三三两两的人瞩目围观。
有人甚至还探着个脑袋, 带着一脸怀疑自己没睡醒的表情，默默走近了一点看。
一个在旁边打扫街道的大婶儿拉着钟焱问道：“小娃子，你们这是在干啥啊？”
咋一副要把人抬去宰了的模样？！
她只在过年杀猪的时候见过这类似的场景, 看着真是怪吓人的嘞！
钟焱挺了挺小胸膛，“抬去公安局, 这是个贼！”
甚至还可能是个杀人犯。
不过这话，钟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只心里自个儿在那震惊着。
这一晚上过得…真是太吓人了！！
大婶儿自然听不见钟焱心里在想什么，就听到了这人是个贼。
她好奇地问了一嘴，“偷了多少啊？然后你们给逮了个正着？”
一说起这个, 半大个少年脸上立马露出了十分痛心的表情, “老多了！！”
一整条炸鱼, 那贼吃了好几块, 慌里慌张跑的时候, 还把剩下的都打翻了, 沾了不少灰, 他拍了半天都没拍干净！
那么好吃的鱼！他们都没舍得一顿吃完！
真是太气人了！！
这大婶儿和几个路人一看小男娃这模样，都露出了一个很感同身受的痛心表情。
肯定是家里的钱跟票都被翻出来了吧，这要是都没了。
哎哟, 那真是不敢想啊！！
幸好逮住了。
只能说, 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么神奇, 即使各想各的，也都能说到一起去。
钟焱在被大婶子拉着说这几句的功夫, 前面穆绵她们已经走远了。
小男娃立马小跑了两步跟上。
公安局就在前面不远处, 盯着一路仿佛看耍猴的视线，孙刚毅和他大儿子把人抬到了门口放下。
这会儿其实还早，没到上班的时间, 但公安局夜间是有人值班的，防止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
孙刚毅刚把人放下，还没进去呢，里面先出来了两个公安。
稍微年长的公安姓王，从他们出来的这个视线里，只看到了那贼的背。
王公安一边靠近一边问道：“咋回事儿啊？咋把人捆成这样？”
孙刚毅立马道：“是这样的公安同志，我……”
孙刚毅才刚开了一个头，还没说到重点呢，绕到了跟前的王公安忽然抬手打断了孙刚毅的话，“你先等会儿。”
话落，他眯着眼睛又定睛看了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的贼一眼，视线重点放在了那脸上。
看了两眼后，王公安蓦地上前了两步，一把把那贼嘴里的破抹布扯了下来，然后扭头朝那年轻公安喊道：“小陈，去把我桌子上那画像拿来。”
年轻公安立马听话地往回跑。
一看两个公安这模样，旁边几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穆绵跟钟恬对视了一眼，钟恬眼睛微微放大，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但是瞳孔里明晃晃地写着……
不会吧？不会真让她小表妹说准了吧？？
这个想法才刚浮上心间没几秒，那小陈公安便拿着一张纸跑出来了，王公安接过来，对着地上那贼就对照了起来。
两秒后，王公安出声了，很肯定的语气，“汪柱子，是你吧，啊？”
那贼脑袋往外扭了扭，眼神躲闪，还带着他那可怜兮兮的语气，“不、不是啊，公、公安同志，我真的只是偷了一点吃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王公安弯下腰，抬手扯了扯那贼肩上的衣服。
下一秒，一道抓痕映入了大家的眼帘，已经有点结痂了，但这整整齐齐的三道，一看就是跟人打斗的时候，被抓的。
王公安哼了一声，“还跟我装，老子找了你一个礼拜！！”
孙刚毅一会儿看看王公安，一会儿看看地上那贼，最后视线停留在
了王公安手里的画像上，他试探地小声问了问，“公安同志，这、这就是之前废品收购站旁边那……”
王公安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语气带着点激动，“没错，就是他，这小子，给我们一通好找啊，我还没问呢，你们是怎么把他抓住的啊？”
他这话一出来，孙刚毅便扭头看向了钟恬，钟恬扭头看向穆绵。
两名公安同志不明所以，跟着看了过去。
顶着一道道视线的穆绵咳了两下，嘴巴刚张，王公安看了外面好些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一眼，开了口，“先把人弄进来再说吧，老兄你给搭把手。”
孙刚毅连连点头，“成成成。”
那扁担还在绳子中间放着呢，父子熟练地弯下腰，一个用力就把人又抬了起来。
那贼试图挣扎，王公安把刚刚他扯出来的抹布又塞了回去，“给我老实点！”
钟焱很有眼力见地帮忙撑了撑门。
等门一关，热闹彻底没得看后，可把外面那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搞得好奇死了。
一个二个又走近了一点，探头探脑的。
“咋回事儿啊？咋给抬进去了？”
“捆成这样，是犯啥大事儿了吧？”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偷了老多钱，票跟钱都给人家偷没了。”
“哎哟，那找回来了吗？”
“被逮了个正着，肯定找回来了嘛。”
“我刚刚好像听到那公安同志说找了好久，找啥找了好久？”
“谁知道啊，我也没听清。”
…………
……
不管是在哪个年头，从来都不缺喜欢凑热闹的人，外面叽叽喳喳的。
不过这跟穆绵她们没啥关系。
公安局大厅里，孙刚毅父子俩像是抬猪一样，抬进去后，无比熟练地把人往墙边一放。
旁边，王公安看着穆绵，“小姑娘，这人是你抓住的啊？咋遇到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了穆绵几人，两个姑娘家，一个半大的小男娃，还有一个老婆子。
王公安下意识想，估计还挺凶险的吧？幸好没人出事。
他们这一个多礼拜没日没夜地找人，就是想早点把人揪出来，怕万一再有之前那种事情发生。
这手上有人命的逃犯，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凶险，他们毫无顾忌。
穆绵可不知道王公安心里在想什么，她对公安问话这种事情还是挺熟悉的，非常有条理地把深更半夜发现贼的事情讲了一遍。
钟恬和老太太也跟着补充了几句。
总结起来就是……
小姑娘轻松擒贼，姐弟俩慌张补脚，老太太递绳善后。
王公安听着听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好像有哪里跟他想的不一样。
怎么这小姑娘三言两语，说得跟抓了一只鸡一样简单。
旁边小陈公安哗哗写的手也停了停。
钟焱这会儿早就缓过来了，刚开始知道这贼可能还杀过人的时候，他直接吓傻了。
但后面，看到这贼被他表姐捆得不能动弹，那点害怕慢慢就消失不见了。
半大个小子心里只有骄傲，这会儿像个打鸣的公鸡一样，挺着个小胸膛，他绵丫姐就是啥都能！
钟焱炫耀的语气，“公安叔叔，你不知道吧，我绵丫姐可厉害了！她以前还打过拐子呢，就这样霹雳吧啦的，拐子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了，哈哈哈牙都找不到了嘞！”
他这话一出来，除了自家人外，旁边两个公安连带着孙家几个人都意外地看了穆绵一眼。
穆绵露出了一个她标志性的乖巧笑容。
孙家人：“………………”
看着不像啊，焱小子吹的吧？
王公安显然比孙家人知道的事情要多一些，几乎是在钟焱说完没到两秒钟，王公安立马反应了过来，“打拐子？六三年那会儿？？”
钟焱挠了挠脑袋，“好、好像是吧？”
他哪记得是哪一年呀？！反正他表姐很厉害就完事儿了！
钟恬倒是记得很清楚，“是，就是六三年那会儿。”
王公安忽然哈哈大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穆绵肩膀，“是你啊小丫头，红星公社来的，姓穆是吧？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
穆绵意外地抬了抬眼皮，她这么出名吗？？
虽然这么想着，但穆绵还是点了点她的脑袋瓜。
王公安看着小姑娘，他跟红星公社公安局的老杨公安可是老相识了，当年那拐子的案子他们还一起办过呢。
老杨可没少跟他唠叨，说遇到了个好苗子。
确实是不错啊，有胆识心也细。
顾及还有正事在身，王公安那试图拐小姑娘来他们公安局的话便没说出来，跟小陈两个人一个问一人记，又完善了一些细节。
等穆绵她们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孙刚毅带着家里人打算回沙河大队，穆绵姐弟三人看向老太太。
赵梅花：“早饭去医院吃吧，跟你们爹妈也说一声。”——
半个钟后，病房内。
姐弟三人排排坐在隔壁的空床上，吭哧吭哧地吃着早饭。
饭盒不够，钟焱拿着个盖子当碗，看起来使得也挺顺溜的。
小年轻胃口好，又折腾了小半夜，可累坏了，三人吃地香得很。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给自己闺女女婿讲两句。
旁边，穆冬雪夫妻俩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脸上是相同的快被吓死了的表情。
没想到才一晚上的时间，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穆冬雪嘴巴张张，半响才道：“真是要吓死人啊，之前我看到他的那天，怕不就是想摸进来偷东西吧？”
这她要是起夜晚了点，不就撞了个正着？？
然后，会不会就跟被撞死的那个老婆子一样？？
妈呀，真是不敢想！！
钟焱大咧咧的，“妈你怕啥啊，已经被抓住了！没事儿了！！”
钟恬瞥了自己弟弟一眼，现在看着倒是胆大了，前面吓得也是跟个鹌鹑样。
穆绵附和着点了点头，“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咱吉人自有天相！”
钟志淼还带着后怕的表情，“幸好啊，幸好昨天晚上有绵丫在。”
老太太笑了笑，“小丫头胆子大得很，蹭地一下就从窗户上跳出来了，可不矮呢，跟个小猴子一样，灵活得很。”
穆绵嘿嘿笑了一声，“我着急嘛，都没想到走门。”
当时一听到她奶的声音传来，她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说起来，那窗户被她用力这么一搞，已经彻底报废了，之前只是关不严，现在直接变得半掉不掉的了，根本没法关。
这么想着，穆绵紧跟来了一句，“那窗户是不修不行了。”
钟志淼：“本来前两天就要修的，这不是你三姑摔了嘛，耽搁了，就没弄。”
钟焱一本正经的语气，“幸好没修，不然绵丫姐肯定醒不了。”
钟恬附和，“坏得确实挺是时候。”
穆绵打了个哈欠，“晚上也是真的响，嘎吱嘎吱的。”
三个孩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穆冬雪夫妻俩那后怕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实处。
八点多的时候。
钟志淼带着钟焱钟恬姐弟俩回大队了，今天要上工，父女俩都有事情忙。
这边有穆绵祖孙俩陪着就够了。
一上午过得很快，中午饭是穆春芬送来的，她家里到医院的距离，比从沙河大队到医院的距离近。
昨天就说好了，今天中午的饭她来送。
都过去一上午了，穆春芬才知道自己三妹家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也是给吓得不行，嘴里连连念叨着‘幸好幸好’之类的话。
她家里还有一个快生了的孕妇，穆春芬才多待了一刻钟，便被老太太赶走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穆绵跟老太太扶着穆冬雪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又让医生给看了看，医生这按按那按按完，说明天差不多就可以
出院回家躺着了。
短时间内只要不提重物，不干重活，差不多应该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穆冬雪放心地躺回了床上，老太太坐边上，母女俩随口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
穆绵闲得没事儿，起身也去了一趟厕所。
回来的时候，刚路过医院大门口，便看到前面三三两两的人在朝远处看去。
穆绵好奇地也探着个脑袋走了过去，然后便看见路对面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小陈公安，一个王公安，还有几个看着应该也是公安同志。
他们押着之前那个犯人，后面还跟了一些围观群众，一看就是确认了身份，要去指认现场。
穆绵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叽里呱啦的。
“可算是给抓住了，你是不知道，这十来天，我晚上睡觉都得把房门堵死了才敢睡。”
“可不是嘛，我也是，不敢起夜。”
“心思忒歹毒了，摸东西就摸东西吧，咋还杀人呢。”
“指定要给他枪毙！”
“这杀千刀的是谁啊？我也看看去。”
“唉，你家老头子你不管啦？”
“哎呀，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去看看就回来，帮忙盯着点啊。”
…………
……
穆绵前脚听了一耳朵后，后脚刚也想着去看看呢，脚迈出去了才想起来得跟她奶说一声，不然找不到她，她奶指定要着急。
穆绵迈着腿跑回了病房里，噼里啪啦一说完，人立马又跑了出去。
留下赵梅花只来得嘟囔一句，“都是些喜欢凑热闹的。”
穆冬雪：“也就是我动不了，不然我也想去。”
赵梅花呵了一声，“你可消停吧。”
病房内，母女俩说着话的时候，穆绵已经飞快跑到路那边了。
跟小陈公安视线对上时，穆绵还朝人笑了笑，然后默默跟在围观群众里。
小姑娘那一脸事不关己、纯凑热闹的表情给小陈公安看得眼角抽抽。
之前做笔录的时候没发现，后来给那嫌犯松绑的时候才看到，这小姑娘下手可一点也不轻。
只能说，不愧是八岁就能打拐子的人。
穆绵可不知道小陈公安还在感慨她过去的丰功伟绩，她一路跟到了案发点。
这边的房子都是那种有点老的平房，带院子，废品收购站就在旁边。
围观人群被拦在了院子外面，里面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嘈杂声，听起来像是受害人家属在打人。
里面吵，外面也吵。
有认识这嫌犯的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他的事迹。
说这人啊，三十多岁了，是家里的独苗苗，喜欢赌，以前就被公安一锅端过。
然后媳妇儿也不跟他了，改嫁了别人。
改造几年出来后，照旧死性不改。
他老爹已经去世了，老娘每天糊火柴盒，挣那么三分两分的，也都被人拿去嚯嚯了。
几个月前，他老娘也死了。
然后这人就天天，东巷逛达，西巷溜达的，居然还给溜出人命来了。
院子外，在围观群众还在叽里呱啦说着的时候，公安押着人出来了。
这贼衣服都被扯破了，脸上额头上多了几道伤，可以想象得到受害者家属情绪有多激动。
有三三两两的人愤愤地朝着那贼吐口水，一边吐一边嘴里还骂着，看那架势是要跟着骂一路。
穆绵倒是没再跟着走了。
她落了人群好几米，本来想慢慢走回去的，但在路过废品收购站的时候，穆绵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往里面看了两眼。
她刚想着，反正来都来了，要不进去逛逛呢？
后面便传来一个大爷的声音，“小姑娘看啥呢？买废报纸啊？”
声音有点熟悉，穆绵扭头，她记性好得很，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大爷刚刚就在院子外面，把那贼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每一句都不带重复的。
穆绵笑了笑，万能借口张口就来，“不买报纸，就想看看有没有能用的箱子，想拿回家装点小东西。”
大爷这会儿又笑呵呵的了，看起来脾气还挺好，一点也没有了刚刚义愤填膺的模样，大手一挥，“你进去看吧，我估计是没有的，有好的早就被人捡走了。”
穆绵还真就进去了，毕竟来都来了。
和平公社的废品收购站她没来过，里面跟红星公社的差不多，面积接近两三百平方，乱七八糟的。
穆绵一进去就看到了一辆报废的自行车，也不知道是怎么骑的，都快烂成一滩烂泥了。
旁边一些桌椅板凳也是七零八碎的，都不用砍，能直接拿来烧火。
像样的箱子更是一个没有的，穆绵转悠了一圈，就随手捡了一个小镜子。
镜子没碎，背面是银的，有点脏，洗洗能用。
穆绵刚想拿去问问那大爷这小镜子多少钱呢，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封面。
穆绵三两步上前捡起来拍了拍，这是她第一本出版的小人书。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穆绵眼里闪着意外。
她的那些小人书县里书店根本就没有卖的，省城倒是有，但也不多，毕竟离得远嘛，大部分还是在南方卖。
穆绵拍完又随手翻了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看书一点也不爱惜。
上面被铅笔画得乱七八糟的，还有些地方缺页，被撕过了。
穆绵刚还在为自己的书感到心疼呢，那被翻动的书页蓦地就停了下来，里面夹了一个小小的纸张。
穆绵原本只是随意地低头看了看。
下一秒，在看清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后，穆绵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满的都是震惊！
穆绵：“！！！！！”
收音机票！
一张收音机票！！
她白捡了一张收音机票！！！
穆绵直接原地震惊了两分钟。
她就说嘛！废品收购站里就是能找到好东西！！
大概是因为她站的时间过长，不远处坐着的大爷朝这边喊了一声，“嘿，小丫头你站那干啥呢？！”
穆绵合上小人书，朝大爷那边走了走，语气相当自然，“嘿嘿，没干啥，看书看入迷了，这小人书作者画得真好，特别好看！”
大爷：“你们小娃子就是喜欢看这些。”
穆绵扬了扬手里的小人书和镜子，“大爷，这两个多少钱呀？”
大爷：“都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书你拿走吧，镜子给个两分。”
穆绵笑呵呵地掏了两分钱出去，“谢谢大爷啦！”
小姑娘笑颜如花，搞得大爷都跟着乐呵了两声，“这书真有这么好看？”
穆绵点头如捣蒜，“好看好看，我可喜欢这个作者啦，画得特别有趣。”
可以说是自卖自夸地相当自然了。
没带一点卡顿。
第74章 第 74 章 买收音机。
等从废品收购站出来后, 穆绵直接连蹦带跳了好几下。
趁四周都没人时，还又翻开小人书看了两眼，一副‘可得好好确认一下’的模样。
事实证明, 不管她确认多少遍，那收音机票都好好地夹在书页之间。
穆绵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一路笑着回到了医院病房。
今天的病房也没有进别人，还是只有她三姑一个病人。
这年头就是这样, 很多人舍不得钱，生病一般不去城里的医院，小病全靠忍, 忍不了的就弄点土方子或者找个赤脚医生看看。
赵梅花习惯了自家小姑娘天天乐呵呵的模样, 也没多想, 只随口问道：
“手里拿的啥呀？”
穆绵笑着递了过去, “嘿嘿, 在废品站捡的一个小镜子, 还有小人书。”
赵梅花意外地抬了抬眼, “这不你那书吗？”
穆绵笑眯了眼，“对呀对呀。”
赵梅花不知道自家孙女在笑啥，带着点可惜的语气, “咋给造成这样了？”
穆绵一脸献宝的表情, “奶你翻翻。”
赵梅花不明所以, “翻啥？怪脏的。”
说是这么说，但赵梅花还是顺着自家孙女的话, 抬手翻了翻, 因为夹了东西，书页很自然地就停在了那一页。
老太太还没看清是啥东西呢，穆绵先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 明明病房里也没外人，但穆绵还是放低了一点声音，“嘿嘿，收音机票！我捡的，它就夹在这里面，哈哈哈哈哈奶我运气好吧！”
赵梅花跟穆冬雪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穆冬雪可不知道自己侄女已经捡到过不少好东西了，相当地震惊，“我的天爷，废品站里还能捡到这东西？！”
赵梅花之前被那几条大黄鱼冲击过，这会儿只能说有点小震惊，“倒是巧了。”
刚好就在她孙女画的小人书里。
穆绵一脸很赞同自己奶这说法的表情，“这说明，我跟这票有缘，咱家合该要添一台收音机！”
简直就是天赐的缘分啊！
这要是换了别的书，她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偏偏就在她的小人书里，真真儿是非常巧！！
穆冬雪拉着穆绵的手，一副想趁机蹭蹭好运的模样。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曾几何时，老太太跟柳双翠夫妻俩第一反应也是这个样子，遇到的次数多了后，现在相对来说就淡定了。
老太太把书还给了穆绵，“好好收着，可别搞丢了。”
穆绵嘿嘿笑，“丢不了，我保证收得好好的！”
“等回家了，咱就去买个收音机，以后奶你闲得没事儿的时候，就可以坐屋檐下听听。”
赵梅花笑眯了眼，“还真别说，想想还怪美的。”
穆绵扬了扬下巴，“相当美！”
小小个病床前，气氛乐呵得很——
第二天，艳阳高照。
上午的时候，钟志淼弄了一个板车来，上面垫了厚厚的褥子，穆冬雪一路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家里。
吃完中午饭，穆绵祖孙俩也该回去了。
钟焱还怪舍不得的，杵自行车跟前，拍了拍穆绵肩膀，一本正经的表情，“要常来玩儿呀，老绵！”
穆绵回拍了两下，“知道知道，老焱你就送这儿吧啊。”
赵梅花也没催促，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孩子闹。
等回到红星公社时，是下午四点多。
穆绵骑着自行车在供销社门口停了一下，老太太想买点线，家里线要用完了。
穆绵跟进去看了看，目标很明确，直奔放收音机的位置，然后一眼便看到了柜台里面摆着一台新的。
这东西不如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实用，不咋好卖，有时候卖完一台，可能也会隔好久才会去拿一次货。
穆绵记得半个月前，她来买东西的时候，这儿还没有收音机来着。
今天倒是幸运。
可惜现在也就只能看看，她们出门没带那么多钱。
兜里虽然有票，但是没钱也不行。
穆绵朝这边空闲的售货员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你好同志，这收音机多少钱？”
她之前还真是没注意过价钱。
这会儿供销社没啥人，售货员倒是挺耐心的，“一百八，上礼拜刚到的，好用地很。”
穆绵道了声谢。
这年头卖东西根本不存在推销一说，售货员见穆绵没下文后，也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缝着鞋面。
穆绵看的这一会儿功夫，旁边老太太已经买完线了。
刚刚自家孙女跟售货员的对话，赵梅花自然是听见了的，等从供销社出去后，老太太悄悄嘟囔了两句，“还真是不便宜。”
穆绵一脸豪气，“我还有好多钱呢，我出钱！”
赵梅花笑呵呵的，“哪用得着你的钱，我这儿也有。”
穆绵小好奇的模样，“奶你有多少？”
赵梅花：“够买个收音机了。”
穆绵‘欧哟’了一声，“那不老少嘞！”
赵梅花：“都是这些年你叔你姑她们给的养老钱，平时又不咋用得着。”
祖孙俩边骑边说，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家里没人，穆卓现在一般闲得没事儿的时候，都会跟着去上工。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没过多久小夫妻俩跟柳双翠同志就一起回来了。
穆卓大着嗓门，“还以为你们要明天才回来呢，三姑咋样？”
老太太：“没大事儿，已经回家了，多躺躺问题不大。”
柳双翠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夫妻俩坐在院子里洗脸，穆绵一脸神秘地往两人中间一凑，“你们猜，我跟奶在和平公社遇到啥了？可刺激了！”
聂思慧很捧场，一连很感兴趣的模样，“啥呀？”
穆绵：“第一天晚上的时候，三姑家就进贼了。”
穆卓一惊，“啥？！”
聂思慧跟旁边柳双翠也是相同的表情，还没等三人反应呢。
穆绵又给了一击重磅，“那个贼就是之前桃子姐说的杀人犯，被我一下抓住啦！”
穆卓震惊二连，“啥玩意儿？！”
聂思慧瞳孔放得老大，“那、那个杀人犯？！”
柳双翠把自己闺女捞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跟之前在山里发现穆绵杀了野猪时一模一样。
穆绵大咧咧的，“嗨呀，我一下就抓住了，然后跟老爹捆猪一样，把他给捆了起来，天一亮，小恬姐她们大队长就给抬去了公安局。”
柳双翠：“我的老天爷！”
穆绵都没给自家大人们反应的时间，又神秘兮兮地来了一句，“还有一件事儿。”
穆卓：“还有？！”
柳双翠：“你还干啥啦？！”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路过时点了点自己孙女脑门，“快别吓人了。”
穆绵嘿嘿笑了一声，“嘿嘿，是大好事儿！！”
说着，凑过去低头小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捡了一张收音机票，我刚回来的时候看了，供销社有呢，妈我们明天就去买回来好不好？”
柳双翠抬手，“你等我缓一会儿。”
这大起大落的，她心脏受不了。
穆卓很感兴趣，“上哪捡的？”
聂思慧有点愣，“这东西还能捡到呢？”
穆绵跟自己嫂子贴了贴，“嘿嘿，在我的小人书里夹着的，多有缘！”
说完还翻出来给小夫妻俩看了看，三人凑一块儿叽里咕噜的——
黄昏时分，等穆富贵同志回家后，又跟之前穆绵杀野猪时一样，那么大个男人直接上演了震惊三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就导致，今天晚饭吃的时间都比平时长了不少。
穆绵边吃边说，把这两三天的事情全讲了一遍。
穆富贵同志感慨，“你这一天天过的，也太吓人了。”
穆绵一脸坦然，“我可能有点事故体质。”
几个大人都没听懂。
穆绵解释，“就是总能赶上事儿。”
柳双翠：“那确实是，你可太能赶上事儿了。”
鬼知道她前面听说的时候，心都要被吓出来了。
一家子叽里咕噜完，天都黑了。
简单洗了洗后，穆绵躺回了自己那熟悉的床，一夜好眠，倒是几个大人被她刺激得没咋睡好——
翌日。
天亮以后，崭新的一天就又开始了。
穆绵昨天还想着她今天去买收音机呢，但她大哥主动接过了这活。
一家子都是能挣钱的，自然不可能拿老太太的养老钱，柳双翠拿了一百八给自家老大。
穆卓跟穆富贵同志一起骑车去的，然后又自己走了回来。
他速度
快得很，买完时间还早。
穆绵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个年代的收音机呢，很激动，“快快快，打开看看，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收到台？”
穆卓：“应该有。”
他随手一捣鼓，里面便传来了声音，是一个男同志在讲评书。
小麦苗连带着几个小娃子这会儿刚好也在，都是没听过收音机的，一听就给听入迷了，也不出去跑了，一个二个聚精会神地听得非常认真。
大队里没有秘密。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几乎人人都知道穆家买收音机了。
这可是大队里的第一台收音机，还是引起了一点小轰动的。
一些相熟的人家都跑了过来，就想听听这收音机里讲的是啥。
不熟的好些人家也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叽里呱啦的。
“哎哟，这是在讲啥啊？我咋听不清。”
“你耳朵不好使，我就听清了，好像是在讲抓啥东西。”
“这一转眼，穆老大家三转一响都齐了啊，真是不得了。”
“孩子争气呗，绵丫头前两年时不时就往邮局跑，肯定是写文章挣了不少钱。”
“光有钱也没用啊，还得弄来票。”
…………
……
院子里，也有人在问这个问题。
穆绵看了她哥一眼，穆卓脸不红心不跳的，随口就扯，“找我战友换的，他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弄来这么一张。”
“就之前来吃酒的那个小伙子啊？”
穆卓：“对！”
“那你们关系好啊，收音机票都能给你弄来。”
穆卓：“可不嘛，过命的交情呢。”
好兄弟嘛，哪里用得上就往哪里搬！
同一时间，已经回首都了的闻谵莫名打了个喷嚏。
这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第75章 第 75 章 假期结束。
念叨了一下自个儿好战友的穆卓这会儿还被相熟的大娘们围着呢。
对于穆卓的话, 大家也都深信不疑。
主要是吧，之前那小伙子看起来就是个有出息的，还是从首都来的, 能给弄张票来，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人堆中, 真正弄来票的穆绵默默听着收音机，深藏功与名。
随手捡到票这种事情, 自家人知道就好了，可不能往外提，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这会儿大中午的, 时间可不早了。
下午还得上工, 没一会儿后, 乌泱泱看热闹的人群便散开了。
当然了, 小娃子们是没走的, 一个二个饭都不想回去吃, 那模样, 就差开口管柳双翠同志叫一声妈了。
小苗苗更是抱着老太太的大腿，亲昵得很，一副‘她跟奶天下第一好’的模样, “奶, 我晚上跟你睡吧, 我最喜欢奶啦！特别特别喜欢！！”
小麦子抱住另外一边不甘示弱，“还有我。”
赵梅花笑眯眯的, “没收音机就不喜欢了是吧？”
小苗苗一本正经, 很肯定的语气，“不是喜欢收音机，是喜欢奶！”
小麦子紧跟其后, “对！”
说是这么说，但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两鬼机灵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一目了然。
穆绵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两个小堂妹的美好幻想，“这收音机晚上就不响了，你们跟奶睡也没有用。”
小苗苗大惊，瞪圆了眼，“为啥啊？！这不是新的吗？这么不经用？！”
穆绵：“它晚上要休息啊。”
小麦子很不解，“它为啥要休息？缝纫机都不用休息。”
想用的时候就能用。
穆卓接了一嘴，“不是收音机要休息，是里面放节目的人要休息。”
小姐妹俩似懂非懂。
小苗苗一脸非常遗憾的表情，“这么好听的故事，为啥不能一直放呢，就不能让里面的人不休息吗？”
穆绵：“………………”
看不出来啊，她小堂妹还有点周扒皮的潜质，让人不休息一直放可还行。
穆卓看自己小堂妹跟看小辈一样，相当有耐心，“都是到点准时放的，你们准时来保证不会错过。”
小姑娘一听这话就又开心了。
小娃子们能准点来，大人们自然是不行的。
不过啊，虽然听不到，但干活的时候可没少扯，一连议论了好几天。
毕竟这真的是个新鲜玩意儿，大队里头一个呢！
许乐乐这几天更是都不去山里跑了，天天跟小麦苗她们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故事。
连石小莲忙完家里事后，得空也会过来坐坐。
两个小姐妹不往山里跑了，穆绵就也没去，她其实也挺喜欢听的，谁让这年头娱乐设施少呢。
而且里面有时候也会播一些时事，这可比看报纸来得快多了，也全面得多，报纸能报道的东西有限。
这年头通讯不便，消息闭塞，现在有这么个渠道了，多听听总是没错的。
穆绵倒也没干听，她还有不少事情忙呢。
这几天她都是把屋里的窗户打开，外面放着收音机，屋檐下坐着一排小娃子，偶尔李大娘几个老婆子也会来，一边听一边手里缝缝补补的。
穆绵没啥要缝的，她就坐屋里继续完善她的画，打算过几天就寄出去。
之前就说要寄的，去了一趟和平公社耽搁了。
新的小人书她也已经理好思路了，寄完画就继续弄。
收音机虽然是她爹妈出的钱，但也切切实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不挣回来她有点心痛。
可不能坐吃山空，她还想早早地当上万元户呢！
不算不动产，实打实存款过万的那种！
哎呀，到时候看着存折上那一串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快乐。
穆绵越想越干劲十足。
人一旦有了目标，时间就过得非常快，等把画寄出去以后，眨眼八月份就接近尾声了。
这意味着，学校该开学了。
穆绵跟石小莲这种借读的也需要去学校办手续，办完以后，只要期中期末去参加考试就行。
相比起她们，许乐乐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她是要住校的，一周只能回来一次。
临近开学前一天。
小姑娘拉着穆绵一个劲儿哀嚎，“暑假为什么不能再长一点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竖起个耳朵听收音机的故事。
穆绵很懂自己小姐妹，“等你放假回来，我给你讲后面怎么发展的。”
许乐乐跟穆绵靠了靠，“嘿嘿，那就说好了啊，我要听一字不落的。”
石小莲这会儿也在，手里也拿着东西在缝，大娘们啥样她啥样。
石小莲扯了扯嘴角，“别说一字不落了，你让她给你多编一段，她也能编出来。”
穆绵毫不谦虚，“谢谢夸奖。”
石小莲淡淡的语气，“客气了。”——
许乐乐在穆绵家优哉游哉过最后一天假期的时候，她爹还挺忙的。
因为石小竹有了公社的工作，小学老师这个活自然干不了了，现在小学老师就聂思慧跟简木兰两人，开学前还得再选一个人出来。
这事情也简单，就跟上次一样，让符合条件的人上去讲一节课就行了。
这次报名的都是知青。
也正常，毕竟现在大队里有初高中文凭的人基本上都考去机械厂了，剩下的根本就没法教孩子，就只有知青能胜任这个工作。
最后选出来的是个男同志，叫寇黎，是今年春天刚来的，跟简木兰是一个地方的人，有高中毕业证，看着挺正派的。
据石小莲说，这两人最后还走到了一起，高考恢复后带着孩子一起回城了。
到底是未来的事，而且跟她们关系不大，穆绵也就听了一耳朵，然后便给抛到了脑后——
转眼到了九月上旬。
天气依旧很热，气温只比七八月低了那么一点点。
这天下午，穆绵结结实实地在家看了半下午的书，虽然不用去上课，但书还是得看的，得确保每次考试能过才行。
可能是快要下雨了的缘故，今天的天有点闷热，学了两三个小时，穆绵就有点头昏脑涨了，热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穆绵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后，背着个背篓就带着十一出门了，打算去山里转转，给脑袋瓜子放放风。
她先绕到了石小莲家，院子大门敞开着，石小莲和她妈坐在院子里弄菜。
穆绵探了个脑袋，先跟田红娟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对着石小莲道：“走，去山里转转
呀。”
石小莲面朝着穆绵，“都快要下工了，这个点去？”
穆绵：“又不走远，就随便转转，看书看得我脑袋胀。”
石小莲没动，“你自己去吧，我得把这菜腌了，不然坏了。”
穆绵看了一眼，还剩挺多，要是红娟婶儿一个人弄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弄不完。
穆绵抬了抬眼皮，“那行吧，你慢慢弄吧。”
等从石小莲家出来。
十一一路跑在前头，穆绵也没去追，到了山脚下后，慢悠悠地随手挖了点野菜。
下午时分的菜不够水灵，有些都晒焉巴了，穆绵就挑了一点嫩的挖。
山里相对来说凉快一点，穆绵一路走走停停时，大人们已经下工了，她也没着急回去，打算换个方向往河边走走。
那边的野菜水分足，会更嫩一点。
来都来了，总得弄够一顿的，她现在挖的这点，可能也就够一人两口。
穆绵才走出去没多远，跟在她旁边的十一忽然往前跑了几步，然后直直地朝着一个杂草堆就跑了过去。
一看自家狗子这模样，穆绵眼睛便微微亮了亮，就在她以为十一是不是又发现了啥野鸡野兔时，杂草堆里忽然探出来了一个小脑袋。
十一张嘴就要扑过去，穆绵眼尖地一下就看清了是个什么东西，大声道：“十一，停下！”
十一是能听得懂这几个字的，黑不溜秋的脑袋立马缩了回来，看向自家主人时，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不解。
穆绵三两步上前，蹲在了十一旁边，顺手揉了揉十一脑袋，“这可不能咬，小心咬你一嘴刺。”
说着，她脑袋往杂草堆里探了探，只见里面，躲着一只大刺猬，它应该是被十一吓到了，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旁边还躲了两只小刺猬，伸着个小脑袋，萌得不行。
穆绵之前只看到了那只大的，这会儿才看清，感情是妈妈带着孩子呢。
穆绵搂着十一往旁边退了退，顺势教育道：“以后看见了也不能咬知道吗？！”
到底是大仙儿呢。
虽然现在不让说这些，但一般情况，大家也都是不会去捉这些来吃的。
除了有忌讳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
真的很容易被扎，成年刺猬的刺跟针一样，十一这一口要是咬下去，指定能扎满嘴血。
十一哼哼唧唧了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穆绵也没再说，刚想带着十一走呢，躲里面的刺猬妈妈可能也是感觉到了这一人一狗不会对它们造成威胁，带着孩子大摇大摆地就出来了。
穆绵起先以为只有两个小刺猬，结果一下跟出来了三个，小小几只，萌哒哒的。
看得穆绵手痒，要不是孩子它妈在这儿，她真的很想上手挼一挼，听说小刺猬的刺都是软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啥手感？
穆绵最后到底还是没伸手，只把脑袋往杂草堆里探了探，原本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小刺猬了。
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穆绵眼睛微微放大了一点，伸手就捞了过来。
圆圆一个，这不是袁大头是啥？！
穆绵笑眯了眼，上手弹了两下。
果然啊，这大山里宝贝也多着嘞！
她这段时间，运气真是杠杠好！袁大头也值钱呢，不动产再加一！
穆绵往刺猬一家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她也没听说过白仙儿能给人带来财运啊，这玩意儿不是治病好使么？
不过这不重要，白仙儿不带，她自己带呀！
穆绵笑呵呵地又在杂草堆里扒拉了两下，没有别的了，就这一块儿。
小小一个有点脏，穆绵又随手捞了两片树叶子，给袁大头擦了擦后才往兜里一揣。
然后捞起背篓，招呼十一，“走走走，再挖一点菜我们就回家。”
莫名又发了一点小财的小姑娘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十一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那欢快的心情，蹦跶的步伐都跟着大了点。
半刻钟后，一人一狗才刚走到河边呢。
穆绵蓦地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声惊呼，听着不咋耳熟，有点陌生。
这边的河道平时其实不咋有人来，大家洗衣服那些一般会在更前面一点。
穆绵没多想，快步跑了过去，然后就看见杨老师摔在了河边，旁边还有一个水桶，一看就是来打水，然后一不小心滑了。
穆绵三两步上前，赶紧帮忙扶了一下，“杨老师，你没事吧？”
杨又琴看了穆绵一眼，顺着力道站了起来，“没事没事，没注意到这里这么滑。”
话落，她又朝着小姑娘笑了笑，“你是小穆他妹妹吧？”
穆绵眉梢微微抬了抬，“杨老师你认识我啊？”
说起来，除了杨老师刚来的那天，她跟乐乐一起远远见过人以外，这段时间都没见到过，平时都是她大哥偶尔悄悄往牛棚跑一趟。
杨又琴：“你跟小穆眼睛很像，一眼就能对上。”
穆绵挠了挠脑袋，“嘿嘿，大家都这么说。”
说着，穆绵捡起旁边的水桶，顺手就帮忙打了一桶，“杨老师我帮你拎回去吧。”
杨又琴伸手接了接，“没事没事儿，我自己来就行。”
穆绵见人真没事儿，也没强求。
杨又琴拎着水走后，穆绵又自己挖了一点野菜，然后背着背篓就往家走去。
这会儿，家里除了穆富贵同志还没回来外，其他人都在。
穆卓正坐在院子摘豆角，看了眼穆绵有点湿的裤子，“去河边啦？”
穆绵把背篓往自己大哥身边一放，“嗯，挖了点菜，还碰到杨老师了，她打水，在那滑了一下。”
穆卓皱眉，“没事儿吧？”
穆绵摇头，“没事儿，好着呢，我说帮她把水拎回去，她没让。”
穆卓了然的语气，“可能是不想太麻烦我们。”
穆绵一屁股坐她哥旁边，“这有啥好麻烦的，顺手的事儿。”
说着，穆绵摸了摸兜，刚想说自己捡到了袁大头的事儿呢。
然后就听到旁边她大哥忽然接着又道：“不过，以后还真得你多顺手顺手，老闻肯定会寄东西过来，不好明目张胆的，可能会跟我的一起寄，到时候得你悄悄给杨老师送过去。”
穆卓一说这个，穆绵就扭头看了人一眼，后知后觉想起来。
她大哥假期也要结束了，很快就得回部队。
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
第76章 第 76 章 大哥离开。
想到自己大哥很快又要离开家, 穆绵一下就焉巴了不少。
穆卓一看自己小妹这模样，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伸手揉了揉那圆乎乎的脑袋, “还有一个礼拜呢。”
穆绵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 “也是。”
再舍不得，她大哥也是得回部队的, 平添伤感没有用。
穆绵抬了抬下巴，“你跟闻大哥说尽管寄，跑腿小妹保证完成任务！”
穆卓顺着这话就把手里的簸箕递给了穆绵, 笑呵呵的, “去吧跑腿小妹, 把豆角拿厨房去, 我把你这菜理一理。”
穆绵：“我都理过了, 洗洗就行。”
她仔细着呢, 才不会把草也割进去——
厨房里。
家里几个女同志都在, 柳双翠在那捣鼓肉干，打算过几天让穆卓带着走，这玩意儿弄好后, 经得住放, 还顶饿, 出门带着方便得很。
聂思慧也在旁边帮忙弄，老太太一个人在忙活饭。
见穆绵进来, 赵梅花看了自己孙女一眼, “去哪儿跑了？”
穆绵把簸箕递了过去后，抬脚就朝灶台跟前一坐，帮忙弄了弄火, “嘿嘿，就在山脚下还有河边弄了点野菜。”
一说起这个，穆绵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刚刚被她大哥打岔，她都搞忘了。
穆绵伸手从兜里掏了掏，然后起身凑到老太太旁边，“看！我在山里捡的。”
柳双翠扭头看了过来，“啥东西？”
聂思慧也探着个脑袋，相当好奇。
下一秒，赵梅花带着惊奇的声音给了她们答案，“嚯，袁大头啊。”
聂思慧三两步凑近看了看，“这种好像还挺值钱的，估计能有个二十来块。”
穆绵惊喜脸，语气带着雀跃，“值这么多吗？！”
她其实对这玩意儿不是很了解，只认识个大概，还以为撑死也就值十来块呢。
十来块也不少嘞！
聂思慧点头，“这种世面上应该比较少，物以稀为贵嘛。”
穆绵哈哈笑，“运气真好嘿！”
听到动静也凑了进来的穆卓拿起来看了看，“还真是，你上哪捡的啊？这一天天的，我咋就啥也捡不着呢。”
聂思慧脸上透露着相同的意思。
老太太：“别说你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捡着过啥。”
她孙女这手气，真的说是老天爷亲闺女都不为过。
穆绵笑得眯了眯眼，“我本来没看见的，是十一……”
她话还说完呢，穆卓一惊，“啥玩意儿，十一捡的？！”
连狗运气都比他好？！
穆绵：“………………”
她大哥这脑回路，咋这么奇特呢？！
穆绵幽幽地看了她大哥一眼，“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穆卓挠了挠脑袋，“你说你说。”
柳双翠瞥了自家老大一眼，笑道：“毛毛躁燥的。”
赵梅花也笑呵呵的，“还真别说，十一运气也不错，比咱都好。”
穆绵骄傲脸，“随我！！”
话题扯远了，穆绵又给拉了回来，“我在刺猬窝里捡的，不过是十一先看见的，它差点一口就咬了上去，幸好被我喊住了，不然它估计要疼上好几天。”
赵梅花：“白大仙儿啊。”
穆绵：“昂，一家子呢，当妈的看起来凶巴巴的，小的还怪可爱的，小小一坨，跟在它们妈后面，跟个小尾巴一样。”
聂思慧语气带着新奇，“来这么几年，我还一次都没看到过呢。”
穆绵了然的语气，“白天是不咋能见到，它们一般晚上出来，今天不知道出来干啥，我赶巧碰上了。”
姑嫂俩说着的时候，旁边赵梅花一脸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忽然笑了一声，“我记得你哥十二三岁的时候还被扎过，在山里跑的时候，一屁股坐刺猬身上了。”
穆绵惊奇脸，圆溜溜的眼睛全是好奇，“还有这事儿？！”
柳双翠显然也想起来了，手里忙活着，嘴上也没停，“可不是嘛，被扎得嗷嗷哭，回来的时候屁股上还带了根刺。”
“我说给他看看吧，他非不让，说自己大了，可不能让女同志看屁股蛋子。”
“你爹当时又不在家，最后让你四叔给看的，还有刺扎肉里了呢，幸好挑出来了，不然指定得肿。”
穆卓这个当事人，也跟着现身说法了一下，“打那以后好长时间，我都只敢找石头坐。”
就怕一不小心坐草堆里时，又一屁股坐到啥东西。
聂思慧没忍住笑出了声，“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也差不多了。”
穆绵也是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哈哈哈哈哈那刺猬没事儿吧？”
穆卓微微放大眼睛，“重点是这个吗？”
那语气带了丝丝幽怨，仿佛是在控诉自己小妹的无情。
穆绵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嗨呀，显然大哥你是没事儿的嘛，那我就只能问问咱白大仙儿了。”
穆卓：“它啥事儿没有，我根本就没坐实，那小东西扎了我一屁股就跑了，跑得飞快。”
穆绵乐不可支，“肯定是被你吓到了。”
穆卓：“我还被吓了一跳呢。”
厨房里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穆富贵同志也到家了，穆绵又把袁大头给她爹看了看，穆富贵同志自然又是一通问东问西。
爷仨凑在一起，叽里呱啦个没完。
半夜的时候，雨霹雳吧啦地下了下来，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都没见停。
穆绵睡了个懒觉，一醒来就感觉外面的空气都通透了。
这天气真真儿是舒爽得很。
不像昨天，闷得跟像待在蒸笼里一样。
雨下午小了一点，但也没停，淅淅沥沥的，空气中全是泥土的味道。
不用上工，大家就都窝在家里。
桌子上放着收音机，旁边聂思慧拿着一件新衣服在那完善小细节，有些地方缝纫机不好弄，得靠手缝。
这衣服自然是做给穆卓的，做的还是冬天的衣服，打算让人这次走的时候一起带走。
虽然现在天气还热，但入冬其实非常快，也就再过两个来月而已，到时候不管是宁漳市，还是她们这边，天气都还挺冷的。
聂思慧弄到一半，把穆卓叫了过来，把衣服撑人身上比划了几下，“扣子还是得多缝一个，把下面也扣住，不容易灌风。”
穆卓低着头，看着自己媳妇儿，“我不怕冷，扣到这儿就够了。”
聂思慧：“再不怕冷，肚子也得护好啊。”
穆卓扯了扯嘴角，“行，都听你的。”
旁边，在帮老太太理毛线的穆绵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笑得怪模怪样的，还跟着学了一嘴，“奶，我也都听你的。”
本来刚刚还很自然的小夫妻俩被小姑娘这一打趣，莫名就臊了起来。
赵梅花笑出声，“又闹你哥。”
穆绵哼了哼，“以后想闹还找不着人呢。”
嬉笑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舍——
一个礼拜的时间真的非常短，几乎是眨眼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穆卓要离开的日子。
头一天晚上，三家子又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这一个礼拜，几家子大包小包的给穆卓准备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连小麦苗姐妹俩都想把自己收藏已久的漂亮糖纸给自家卓大哥塞几张。
在穆卓表示自己这个年纪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后，小姐妹俩才遗憾地放弃。
柳家那边，他们大舅还有小姨也都送来了不少东西。
之前穆卓回来的时候拎了两大包，走的时候这东西都快翻倍了，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要把整个家搬走呢。
也幸好他力气不小，换成别人，估计都拎不动。
老太太在收纳方面很有一手，这塞塞那挤挤，最后规整成了三大包，背一个拎两个，刚刚好。
九月二十号这天，天气有点阴阴的。
穆卓是今天下午的车票，要去市里坐车。
一家子都起来得格外早，天都还没完全亮呢，老太太就点着个煤油灯在厨房里包饺子，纯白面饺子。
等包完，天差不多也亮了。
一个个圆溜溜的饺子下锅，吃完穆卓就该出门了。
跟回来的时候一样，柳双翠去找许永寿开了介绍信，她们要送到市里。
不一样的是，这次多了聂思慧。
家门口。
老太太一如两个多月前，拉着自家大孙子久久不愿松手，祖孙俩眼眶都红红的。
但再舍不得，穆卓也还是要走的。
赵梅花嘴巴动了动，半响只强调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穆卓点了点头，“奶我知道的。”
穆富贵同志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勾着自家老大的肩膀，“别舍不得了，等过几年，这小子升上去，分了房子后，咱们就全跑过住着，吃他的喝他的，住到他烦，说不定到时候就……嗨呀，那个词叫啥来着？”
穆绵很懂自己老爹，“相看两厌。”
穆富贵连连点点，“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穆兴隆跟着打哈哈，“就把我跟老四扔这儿啊，那我可不依，到时候我也要带着你们小婶儿一起去，当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说着，穆兴隆胳膊还捣鼓了穆兴旺两下，“你怎么看？”
穆兴旺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我用眼睛看。”
老太太一人瞪了一眼，“越说越不像话。”
穆兴隆啧了一声，“我可冤枉啊，分明是大哥开的头。”
老太太松开拉着自家大孙子的手，没理杵旁边的三个儿子，“快走吧，别赶不上车了，到那边了就拍个电报回
来。”
穆卓应了一声，“肯定第一时间拍。”
今天是礼拜五。
这会儿其实还早，去公社上班的穆庆兄妹仨都还没走，就想着跟穆卓一起走，包括许高义兄弟俩也是。
再加上穆绵她们，这一路，真是浩浩荡荡的。
行李穆富贵拿了两个，穆绵拿了一个，穆卓两手空空，但嘴上一直停不下来。
这个拉着他说一说，那个拉着他唠一唠，一行人很快就到公社了。
班车不等人，到点就走。
等到省城，是上午十一点多。
穆卓的车票是三点多的，中间还可以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吃完再去火车站，时间就差不多了。
省城的火车站，不管啥时候人都不少，上车下车人来人往，穆绵她们到的时候是一点半，距离上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看着时间还剩挺多的，但实际上，真的是过得非常快。
穆绵感觉自己还没说两句呢，那边工作人员就开始喊她大哥这趟车可以上车了。
不少人背着行李朝车门狂奔，一副生怕自己挤不上去的模样。
穆卓没去挤，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脚边还放了两个。
柳双翠倒是催了催，“别磨蹭了，快上车吧。”
穆卓嘴巴动了动，说着跟自己老爹之前差不多的话，“等以后分房子了，咱们就都过去住。”
穆富贵同志之前说的时候带着玩笑的语气，但穆卓却相当认真，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穆绵眼眶有点微红，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那得多大的房子啊，三室都不够住的，到时候你跟思慧姐要是再生他十个八个小娃子，哎呀，我这个小姑子估计就得卷铺盖走人啦！”
小姑娘几句话，成功把人都逗笑了。
柳双翠瞥了自家闺女一眼，“小姑娘家家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穆绵眨了眨眼，她也没说错嘛，她思慧姐这几天一天比一天起来得晚。
大人们眉来眼去的，真当她看不懂呢。
聂思慧原本只是眼眶有点红，被穆绵这一打岔，脸也有点红了。
这时，工作人员提示上车的声音再次响起。
穆卓拎起行李，“那我走了啊。”
聂思慧小声，“走吧。”
穆绵挥了挥胳膊，画面跟两个多月前有些许重叠。
只不过这次，穆卓越走越远。
第77章 第 77 章 十月日常。
火车站像她们这样送人的不在少数。
等车快开的时候, 送行的人就不让靠近站台了。
穆卓的座位靠近窗户，等车缓缓开动后，他还探着个脑袋往外面望。
穆绵仨跟着跑了几步, 没一会儿就完全看不见彼此了。
柳双翠之前没在穆卓面前多说，这会儿对着自己闺女和儿媳妇倒是有点忍不住, “也不知道他这一走，啥时候才能回来？”
穆绵一手挽着她妈, 一手挽着她嫂子，“没事啦，许叔不是说明年大队就要拉电线了嘛, 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按电话呢, 以后想大哥了就给他打电话, 方便得很！”
柳双翠：“我们这边方便, 你哥那边可不方便。”
穆绵：“那我们就多寄点照片过去！”
聂思慧：“可以逢年过节都照一张。”
穆绵笑了笑, “对！照多多的, 寄信的时候给他寄一沓过去。”
柳双翠失笑, “还一沓，那得多少钱啊？”
穆绵：“钱挣来就是花的嘛，没了再挣！”
三人边走边说, 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都是围绕着穆卓的, 那点离愁一时半会儿淡不了。
等走出火车站，穆绵看了看手表, 已经四点了。
这个点去赶班车的话, 只能到县里，赶不回公社。
她们之前也没打算当天回去，开了介绍信出来的, 晚上可以住招待所。
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柳双翠朝自己闺女和儿媳妇这边看了看，问道：“你们想住省城还是住县里？”
聂思慧：“看小绵的。”
穆绵想了想，“明天再回吧，来都来了，买点东西再走。”
还没等柳双翠问买啥呢，穆绵紧跟着又来了一句，“去百货大楼看看奶上次抢的那种细棉布还有没有，可以扯一点到时候给灵秀嫂子送去，就当满月礼了。”
上个礼拜，穆二姑抱上了大孙子，正式升级当奶了。
算上老太太，四世同堂了，是一件喜事儿呢。
柳双翠习惯了自家闺女有时候想事情比她还周到，顺着道：“行，去看看。”
穆绵：“带票了吗？”
聂思慧接了一嘴，“我带了，我这有三张五尺的。”
穆绵：“那能买十几尺呢。”
柳双翠：“先去看看。”
公交车来了，穆绵递了三个人的票钱过去，上车的人很多，挤来挤去的，穆绵一上车就护好了自己的小斜包，短短一个多月她就遇到了两次贼，可得小心一点。
这年头没监控，有时候东西丢了就丢了，根本找不回来。
今天这一路还挺顺利的，穆绵的事故体质没显现，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就驶进了市区。
火车站位置比较偏，从那边到百货大楼还是要点时间的。
好在，百货大楼关门比较晚，不会那么早下班。
差不多一个钟左右，三人下了车，穆绵走在前面，直奔百货大楼。
柳双翠拉着聂思慧小跑了两步，朝穆绵喊了一声，“急啥呀，慢点走。”
穆绵扭头等了等，“嗨呀，搞忘了，今天应该没上次那么挤。”
确实不挤，今天不是休息日，人比她们上次来的时候少了一大半。
本来地方就大，人一少，显得还怪空旷的。
穆绵直奔卖布的柜台，刚一走近就看到了上次她奶抢到的那种。
穆绵一脸惊喜地回头，朝紧跟在后面的柳双翠和聂思慧招呼了一声，“有诶！”
售货员很准确地捕捉到了穆绵的视线，“要这种细棉布啊？”
穆绵点了点头，“嗯嗯，还剩多少呀？”
这布不好买，公社的供销社经常自己都弄不来货。
上次老太太买的那些也已经用完了，给家里的女同志一人做了两件小衣服，贴身穿不扎皮肤，真的是舒服得很。
售货员笑了笑，“你们赶得巧啊，中午刚到的货，现在就剩下这些了，大概有个二十多尺吧。”
穆绵脸上还带着惊喜，“那还有不少呢。”
售货员一副‘小姑娘家就是不懂’的模样，“你们要是再来晚一个钟啊，那指定就没了。”
这话穆绵是相信的，上次礼拜天来的时候，可不就是抢疯了么？
穆绵扭头问柳双翠，“妈我们要多少？”
柳双翠想了想，“都要了吧，我这里应该也还有两张票。”
柳双翠带出来的票是三尺的。
说是都要了，但是婆媳俩身上的票加起来不太够，最后剩了两尺拿不了。
她们才刚走出不到两米的距离呢，一个大娘就把剩下的买走了，穆绵依稀还听见对方嘟囔了几句‘咋就这么点了’之类的话，可见这布真的是很抢手了。
穆绵提溜着布，有点小开心，“嫂子你还要买啥不？”
聂思慧张望了一下，“要不看看有没有毛线？”
穆绵：“行，我再买点本子，买完咱就去招待所。”
柳双翠：“你本子又没啦？”
穆绵点了点头，“可不是嘛，用得老快了。”
说着，穆绵忽然想起来，她上次寄出去的那些画还没有回信呢。
她上次不止往沪市画报出版社寄了，还有别的出版社，拢共三家，是她精挑细选，觉得跟自己画风很合适的。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居然一封回信都没收到，沪市离得远就算了，其他两个城市可都挺近的。
俗话说得好，有时候啊，事情是经不起念叨的。
穆绵这会儿还在跟自己亲妈和嫂子说着出版社没回信的事儿呢，结果第二天中午蓦地就收到了消息——
在省城住了一晚上后，早上穆绵她们也没多待，一大早简单拾掇了一下后，便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等到公社时，是上午十点多，接近十一点。
半路，穆绵便迎面遇到了邮差小张，他骑着个自行车，后座两边挂着包，一看就是又要去送信。
他那自行车骑得飞快，擦肩而过后，小张忽然按住了刹车，
把车停在了穆绵三人身后几米远处，大声朝穆绵她们这个方向喊了一声，“小穆丫头，有你的信！”
穆绵闻声回头，一脸惊喜，“从哪里寄来的呀？”
小张弯腰在包里翻了翻，“这我还真没留意，有两封，你自个儿看吧啊，本来刚刚还打算拿去屠宰场给你老爹的，也是赶得巧，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说这么两句的功夫，小张已经把信找出来了。
穆绵伸手接过，“麻烦小张叔啦！”
小张挥了挥手，“甭客气甭客气。”
说完，他蹬着自行车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只留给了三人一个背影。
穆绵低头看了两眼。
一封是从沪市来的，还有一封是从平潭市来的。
平潭离她们这边比较近，但是出版社比沪市要小一些，倒是没想到会一起来。
聂思慧凑过来笑了笑，“我就说肯定能过的。”
柳双翠好奇，“都过啦？”
穆绵拉着两人往路旁边让了让，“不知道嘞，我看看。”
三人脑袋瓜凑在一起。
平潭市那边，穆绵只寄了三张，都通过了。
不过给的钱少，一张两块，除了回信外，剩下的就是一张六块钱的汇款单。
沪市这边穆绵寄得多，没全过，除了一张十八块的汇款单和回信外，还有一张退稿。
回信上有写，有些是一张三块。
穆绵大致扫了一眼回信，旁边有人路过，穆绵又把信收了起来，等人走后才小声道：“不少了嘞，加起来有二十四块！”
柳双翠见过自家闺女一本小人书挣一百多块，这会儿倒是还挺淡定，“要不顺道去取出来？”
穆绵想了想，然后把汇款单给了柳双翠，“妈你去吧，我跟嫂子去粮站看看，再买点面粉回家，咱兵分两路。”
又有钱啦！
当然要买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了！
柳双翠：“………………”
她闺女能挣确实能挣，但花也是真的能花，这头钱还没取出来，那头就想花出去了。
柳双翠也没说什么，“那行吧，我一会儿取完过去找你们。”
穆绵点点脑袋。
公社的粮站不大，细粮在这年头是稀罕货，还挺贵的，城里人也不可能三天两头吃。
家里面粉没了，穆绵就多买了一点，本来还想买点大米的，但是卖完了，只剩下一点糯米，穆绵也全拿了。
出来送一趟穆卓，最后大包小包收获满满地回家——
三天后，穆卓拍了电报过来，说是已经平安到达。
他这一走，家里少了一个喜欢东扯西扯的大嗓门，显得都不那么热闹了。
不过很快大家也都顾不上这些了。
九月份悄然而过，紧接着就又是一个国庆节的到来，穆绵又长大了一岁。
正式满十三岁啦！
今年没去国营饭店吃，老太太给做了一碗面。
纯白面条，还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那种，吃得小寿星肚皮溜圆。
不过她这前头才长了二两肉呢，后脚很快就能给累没。
每年都是这样，十一过后要不了多久，秋收的号角就拉响了，这是一年之中最最重要的事情。
穆绵从八//九岁起，俨然就已经是一个主要劳动力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扎根在稻田里。
以前需要踩着的板凳，现在板凳也撤了下来——
十月十二日这天，是个好日子。
天还没亮，有些人家便燃起了烟，整个大队俨然一片忙碌的景象。
熟悉的哨声在大家早饭刚吃完时，便滴滴地响了起来。
穆绵带着草帽，全副武装地跟着她爹还有四叔小叔去了稻田，柳双翠跟聂思慧婆媳俩也跟往年一样，拿着镰刀去割稻子。
秋收第一天，大家都干劲十足。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看着粮食收上去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不过相应的，累也是真的累，要比往常上工多干两三个小时，真真儿是从天亮干到天黑。
乡亲们有一个算一个，那晚上回家的步伐都比早上出门时沉重了不少。
穆绵年轻，力气也大，她除了脸上晒得有点红外，其他倒也还好，甚至还有闲心跟十一玩闹一会儿。
老太太早就把饭做好了，催促道：“赶紧去洗洗，洗完了吃饭。”
穆绵坐着没动，把树枝从十一嘴里拿了下来，然后用力往院子外面一扔，“盆儿嫂子还在用呢。”
顺着树枝的轨迹，十一‘咻’地一下又窜了出去。
穆富贵看着狗啧了两声，“看这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真该给它拉田里去，让它也去打两把稻子。”
穆绵想象了一下那滑稽的一幕，笑出了声，“哈哈哈那到时候我们估计又要上报纸了。”
狗打稻子可还行？
不远处，聂思慧拧了拧毛巾，“我洗好了，小绵快过来洗。”
十一叼着树枝回来了。
穆绵又随手接过往外一扔，然后朝着聂思慧走去。
她才走到跟前呢，旁边聂思慧端着盆打算把脏水倒菜地，结果刚起身就踉跄了两下。
穆绵赶紧扶了扶，“累到了啊？”
聂思慧站稳脚步，“没事儿，有点起猛了。”
姑嫂俩随口说着，也都没在意。
结果，等到吃饭的时候，聂思慧一口咸鱼下去，直接就呕了出来。
老太太跟柳双翠齐齐停下筷子看向聂思慧，话还没说出口呢，旁边穆富贵同志夹起一块闻了闻，大咧咧的语气，“没坏啊。”
婆媳俩：“………………”
没人理穆富贵同志。
老太太直接发话了，“去老李那看看吧。”
是中暑了还是有了，总得看看才知道。
穆绵起身进屋拿了手电筒，“我跟嫂子去！”
老太太：“小姑娘家家的你懂啥，我去就行，你吃你的饭，刚还不饿得嗷嗷叫的。”
穆绵把手电筒递了过去，然后端起自己的饭碗，飞快扒拉了一点菜后，抬脚就跟在了两人后面。
赵梅花没说什么，任由自己那啥事都想凑一脚的孙女跟着。
等三人走出院子门，老太太才小声问聂思慧，“上次那啥，啥时候来的？”
聂思慧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掰着手指头算，“好像有二十天没来了。”
赵梅花一惊，“你这丫头，这么久了咋也不说？！”
聂思慧实话实话，喃喃道：“我也是才想起来的，之前一直不咋准。”
穆绵边走边吃，就这也丝毫没影响她叭叭，“都这么久了，八成是有了。”
赵梅花深刻觉得自家这些小娃子，都是些不省心的，“你可仔细着点吧，别把刺卡嗓子眼里了。”
穆绵：“卡不了！”
她刚刚压根就没夹鱼，哪里来的刺啊！
老李叔家离穆绵家有些距离，等走到时，穆绵饭已经扒拉完了。
她走前面抬手敲了敲门，“李大爷，李爷爷，你开开门呀。”
下一秒，老李叔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了。”
他提着个煤油灯打开院子门，一出来就看见穆绵拿着个空碗，老李不明所以，“绵丫头你干啥呀？来我家要饭啊？”
赵梅花啧了一声，“说的这是什么话，来给我家思慧看看。”
老李让开位置，“进来吧，小聂丫头咋啦？累中暑啦？”
赵梅花没说，“你先给看看。”
老李让聂思慧坐板凳上，然后手指在聂思慧手腕上耷了半天，嘴里时不时还咂巴两下。
穆绵站旁边左看看右看看。
她看明白了，老李爷爷这医术真的是不咋样。
赵梅花有点急，“看出啥名堂来了吗？”
老李沉思了两秒，“我瞅着好像是有了。”
穆绵接了一嘴，“好像是多像呀？”
老李：“九成吧，我估摸着月份还浅，再过半个来月这脉象肯定就清晰了，这段时间别累着就行了。”
等从老李家出来，聂思慧还有点恍惚，她手抚着肚子
，“真有了？”
她这就要当妈妈了？
赵梅花还算稳得住，“等秋收完，好好去公社医院看看，这段时间就别下地了，头三个月尤其得注意。”
穆绵挽着聂思慧胳膊，“嘿嘿，我要当姑姑啦！”
到家后，赵梅花把老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之前就已经反应过来了的穆富贵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啊！小聂丫头多歇着。”
柳双翠关心道：“现在感觉咋样啊？”
聂思慧笑了笑，“好得很，就是有点饿。”
穆绵拉着聂思慧往板凳上一坐，“饿了就吃饭，我也好饿啊，刚刚那点就够我塞个牙缝。”
柳双翠笑出声，“让你非要跟着跑。”
穆绵嘿嘿笑，“我的大侄儿大侄女，我当然要在场啦！”
穆富贵：“可惜老大不在，等秋收完了，给他去个电话。”
穆绵笑了一声，“到时候肯定给大哥吓一跳。”
说起来，她哥嫂这效率真是高啊，两个多月的时间，直接完成三级跳。
对象找了，婚结了，孩子也有了。
这速度真是嗖嗖的。
第78章 第 78 章 电话报喜。
这个月份, 只有中午格外热，晚上的气温不是特别高，早上晚上的空气中都带着点凉爽。
她们出去的这么一会儿功夫, 菜已经有点凉了。
父女俩叽里呱啦的时候，柳双翠把菜又给热了一下。
聂思慧有点闻不得那鱼味儿, 老太太单独给蒸了个蛋羹，加点柴, 放锅上一蒸，快得很，嫩滑嫩滑的。
柳双翠夫妻俩早就吃完了, 就剩下她们祖孙仨还在饭桌上。
穆绵啃咸鱼啃得嘎嘎香, 一边啃一边嘴还停不下来, 带着好奇的语气, “思慧姐你现在闻这鱼啥味儿啊？是不是觉得特别腥？”
聂思慧点点头, “嗯, 突然就觉得有点腥了, 之前还不这样。”
赵梅花了然的语气，“正常，你妈怀你们兄妹俩的时候也是一点鱼沾不了, 吃其他的都没事儿。”
穆绵小好奇的模样, “还有这事儿呢？”
柳双翠坐在屋檐下休息, 闻言接了一嘴，“可不是嘛, 尤其是怀你哥的时候, 鱼一点沾不了，闻都闻不得，就喜欢吃点辣的。”
“都说我要生个闺女, 你爹听得多了，天天对着我那肚子就闺女闺女地叫。”
“等生的时候更好笑，生完以后，你奶刚让他进屋，话还没说呢，他抱起你哥就一脸完蛋了的表情，紧跟着就来了一句…原话咋说的来着？”
穆富贵坐柳双翠旁边，笑呵呵地接道：“这大丫头咋就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呢。”
柳双翠：“对对对，就是这句，听说是个小子后，他才松了口气，嘴里念叨着幸好是个小子。”
穆绵跟聂思慧被逗得嘎嘎笑。
聂思慧一边笑一边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她会生个男娃还是女娃？要是女娃长得跟穆卓一模一样……
聂思慧赶紧甩了甩脑袋，不能想不能想。
都说侄女儿像姑，希望孩子到时候能像小绵一点，白白净净可可爱爱的。
赵梅花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孙媳妇在想什么，顺着道：“咱们家的丫头都会长，长得都不太像当爹的。”
穆绵抬了抬下巴，“就好比我！”
柳双翠笑出声，“怪会自卖自夸的。”
穆绵嘿嘿笑了一声。
又扯了几句后，赵梅花催促：“别耍宝了，快吃，吃完歇歇就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这会儿确实是不早了，天早就黑透了。
回自己屋后，穆绵躺下没出一分钟就睡着了，毕竟结结实实累了一天，那均匀的呼吸声都比平时重了一点。
第二天，哨声照常响起。
在大队长的带领下，秋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聂思慧昨天就累得有点站不住了，今天自然不可能跟着下地。
秋收这种强度，正常人都能累得脱层皮，孕妇哪能干啊，只能帮忙干点家里的活。
往常婆媳俩都是同进同出的，今天就剩下柳双翠一个人，自然惹得相熟的大婶子们多问了一嘴。
柳双翠也没瞒着，透露了一点。
得知聂思慧可能有了后，相熟的大婶子们也只随口扯了几句，没觉得多稀奇。
毕竟是年轻小夫妻嘛，都健健康康的，怀个娃娃多正常啊。
眼下，除了粮食，乡亲们眼里都看不到别的东西，每天睁眼干活、闭眼睡觉的日子过得非常快。
转眼间，十来天便过去了，秋收接近了尾声，一个二个都累得不行，好在是马上就要结束了，剩下的那些都是稍微轻松一点的活——
这天是个礼拜五。
下工的哨声吹响后，乡亲们乌泱泱地各回各家。
许乐乐和穆绵同路，两个小姐妹手挽着手。
穆绵能干的活，许乐乐都干不了，她俩白天不在一个地方，也就下工的时候能凑一起嘀咕嘀咕。
许乐乐跟那霜打的茄子一样，一天比一天焉巴，有气无力地迈着脚步。
十几岁的小孩儿算大半个劳动力，自然不可能干捡稻谷粒儿这种活，这都是几岁的小娃娃干的。
许乐乐结结实实地收了十来天的苞米和地瓜，都要累劈叉了，用她的话说就是，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想念学校。
以前那些看不懂的题目，这个时候都显得特别和蔼可亲。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回去上课！
这话，许乐乐已经念叨十来天了，从秋收起就开始念叨。
现在收完了，终于是不念叨了，还有心情扯点别的，“你们是明天带思慧姐去医院检查吗？”
穆绵：“后天吧，后天礼拜天，检查完刚好可以给大哥打个电话。”
工作日他大哥接电话不方便。
许乐乐歪着脑袋想了想，“后天是礼拜天吗？不是明天吗？”
穆绵笑出声，“看来是真累傻了。”
许乐乐瞥了瞥嘴，“还真别说，这几天累得我做梦都在干活，今天早上我妈喊我起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不是刚回家躺下吗？怎么就又要起来了！”
穆绵：“我爹前两天也说过这话。”
累得都不分时候了。
小姐妹俩边说边慢吞吞地走着，路过别人家时，时不时还能闻到点香味儿，一看就是家里老人已经把饭做好了。
穆绵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许乐乐跟着加快步伐，“好饿啊，咱走快点，我大嫂今天晚上要炒腊肉，我要吃它三大碗！”
穆绵也小跑了两步，“你家腊肉还没吃完？”
她家昨天已经吃了老母鸡了，今天晚上倒是没肉可以吃。
秋收这个节骨眼上，不吃点好的不行，两个礼拜下来，家里那点腊味儿就见底了。
许乐乐叹气，“也就最后一点了，肉怎么就这么不经吃呢，要是一直有肉吃不完该多好。”
前方，柳桂枝把自己闺女的话听了个正着，扭头啧了一声，“梦里有。”
许乐乐一本正经，“那我今天晚上就要做这个梦，
明天早上可别喊我啊。”
柳桂枝笑出声，“行，争取在梦里吃个饱，我还省粮食了。”
许乐乐眯着眼，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义正言辞道：“那不行，一码归一码，饭还是要给我留的。”
几个大婶子被逗得笑出声。
虽然梦里吃不饱，但第二天小娃子们倒是都结结实实睡饱了。
睁眼干活闭眼睡觉的日子结束，穆绵一觉睡到半上午，醒来都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今天天有点阴。
穆绵打开房门，跟个午憩后醒来的猫一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结果伸到一半，那黑了一个度的小脸立马龇牙咧嘴了起来。
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一闲下来，身上是这也酸那也痛。
旁边，聂思慧放下手里的活，“来我给你捏捏。”
穆绵没客气，嘿嘿笑着坐了板凳上，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影响她叭叭，随口问道：“奶去哪了？”
聂思慧：“去李大娘家了，说是要去问问买小鸡崽的事儿。”
穆绵：“要是能买到老母鸡就好了，小鸡崽还得养好久呢，再不济有大公鸡也行啊。”
虽然不下蛋，但是可以吃肉。
聂思慧笑了笑，“妈今天早上也在说这个事儿呢，说是让爹这段时间留意一下。”
姑嫂俩凑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不管是大公鸡还是老母鸡，都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公社医院看看聂思慧的肚子。
礼拜六转瞬而过。
礼拜天的上午，穆绵跟柳双翠同志带着聂思慧到了公社医院。
这会儿医院人比往常多了一点，有些大队秋收还没结束，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累晕过去或者伤到的。
产科这边人倒是不多，很快就轮到了聂思慧。
医生看起来跟柳双翠同志差不多年纪，很严肃，也很专业，问了聂思慧一些问题后，很肯定道：“是怀了。”
柳双翠跟着问了一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我儿媳妇秋收的时候还跟着干了一天重活，晚上都累得有点站不稳了，这有没有事儿啊？”
医生：“目前来看问题不大，前三个月、后三个月多注意点就行，尽量别干重活。”
她说到一半还看了穆绵一眼。
穆绵不明所以，朝人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医生移开视线，看向旁边婆媳俩，隐晦道：“那啥也注意点。”
柳双翠秒懂，“我家老大都不在家。”
聂思慧想到穆卓临走前那几天的胡闹，脸微微红了红。
穆绵：“………………”
虽然但是，她听得懂——
等从医院出来，穆绵率先走在了前面，背着她的小斜包蹦跶了两下，小兴奋的语气，“走走走，给大哥打个电话去。”
聂思慧：“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休息。”
穆绵：“打过去就知道了。”
只要没出任务，礼拜天一般情况下是能接到的。
二十来分钟后，娘仨到了邮局。
这会儿电话没人在用，穆绵熟练地拨了过去，电话是打到传达室的，需要等人拨出来。
如果穆卓今天不休息，那她们就等不到电话了。
期间有一个男同志来用电话，穆绵让开位置，往旁边柜台挪了挪。
这年头电话费死贵死贵，那个男同志只说了不到一分钟就挂了。
又等了一会儿后，柳双翠抬起自己闺女的胳膊看了看时间，“是不是有一刻钟了？我估计你哥今天……”
她话没说完呢，旁边电话便响了。
穆绵眼尖地瞥见了上面的显示，她眼睛一亮，“是大哥！”
话刚落，穆绵已经把电话拿起来了，很大声，“哥！”
电话那头，穆卓也很大声，“是我是我，怎么今天打电话来啦？秋收是不是结束了？家里咋样啊，都还好吧？”
一如既往，一上来就叽里呱啦的。
明明才离开一个多月，跟离开了一年多一样。
穆绵甜甜的，“好着呢，前两天就收完了。”
穆卓：“你一个人在邮局？爹妈呢？还有你嫂子来没来？”
穆绵：“妈跟嫂子都在呢。”
电话有点漏音，柳双翠跟聂思慧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柳双翠捣鼓了一下自家闺女的胳膊，“说正事儿。”
穆绵：“哦对，正事儿，哥，家里发生大事儿了！”
穆卓语气肉眼可见地紧张了，“啥大事儿？！”
穆绵嘿嘿一笑，“喜事儿，我要当姑姑啦！”
她一说完，穆卓忽然就没声了。
穆绵疑惑地低头看向柜台上的电话，就在她以为断线了时，穆卓声音忽悠提高了一倍，“啥？！我要当爹了？？真的吗？！啥时候有的啊？？”
穆绵笑出声，“你这话问得，我可不好说，你问嫂子吧。”
说完，穆绵就把电话给了聂思慧。
小夫妻俩嘀嘀咕咕。
旁边，母女俩也在嘀嘀咕咕，柳双翠嫌弃的语气，“真是个憨包，跟你爹当初差不多。”
穆绵：“要不说哥随我爹呢，我随妈，咱都是聪明人儿。”
母女俩才嘀咕两句，聂思慧拿着电话扭头，“妈你说两句不？”
柳双翠：“你说吧，交代他多注意安全，家里别惦记，都好得很。”
聂思慧就又说了两句，然后才挂了电话。
柳双翠付了电话费，穆绵挽着两人，“走走走，再去粮站买点面粉去。”
一个秋收直接把家里的细粮消耗了一大半，又快没有了，得补点儿。
这边娘仨在朝粮站走的时候。
另一边，宁漳市。
穆卓挂了电话，脸上笑得跟之前穆绵捡到大黄鱼时差不多，一路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宿舍而去。
自从升上来以后，宿舍条件也好了不少。
现在是两人间，董侪跟闻谵是一间，就住穆卓隔壁。
跟穆卓同住的人叫马正志，虽然之前不是跟他们三人一个连的，但这两年也是一同并肩作战的，关系好得很。
穆卓回宿舍的时候，马正志刚好打算出门，他随口道：“正好，我还想着你啥时候回来呢，这下……”
他话没说完，忽然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了，同时还伴随着穆卓的大笑声。
马正志大惊，“老穆你干啥？！失心疯啊！！”
隔壁宿舍门没关，下一秒，隔壁董侪冲了出来，“咋了咋了？！”
穆卓大笑着把马正志放下，给董侪也来一下，“哈哈哈哈哈我要当爹了！”
马正志结婚早，也是有媳妇儿孩子的人，他带着心有余悸的语气，“多稀奇，我都当两次爹了。”
他是挺淡定的，但连对象都没有的董侪就不淡定了，相当嫉妒，“啥玩意儿啊？这么快！！”
明明回家前还跟他们一样，是个光棍儿呢。
穆卓笑得很猖狂，抬了抬下巴，很做作，“快吗？我觉得一般般吧。”
董侪：“………………”
穆卓嘴停不下来，故作苦口婆心的表情中带着嘚瑟，“你俩可得加把劲啊，别到时候我孩子都打酱油了，你俩还是个老光棍。”
董侪闻谵两人，“………………”
董侪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抬手就勾住了穆卓脖子，把人往屋里拖，还不忘朝旁边的闻谵道：“关门关门，我手有点痒。”
不是很着急找对象，也不是很嫉妒，就只是单纯有点看不惯老穆这嚣张样的闻谵很配合，抬手‘啪’地一下就把门关严实了。
最后的最后，董侪的手痒都转变成了穆卓的脚底板痒。
第79章 第 79 章 农闲日常。
穆卓一对二, 自然是不敌的。
虽然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但他很倔强，“嫉妒, 你俩纯纯嫉妒！”
闻谵淡淡的语气，“想多了。”
他单纯就是觉得这人嘚瑟的样子有点欠揍。
董侪确实很嫉妒, 他很大声，“相亲！我要去相亲！这个月相上, 下个月结婚，再下个月就能当上爹了。”
安排得还挺顺当、美好。
穆卓靠在床头的墙上，脚耷拉着, “相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成。”
不说七八次吧, 四五次肯定是有的, 但就是都没成, 也是很神奇。
董侪很有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你看我下次的, 下次指定能成！”
穆卓
不信, “等你当爹，还不如指望我娃儿叫你一声干爹呢，这来得可能更快一点。”
董侪思维跳跃得很快, 那想法下意识就跟着穆卓跑了, 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诶，这个好诶, 那就说定了啊。”
穆卓双手一拍, 手掌朝上，往董侪的方向伸了伸，“那你这个当干爹的没点表示吗？像暂时用不上的布票啊肉票啊啥的, 给我这个娃亲爹匀一点呗，我给孩子寄回去。”
他家里不缺钱，就是票不够用。
下一秒，董侪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你他大爷的，感情是搁这儿等我呢。”
闻谵坐旁边‘呲’地笑了一声，一副事不关己、专心看戏的模样。
董侪试图祸水东引，“你咋不薅老闻的呢？”
穆卓：“薅完了呀，他把三大件的票都给我了。”
才想起来这事儿的董侪啧了一声，“把这茬忘了。”
闻谵默默接了一句，“老穆给得比外面还多呢。”
他当时也是回去后才数了数老穆给他塞的那一叠，加起来起码比市价多了二十。
董侪眼睛亮了亮，煞有其事的语气，“多少换多少？我瞅瞅划不划算，不划算哥们儿可不干啊。”
穆卓探出个上半身，抬手捶了董侪肩膀一下，“是不是兄弟啊！！这个时候还想赚我钱？”
董侪‘嘶’了好大一声，抬手揉着肩膀，龇牙咧嘴的，“开个玩笑嘛，你他大爷的，下手这么狠。”
穆卓：“装啥呀装，我都没使劲儿。”
董侪表情很夸张，五官乱飞，“就这还没使劲儿？！我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真伤着了啊，你得赔，我想想啊，先赔个十块八块吧！”
闻谵一本正经地评价了一番，“略浮夸，跟眼皮抽筋了似的，看着像中风了。”
董侪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吗？”
穆卓哈哈笑，“我又不是我小妹，她要是全力捶一下，那是真有可能裂开，以后有机会让你试试。”
董侪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立马正常了，挪着椅子往床跟前一坐，“前面是咱小妹来的电话？”
穆卓第不知道多少遍强调，“我小妹。”
董侪一脸哥俩好的模样，“什么你的我的，咱这交情，你亲妹子就是我亲妹子！”
穆卓作势又要捶人一下。
董侪一个健步闪开，嘴上没停，“下次咱小妹再来电话，让我也接一接，我要亲自问问。”
董侪换了地方，挨着闻谵坐着，接着叭叭道：“说真的，你俩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呢，咱小妹真这么生猛？我怎么就是不信呢。”
鬼知道在老闻归队后，说小姑娘能一脚把三百多斤的野猪踹飞，还踹出一个大坑时，他受到了多大的惊吓，真是下巴差点直接掉地上。
尤其是在后来，看了老穆带过来的全家福照片后，他真的觉得这两人在诓他，并且有十足的证据。
看看小丫头长得，多乖啊多可爱啊，笑得跟小太阳似的，一点也不像老穆那五大三粗的，咋可能那么彪呢！
他小弟出生前，他幻想的就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一天天甜滋滋的，左一句哥右一句哥，想想就美。
结果嘿，听听这两人都跟他说了什么。
说小丫头十分擅长往人男同志胯//下踹。
说小丫头轻轻松松就能把一个壮年男同志薅起来摔地上。
说小丫头一个人就能打死一头野猪。
…………
……
巴拉巴拉的。
反正，听得他感觉没一句是真的。
比之前听说小丫头八//九岁就能发表文章，来得还好不真实。
对于董侪的质疑，穆卓只抬了抬下巴，给了人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行啊，下次让你问，要是有机会，真想让你亲身试试。”
穆卓这话一出来，董侪下意识就把双腿并了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并紧点安全。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信，身体却是相当诚实。
闻谵撇了人一眼，嘴角勾了勾，“出息。”
穆卓笑得很大声。
董侪一人给了一拳。
这边三人闹腾的时候，另一边，红星公社。
穆绵可不知道她那些壮举又被人反复拉出来念叨，她正跟柳双翠同志挤在粮站买面粉呢。
今天有大米，穆绵也买了点，不多，就三斤，这年头家家户户粮食都限量，她想买多人家也不给卖。
礼拜天很多人都休息，不大的粮站里挤满了人，穆绵买完挤出来时，马尾都有点歪了。
柳双翠紧随其后，“下次还是抽别的时间来买吧，真是挤死个人了，刚刚不知道谁踩了我一脚，老疼老疼了。”
穆绵接过她妈手里的面粉，眼皮抬了抬，弱弱道：“不会是我吧？我说我刚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呢。”
聂思慧‘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柳双翠：“………………”
柳双翠默默动了动有点疼的脚趾，暗暗决定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离她闺女远点——
等娘仨到家的时候，刚好是饭点。
赵梅花看向三人，“医生怎么说的？”
穆绵笑眯眯的，“是有啦，也给大哥打过电话啦！”
赵梅花笑得眼角皱在了一起，合不拢嘴，“好好好。”
家里即将添新成员，无疑是让人非常开心的一件事情，一家子这段时间都乐呵呵的。
不过再乐呵，小娃子也不会一下子蹦出来，日子还得按部就班地过。
秋收完，接下来就是交粮、分粮，然后乡亲们就彻底闲了下来。
学校的农忙假也结束了，学生回到了教室，聂思慧继续上着课，虽然肚子里揣了一个娃，但她除了有点闻不得鱼腥味儿之外，其他啥事儿都没有，吃嘛嘛香的。
穆绵也没闲着，抽了两天时间，带着老太太去了一趟和平公社。
她正阳表哥家的孩子早就已经满月了，当时赶上秋收，没时间过去看。
穆二姑家条件算是和平公社里很不错的，庄灵秀孕期养得好，小娃子生出来时就有接近七斤，真是不小了。
养了一个多月，小娃子看着越发结实，很是肉墩墩，老太太抱着她第一个重孙辈笑得容光焕发，开心地给孩子包了一个大红包。
等从和平公社回来，穆绵又马不停蹄地投入了高中知识的海洋里，因为学校要期中考试了。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她也有看、有学，考试完成地很顺利。
期间，去学校的时候还闹出了一个笑话，不过不是她的，是石小莲的。
两人平时不去学校，自然没见过同学，但是考试是一起考的。
结果，考试那天，石小莲刚一走进去呢，就被人当成了小学生，同班女同学带着一脸慈爱问她，“小妹妹你来找谁啊？”
当时给穆绵笑得花枝乱颤的，石小莲本来就比同龄人矮，再加上这年头大家上学晚，高中生普遍都是十五岁左右。
在视觉效果上，石小莲看起来就是比人矮了一大截，也不怪人把她认成来找哥哥姐姐的小妹妹了。
不过通过这事儿，她们倒是认识了几个有意思的同学。
成绩也出来得很快，两人都高分通过。
离下一次考试还早，一考完，穆绵就把高中课本放到了一边，把挣钱提上了日程。
早在九月底的时候，她之前投的第三家出版社就给寄来了回信。
这家穆绵也是投了三张画，回信退稿了一张，其他两
张加起来是五块钱。
一张两三块还是挺有挣头的，而且这才刚开始，如果后期合作得好的话，人家出版社可能会寄整本书过来。
这种给整本书配插图的话，稿费相对来说比单张要高一点。
沪市出版社那边，因为从六三年起就有合作的缘故，上次的回信里，编辑就已经透露了，估计下次就可以考虑整本合作，同时还催了催小人书。
穆绵自然没忘记小人书，双管齐下，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相当充实忙碌。
天气也在渐渐变冷。
十二月初，穆绵去邮局寄画稿和新的小人书时，拿到了穆卓寄回来的包裹。
准确来说，包裹不是穆卓寄的，是闻谵寄给他老师的。
穆卓寄回来的是票，拿了一个信封装着，厚厚一叠，工业票粮票布票这些应有尽有。
黄昏时分，一家人坐在炕上。
柳双翠数了数，语气略惊讶，“他哪来的这么多票？”
穆绵抖了抖信纸，“上面写了，说一小部分都是找董大哥换的，还有一些是之前假期的津贴发下来了。”
穆绵一边念信，柳双翠跟聂思慧婆媳俩一边把票分类规整了一下，有些是有日期限制的，得可着日期近的先用，不然过期就作废了。
穆绵没去管票，把旁边的包裹捞过来看了看。
包裹分成了两个，一个里面有几斤棉花，还有一些布。
这布灰扑扑的，乍一看非常旧，跟洗了好多遍似的，实际摸起来相当软，舒服又低调，还有一些鱼干和其他杂七杂八的。
另一个也差不多，没有布，鱼干多了一点，信里说是给她们的。
真是怪客气的，还给跑腿费。
人家这么客气，穆绵这跑腿小妹当然也是圆满完成了任务，避开人把东西送到了杨老师手上。
没过几天，大雪便哗哗地下了下来，乡亲们彻底进入了猫冬模式，闲暇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
转眼间，便到了六八年的春天。
第80章 第 80 章 半夜发动。
公历四月初, 又是一年春耕时节。
今年化冻比较早，播种也早了半个月，这会儿春耕已经接近了尾声。
家里地里都不是那么忙, 乡亲们闲暇时就又开始东扯西扯上了，话题基本都围绕着……
大队这电线到底啥时候拉？
今天是礼拜天。
昨天晚上下了点小雨, 上午是个采野蘑菇的好时候，又在山里跑的穆绵三人也在说这个事儿。
许乐乐拿着个大木棍子随手扒拉着, “我爹说最晚再过一个礼拜就能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诓我的。”
这拉电线的事儿，真的是说了很久了, 今年才好不容易落实。
本来说好春耕前来的, 这春耕都结束了, 电线影子还没见到。
对于能通电这事儿, 大家都是相当期待的, 到时候屋里亮堂堂的, 谁不喜欢啊。
穆绵接了一嘴, “估计快了，这次指定能拉成。”
她之前悄悄问过石小莲，不出意外的话, 就在清明后两天, 也就下礼拜五这个样子。
她家连电灯泡都已经买好了。
许乐乐那思维跳得很快, “可惜茅房拉不了，要是能在茅房顶上也按个电灯泡多好啊, 晚上跑肚儿再也不用担心一着急就踩坑里了。”
她踩到好几次, 当时真是臭得她都不想要自己的脚了。
穆绵刚好扒拉到几朵新鲜菇子，一边摘一边随意道：“慢慢来嘛，以后就都能按上了。”
她们省能在这个年头给乡下拉电线, 已经算是顶顶好了。
她记着有些偏的地方，甚至要到十几年后，八十年代左右才开始拉电线——
三人边说边晃荡，走走停停了大概一个钟，成功捡了半篮子。
今天上山的人多，附近很多地方都被扒拉过了，三人干脆也就没再转，拎着篮子便打算打道回府。
下到山脚下的时候，穆绵眼尖地看见了自己老爹的身影。
穆富贵同志肩膀上扛着一截大木头，重量看着不轻，压得穆富贵同志腰都弯了。
他旁边是曹春凤男人范大刚，就是大壮他爹。
范大刚也扛了不少。
猫冬的时候天太冷，家家户户都要烧炕，一个冬天过去，家里那点粗柴就见了底。
男同志们会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山里扛点大木头回家劈，大的经烧。
穆富贵同志今天进山倒不是为了那点柴，这木头是打算给还没出生的小娃子打个小围床。
这没完全干，半生不生的木头就是有点重。
穆绵快速朝她爹跑去，边跑边喊了一声，“爹！”
她跑得快，三两步就到跟前了。
穆富贵腰弯着，视线刚好落到自家闺女的篮子上，“捡了不老少啊。”
穆绵把篮子放在了地上，伸手朝她爹肩膀而去，“给我吧。”
穆富贵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肩上的大木头就被穆绵踮着脚尖薅走了。
穆绵抖了抖肩，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顺带指挥道：“爹你把篮子拎上。”
穆富贵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扶了扶大木头，“重得很，你放下咱抬着走。”
他一句话的功夫，穆绵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脚步看着很是轻松，“不咋重。”
穆富贵快步跟上。
留下还在原地的范大刚同志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这么能干的娃儿怎么就不是他家的呢？！
父女俩到家的时候，家里其他三个女同志都在忙。
老太太跟柳双翠在收拾地窖，聂思慧在屋里把缝纫机踩得哒哒响。
穆绵把大木头放下，拿毛巾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然后抬脚就进了她大哥的屋。
门没有关，穆绵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软巴巴地靠在门框上，“嫂子你还没弄好呢？”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嫂子就已经坐缝纫机跟前了，在做孩子的小被子。
聂思慧看了过来，笑了笑，“马上好了，我收个尾。”
说这两句的功夫，聂思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摸着肚子要起身时，穆绵下意识上前扶了一下。
七个多月的肚子，已经是蛮大的了，看起来还挺吓人，穆绵总是怕她嫂子磕到哪、碰到哪。
实际上，作为孕妇本人，聂思慧灵活得很，她把手里的小被子叠好暂时先放到了床上。
穆绵看向她嫂子的肚子，“小娃子今天动没动呀？”
聂思慧：“你刚出去那会儿踢了我两下，后面就没咋动了。”
穆绵把手放在了聂思慧肚子上，脑袋凑过去听了听，“不会睡了吧？这娃有点日夜颠倒啊。”
外面传来了柳双翠的笑声，“要是白天一直动还得了。”
她才说完呢，穆绵就感觉自己掌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踹了一下，穆绵惊奇脸，“动了嘿！”
聂思慧跟着摸了摸，“也是个喜欢热闹的，说话声一多她就兴奋。”
穆绵笑眯眯的，“随我哥了。”
柳双翠：“以后肯定也是个闹腾的。”
穆富贵端着个搪瓷缸子坐屋檐下，“闹腾好啊，这种小娃子都长得壮实。”
柳双翠哼了一声，“老大七八岁那会儿，天天想上房揭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穆富贵：“嗨呀，那个年纪不就是狗都嫌嘛，你看现在多出息，他就是小时候闹腾，所以才越长越皮实。”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一家子边唠边忙。
穆富贵歇了一会儿后，就拿着个锯子对着那大木头来回比划。
柳双翠折腾完地窖，又开始折腾起了自留地，她在前面挖坑，聂思慧就在后面帮忙丢了丢菜籽。
穆绵坐到了她的书桌跟前，四五个月过去，她的存款又增加了接近三百块。
上礼拜，平潭出版社寄来了一本书，每本差不多需要配十几张插画，信里说好了稿费有四十五块，不老少了。
手里这副昨天下午画了一大半，穆绵完善好后，也没急着动笔画新的。
她从旁边拿出信纸，给钢笔吸了点墨，哒哒地写了起来，写好的已经有七八页了，这些都是打算给穆卓寄过去的。
自从聂思慧怀孕后，穆绵能写的东西就更多了，跟写日记一样，记录着家里的点点滴滴，比如……
嫂子自从显怀以后，鱼又可以吃啦，不像之前闻都闻不得。
嫂子今天脚抽筋啦，大半夜的，直接疼哭了，给老太
太吓够呛。
小人书过啦，有一百五十块！
小娃子今天忽然动了一下，嫂子肚皮凸出来了一点，看着怪吓人的。
…………
……
诸如此类，巴拉巴拉的，想到什么写什么。
虽然穆卓离家了上千公里，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他是一点都没落下。
穆绵写着写着，忽然停下了笔，想了想后，又在信纸上画了起来。
柳双翠路过窗户跟前时，探头看了一眼，疑惑道：“你咋在信纸上画了？”
穆绵没抬头，“嘿嘿，把爹要做的小围床也画给我哥看看。”
小围床穆绵前两天已经画过一遍了，得到了家里的一致赞同，穆富贵同志就打算照着那个样式做。
柳双翠：“………………”
也难怪她闺女那小人书总是能写得那么有趣了，写个信现在都开始讲究…那个词是啥来着？
哦对，图文并茂！
柳双翠站那看了两眼，没多打扰自己闺女，扭头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这小围床还挺复杂的，可以用脚踩着微微晃，穆富贵对木匠活不算特别熟练，一天两天肯定弄不好。
再加上他平时还要去屠宰场，做得就更慢了。
才弄到一半呢，便已经是四五天过去了——
等到礼拜五的时候，跟石小莲记忆里一样，拉电线的工作正式展开，她们大队是公社里第一个开始拉电线的。
这工作不算简单，一时半会儿这电还用不上。
日子照旧按部就班地过着。
聂思慧的肚子一天天地变得更大了一点。
等到九个月的时候，小学的课聂思慧便没再去上了，找了一个知青暂代。
这会儿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大家身上的厚外套也都变成了单衣。
再有一个月，家里就要正式添一个新成员。
期间，穆卓寄了一次包裹回来，有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
最贵的是两罐奶粉，这东西比麦乳精难买多了，省城的百货大楼里经常都没卖的，能搞来这么两罐，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
万事俱备，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非常快。
聂思慧是头一胎，原本大家计划的是去医院生，提前三四天住进去，有专业的医生在肯定好一点。
结果就是，虽然她们计划得很好，但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
六月二十号这天晚上。
穆绵比往常睡得晚了一些，睡前忽然有了点灵感，她开着灯，写完了一个故事梗概才去睡。
才躺下没多久呢，迷迷糊糊间，她蓦地就听到老太太屋里传来了很大的痛呼声。
自从聂思慧肚子越来越大后，她就没一个人睡了，一直都是跟老太太一起睡。
穆绵一下惊醒，一边下床一边很大声地问，“咋了奶？嫂子要生了吗？？”
柳双翠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我的天，怎么提前发动了。”
穆富贵：“咋整啊？”
老太太还算稳得住，朝穆绵道：“去把你李奶奶叫来。”
李大娘在接生这方面很有一手，大队里很多不想去医院生的女同志都是她接生的。
一听这话，穆绵拿起电筒就跑，窜得老快了。
这会儿大家都睡了，除了她家开着灯外，大队里漆黑一片。
李大娘家离穆绵家不算特别远，平时走路七八分钟，穆绵用跑的，那就更快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穆绵便喘着气把李家的门拍得邦邦响，一边拍一边喊，“李奶奶！李奶奶！我嫂子要生了，你快帮忙给看看。”
现在才前半夜，睡得都没那么死。
几乎是在穆绵喊完的下一秒，李大娘的声音便传来了出来，“提前发动了啊，疼多久了？”
这个问题，穆绵还真是不知道，她刚刚急得一下就窜了出来，她嫂子那声音听着感觉好痛好痛的样子。
穆绵现在也很急，站门口直踱步，“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李奶奶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生孩子真的是件很凶险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医疗条件不是很好的年代。
李大娘的声音由远及近，“来了来了。”
她才刚把门打开呢，下一秒，李大娘忽然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了。
穆绵一气呵成，弯腰把人捞过来背上就跑。
李大娘吓得赶紧搂住了小丫头脖子，“哎哟我的老天爷，绵丫头你慢点啊，刚发动的话，离生还早呢，你不要急！”
穆绵手电筒照着前方，“李奶奶你放心，我稳当得很，摔不着你的。”
李大娘不是很放心，默默把小丫头的脖子搂着更紧了点。
接生过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背着去。
不得不说，这丫头是真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