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蓁蓁的目光直视着宏治帝李子彻。她一直倔强的性子发作, 她没有低头半分。
良久后,李子彻不开口,万蓁蓁也不开口。二人似乎在比拼着耐心。
到最后, 还是李子彻先开口,他说道:“许是朕误会了。”
万蓁蓁不傻,她听出来帝王话中的意思总是有三分的言不由衷。
万蓁蓁这会儿借着帝王给的梯子下台来。她略低头, 不再言语。
李子彻瞧着万蓁蓁不言语,他伸手,他抬起万蓁蓁的下巴。
万蓁蓁的眼框子红红的, 她的双眸里泪花蒙蒙,一直顺着眼角在落泪。
美人落泪,总惹人心疼。特别是这般无声无息的哭泣。
李子彻感觉着心头被触动一下。他一声叹息,说道:“蓁蓁, 唉。”
万蓁蓁一挣扎,她挣脱帝王的举动。她默默的转身。
女子的眼泪是武器, 或者说有时候不争言语上的输赢。因为没有必要。
特别是二人曾经做过枕边人。甭管前世今生, 万蓁蓁都懂一个道理。
枕边人会心疼了,那么, 就不讲什么口角上的输赢。而是倔强一点的性子, 又要软和一点的态度。
这软和的态度是给彼此的台阶。这会儿的万蓁蓁哭了,无疑又是给彼此的台阶。
哭了,不是认输。不过是做了符合帝王心中的女子形象。
或许说, 在宏治帝这等封建帝王的心里。太冰冷又无情的世家女,那才讲究一回输赢。真是小女人,真是心头在意了的时候, 哪论多少输赢?
哭一场,都比着讲大道理更实在。
万蓁蓁在哭泣时, 她发自己原来也把面前的帝王琢磨的这般透彻啊。
有些事情万蓁蓁在避免,又有一些记忆是刻进了骨子里。
万蓁蓁了解宏治帝,可能就像是一种本能了。
“好了,蓁蓁,是朕错了。莫要哭了。容易伤眼睛。”李子彻劝话道。
“我没哭,我就是眼睛里吹进了沙子。这是迷眼了。”万蓁蓁回话的声音里带着倔强。
李子彻心头清楚的很。哪来的风沙?这是屋子里。
可李子彻也懂面前的女子,她要脸的很。或者说她也倔强的很。
如今这般倔强的女子无声落泪,这是示弱吗?更像是表明了面前的她是在意他。
甭管这一份在意里有多少的水份。可李子彻也懂人心。只要在意了,那就是一份感情。
一念之间,李子彻想得许多。此时他伸手,执起万蓁蓁的手。
“你不想做的事情,朕不会勉强你的。”李子彻继续说道:“小六朕会让崔氏抚养。丹若宫里还随你,全依你的心意便是。”
“陛下让淑妃抚育六皇子,陛下心头也有着淑妃的位置,对吗?”万蓁蓁抬头问道。
一双眼睛哭得有一些的红肿,这会儿万蓁蓁跟李子彻问话道。
这是要答案吗?不是。
万蓁蓁只是在赌气。或者说一个倔强的女子,怎么能让人哄一哄,就真的顺着杆子往地上滑。
万蓁蓁问话后,李子彻哑然。
要论帝王多在意淑妃?真在意,不会让崔氏一直做了那般久的小嫔妃。
要论不在意?也不尽然 。
至少崔淑妃在帝王心里有一份印象,特别是崔氏一族,这在帝王心头觉得是可用之辈。
若不然的话,提拔谁不是提拔?为何单独要提拔了崔淑妃晋位。
这等能抚养皇嗣的体面,无疑就是召示了崔淑妃与崔氏一族在帝王心里是有用之辈。
“……”万蓁蓁收了泪。
“崔氏于朕,不过寻常。”李子彻良久思考后,他才回道。
“不过崔氏一族倒是得用的。”李子彻实话实说。这一份坦然于帝王而言就是难得。
“我懂了。”万蓁蓁轻轻颔首。
“是我骄横了。让陛下为难。”万蓁蓁这时候也给了自己的态度,她是低头认错一回。
“只是……”万蓁蓁话至此,她又抽出被帝王握着的手。
李子彻没握紧,还是让万蓁蓁抽开。
“只是什么?”李子彻问道。
“只是陛下的误会,让我心口疼,这儿很难受。”万蓁蓁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陛下,在您心里,我是什么模样。为何会让您误会至此?”万蓁蓁问话罢,她仰头,她的目光直视着帝王。貌似她就想问一个答案。
望着万蓁蓁清澈又坦诚的眼神。李子彻一时间恍然走神。
想许多,李子彻再度叹息一声,他讲道:“朕只是押醋了。”
“蓁蓁,你待朕一直若即若离。朕患得患失罢了。”李子彻也坦诚一回的回道。
“原来是我做错了,让陛下心生不安。”万蓁蓁又是眼泪蒙蒙。
“陛下,我只是想让我们之间能更纯粹一点。不止是嫔妃与帝王,可以是红颜知己。我想更了解您,不为了解天子,而是为了解李郎。”万蓁蓁这会儿讲出来的一番话,就是把天子跟李郎这两个身份分开了。
为何要分开?
因为面对天子,总不能谈感情的。天子是君父,君父对于凡夫俗子有多少感情?怕是在江山社稷面前一定低了无数等。
可皇权之外呢?
不论天子,而论李郎,李子彻做为一个普通人的一面。
万蓁蓁想接近的是李子彻的另一面。
因为皇家谈感情,说是天真。可人若不天真,怎么创造奇迹。
天子是**肉胎,只要是个人,那就有感情的需要。
帝王既是凡人,谁能在帝王的心里多占一丁点的位置。那也不同的。
搁谁都一样,有感情的枕边人,知音一般的红颜知己,岂能不宽容三分?
可若是陌生之辈,咫尺天涯,那等时候一旦有利益冲突,自然不会犹豫半分,只会觉得下狠手还不够狠。
天家的君臣父子,在皇权面前很可能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万蓁蓁只想保护自己,她想做李郎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不是容易的,想走进李子彻这一位李郎的心更难。
可万蓁蓁总想试一试。
既然要试,那么,要付出一些的代价呢?万蓁蓁不介意的。
就像如今,一旦有事,帝王就会猜忌。这等事情万蓁蓁不怕。早早晚晚,必然会来。
如今的帝王还不年老,或者说他的身体还健康,还年轻。
风华正茂,这等时候的帝王有心气。真等帝王年老了,跟帝王感情浅淡,万蓁蓁觉得她活得寿长,也一定更难熬。
为什么?
因为老登跟你没感情时,他想做贱了,那真的没下限。
偏生帝王这等老登,那更能无限制的恶心人。
万蓁蓁真不想有退路吗?
不是自己亲骨肉,现在抚养一场又如何。吃力不讨好。至少在万蓁蓁眼中如此。
与其用心在皇子身上,不如用心在帝王身上。
万蓁蓁念想很简单。凭着帝王的猜疑之心。东宫太子李济泰能上位否?
万蓁蓁凭着多年对于枕边人李子彻的了解。难,难如登天。
一旦李济泰不能上位,贾皇后能坐稳中宫之位吗?不能。
就是贾氏一族会吃多大亏,万蓁蓁有一点拿不准。
可这些不重要。或者说万蓁蓁涮李郎的好感。若能成,那就谋一个中宫之位,坐上皇后的宝座。
皇后是嫡母,甭管哪一位皇子登基为新君。万蓁蓁都会被尊为皇太后。
那什么帝王百年之后,嫔妃要剃度的宫规,那是给嫔妃们准备的,不是给皇太后准备的。
要是万蓁蓁涮不足李子彻这一位李郎的好感,做不成皇后,也做不成皇太后?
万蓁蓁宁可在宏治帝活着时,那是爽一回。想如何惬意都成。
宁可活得比宏治帝寿数短,也不乐意真去做剃度的嫔妃。
至于抱养皇子这一条,万蓁蓁从来没想。因为一旦抱养,在帝王心里就会落一个猜忌的根子在。
这真不是万蓁蓁假想,乱想。而是万蓁蓁太了解枕边人李子彻。这一位多疑猜忌。
不给这一位任何一条理由能猜忌,那才可能涮出来李郎的好感。
想到这些时,万蓁蓁觉得自己好难。
万蓁蓁觉得她对帝王的攻略,也真是让人麻了。
如果说对于高暻高二郎,万蓁蓁投入真感情,还被高暻高二郎的真诚打动。
彼此都真诚,那是暖了心田。
对于李子彻,万蓁蓁感情更复杂。说没感情,那真太假。
说有深情?不知几许。连万蓁蓁自己都是讲不清楚。
前世今生,交缠一起。整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就是太复杂,让万蓁蓁心里也觉得太复杂。搁这,还是万蓁蓁砍掉太多的支线。不想掺合进宫廷里的夺嫡之争。
要是膝下有皇嗣,甭管亲生还是抱养,那指定更复杂。
想着这些时,万蓁蓁的目光悠悠。她望着李子彻,也是一声叹息。
“唉。”万蓁蓁一声叹息后,她又道:“许是我妄想了。”
“陛下,春日光景好,我想去郊外的庄子上小住一些日子。”万蓁蓁请求一回。
“朕不许。”李子彻肯定的回道。
“……”万蓁蓁沉默下来。
“蓁蓁,朕只是太在意,朕才会乱了分寸。你的话,朕都信。”李子彻这会儿赶紧表态。
“信了如何?不信如何?”万蓁蓁执起帝王的手,在帝王的掌纹里描摩。
“陛下,您的世界太大,我想占了一丁点都成妄想。这不是您的错,是我错了。”万蓁蓁轻声呢喃。
明明声音很轻,可一点一点的就像是敲打在李子彻的心尖尖上。
或许跟一个女子谈感情,还是纯粹的感情。这是李子彻前世今生的头一回。
这是感情吗?还是旁的什么?李子彻也闹不懂。因为没遇上过。
想着面前的万蓁蓁,她求的不是什么皇子。跟其它的嫔妃们求的不一样。
晋她位份,她淡然处之。赏赐过甚,依然如此。
她渴求的,就似乎是帝王一直避讳的。男女之情啊,李子彻发现他有一点愿意多走出一步。
可真走出一步,那等情绪上的爆发,那等押醋的滋味。
李子彻品尝过后,他也无奈的发一回感慨。
李子彻回握住万蓁蓁的手,他说道:“蓁蓁,你求的,朕都允了。朕求的,您也要允。”
“就像你说的,你做朕的红颜知己。朕往后不会勉强你做一些你不乐意之事。”李子彻再度给出保证。
“……”万蓁蓁沉默片刻后,方才应一声“好”。
似乎二人是闹过一场,可万蓁蓁却知道,她离着天子远一点,离着李郎又近一些。至于如何更近?不过是慢慢消磨。
磨一份感情,不止李子彻在尝试,万蓁蓁也在尝试。
感情从来是相对的。没得一头担子热。那样的话,如果没舔狗那等自我攻略的本事,那真是容易走歪了路。
或者说容易由爱生恨。又或者是因为恨比爱深。
至少在万蓁蓁瞧来就是如此。
就像万蓁蓁对于高氏一族的恨意,那深的,万蓁蓁不介意等了,等着时间来发酵。
至于对三皇子四皇子的态度吗?万蓁蓁一样乐意等了,等着这二位皇子成丁,尔后,一点一点的让他们瞧着离
自己想要的越来越远。
人间地狱,不外如是。求而不得,越陷越深。
宏治七年,春。
东宫储君的正式册封大典按黄道吉日举行。
对于贾皇后而言,这一天很重要。对于朝廷诸臣们而言,这一天也很重要。
国本一立,很多人就有效忠的未来天子人选。至于想压宝,走偏路,想起夺嫡之争的到底是少数。
大多数人还是乐意东宫储君名份大定,大义至上,只要太子安安稳稳的熬,一直熬到宏治帝驾崩。
到时候东宫的太子就会成为新君。
李济泰是宏治帝的嫡子,往常只是帝王嫡子,而在今日册封大典后,他就会成为东宫储君。
入主东宫,对于李济泰而言,他跟母后一样的想法,都是期盼太久了。
实岁八岁,虚岁九岁的李济泰在这一个世道里不算年岁小,已经是半大小郎。他进学了,习武了,已懂得许多的大道理。
或者说有一个总跟他竞争的庶长兄,李济泰又不傻。夺嫡之争,不止李济泰在跟庶长兄李济民争。
他们背后的势力亦然。
哪怕为着皇家体面,面上客气。可私下嘛,那真是各有心思。
祭祀天地,祭祀祖宗,册封大典很累人。或者说李济泰全程按着规矩走,他就像是提线木偶。
可这一份受累,李济泰甘之如饴。特别是瞧着庶长兄向他参拜大礼之时。
二跪九叩首,这等大礼。在往昔,当然没有。
可今个,庶长兄就得如此。不止庶长兄,便是朝臣们亦然。
立于父皇身侧,享受朝臣大礼与欢呼。那一等东宫储君的舒坦,那真是谁享受,谁最懂。
权利,掌握的那一刻就懂了它的甘甜与美好。
那会上瘾的,至少李济泰就知道的。这储君之位,舍他之外,不能再予他人。他不会退让的。
或者说入主东宫之后,李济泰这一位太子也没有退路。
不能登基做帝王的太子,注定没活路。他的活路就是往前,没得退了。
等着册封大典一结束,宫宴开始。
贾皇后是国母,她当然能参加朝臣们参加的大宫宴。
皇后与嫔妃,从来就不同。
也因此,贾皇后见证了她的亲儿子李济泰的荣耀时刻。
贾皇后心神激动,等这一天,她等得太久。
心砰砰的跳,贾皇后在心头只告诉了自个,她和儿子往后还要更进一步。
贾氏一族的荣耀就挑于他们母子的肩膀之上。
皇宫,皇子所。
大皇子李济民从宫宴结束后,一归来,他就躲进书房里写大字。如此才能平复心绪。
二跪九叩首,李济民向弟弟太子李济泰行大礼。
大宫宴之上,瞧着太子李济泰的荣耀,对于李济民而言,那真是一种折磨。
可在心头,李济民是不甘心的。他是长兄啊。
为止,李济民一直很得意他的大皇子地位。
可大皇子又如何?差着太子,就差一个君臣名份。
君臣,这一步天渊之别。李济民不甘心。
宏治七年,春。太子的册封大典完成。太子李济泰正式入主东宫,东宫各属臣也是一一配齐。
当然多由帝王指任,也有太子李济泰自己点了一二心腹。
这些心腹哪来?当然是贾氏一族替太子奔走。
关于昭阳宫与金粟宫的龌龊,有人不在意。不止万蓁蓁不在意,疏香宫的崔淑妃更不在意。
如今的崔淑妃很得意。
天子降旨,由她抚育六皇子、大公主。
六皇子、大公主抚养在疏香宫,抱给主殿的崔淑妃。那么,何婉华、孔茂仪二人自然也不必挪宫。二人往后就是住于疏香宫。
对此,崔淑妃默认了昭阳宫贾皇后的安排。
至少在崔淑妃的心头,她能抱养一对皇子公主,她已经占得天大的便宜。凭着抚育皇子公主,想拿捏了何婉华和孔茂仪二人,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崔淑妃很有信心。
皇子公主洗三满月,皆没大肆操办。
那会儿宫廷内苑的注意力全在太子的册封大典。
待百日时,宫宴召开一回,也是热闹一番。
疏香宫。
崔淑妃如今走路都带风,那欢喜溢于言表。至于何婉华、孔茂仪二人吗?
二人很低调,一幅隐于崔淑妃身后的模样。
对此,贾皇后夸过崔淑妃几回,只赞崔淑妃能容人。疏香宫亦是一派和睦景象。
宏治七年,帝王准备秋狩。
贾皇后顾着宫廷内苑之事,皇后不会随帝驾。皇后不乐意舍了宫权半点,杨惠妃亦然。
这二位的态度一样。余下诸人,崔淑妃要照顾年幼的六皇子大公主,她当然不能随驾。
于是诸嫔妃里,万蓁蓁就显眼了。
对此,万蓁蓁很乐意。或者说前世今生,这还是头一回随帝驾秋狩。
前世之时,万蓁蓁没拿着宫权时,那会儿要照顾好儿子济世。
宫廷之内,皇子难养。万蓁蓁小心谨慎的很。她是不乐意参加什么秋狩。
就怕伴驾游玩愉快了,待回宫时,亲儿子济世哪里出事情。
再后来拿着宫权,摄六宫事。万蓁蓁更没可能伴驾出游。
因为摄六宫事之时,万蓁蓁不是皇后,她只是皇贵妃。她的地位有一些虚浮。或者说不服气她的大有人在。
谁让诸嫔妃个个出身好,就万蓁蓁一介宫婢坐于高位。这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特别是前世的万蓁蓁膝下还有亲儿子呢。那更招人恨。
有些时候,人在其位。半点不由自己。万蓁蓁觉得前世便是如此。
这一辈子就不同。她没亲儿子了,她的位置更虚浮。同时,也跟那些能参与夺嫡之争的后妃们没根本的利益冲突。
加之万蓁蓁是得了帝王的青睐,这些人巴不得跟万蓁蓁交好一二。
没谁想得罪了没后路的万贵妃。至少在后妃们眼中,万蓁蓁就是没下半辈子的依靠。
只能说各人各想法。在万蓁蓁心里,靠养子,还不如靠李子彻。
谁让万蓁蓁对于李子彻更了解。至于抱养皇子,万蓁蓁从来没这等心思。
出燕京城,往北而去。
队伍长长,坐一路的马车。万蓁蓁起初有一点兴趣。再往后,麻木了。
景致漂亮,一旦看久了,也便那样。
万蓁蓁便是坐于马车内,她是跟身边人谈些趣事,打发一下时间。
等着扎营时,马宝亲自来传话。
得知帝王请人,万蓁蓁简单整理一番仪容,尔后,随马宝去帝王驻地。
“蓁蓁往日从未曾随朕秋狩,可适应?”李子彻搀扶起万蓁蓁要见礼的举动,他拉着万蓁蓁的手,让其落坐。
万蓁蓁不拒绝,与帝王落坐后。万蓁蓁回道:“挺适应的。”
搁哪不是过日子。万蓁蓁最会开解自己。
“很好奇秋狩了,我头一回参加,听人讲,总归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万蓁蓁笑道。
李子彻乐意陪万蓁蓁闲聊一二,就聊秋狩一事。
谁让帝王参加太多回,他有得说,万蓁蓁做一个好听众。乐得听一听帝王发表看法。
对于秋狩,要问李子彻的心思。其时,散散心不错。
奈何散心多了,也是烦着。
可这些事情是帝王份内事。甭管是安抚北蛮诸部,又或者敲打他们。再或者受领了北蛮诸部的孝敬,再尔后,又是赐赏什么。
说是秋狩,不如说是会盟。天子需要掌管住北蛮诸部,以此稳定大周的北部边疆。
北疆稳,南疆的大楚从来是水师利害,至于骑兵战又或者步卒战,大楚跟大周打?从来是没胜过。
如果不是靠着大江天险,或者说大周的水师差了一点。
北人善骑,南人善舟。这等天赋点的不一样。
再或者说大周还有一个西边的威胁魏朝。魏朝楚朝这两家啊,那一直是有勾连。
打楚朝时,魏朝是顶力支持过。打魏朝?楚朝当然也侧应过。
就如此,宏治帝上台后,一直暗中交好楚朝。没跟楚朝再大战过。一心盯着魏朝打。
说是分化也罢,说是一根筋也罢。总之在宏治帝心里,魏朝这一根钉子不拔,大周跟楚朝不妨先保持和平态势。
北疆稳,南疆安。平了西疆事,于宏治帝李子彻而言,他一直盼着先一统北方。先难后易,难在魏朝,易
在楚朝。
第62章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近, 总会有一些矛盾。便是舌头与牙齿之间,那也可能会磕头碰着。
疏香宫,西配殿里。
孔茂仪瞧着住对面东配殿的何婉华回了屋, 她坐于窗边一直等着,算是偷偷的瞧上一回。
孔茂仪的心头想法很多。
宏治七年,二月, 二人一道生下皇嗣。孔选侍晋为正四品的茂仪。对面住疏香宫东配殿的何宝林晋从三品的婉华。
初入宫,孔茂仪是孔选侍时,比当初的何宝林一头。到如今, 孔选侍晋茂仪后,她还是得低何婉华一头。
想着这一些事实时,孔茂仪的心情很坏。人嘛,最怕的比较, 特别是在比较之时,自己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一人。
疏香宫就住着三位嫔妃, 崔淑妃住了主殿, 这一位的位份太高。或者说还抚养了皇子公主。亲生的骨肉大公主养在崔淑妃膝下,孔茂仪的心情憋屈。
“茂仪。”孔茂仪跟前的宫人来禀话, 道:“您让收拾的, 如今都好了。”
“知了。”孔茂仪讲道。
孔茂仪让宫人们收拾什么?当然是收拾一番家当。孔茂仪得搬家。搬去哪?
孔茂仪得搬去后殿的西侧殿。为何这般?不外乎是崔淑妃的意思,得给皇子公主们留下来住的地儿。
别看六皇子大公主年岁还小,早些腾出二位皇嗣的住处, 这是应有之事。或者说崔淑妃一提了,孔茂仪就应了。
孔茂仪应了归应了,她瞧着何婉华又从主殿归来。免不得又要猜测了, 何婉华是不是又去巴结崔淑妃。
疏香宫里,如今淑妃待何婉华可器重的很。
贵重的, 不贵重的,崔淑妃赏给何婉华的东西可不少。
虽然孔茂仪也得着赏,可比着何婉华总是差一筹,免不得,这得了崔淑妃的赏赐后,孔茂仪的心中就有一点不是滋味。
人嘛,越是比较,这日子就越不舒坦。可让孔茂仪挑不出来刺儿的。
便是孔茂仪的位份比何婉华低,位份低,待遇低些,多正大光明。孔茂仪憋屈了,她还不敢讲出来的源头就在此。
“走,我们搬去后殿。”孔茂仪心头思绪复杂。一时间,她不想胡思乱想,于是开口跟宫人吩咐话道。
“诺。”侍候孔茂仪的贴身大宫女应下话。
待孔茂仪一行人搬去后殿的西侧殿,这动静不小。
东配殿里,刚从主殿归来的何婉华听着外头的动静。又听着心腹宫女禀话。
“孔氏倒乖觉,她这般积极,倒衬得我办事拖拖拉拉一般。”何婉华对于孔茂仪的态度嘛,也是表面功夫。
当着旁人的面,特别是在崔淑妃等人的跟前,何婉华跟孔茂仪还是姐姐妹妹唤的亲热。
一旦私下时,何婉华对孔茂仪的印象一般般,还带一点负面。
没法子,崔淑妃这一位主位娘娘,那是抚养着六皇子大公主。
淑妃跟前的资源就那么多,一旦照顾六皇子多些,免不得关注了大公主就少些。
六皇子是何婉华的心头宝,大公主是孔茂仪的心头宝。
都是当娘的,二人当然盼着自己的亲骨肉过得更好,前程更好。
何婉华一心巴结崔淑妃,所求为何?也不过盼着六皇子平安长大。
至少在崔淑妃的庇护下,将来长大后,还能拉拢着崔氏一族的势力。至于崔氏一族多大助力?
这是未知数。
再如何,崔氏一族也比着何婉华背后的何氏一族强势。
“既然孔氏都安排搬家了,我们这一边也快些。”何婉华跟自己屋里的宫人吩咐话道。
此时,贴身侍候她的大宫女应下话。尔后,忙去安排妥当这事情。
何婉华瞧着忙碌的宫人们,她的心头还在琢磨另外的一些事情。
何婉华对于崔淑妃巴结归巴结。在心里,何婉华还是盼着自己能晋封位份。
对于被尊称一声“娘娘”,何婉华当然盼着。或者说,甭管将来能不能抢回儿子六皇子,还是再生了新的皇嗣。
只要有路子,何婉华都会想试一试。
这般想法,其时也怨不得何婉华多想。何婉华心头有隐忧。
偶尔里,何婉华还羡慕着孔茂仪。或者说,因为孔茂仪生的公主。她真不是头一个大目标。
养母生母,何婉华真担忧了住在疏香宫里,万一崔淑妃想去母留子呢?
这等招,有些后宅妇人会用了。
至于崔淑妃会不会用?何婉华不想考验人心。
主要是人心经不住考验。
何婉华目前做的,不过是讨好崔淑妃。至于这里面有多少效果?
何婉华自己都不知。
秋日。
秋菊盛开。自从住进后殿的东侧殿后。何婉华近日是喜上赏菊。
在自己住的屋廊下,何婉华是搁着几盆的秋菊。红的黄的,粉的白的,各有妙哉。
这一日,就在何婉华赏花时。西侧殿里传来了孔茂仪弹琴的声音。
何婉华听着琴音,倒是一曲悦耳。
只是再悦耳的曲子,要是天天听着?这听久了,那也容易腻歪。
又几日后,何婉华敲了孔茂仪的门。
“孔妹妹,打扰了。”何婉华客气的拜访一回。
“何姐姐,您客气,您请坐。”孔茂仪瞧着登门拜访的何婉华,她客气的请人落坐。
二人闲聊一番。主要是何婉华讲,孔茂仪听着。
讲到主题后,何婉华才说道:“听孔妹妹弹曲,倒是琴艺颇佳。只是妹妹如何总练习一首曲子?”
“……”孔茂仪沉默片刻后,才讲道:“最熟悉这一曲,也弹得最好。”
“妹妹,你这等好琴艺,一旦有机会就应该请陛下欣赏一番。特别是内廷宫宴召开,一旦有献艺之时。妹妹,不妨多练一些精彩的曲目。练多了,哪能不好。”何婉华一幅替孔茂仪着想的模样。
孔茂仪听罢,忙点头。
对于争宠,孔茂仪还有心思。就如何婉华一样,二人总是不甘心的。
“谢何姐姐的建议。”孔茂仪应下话,还是一幅感激的模样。
孔茂仪说到做到,接下来再练新曲子时,那也是大胆许多。
疏香宫。
前殿的主殿内,崔淑妃难得的晌午时小憩片刻。
这一日,崔淑妃醒来时,她的心情有一点坏。
“嬷嬷。”崔淑妃唤一声。
“娘娘。”崔淑妃跟前的崔嬷嬷小心问道:“您请吩咐。”
“去后殿传话,让人莫要再弹什么乱七八糟的曲子。那琴音乱得很,入不得耳。扰得本宫寝食难安。”崔淑妃原来听着后殿传来的琴音,隐约入耳,倒成催人入眠的。
近两日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曲子。就让崔淑妃耳朵遭罪。
崔淑妃很不喜。疏香宫的主子是崔淑妃,她当然不会娇惯着谁。
“诺。”崔嬷嬷应下此事。
疏香宫里,崔嬷嬷办事风风火火。
疏香宫的后殿西侧殿。
孔茂仪瞧着向她行礼后,讲了淑妃口谕的崔嬷嬷。此时此刻,孔茂仪尴尬的恨不能钻一条地缝。
“扰着淑妃娘娘,全是臣妾的错。”孔茂仪赶紧认错。
“我这便随嬷嬷去主殿,去跟淑妃娘娘赔罪。”孔茂仪赶紧说道。
“茂仪客气。淑妃娘娘不在意这等小事,只盼茂仪往后莫要扰人了。”崔嬷嬷语气越客气,孔茂仪越是尴尬的很。
当然,最后孔茂仪还是去了一趟前殿的主殿,去跟崔淑妃磕头一回。
孔茂仪道歉了。再归来后,闷屋里是生一场的闷气。
问孔茂仪心头如何想?
孔茂仪不敢怪崔淑妃。当然,她更不想怪自己。
哪怕孔茂仪确实心生念想,她才会动了一颗心,才会练什么曲子。
孔茂仪要怪,她就记了何婉华的身上。明明就是何婉华撺掇着她练的新曲子。
孔茂仪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想错。就是何婉华撺掇的。孔茂仪心头忍不住就揣测,何婉华多会揣摩淑妃心思的人,何氏劝她,那一定没安好心,肯定就想
让淑妃恶了她。
旧怨新恨,对于孔茂仪而言,她如今看何婉华,简直就是看哪,哪哪都不顺眼。
偏生孔茂仪的位份比着何婉华低,这就让孔茂仪更内伤,憋屈的。
大周,北疆行在。
说是行在,不过是草原上的水草丰美之地。在这儿,也有小行宫。
此处便是大周会盟北蛮诸部之地。
会盟之日已过,万蓁蓁也见识到了演武时的肃穆。那等兵戈之势,骑兵的纵骑而射。
箭如雨,远远瞧着,就让人震憾的很。至少把万蓁蓁镇住了。
都说人一过万,入眼之间,目难所及。
在大草原上,北蛮诸部也是领着部民前来。于是扎的帐篷,那是连成一片又一片,简直就是望不到际头。
甭管是会盟,还是演武,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万蓁蓁只是一个旁观者,这等时候没她登场的份儿。
可等着演武结束后,待饮宴之时,万蓁蓁做为贵妃。她就会陪在帝王身畔。
至于各部的头人们这等时候,瞧着贵妃,也是行礼问安的份。
当然北蛮诸部的礼节,比着宫廷礼仪,那显得原始而粗狂。
对于万蓁蓁而言,这是另一番的滋味。
饮宴,可不是饮一时,饮一日。这等饮宴上,还有北蛮诸部的勇士表演。
说是表演,不如说是个人的展示。
对于帝王而言,面对真勇士,当然要重赏。
连着三日饮宴。
李子彻喝得不少的酒水。万蓁蓁瞧着每一日里帝王的身上沾满了酒气。一时间,她也觉得帝王难当。
毕竟再是美酒,喝多了也伤身。特别是万蓁蓁了解李子彻,知道宏治帝不是贪杯之人。这一位帝王喜欢小酌一点酒,可那等饮酒是趣味。
饮过量?
这便是不喜的。
只是很多时候,人嘛,处于有的位置上由不得自己喜欢与否。没奈何的。
就像是宏治帝一般,北蛮诸部的头人祝酒,得胜的勇士祝酒。这等时候拒绝不得。
豪爽,大气,这是帝王想留给北蛮诸部的印象分。
这有什么好处?或许对于北蛮诸部而言,这样的帝王勇武。
当然瞧过大周的演武,对于勇武而言,没哪一位北蛮诸部的头人会怀疑。
可帝王的豪爽会让这些头人们更相信,帝王是拿他们当一家人看待。
态度有时候会决定很多的东西。有些人就吃这一套。
秋狩,因为万蓁蓁的参加。这一年,诸部头人没献美人。
或者说这些头人们祝酒时,还夸了万蓁蓁的美貌。
美人配英雄,在这些人的祝酒词里,万蓁蓁就成为了美人,帝王就成为大英雄。
对于一些头人的讨好,也让万蓁蓁开心。难得的,她也在最后饮宴一日,也是豪爽的饮一场酒。
“贵妃娘娘如天上仙女,您的高洁就像大草原上的白鹿一般神圣。您是天赐的宝物,您注定应该配予大皇帝。”
有头人向万蓁蓁祝酒后,又有人继续夸赞了万贵妃。
对于豪爽如贵妃这般的人物,北蛮诸部的头人欣赏。
大草原的儿女就要饮酒豪爽,或者说哪怕是做戏,人乐意做戏,也是看得起自家。
至少北蛮诸部的头人们如此想法。
饮过甚,饮得开心否?
万蓁蓁却觉得挺开心,或者是那一日的篝火很盛,真的很动人。
待秋狩结束时。
各部头人们离开,帝王却暂时留下来。李子彻难得有心情准备陪万蓁蓁单独游猎一场。
在大草原上的骑射,策马奔驰,那一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天蓝蓝,草青青。目之所极,不过天与地的一线之间。
“真美啊。”万蓁蓁策马急驰一番后,她停了下来,她赏着天边的夕阳,这般感慨道。
远远的,有羊群路过,有牧羊犬在牧羊。
“喜欢这等美景?”李子彻在万蓁蓁身畔问道。
“很喜欢。”万蓁蓁肯定的回道。
“不过再喜欢,也只是一时的兴起。”万蓁蓁侧身,她的目光落在帝王身上。
此时,李子彻的目光也落在万蓁蓁身上。尔后,二人四目相对,视线相接。
“一时兴起?”李子彻的唇嘴含笑,问道:“从何说来。”
“草原虽美,却不如中原。”万蓁蓁肯定的回道:“中原的人与我说一样的话,行一样的礼,草原的礼法跟中原不一样的。”
万蓁蓁迟疑一下后,方才道:“除非哪一日草原跟中原说一样的言语,写一样的文字,梳一样的发髻,穿一样的衣裳,瞧上去一般无二了,那时候我一定会更喜欢大草原。”
“……”听罢万蓁蓁的话,李子彻愣神片刻。
“会有那么一天的。”李子彻带着一份向往的说道。
“……”万蓁蓁沉默了。她反而觉得能做到语同音,书同文,礼归一。那真的很难。
大草原上的风,吹拂过脸面上。万蓁蓁与李子彻一起赏过夕阳夕下的羊群如云朵。更见证了红通通的夕阳落于草原。
尔后,天黑了。
篝火点燃,天地之间又不同。似乎大草原上的星星更多更亮。
“在想什么?”瞧着万蓁蓁望星星,李子彻笑问道。
“在想,月是故乡的圆。”万蓁蓁回道。
虽然大草原的星星貌似可能瞧着更多一点点。可大草原的月亮没有故乡的月亮更好看。
至少在心头,万蓁蓁心中的故乡月亮有一点滤镜的。
可这一份故乡月,万蓁蓁再也见不到。那是前前世,万蓁蓁,不,应该是李蓁蓁心头的故乡月。
“无妨,待回燕京后,朕陪蓁蓁你再赏月便是。”李子彻笑道。
显然李子彻理解的故乡月,那跟万蓁蓁心头的故乡月,那不是一个月亮。
“好啊。”万蓁蓁没拒绝。难得帝王提议,要陪她赏月亮。
赏月嘛。总归是一种寄托。
二人围坐篝火,李子彻难得的弹一回胡琴。万蓁蓁瞧着,笑道:“陛下弹琴,我舞一曲。”
这会儿的万蓁蓁喝过一点小酒,秋日,大草原的风吹着。喝过酒,心头热。
万蓁蓁舞一曲,李子彻高兴的弹一曲。二人凑着这好气氛,倒是轻轻松松的玩耍子一回。
灯火之下,遥看美人起舞。李子彻觉得美人很美。
万蓁蓁听着耳边曲,她发现,李子彻的曲子很合拍。
或许这一首曲子在这等草原的夜晚里,更像是一曲的赞歌。
赞了这一份惬意与自在。更显得消遥洒脱。
酒不醉人人自醉。
舞一场,万蓁蓁回帐后,她是沐浴一番。
待她沐浴结束后,帝王来了她的帐篷。李子彻显然也沐浴过。
这会儿的帝王瞧着擦干青丝三千的万蓁蓁,他笑道:“朕觉得有一点凉,总想着蓁蓁会不会冷?”
“如何,蓁蓁可要朕替你暖一暖被窝了?”李子彻笑问道。
此时帐篷里没旁人,侍候的宫人们被帝王打发出去。
听着帝王的言语,在帐篷里问起,这哪是问话,更像是调情。
万蓁蓁愣神片刻,她的唇畔含一抹笑容。
“陛下要替我暖被窝?”万蓁蓁走上前,她主动执起帝王的手。
“这会不会太劳累陛下了。”万蓁蓁牵着帝王走到榻前。尔后,她松手,她抱住帝王的腰。
二人相拥在一起。万蓁蓁能听到帝王的心跳声。
李子彻能闻到美人的一点馨香。他听着耳边的美人耳语。
有些话不言自明。李子彻太懂了。
李子彻也揽住万蓁蓁,他笑
道:“美人恩重,朕就不辜负了。”
夜越深。
帐篷外,宫人们在守夜。
倒是帐篷里,帝王这一晚宿于贵妃处。
接下来的几日,李子彻也罢,万蓁蓁也罢,二人没有急着回燕京城的心思。
白日游玩,夜里二人宿于一块。说是缱绻旖旎,又或浓情蜜意?
可能都不是,又可能都是。这些李子彻不想探究,万蓁蓁亦然。
或许就是那一晚的气氛到了,又或许是来了大草原,二人都觉得更自在一些。
再或者是大草原的夜景很美,那一晚的篝火太暖,让二人都暖了一颗心。
待着踏上归程,回返燕京城时,万蓁蓁有一点点的不舍得。
李子彻亦然,他也觉得大草原这一趟的秋狩,真的挺值得。
等着回燕京城,回到宫廷内苑。
丹若宫。
万蓁蓁去过寿康宫给太后问安,去过昭阳宫给皇后问安,尔后,方才回寝宫。
一归来,万蓁蓁听着万嬷嬷说起宫廷内苑的一二事情。
大事小事,万嬷嬷讲一回。也算让万蓁蓁知道宫廷内苑的新情况。
“孔茂仪病了?”万蓁蓁惊讶。
秋日,这时节不冷不热的,最是宜人。孔茂仪病了?这真出乎万蓁蓁的预料之外。
“嬷嬷,替我备一份礼送去。也盼孔茂仪早些康复。”万蓁蓁说道。
“诺。”万嬷嬷应下这一桩差事。
秋日,孔茂仪病一场。尔后,痊愈。
冬日,孔茂仪又病一场。这事情免不得引一些的关注。
冬日,天凉。
再如此,万蓁蓁也得去昭阳宫请安。
离了丹若宫,哪怕披着大氅,拿着小手炉。万蓁蓁还是觉得这冬天的风也是刮脸。
待一路到了昭阳宫。
一进殿内,万蓁蓁感觉着人一样子活泛起来。殿内殿外,真就两样。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免。”万蓁蓁瞧着向她请安的众嫔妃,她虚扶一下。
待落坐后。万蓁蓁就静思养神。
又过片刻,皇后驾到。
万蓁蓁与一众嫔妃起身向皇后见礼问安。得赐坐后,众人一一落坐。
此时,贾皇后先开口讲话,她的目光落在崔淑妃身上,皇后问道:“淑妃,你宫里的孔茂仪如今病情如何,可否严重?”
“回皇后娘娘,太医讲孔妹妹需要静养一番。”崔淑妃忙回道。
“既如此,让孔茂仪安心养病,也叮嘱她莫要离了疏香宫的后殿。本宫许是多着思量,可孔茂仪如今带了病气,万万不能让年幼的皇子公主染上。”贾皇后叮嘱道。
对于贾皇后而言,待嫔妃关心一二,那是表面功夫。
对于皇嗣,贾皇后是真关心。当初如何跟宏治帝离心离德?
不外乎就为着皇嗣。那还是没能生下来的皇嗣。
对于六皇子大公主,问贾皇后说多喜欢?真没有。
贾皇后只是不能倒了嫡母的人设。或者说不能让宏治帝又或者旁人抓到了把柄。
“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崔淑妃赶紧应下话。
第63章
宫廷内苑的事情, 万蓁蓁并没有搁太多的心思。不外乎借着旧有的一些人脉关注一些小道消息。
虽然万蓁蓁没有搞事的心态,瞧着旁人也不乐意沾上丹若宫,给万蓁蓁寻麻烦的模样。
可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万蓁蓁总要防一个万一。
倒是万嬷嬷操劳一点,替万贵妃盯紧一些宫廷里的消息。
万蓁蓁就是带着耳朵,偶尔听一听。
万蓁蓁更在意自己的理财计划。财, 水也。
人离不了水,没有了水就活不了。财,也一样。
财政乃国之庶母。瞧过历朝历代的大事。很多的皇朝后期完蛋了。说白了, 也是财政上出问题。
为何?
不外乎土地兼并,应该纳税的不拔一毛。而那些本来困苦的自耕农却是纳了大头。
最后还要被盘剥,结果越来越多的底层破产了。以至于能给朝廷纳税的底层黎庶百姓越来越少。
人没活路了,当然要挣扎求活。路在哪?要么投身绿林做好汉, 要么就是卖身成大户的奴隶或隐户。
说白了,皇朝晚期的完蛋就是分配财富的机制出问题。
一个皇朝真有钱, 哪怕募兵, 也一定能招募出来一支军队。
有军,才会有硬挺的腰杆子。要统治一个国家, 军乃稳定之基。没这一份底气, 朝廷的权威存在不了。
大到一个国家如此,小到一个家庭也如此。
万蓁蓁自己想理财,她更想替自己攒一份小金库。非是为着什么奢靡。而是万蓁蓁还有一份梦想。
万蓁蓁的梦想就是要靠实力来浇灌。实力从何而来?
万蓁蓁一直的打算没变过。那就是交好禁军。
为了不被帝王忌惮, 万蓁蓁走的路线嘛,就是抚育禁军的遗孤。
明面上是替天子解决一点小麻烦。拿自己的腰包补贴天子。要论万蓁蓁的心思,这真的挺纯粹。
纯粹之外, 一点小心思,可谓是坦荡无私。
人嘛, 矛盾的很。万蓁蓁也不例外。万蓁蓁想抚育更多的禁军遗孤,她就需要更多的钱财。
钱财哪来?
理财而来。凭万蓁蓁如今的资源,那真的一点不虚。
或者说瞧着万蓁蓁已经做出来一些成绩,天子那一边有默许。
有天子默许,万蓁蓁胆儿也肥起来。万蓁蓁只是想着这些遗孤们长大了,若是他们乐意,他们可以接过父辈们的荣耀。
若愿从军,这可是先天有优势。当然若不愿?万蓁蓁的名下产业众多,也是乐意给一份工作,让他们挣薪水养家糊口。
想干什么?
全凭自愿。万蓁蓁需要的也是那些孩子们的自愿。
勉强而来的,从来不会是崇高。
男丁可以加入禁军,可以进入商社等等产业工作。女郎们,万蓁蓁也给了出路。
那些商社等产业里,同样有女郎们的工作。
至于他们的婚配?
万蓁蓁有想过牵线,便是男丁与女郎自愿。
若愿意了,万蓁蓁添一份嫁妆,给一份贺礼。
若不愿意了?万蓁蓁不勉强。
人嘛,这一辈子最主打的就是一个乐意。不过搁万蓁蓁瞧来。
生活在民间的女子是乐意成婚的。或者说世道大背景之下,人们也是活在条条框框里。没谁可以忤逆时代大势。
倒是宫廷内,许多女子未成婚。不是她们不想,而是皇家不允许罢了。
至少万蓁蓁在丹若宫里就已经主持过赐婚。
说白了,只要年龄合适,有许多人还是乐意出宫成婚。愿意留在了宫里做自梳女的总归是少数人。
冬日,一场小雪后。
万蓁蓁煮茶品茶。她刚查过帐本,这会儿还在想着这事情。
吃吃茶,也算得理一理思绪。
“娘娘,圣驾往丹若宫来。”万嬷嬷神色带着喜意的禀话道。
万蓁蓁搁下茶盏,她笑道:“我去迎一迎陛下。”
起身,简单整理一下仪容。万蓁蓁往殿外去。
刚至丹若宫的宫门口。帝驾至。
待帝辇停下,李子彻从辇上下来。万蓁蓁盈盈一礼。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免。”李子彻走上前搀扶起万蓁蓁。
“外面天寒,先进殿内。”李子彻说道。
“嗯。”万蓁蓁轻轻的应一声。
进了殿内,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这会儿万蓁蓁亲自煮了茶,她递一盏茶给天子。
“陛下尝尝,这是果茶。”万蓁蓁笑道:“听太医讲吃一吃益气滋补。”
“挺香。”李子彻小品一下,尔后,给出评价。
要说多喜欢,倒也不至于。不过,于李子彻而言还行。
二人吃着茶,闲聊一二。万蓁蓁就提了一事,道:“冬日,眼瞅着节庆至。陛下,我想去一趟燕京城郊的大庄子。”
“若您得闲,能得您的驾临,我想,不止我期待,那些庄子上的禁军遗孤们也是一定盼着天恩浩荡。”万蓁蓁笑道。
“你都开口了,朕倒不好拒绝。成,寻一个日子,我们一道出宫一趟。”李子彻笑道。
“可否微服简行?”万蓁蓁又提一个建议。
“我只是怕动静太大,容易让人误会了。”万蓁蓁补充一话道。
“怕误会吗?”李子彻轻轻
颔首,笑道:“成,依你。”
二人聊过燕京城郊大庄上的一点小事。尔后,自然谈起旁的事情。
风花雪月,什么都可以说说。
万蓁蓁乐意听天子讲一讲,当然更乐意附合一二。再是延展一二,也是品评一番。
哪怕是品评天子的观点,当然是站了天子的立场说巧话。
至于跟天子观点不同之处,万蓁蓁点到即止。
寒梅盛开,冬日小寒。
这一日,万蓁蓁特意换了简服,她与帝王出宫一趟。
算不得避讳什么,不过是不想惊动过甚。毕竟帝王不简行,那规模动静大的很。
昭阳宫。
贾皇后听罢贾嬷嬷的禀话,她笑道:“本宫知了。”
“皇后娘娘,您不担忧吗?”贾嬷嬷的眉间有愁色。
“嬷嬷,本宫担忧什么?”贾皇后反问道。
“贵妃太得圣宠,太过了。”贾嬷嬷的眼中,天子陪着贵妃微服出访,这能是一般嫔妃的待遇吗?
当然不是。这简直就是圣宠太过。
至少在贾嬷嬷的眼中,万贵妃在宫廷里的待遇真是独一份。
“哈哈哈……”贾皇后捂嘴轻笑。
“嬷嬷,可记得六皇子诞下后,陛下起意,还准备让贵妃抚育皇子一事。”这事情闹过动静。
贾皇后一直盯紧着后宫,有些事情她是听着耳闻。
或者说天子也不想瞒着什么。如此,贾皇后方能知晓。
“当然有耳闻。只是六皇子如今抚养在淑妃膝下。这跟丹若宫没关系。”贾嬷嬷说着结果。
“那是贵妃拒绝了。”贾皇后的眼神冷冽。
“嬷嬷,万贵妃不同的。她待陛下的那一份心思就不一样。不止本宫瞧得出来,母后也瞧得出来。”贾皇后伸手一指,指了寿康宫的方向。
“瞧瞧,万贵妃在母后跟前也是得脸的很。”贾皇后说着实情。
虽说贾皇后才是高太后的正紧儿媳妇。可在高太后跟前,高太后待万贵妃是真的给予几分意外的体面。
这些体面,高太后乐意给。这真是高太后的意思吗?
贾皇后很怀疑。这摆明的事情,这是天子在意贵妃。太后才会中意贵妃。
“更主要的原由,嬷嬷,你当谨记。万贵妃有圣宠,可她没有皇子。”贾皇后的声音很冷漠。
贾嬷嬷一听,她赶紧的低下头。
“奴婢谨记。”贾嬷嬷这会儿也是清醒过来。是啊,万贵妃再得宠,她膝下没皇子。
“嬷嬷,你可是听着什么耳旁风,有人给你递小话了?”贾皇后问道。
“查一查吧。莫让人蒙蔽了,还做人棋子。”贾皇后吩咐道。
“奴婢这去查。”贾嬷嬷一听贾皇后的话,她的神色严肃。对于有人拿自个当棋子,贾嬷嬷的心里,主子就一人,那就是贾皇后。
给皇后做棋子,这是天经地义。可给旁人做棋子?光想想,贾嬷嬷就差一点儿气得肺炸。
燕京城的郊外,万贵妃名下的大庄子上。
帝妃二人简行,哪怕是简行,应该有的护卫等等可是不减标准。
到底还是帝王的安危为重。应该提前给的暗示也给予了。
大庄子上的保卫功作很到位。应该提前的准备,那当然一切到位。
天子是谁?贵妃是谁?
在大庄上的遗孤们眼中,这不止是衣食父母,活命恩人。这更是他们心灵的崇高。
不能说被洗了心肝灵魂。而是这一个世道的朴实观念。
谁让儒家就提倡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天子被尊君父。这不止是君,还是“父”权的象征。
皇后亦然,母仪天下,被尊国母。这里的国母,当然亦是天下“母性”的象征。
万蓁蓁不是皇后,她对于这些遗孤们而言,她也乐意把自己摆在养母的位置上。
给了衣食还不成,还要照顾这些孩子们的心灵。
这不,一跟天子打好关系,二人和和睦睦时。趁着天子心情挺好。
万蓁蓁就求话,她想亲自见一见这些孩子。
再是经营感情,这面都见不上一回。这感情也要淡了。
万蓁蓁对于这些养子养女们,她是既要亲近,又不能太亲近。
可能是因为憧憬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万蓁蓁就在琢磨了,她应该怎么经营好这一份感情。
当养母嘛,万蓁蓁也是头一回。特别是她真金白银的自掏腰包,自己乐意带干粮,还不求回报。
这不是万蓁蓁的吹嘘,而是在大庄上的武学师傅与教导嬷嬷的口中,万蓁蓁就是这般的光辉形象。
太完美了,让万蓁蓁知道时,她挺汗颜。
万蓁蓁不想调子太高。她想更改一二。可万嬷嬷劝阻了万蓁蓁这一位贵妃娘娘。
嬷嬷旧话,犹在耳边。
“娘娘,有些事情您做了,就得让人说了。恩情摆明处。总好过升米恩斗米仇。”万嬷嬷掰着细话,处处与万蓁蓁讲明白。
万蓁蓁仔细思量,她觉得万嬷嬷的建议很好。听人劝话,吃饭轻省。
万蓁蓁当然就听劝的。
天子与贵妃亲临。
当然天子李子彻只是来一趟,算得瞧一个表面功夫。
哪怕是表面功夫,瞧着这些孩子们个个气色好。李子彻就知道这庄子上养孩子,那是真功夫。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真不是说说。
想养好孩子,还让其习武学文,这更不是小功夫。而是大功夫。
李子彻鼓励一番庄子上的小郎们。把这些小郎感动的涕泗横流。
“蓁蓁,你用心了。”李子彻亦是感慨一回。
“陛下,我用心的还不够。”万蓁蓁遗憾的说道。
因为理财的原由,万蓁蓁能救助的总归是少数。或者说她的钱财不够。
能怎么办?
当然是一边攒钱,一边救助更多的遗孤们。
“你已经有心了。”李子彻当着众人面执起万蓁蓁的手。
这一刻,在帝王心里,他的真欢喜面前的女子。至少在李子彻的心里,面前女子是澄澈如镜,光彩照人。
来一趟,帝王当然不可能留宿于庄子上。
可万蓁蓁想留下。于是,万蓁蓁向天子求话。
对于万蓁蓁的温柔小意请求,还是媚眼儿勾人的求话。
李子彻挨不过美人的苦求。最后,还是同意了。
“朕许了。只能小住几日。”李子彻叮嘱一回。
“全依陛下。”万蓁蓁一口应下。
事实上万蓁蓁只是想着事情慢慢来。这一回小住几日。有一就有二。
头一回当然依了天子,可不能落一个不守承诺的坏印象。
往后嘛?水滴石穿,万蓁蓁觉得机会多多。
等帝驾离开。
万蓁蓁更自在。帝王在时,万蓁蓁要照顾一二自己的形象。
等帝王不在了,万蓁蓁就是能随心所欲。庄子上,全由她的心思安排。谁让她最大呢。
这最大在于位置站哪。这儿一切,万蓁蓁就能做主。
万蓁蓁去瞧了小郎小女郎的住处,瞧过他们如何习武,如何读书。
大通铺,十人一间屋。说宽敞,那真不是。
可卫生嘛,还是讲究的。这一切万蓁蓁一屋一屋的瞧过。
来了一趟,万蓁蓁有闲功夫,她当然要更注意细节。
等着瞧孩子们习字时。瞧着大家伙拿的不是纸在书写与练字,而是拿着装了细沙泥土的木盘练字。
万蓁蓁一一瞧过。
待用饭罢。万蓁蓁又是一屋一屋的去跟孩子们交谈。
“用泥盘练字,大家伙可觉得不便?”万蓁蓁问着甲字房的孩子们。
“娘娘,很方便的。”甲字房的房长说道。这是一位年约七八岁的小郎。他眉目好看,一身英气。
万蓁蓁对于这孩子印象深刻,他的武艺很好。多得武学师傅的夸赞。
“真的?”万蓁蓁问道。
“有娘娘庇护,我们能吃饱穿暖,能读书习武,不能奢侈浪费。一切都好。”甲字房的房长蒋小郎继续回道。
“好孩子。”万蓁蓁夸一回。
“你们大家伙如今过日子的条件算一般,要说更好的日子,这世道里有啊。只是庄子上想救助更多的孩子们。每一份资源只能尽量的节省。”万蓁蓁给大家伙讲一讲道理。
“我们还能省一省的。如今的日子已经太好了。”蒋小郎身旁,又有小郎回话道。
不止一人如此想,或者说万蓁蓁已经听着不止一人这般说。
“节俭是美德。可过份了,那不成的。你们年岁小,习武得有底子。一幅好身板是必需的。”万蓁蓁宽慰一番孩子们。
“我盼着,你们都是如雄鹰一般。将来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万蓁蓁轻轻的拍一拍每一个小郎的肩膀。
她人来,也带来礼物。冬日的礼物,最好的当然是暖和的冬衣。
哪怕是一般的冬子,那也难得。
万蓁蓁想准备这一份礼物,也是做了许久的准备。
不止每一人赠了冬衣。万蓁蓁更赠了每一个孩子糖果。
甜味儿,那可是这一个世道里难得的美味。
在小郎们这儿鼓励一般。尔后,又去小女郎的屋里。
万蓁蓁一样的态度,也是鼓励着她们。
对于小女郎们学字习武,于万蓁蓁的想法,那当然是盼着她们将来能保护好自己。
学文识字,能管家理事。又或者做一个职差,得一份薪水。
一个女子想独立自主,经济就是上层基础。没经济的支撑,一切就是空中的楼阁。悬乎了。
至于学了刺绣做衣,厨艺算帐等等,那是因这一个世道是自给自足的农耕时代。可没那般多的经济活动。
在万蓁蓁的心里,技多不压身嘛。
又或者说哪一日,万蓁蓁不在了。这些学会技艺活的小女郎们总有一技之长,能谋一个吃饭的本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哪怕万蓁蓁想得太多,可能是未虑胜,先虑败。
可万蓁蓁对于当好养母一事,她是认真的。
因为认真了,才会仔细的参考这一个世道。做了最符合这一个世道里,对于孩子们最好的前程安排。
至于最后孩子们会不会走上这些规划,万蓁蓁都不介意的。毕竟孩子们的人生是他们的人生。
万蓁蓁替代不了。
在庄子上,万蓁蓁陪着孩子们,她与孩子们同食。与此同时,也陪孩子们一起练字习武。
短短几日,万蓁蓁得着孩子们的喜欢。她对于孩子们而言,不再是武学师傅口中的万贵妃。亦不再是教导嬷嬷口中的贵妃娘娘,活命恩人与大贵人菩萨等等。
而是实在的,填补了孩子们心灵的“养母”。
鞠华也陪着贵妃回了庄子上。对于这儿,鞠华太熟悉。
瞧着贵妃娘娘待大家伙的平易近人。鞠华心头很感动。
想到尤嬷嬷的一片恩情。鞠华想,这儿才是她的家。
住了庄子上的这些日子。鞠华哪怕小小年纪,她也看得明白。不止她觉得这儿是家。同住庄子上的小伙伴们一样。大家伙都觉得这儿是家。
万蓁蓁想在庄子上多住几日。可惜,为了不在天子跟前的信用破产。
万蓁蓁只能惜别庄子上的一切美好。不止这里的自在,更是这里的人。
离开之前,万蓁蓁给小郎小女郎们叮嘱一番,关切一番。
等着回到皇宫里。万蓁蓁突然还有一点不适应之感。
丹若宫里,万蓁蓁在猫冬。
昭阳宫。
贾嬷嬷跟皇后禀了最新查出来的消息,她说道:“禀皇后娘娘,前头查明真相。奴婢已经查着线索。”
“这线头拢到疏香宫的淑妃身上。奴婢糊涂,也闹不懂淑妃如何跟昭阳宫不对付。”贾嬷嬷揣了明白装糊涂。
“嬷嬷,淑妃膝下有六皇子啊。或者心气高了,志向高了。”贾皇后随口一语。
“娘娘,如此一来,疏香宫不可不防。”贾嬷嬷说道。
“当然防,还不止一手。”贾皇后说道。
“给金粟宫透一透消息,总不能让惠妃一直盯紧着昭阳宫。也得给惠妃添一点堵才成。”贾皇后吩咐一回话道。
“诺。”贾嬷嬷应一话。
要说昭阳宫的动作挺好。
金粟宫里,杨惠妃得着一些消息。又瞧着崔淑妃最近的得意风光。
崔淑妃当然得意。她膝下抚育着六皇子大公主。至于风光嘛?
天子又赏了崔淑妃,或者说是崔氏一族在朝堂上又出得力之辈。崔淑妃沾着光彩。
瞧瞧宫廷里。如今皇子们各有势力撑腰。
大皇子是杨惠妃的亲儿子,如今还是有心气儿的很。总是想搏一回大的。
东宫已定,太子和皇后当然是安坐如山,就凭着一个字,稳。
至于三皇子四皇子,这抚养在寿康宫。高氏一族对于二位皇子还是亲近着。
如今的六皇子嘛,崔淑妃抚养着小皇子。崔氏一族如何想法?这真的难说。
反正崔淑妃肯定是会盼着养子的前程远大。
“崔氏。”杨惠妃念叨一回。
“哼。”杨惠妃冷哼一声。
“嬷嬷,盯紧了疏香宫。本宫可不想跟昭阳宫斗来斗去,真让淑妃得了大便宜。”杨惠妃跟杨嬷嬷吩咐道。
“诺。”杨嬷嬷恭敬应话。
“娘娘。”杨嬷嬷小心的又提醒一回。
“奴婢听说了一事。”杨嬷嬷迟疑着,还是讲了一话道。
“说说。”杨惠妃一幅淡然模样。
“只是小道流言。说何婉华跟孔茂仪不对付。”杨嬷嬷问道:“您瞧瞧,这会不会是疏香宫的破绽。”
“……”杨惠妃一听,这时候就沉思起来。
“听着是破绽,可本宫总有一种感觉。像是一个局。”杨惠妃凭直觉讲道。
“那作壁上观。”杨嬷嬷小心的建议道。
“先瞅瞅,不着急。”杨惠妃给出答案。
第64章
宏治七年, 匆匆而过。迎来宏治八年的春。
仲春来临,夹钟之月。疏香宫里,六皇子大公主的周岁宴到来。
皇子公主的周岁宴当然不能小办。毕竟周岁的拭儿礼, 除旧迎新,纳吉去秽。对于新生儿而言很重要。
特别是拭儿礼,抓周可是每一位稚子一辈子的重大日子。
疏香宫, 后殿。
东侧殿,何婉华在跟宫人吩咐一二。这时候的何婉华哪怕觉得可能碍了崔淑妃的眼缘,她还是要盛装打扮一回。
对于何婉华而言, 今个她生的六皇子是主角。她做为皇子生母,总会得天子和太后等人的宽容。
凭着这几分的宽容。难得的寻着机会,何婉华还想一搏。
东侧殿里,何婉华在梳妆。
西侧殿里, 孔茂仪也在梳妆。跟盛妆的何婉华不同。
冬日又大病一场的孔茂仪哪怕养好病,人还是瘦了一大圈。
人过于瘦了, 总不符合天子的审美。太瘦, 于天子而就是难看。
对于孔茂仪来讲,她是嫔妃, 当然一举一动就得合了天子的心意。
哪怕不争宠, 也一定不想恶了天子。毕竟她是大公主的生母,总盼着大公主多得君父的喜欢。
“多上一些脂粉。”孔茂仪对跟前的大宫女吩咐话道。
“诺。”梳头的大宫女应下话。
人不够精神,又不太符合天子审美怎么办?当然是用妆容来弥补。
如今的孔茂仪就是用着这么一个法子。孔茂仪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恍然之间, 她想到过往。更多的还是想着在娘家时的快乐。
孔氏一族的旁支出身,还是旁支里的庶女。孔茂仪如果不是有一个当官的爹,她真没可能参加大选。
参加大选又如何?
当初进宫时, 孔茂仪也是心生期许。可进宫之后,这些期许一再降低。
或许在孔茂仪的心中, 她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在一众的嫔妃里,孔茂仪不是最精彩的,当然也不会是最落没的。
想到大公主,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孔茂仪又强打起精神来。为着女儿,孔茂仪也得熬下去。
总归能熬下去的。孔茂仪想着。
凭她有亲生骨肉,她就有后半辈子的依靠了。哪怕是公主呢,
这也是天子的头一个女儿。
皇宫,宫廷内苑,丹若宫。
万蓁蓁在梳妆。这会儿她的头上插了不少的珠钗。
万蓁蓁虽然不喜太过于的珠光宝气,主要是怕脖子受累。可今个不同。
今个是六皇子大公主的周岁宴。万蓁蓁若不盛妆打扮。到时候露面了,一众人里都是盛妆,就独她一人清心寡欲的。那才叫更惹眼。
随大流嘛,从来就是泯于众人。真是特立独行?
那才是出挑着。
万蓁蓁乐于挑战一下宏治帝李子彻的心头底线。一点一点的磨出来跟李郎的相处时光。
可不代表了万蓁蓁就真想惹了宫廷内苑的后妃们,没必要,真没必要。
万蓁蓁可不想陷进了争宠,又再斗争,再争宠。彼此暗战硝烟的斗一个你死我活。
主要是斗来斗去,万蓁蓁又不会是大赢家。做了局,给旁人来占大便宜,这等大冤头万蓁蓁可不想当。
当然了,这是万蓁蓁的想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双倍乃至于十倍奉还。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嘛。
对于宫廷内苑的斗争,万蓁蓁是明哲保身。
可对于李郎的攻略,万蓁蓁只想今年占一子,明年得一分。
真不急,万蓁蓁有耐心的很。
“娘娘,您请瞧瞧。”万嬷嬷在旁边问话道。
“……”万蓁蓁瞧着镜中的自己,她抿嘴一笑,道:“挺漂亮。真不错。”
夸一夸自己,万蓁蓁倒不是厚脸皮。主要是铜镜照人,天然就带着一份滤镜美化。
瞧着镜中美人,万蓁蓁当然要好好的夸一夸,自我欣赏一二。
“好了,就这般。”万蓁蓁起身。
此等时候,万蓁蓁要准备去昭阳宫了。
虽然今个是六皇子大公主的周岁宴,可举办的地点还是在昭阳宫。
因为昭阳宫的贾皇后是诸皇子公主们的嫡母。嫡母在世人眼中,可比着养母生母尊贵。
礼法之下,礼法一体。
昭阳宫很热闹,今个热闹的不同。不止宗亲命妇们参加皇子公主的周岁宴。
便是皇子养母家的女眷、生母家的女眷一样能进宫。说出去,那也得夸一声天恩浩荡。
对于万蓁蓁而言,这等场合她只是一个观众。一名旁观者。
众人的目光多在皇子公主身上。或者说崔淑妃也是惹眼人。
至于皇子公主的生母们?这等时候当然也惹眼。可惹眼的程度,总归是少上一点点。
万蓁蓁瞧过何婉华、孔茂仪的神色。粗略打量一眼,便是收回目光。
对于万蓁蓁而言,瞧着眼前的一切,她总有一种恍然若昨昔的感觉。
当年,不,应该是前世的万蓁蓁。那会儿她还是小嫔妃之时。她生下亲儿子李济世。
亲儿子的洗三,万蓁蓁在坐月子,她没能参加。可满月、百日、周岁,万蓁蓁都是参加的。
前世,那等时候的万蓁蓁有一种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小喽啰,站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前世的万蓁蓁在那会儿还不算得宠。或者说跟高皇贵妃的荣耀一比较,没谁乐意跟她凑太近。
想着那等如老鼠一般的阴暗时光。万蓁蓁不愿意多想。只要想,她就会觉得心里像是住着一只老鼠一般的在啃食心肝。
想一想,就会疼。这就是万蓁蓁的真实感受。
“这般挺好。”万蓁蓁呢喃四字。
为何挺好?因为这一世的错过,万蓁蓁没有亲生的孩子。
想一想,抚育那些禁军的遗孤,万蓁蓁真的只是在为着将来谋划吗?可能有。
更可能还是万蓁蓁在弥补一些心灵的缺位。那是心灵上的空缺。
失去了亲生的儿子李济世,这一辈子他们母子无缘份。那么,万蓁蓁就想着把这一份母爱给更多,更需要的人。
当好一位养母,万蓁蓁是认真的。或许有一些功利一点的想法。
可这一份热忱里,更多的许就是想填补了,填补了人生的缺位。
想通一些事情,或者说,原来不乐意想通。毕竟人嘛,总是自己骗自己之时,最能成功。
如今的万蓁蓁反而有一种解脱樊笼的感觉。她想,这般也好。
往后就是理财,就是努力的建造一个围绕着自己的“生态圈”。尔后,想法子做了活水。
这活水不是为着她自己,而是给那些遗孤们一个家,一份未来的无限可能。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万蓁蓁没想着求什么大因果,她更多的就是想做些什么。许是,也会留下属于她个人的印记吧。
“贵妃娘娘。”一个声音打断万蓁蓁的思绪。
“婉嫔。”万蓁蓁瞧着凑近处,对她温柔一笑,唤一声的婉嫔。万蓁蓁问道:“你可有事?”
“瞧贵妃娘娘一直唇畔含笑,许是娘娘有喜事。臣妾就是想凑近些,来讨一点喜气。”婉嫔客气的说道。
“今个的主角是六皇子大公主。本宫还是来沾喜意的。”万蓁蓁一指旁边不远处的崔淑妃。
万蓁蓁笑道:“婉嫔,你是把主角儿落下。瞧瞧,今个不止六皇子大公主得喜,淑妃妹妹,何婉华、孔茂仪亦然。”
“真要沾喜气,你可问错主儿。”万蓁蓁用挪移大法,这话头又转回今个的主角身上。
对于结交崔淑妃等人?婉嫔不乐意。或者说怕误会。
甭看婉嫔不得宠,可婉嫔也得着一些消息。崔淑妃得意了。昭阳宫、金粟宫关注的很。
一直站在昭阳宫的立场上,也得着贾皇后的关照。
婉嫔的立场不能更改,那就得站稳立场。疏香宫于婉嫔而言,她是亲近不得。
宫廷内苑,婉嫔能亲近,还不会惹了贾皇后不悦的高位嫔妃。数来数去就万贵妃一人。
在宫廷内苑,婉嫔也是寂寥的很。她是真想接近了万贵妃。谁让万贵妃得宠。
哪怕不得万贵妃的接纳,好歹与万贵妃混一个脸熟,婉嫔也是巴不得。
奈何婉嫔的想法很好。就是万贵妃一如既往的不乐意亲近宫廷内苑的嫔妃们。
在一众的嫔妃里,万贵妃的处事态度,那就是没态度。从来对谁都是不亲近,不拒绝。
可偏偏这一幅态度貌似是天子乐于见到的。
崔淑妃没坐上淑妃的妃位前,那也是巴结过丹若宫。
那会儿得了天子的许可。奈何等着淑妃上位后,又是抱养了皇子公主。
不管是因为宫廷内苑的一些流言,还是天子的暗示。总之疏香宫与丹若宫就是疏远了。
对于那些流言?
婉嫔当然有耳闻。谁传出来的,也没一个准确的说法。
可关于流言嘛,都说万贵妃在陛下跟前拒绝抱养皇子。如此,这六皇子才会让崔淑妃抱养成功。
有人就说些难听的,说崔淑妃是捡着万贵妃不要的当了宝贝。
当然这话,也是小道流言。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讲。
皇子多尊贵,哪能被人非议。就婉嫔的想法,这一定是谣言。
要是能抱养皇子,谁会舍得拒绝?搁婉嫔的身上。要是天子许她抱养皇嗣,莫说皇子,便是一位公主,婉嫔都一定会叩谢天恩浩荡。
可事实就是婉嫔在天子的心头地位不够。没可能抱养了皇嗣。
当初她的位份够,可天子呢,宁愿晋封崔氏为淑妃。也不愿意给婉嫔一个机会。
再瞧一眼万贵妃,在婉嫔心中,她跟万贵妃是一般人。
她凭着和亲公主的名头才得天子许一个嫔位。万贵妃被造谣传着说多得圣宠。再得圣宠又如何?天子不许诺贵妃一个皇嗣。
婉嫔既是可怜自己,又是可怜贵妃。贵妃的圣宠有几许?
旁人相信贵妃真得圣宠,可婉嫔却是觉得三思慎思。
人所思,有所想,便是会表现一二。
婉嫔的怜悯之色,万蓁蓁上一辈子就用在琢磨人心上。于是万蓁蓁瞧见了。
对于万蓁蓁而言,她觉得婉嫔莫名其妙。她过得好好的,哪需要旁人的怜悯。
或者说她便是过得不好,也不需要旁人的怜悯。人嘛,一辈子的道路自己选择。结果如何 ?那当然是自己担着。
万蓁蓁想着这些时,就寻着话打发走婉嫔。万蓁蓁没想着跟婉嫔凑一堆。她俩不亲近,没必要在这等场合里给外人一些遐想。
等着吉时将至。
天子亲临,太后亲临,这一对天家母子是一起到来。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先向天子行大礼。尔后,又向太后行大礼,再向皇后行大礼。
可谓是礼甚多。奈何宫廷之内,规矩就是繁多。
天子不多语,倒是恭请太后娘娘安坐。此时此刻,天子表示天家孝道为先。
待小黄门喊话,吉时到。此时就是拭儿礼正式开始。
于万蓁蓁而言,她既然是看客,那就是默默观察即可。
六皇子大公主被崔淑妃照顾的妥帖,周岁的娃娃瞧着圆润可人。
他们这一对兄妹穿着小小小号的皇子吉服,公主吉服。梳妆打扮上,倒没有隆重。到底是皇子公主年岁还小。
就说那吉服,许多不必要的装饰,那也是去了。不过是衣服上多绣一些吉庆的纹样。
拭儿礼,最主要当然是抓周。
这会儿的万蓁蓁瞧着六皇子抓了一本《孝经》,至于大公主是抓了一本《诗经》。
孝经,世道提倡。人伦之首。
诗经,大家赞誉,不读诗,无以言。
这六皇子大公主抓着的周岁礼,当然是皆不错,喻意甚好。
此时的小黄门也唱着祝词。
“六皇子得《孝经》,孝道为先,贤名远扬。”
“大公主得《诗经》,钟灵毓秀,聪慧无双。”
小黄门唱的祝词当然是捡着好话讲。这等时候参与的一众人也是夸着话。人人都是寻着吉祥喜庆的话夸。
“母后,您听听。皇儿皇女皆是孝顺聪慧。多好。”贾皇后在高太后跟前捧一回话道。
“皇后说的对。”高太后附合一回贾皇后的话。
这等时候,高太后乐得赞一回六皇子大公主。
也是此时,天子又开口,当场给六皇子大公主赐名。
六皇子名济远。大公主册封号静淑。
对此,甭管是六皇子李济远和大公主李静淑的养母崔淑妃,还是皇子公主的生母何婉华、孔茂仪,这三人都是忙起身谢恩。
一场周岁宴,到此,主角换人了。
皇子公主抓周后,当然被送回寝宫去。倒是宫宴,这会儿正式开始。
这等时候的主角就是崔淑妃、何婉华、孔茂仪等人。便是贾皇后也乐得给三人搭台子。
高太后更是赏了酒,赐与三位嫔妃。
有高太后的示意,三位嫔妃又向天子敬酒。若是往日,天子是不会给这等体面的。
可今日,甭管是崔淑妃敬酒,还是何婉华、孔茂仪敬酒。天子都是饮了一回。也算给三人体面。
这三人敬天子酒,那是插队了。可这一份体面是太后和皇后给的。旁的人不敢多言。
倒是皇后这会儿也是祝酒一回,天子饮了。
接来是万蓁蓁这一位贵妃,她遥遥举杯,也是祝酒一回。
对此,天子亦是饮了。
到了杨惠妃祝酒时,天子同样饮下酒。
“罢,今日诸嫔妃的盛请,朕都心领了。”话罢,天子再浅浅饮一口,又笑道:“此杯同庆,也不必再一一祝酒。免得饮过甚了。”
到婉嫔这儿,从她开始不必给天子祝酒。这就让人尴尬了。
婉嫔的心头很尴尬,对于小嫔妃而言,那就剩下失落了。
宫中酒宴,那当然有歌舞相伴。今个有命妇进宫,于是乐人坊便是献歌献舞。
等一场宫宴结束时。
何婉华、孔茂仪又得着昭阳宫的宫人传话。皇后恩典,许二位嫔妃家的女眷见一见亲人。
在昭阳宫的偏殿里。
何婉华见着生母,孔茂仪也见着嫡母。
对于何婉华而言,见到生母,她很欣喜。千言万语,一时尽是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喜极而泣。
至于孔茂仪见到嫡母,她们母女是相对无言。
倒是孔茂仪的嫡母先开口。免不得是说些吉祥话。
这些吉祥话落在孔茂仪的耳里更像是场面话。
对于孔茂仪而言,她更想见生母。可惜,她的生母不是朝廷命妇,没有特殊的大恩典,也没法子进宫。
宏治八年,春日,百花时节,扬扬洒洒的过去。
夏日更匆匆。待秋日时,万蓁蓁瞧着秋菊朵朵开,各有美色,美不胜收。
便这等收获的好时节,万蓁蓁瞧着帐本,她更开心。今年的收成真不错。
“嬷嬷回来了。”万蓁蓁搁下帐本,她瞧着归来的万嬷嬷。
“孔茂仪的情况如何?”万蓁蓁问道。
“禀贵妃娘娘,孔茂仪的情况不妥当。”万嬷嬷讲一讲去疏香宫的见闻。
孔茂仪在秋日又病一场。在万蓁蓁的心里,这一位孔茂仪也成了病西施。
对于孔茂仪嘛?
万蓁蓁的印象不怎么深刻。毕竟前世今生已经改变太多。
前世里,这一位孔茂仪瞧着活得寿数不错。至少万蓁蓁殁了时,这一位孔氏还是活得好好的。
当然前世的孔茂仪可没有晋位份,这一位就是孔选侍。
前世的孔选侍没晋位,当然是因为她没有生下皇嗣。
膝下无嗣,寿数无碍。如今生下大公主,倒是一个大好活人变成了病西施。
多想一想,再琢磨了,这怎么看,这里面都有问题。
只是这关系着疏香宫,也轮不到万蓁蓁当家作主。
疏香宫的主位是淑妃,宫廷内苑的宫权也有当家主母的中宫皇后管辖。
万蓁蓁只是贵妃,她能指使了丹若宫,把丹若宫管的妥帖,这就是用十分心力。旁的,万蓁蓁管不了。
万蓁蓁把自己钉在观众的位置上,那么,她就只能做观众。
宫廷内苑,心如明镜的聪明人多着。万蓁蓁已经听得一些小道消息。
可不指她关注着疏香宫,昭阳宫也罢,金粟宫也罢,那是同样关注的很。
要说这里面的猫腻没人发现?万蓁蓁不相信。
就是泰和宫的天子在疏香宫,那肯定也是搁了眼睛耳朵。只不过一些事情天子不乐意多问。
天子是皇子公主的君父,宏治帝李子彻都保持沉默,万蓁蓁当然得跟君父站一个立场。
“送过礼,便也罢。疏香宫的事情,我这儿倒不好多理会。没得让淑妃误会了。”万蓁蓁的态度明显。
此事到此为止。丹若宫跟往常一样的态度,那就是不掺合。
对于万蓁蓁而言,有心力掺合宫廷内苑的明争暗斗,不如攻略了“李郎”的进度条。
或者说更不如花了心思多理财,多挣财源活水,尔后,救济更多的禁军遗孤。
对于这一个世道而言,多种几颗种子,多投资在孩子身上。那才最好。毕竟无论哪一个世道里,前前世,前世,又或者今生。
在万蓁蓁的观念里,孩子是希望,种子也会发芽。
那等希望,那等种子,万一呢,万一长成参天大树,那时候就可以庇护一方。
万蓁蓁觉得前世的自己已经过够了蝇营狗苟的人生。这一辈子她想过一点光明的人生。
何谓光明,心不染尘埃便是。
如何不染尘埃,当然是多做让自己欢喜之事。
培养孩子,做好一个好养母,于万蓁蓁而言就是能让心灵不蒙尘埃的欢喜之事。
又两日。
万蓁蓁得着万嬷嬷禀明宫外的消息。
“娘娘,那些女子都一一妥当安置好了。”万嬷嬷禀完话,还是拿出一本名录递上。
万蓁蓁接过来,她瞧过里面的画押。有人是签名按指印。更有人只是按了指印。
对于万蓁蓁而言,这些需要安置的女子。她们皆是伎子出身。
她们来源也复杂,可源头全在曲忠一案里,那些做恶之人名下的伎楼。
若是男丁,编户即可。再是给一条活路,总归是有法子的。
可女子呢?这些女子的出身都不算好。名声,这一辈子也坏了。
可万蓁蓁救人,总归
要救到底。若不能救到底,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救。这世间最可恶的事情可能就是给予人希望,再是打碎它。
不见光明,不知黑暗的恶。
于万蓁蓁而言,这是一件花了极大心力的事情。那些女子的未来,万蓁蓁管了,也不过是给一条活路。
便是让商社带她们离开顺天府,去一些遥远的地方。一个不会让人知道她们根脚的地方。
可去这些地方之前呢?
万蓁蓁能做的,不过是让医女检查她们的身体。是否健康?
若健康,当然可以谋未来。若不健康呢?万蓁蓁可能又要给另外的一条活路。
方方面面,事情从来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更难。当然了,这一桩事情,万蓁蓁没瞒了宏治帝。还从帝王那里要来一点办事的费用。
甭管万蓁蓁如何媚惑帝王,又或者哀哀相求。总归从帝王的腰包里掏出来银钱。
如今万嬷嬷禀上来的事情,便是这些女子都一一安顿妥善。
身体健康的,她们一一有了一个家庭,一份未来。
万蓁蓁做的不多,不过许她们每一人一份很薄很薄的嫁妆。
民间而言,不过是四季衣裳罢了,一床被子。如此,便足矣。
这花费于贵妃而言是不多。真正花消的大头在路途上的花销。至于让这些女子学一点手艺,好歹学会做家常的饭食,补一个衣裳啥的。
这些不算大功夫。反正有手就行。
“嬷嬷,今年给商社的分红添一些吧。我想,大家伙都受累了。”万蓁蓁有一点于心不忍,她是一句吩咐,可下面人却是跑断腿的忙碌。
让人多办事,当然就得给好处。至少万蓁蓁认为她是恩怨分明之辈。不会想着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多吃草料。
“贵妃娘娘,这恩典好给,可往后一旦成惯例,奴婢觉得就不好了。太靡费。不若您给赐赏,只此一回的特例。”万嬷嬷建议道。
“……”万蓁蓁沉默片刻。
想一想商社的薪水在这一个世道里,也好像确实不低了。头一等的体面收入。
再多给,万蓁蓁不心疼自己的小金库,她是想着来年若能多收养禁军遗孤,多一人,便是多一份希望。
“罢,就依嬷嬷的意思。”万蓁蓁想了想后,还是赞同万嬷嬷的建议。
“也是我思虑不周。嬷嬷,往后你再有好的建议,尽管提,多为我查漏补缺了。”万蓁蓁笑道。
“贵妃娘娘,是您会体贴人。您就是太心善。您是奴婢的主子。您有吩咐,奴婢一定斗胆建议了。”万嬷嬷忙回话道。
对于万嬷嬷,万蓁蓁的印象太好。
在万蓁蓁的心里,丹若宫缺谁,都不能缺了万嬷嬷。有万嬷嬷,万蓁蓁太省心省事。
“嬷嬷,您是谦虚了。要我讲,我这身边就是离不得你。缺了你,我觉着哪儿都不得劲了。”万蓁蓁笑道。
“贵妃娘娘,您这般夸,奴婢听着心头澎湃。您夸得太过了。”万嬷嬷赶紧表态。
于万嬷嬷而言,能在贵妃跟前当差,她也欢喜。主要是贵妃真给权利,真放手。
万嬷嬷挺喜欢这般忙碌一点的时光。毕竟当差管事,更是管人。那等做成事,就会有的成就感嘛,真就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第65章
对于万蓁蓁而言, 她不关心了疏香宫的事情。不是当事人,不管旁人事。
寿康宫。
高太后跟天子李子彻在商量事情。这商量的也不是疏香宫的事情。毕竟孔茂仪成了病西施这样的一点小事,还真上不了寿康宫高太后的台面。
“济仁, 济成还小。哀家真舍不得。”高太后抚养了三皇子四皇子,她当然喜欢了寿康宫里多一些小郎的欢笑声,添一些的热闹。
“母后, 已经缓了一年。来年,济仁济成七岁,不可再拖延了。他们兄弟二人都应该搬去皇子所, 也应该正式进学。”对于李子彻而言。
哪一个儿子是亲儿子,对于皇子的培养不能太松懈。
搬去皇子所,让皇子开始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吗?
皇子在哪住,都不会缺着跟前的侍候人。
搬去皇子所, 那是让皇子在精神上独立。自己的寝殿,自己的仆从侍卫, 自己当家作主。
“罢, 罢,全依天子的意思。”高太后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宏治八年, 春末, 三皇子四皇子就应该搬去皇子所。那会儿的高太后舍不得。
拖来拖去,也便是延缓了一年的时光。至于进学?
没正式的搬家,天子就发话免了。
这一切落在高太后的眼中, 这是天子的暗示。暗示什么?
暗示高太后为亲孙儿考虑,那就应该舍了雏鹰,让雏鹰学会自己飞翔。
天子的暗示, 高太后当然瞧懂了。如今天子再开口,高太后也便是顺水推舟, 没想着真跟天子较劲儿。
天子在亲娘这里一说,做通了亲娘的思想工作。
等这事情由高太后跟三皇子四皇子一讲。两位皇子就是委屈巴巴。
次日。
高太后跟两个亲孙子用过膳食。此时在午间。
高太后说道:“济仁、济成,哀家同意你们父皇的意思,明年春,你们兄弟二人要搬去皇子所,也要正式的进学了。”
“皇祖母,我舍不得您。”三皇子说道。
“我也舍不得皇祖母。”四皇子一样讲话道。
“哀家也舍不得啊。可你们总要学文习武,学成一身本事,如此,将来才能给你们父皇分忧。”高太后感慨一回。
“孙儿就想留在寿康宫,想在皇祖母跟前嬉戏。能逗皇祖母一笑,孙儿也开心。孙儿若不在皇祖母跟前,日日不得见,孙儿,孙儿舍不得皇祖母。”三皇子说话时,他的声音都带了一些哽咽。
三皇子委曲的模样,让高太后瞧着心酸。
四皇子在旁边也是要哭的模样,也是嚷嚷着舍不得高太后。
这把高太后弄得都要哭一场。
一时间,这午间的美好时刻也是气氛变了,变得没往昔的欢快。
最后,还是高嬷嬷来劝话。
“太后娘娘,如今还是宏治八年。要搬家,二位殿下也是来年再搬家。您莫急。这年节前,二位殿下能多陪陪您。”高嬷嬷劝话道。
“再说,二位殿下就是搬去皇子所。只要二位殿下乐意,还是可以天天来寿康宫,来给太后娘娘问安。”高嬷嬷又劝话道。
左劝右劝,高嬷嬷费尽了唇舌功夫,总算是哄好高太后。
有高嬷嬷的态度,三皇子四皇子也是回味过来。这会儿一起哄了高太后。
如此,高太后才是展了笑颜。高太后开心了,寿康宫的气氛又是好起来。
寿康宫里,高太后的心情好起来。
疏香宫里,后殿,东侧殿。
何婉华捂嘴咳一回,她跟身边的大宫女讲道:“我这病了,莫不成就是对面孔氏传染的?”
“婉华,奴婢已经求过话,求淑妃娘娘传太医。”大宫女小心劝道:“等太医来,一定能治好了婉华的病。”
至于是不是对面西侧殿孔茂仪传染的病气,才会让何婉华也病了?
大宫女不敢揣测。可心头嘛,就跟何婉华有一样的想法。
疏香宫里,后殿的两位嫔妃病了。这等事情当然惹人眼。
昭阳宫,椒房殿。
贾皇后传了太医,还是问了孔茂仪和何婉华的病情。
对于贾皇后而言,本来孔茂仪病了,这等事情由着疏香宫的主殿崔淑妃料理就是。
可崔淑妃办事不牢靠,孔茂仪成了病西施,这病情未痊愈,还让何婉华再病一场?
要知道疏香宫里可住着六皇子李济远,大公主李静淑。
“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医给皇后见礼。
“免。”贾皇后瞧着进殿内的太医,客气一句。
“谢皇后娘娘恩典。”太医谢恩 ,尔后,方才起身。
太医侍立,等待皇后问寻。此时,贾皇后不耽搁,开门见山就问孔茂仪和何婉华的病情究竟怎么回事。
太医本着事情讲事情。
贾皇后也听了一个明白。孔茂仪是老毛病,就是郁结于心,再则身子骨弱。
至于为何身子骨弱?可能是郁结于心耽搁的。
何婉华病一场,也是因着冬日寒凉没注意,当然,也有原由,身子骨差了点,如此才会染上孔茂仪的病气。
这二人病了,只能说巧合,是很可能,也是必然。
“她二人的病情,仔细调养,几时可以痊愈?”贾皇后关心的问道。
“仔细调养。半月左右,即可痊愈。”太医躬身回道。
“如此就好。还需太医多尽心,早日治好何婉华、孔茂仪二人。”贾皇后叮嘱一番。
太医躬身应诺。
如此,贾皇后吩咐一番,再是画一个饼。即二位嫔妃痊愈,治好二位嫔妃的太医当得昭阳宫的重赏。
重赏要拿到?当然得治好人。
如今嘛,就是画的一个饼。还吃不到,只能望梅止渴。
冬日,天越来越冷。
丹若宫,万蓁蓁在描梅,在画了九九消寒图。
这一日,就在万蓁蓁描好今日的九九消寒图时。
万嬷嬷进殿内,她向贵妃禀话,道:“娘娘,出事了。”
万蓁蓁搁下手中的九九消寒图。她抬头,跟万嬷嬷问道:“嬷嬷,你细说,慢慢说。”
万蓁蓁准备听一听,这宫廷内苑又出什么大事?
“真是大事。”万嬷嬷不含糊,赶紧的讲了事情来胧去脉。
万蓁蓁听一个清楚,也知道头尾。听罢,万蓁蓁说道:“确实是大事。”
说起来,昭阳宫今个来一个哭喊了皇后做主的宫女。
宫女就是从疏香宫跑出来的,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宫女姓任,任宫女是侍候何婉华的宫人。今个何婉华出事了。
对于任宫女而言,她来喊冤枉,来替何婉华喊委屈。当然就是疏香宫出了一手包天的人物,还是草菅人命。
谁能在疏香宫做到一手遮天?除崔淑妃外,不做第二人选。
贾皇后见了任宫女,也接了任宫女的喊冤。尔后,就领了人手去疏香宫。
一去疏香宫,才知道疏香宫也乱了一番。何婉华差一点就殁了。
人没死,倒是被救过来。太医请脉,说是吃错药,中毒了。
谁给下药?当然请太医一一查验。
最后查出来的源头落崔淑妃的身上。原来崔淑妃赐给何婉华的药材有问题。
崔淑妃不止给何婉华赐了药材,孔茂仪那一边也有。
如此,再请太医一验,问题就出在药材上。
何婉华是用量大一些,跟太医一直开的方子冲突,如此就是奈不住冲突的药性,差一点就一命呜呼。
孔茂仪一直是少量服药,偶尔服药,这是拖来拖去,久病难治。
这事情一闹出来,崔淑妃也喊冤。
崔淑妃说她赐药材,这些药材送进宫时,全请太医瞧过的。真是没问题。
如何送到何婉华、孔茂仪跟前,又闹出来问题。摆明是二人乱吃药。
补不补,什么补药能吃?那不是要问了太医嘛。
不问太医,自己乱吃。这才是乱弹琴。
崔淑妃一直给自己辩解。可贾皇后在一众真相面前,倒没怎么采纳了崔淑妃的辩解。
疏香宫里,说是乱套了?
这如今就在于六皇子、大公主的抚养问题上。
崔淑妃真出事,六皇子大公主谁来抚养?
“嬷嬷,依你看,你说说,崔淑妃真冤枉吗?”万蓁蓁问道。
“回贵妃娘娘,赠他人药材,在宫廷内苑从来是忌讳。淑妃自己先犯错,要说无辜,奴婢瞧着真不像。”万嬷嬷讲道。
“我跟嬷嬷一个看法。”万蓁蓁回道。
“可崔淑妃也不会如此傻。真是摆明了的坑,她还跳。嬷嬷,我琢磨着,淑妃指不定还有后手。”万蓁蓁笑道。
凭何?
不需要证据,万蓁蓁就凭着直觉。要说崔淑妃这般就容易栽了?
那一位淑妃的妃位也太不值钱。或者说何婉华、孔茂仪生病一事,这真是一场荒唐。
究竟崔淑妃故意送药材,还是何婉华、孔茂仪故意吃错药?
这事情有得说法。
“奴婢愚笨,贵妃娘娘您考虑的更周全。”万嬷嬷回道。
“我哪里考虑的周全,不过猜测一二。”万蓁蓁轻轻摆摆手。
“罢,这事情由着皇后娘娘做主,且瞧一瞧吧,总会水落石出的。”万蓁蓁不着急下结论,到最后,反正总会有一个示之于众的结果。
丹若宫的万贵妃不在意这事情。可有些人在意的很。
长寿宫。
婉嫔就关注着这一桩事情。婉嫔跑昭阳宫的热忱,那也高涨百分之一千。
对于婉嫔而言,一旦崔淑妃翻车了。那六皇子大公主就是空缺出来的皇嗣。婉嫔也想肖想一二。
做六皇子的养母,婉嫔不敢想。
可做了大公主的养母,婉嫔觉得可以挑战一下。
婉嫔乐得往昭阳宫跑动,贾皇后就是有一点遭不住。
这不,这一日,打发走婉嫔后。贾皇后头疼。
“嬷嬷,你可得着婉嫔的好处?”贾皇后随口一问。
“皇后娘娘明鉴,您一猜,就一个准。婉嫔今个又重赏了奴婢。就求了奴婢在皇后娘娘跟前美言几句。”贾嬷嬷赶紧把婉嫔给的好处呈上。
贾皇后瞧一眼,摆摆手,又说道:“既然是婉嫔给的,嬷嬷就收下吧。至于给婉嫔美言,你不必说了。”
“本宫心头有数的很,婉嫔求什么,她这明目张胆的就差召告全宫上下。”贾皇后头疼的就在这。
“皇后娘娘,婉嫔痴心妄想,真不成,也怨不得谁。这皇嗣归属,总归是要陛下点头啊。”贾嬷嬷说道。
这不,不止贾皇后心头有数,贾嬷嬷这等皇后的身边人一样有数。婉嫔求什么?
婉嫔就差明言,她想抱养皇嗣。
可皇嗣是谁想抱养,就一定能够抱着吗?
那要看天子点头不点头。天子不同意,一切全白搭。
“嬷嬷,你当婉嫔不想求陛下点头?”贾皇后的唇畔含起一抹笑容。
“在宫廷内苑,若不是本宫照顾婉嫔一二,婉嫔这一个嫔位又哪来的几分体面?”贾皇后为何乐意给婉嫔体面,不外乎,就是千金买马骨。
也因为有婉嫔在,有些小嫔妃是乐意巴结昭阳宫。
只是搁贾皇后的心头,这些小嫔妃就是凑数的。没谁真得了天子的亲睐。
关于疏香宫一案。贾皇后查来查去,崔淑妃似乎就逃不脱嫌隙。
便是在贾皇后要断案时。
金粟宫。
杨惠妃瞧着杨嬷嬷递上来的一份资料,她是沉默下来。
“嬷嬷,谁给的?”杨惠妃问道。
“跟疏香宫有干系。哪怕明面上查不着谁,可奴婢揣测,应该是崔淑妃。”杨嬷嬷肯定的说道。
“淑妃啊。”杨惠妃的唇畔含上一抹嘲讽的冷笑。
“真是做一个好局。”杨惠妃笑道。
“嬷嬷,有这一份证据,又跳出来几个人证。你说说,这崔淑妃一旦是无辜的。何婉华、孔茂仪二人心生毒计,二人想扳倒淑妃,恶毒设局。你说说,这何婉华和孔茂仪落不得好,是不是就会成全了崔淑妃。”杨惠妃的嘴里吐出来四个冰冷的字眼。
杨惠妃道:“去母留子。”
“去母留子。”杨嬷嬷抬头,她说道:“娘娘,淑妃真这般歹毒,要一网打尽。”
“是不是,我们慢慢瞧就是。”杨惠妃讲道。
“既然淑妃这般恶毒,我们还要帮衬疏香宫吗?”杨嬷嬷很是迟疑不决。
“当然要帮衬。”杨惠妃笑道:“站在赢家这一边,稳赢的。”
“若不帮衬一回,崔淑妃有后手,也肯定不会指望着金粟宫一家。指定,这后手就有几手活。”杨惠妃瞧得开。
“反正这事情闹出来,那是昭阳宫落了脸面。本宫瞧着昭阳宫不开心,本宫就会很开心。”杨惠妃最乐意的事情,就是给昭阳宫的贾皇后寻麻烦。
至于崔淑妃会不会捡大便宜?
这一回崔淑妃一旦脱身,她就一定会入局了。往后,甭管是昭阳宫,还是金粟宫,都是一定会高看一眼疏香宫。
疏香宫想躲后面?没可能的。
至少杨惠妃对于崔淑妃的警醒,那是排了第一位,跟昭阳宫一个位置上。
杨惠妃都要高看一眼崔淑妃。昭阳宫的贾皇后又岂能不多搁着眼睛耳朵去疏香宫,指定盯紧着。
疏香宫被封禁起来。
六皇子大公主由着宫人们照顾好。至于崔淑妃禁闭于主殿内。
后殿里,何婉华、孔茂仪也在养病,也是不能出屋子。
瞧着疏香宫,如今有一点死气沉沉的感觉。
主殿内。
崔淑妃在写经,她的态度很淡然。她的亲信崔嬷嬷的脸上有担忧之色。
瞧见此,崔淑妃似乎跟没瞧见一样。
崔淑妃的养气功夫挺好。后殿,东侧殿的何婉华就未必沉得住气。
她养病呢,她还是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
待站于窗前时,何婉华还瞅一眼对面的西侧殿。
何婉华的神色之中有着急。她讷讷无言,似想开口,又觉得双唇之间有千斤重。一时间尽是无言。
“婉华,您病着,您多歇一歇吧。”大宫女劝话道。
“我这病就是人为的。”何婉华跟应激反应一样。宫女一劝,何婉华忙大声嚷嚷。
“我等不到上面做主,我心难安。”何婉华伸手,她捂了胸口讲话道。
大宫女继续劝话。何婉华的屋里,这会儿闹腾腾的。
西侧殿,何婉华还能闹腾一番。
孔茂仪是真躺榻上,这等时候听着对面的吵闹声隐约传来。
隐隐约约,也听不清楚。就是有一点动静,就让孔茂仪歇不安生。
孔茂仪半坐起身,她跟身边的大宫女问了情况。
问罢,知道对面在嚷嚷什么。孔茂仪抿嘴,她讲话道:“争着有什么用?我这一幅破身子,我都是担忧了能不能长寿呢。”
话至此,孔茂仪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一点的灰败。
大宫女忙劝话。孔茂仪只是轻轻的摆手。
泰和宫,崇政殿。
李子彻听着马宝禀话,说昭阳宫的皇后娘娘想见一见陛下。
“给昭阳宫递话,朕一个时辰后会去见皇后。”李子彻吩咐道。
“诺。”马宝应下话。
昭阳宫。
等贾皇后听到泰和宫的回信,她就心头有底儿。
一个时辰,时间匆匆如流水。这特别快的就过去。
待帝辇往昭阳宫去时。
金粟宫,杨惠妃也得着消息。她对杨嬷嬷吩咐道:“走吧,领着人证物证,本宫要去一趟昭阳宫,去叩见陛下。总要替崔淑妃求一个清白。”
“诺。”杨嬷嬷赶紧应话。
不止话应下,应该领去昭阳宫的人手,可是一个不落下。
昭阳宫里,帝驾先至,尔后,惠妃求见。
关于昭阳宫里发生什么?这事情没瞒住谁。
至少丹若宫的万蓁蓁很快就得着消息。不外乎,杨惠妃挺身而出,那是替受冤枉的崔淑妃一洗清白之身。
丹若宫里。
万蓁蓁听罢万嬷嬷的禀话,她说道:“一波三折啊。”
“嬷嬷,你瞧,这宫廷内苑的事情,我不掺合,瞧着倒是对的。这掺合了,还不知道如何恶心人。”万蓁蓁跟万嬷嬷讲道。
“贵妃娘娘高见。”万嬷嬷忙回道。
在万嬷嬷的心里,万贵妃既是心善人,也是懂人心之恶的。或许这一位万贵妃只是喜善憎恶。
于是身边人就是从了贵妃的模样,也是多行善事,不染恶事。
不染恶事,可不代表了软弱可欺。丹若宫有圣宠,万贵妃立身很稳的。
对于万贵妃收养禁军遗孤,万嬷嬷瞧着,不止瞧出来万贵妃的心善。更瞧出来万贵妃也是心有沟壑的。
“嬷嬷,你对我啊,就是谬赞了。”万蓁蓁摆摆手回道。
“奴婢是诚心的,奴婢心里,贵妃娘娘一直是心如明镜,不沾尘埃。”万嬷嬷实话实说。
“夸过了。”万蓁蓁笑道。
虽然夸过了,可好话嘛,她就爱听。
丹若宫的万贵妃可以不在意。因为她一直不关心了宫廷内苑的事情。或者说不掺合。
可有人很想掺合一手。奈何瞧着贾皇后吃憋屈了。
婉嫔就是退缩一回。
对于婉嫔而言,昭阳宫被惠妃阻击一回。还落体面。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杨惠妃得意,崔淑妃得意,昭阳宫的贾皇后不得意,站了昭阳宫立场的婉嫔当然也是开心不起来。
长寿宫里。
婉嫔是长吁短叹。婉嫔很伤心。明明有一个机会,她可能抱养了皇嗣。
那就像是一只煮熟的鸭子,没吃着时,它就飞走。这让婉嫔心疼,疼的利害。
“惠妃,淑妃。”婉嫔念叨着二人,她是真的叫一个恨啊。
可再恨,也就一个人时蛐蛐一回。真让婉嫔去挑衅了惠妃淑妃。
婉嫔没底气。或者说认清自己的地位后,婉嫔没底气。
婉嫔头上的贾皇后嘛,这一位皇后也没能给了婉嫔这一份底气。
这不,原来当了冲锋侠的婉嫔,如今也有一点缩头乌龟的架式。
寿康宫。
李子彻来一趟亲娘这儿,还跟亲娘说了昭阳宫发生的一切。
高太后听一回。听罢,她讲道:“皇后办事,如何这般不妥当?”
想当初,贾皇后就是抓着寿康宫的把柄,一举把高太后的宫权给端窝了。
现在嘛,贾皇后闹笑话,高太后不蛐蛐一回贾皇后,高太后都觉得自己高风亮节。
“皇后大意了。”李子彻给出一个答案。高太后听罢,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天子说的对,皇后是大意了。还好有惠妃帮衬皇后,惠妃协助皇后料事宫廷内苑之事,如今瞧着,倒也妥当。”高太后这一回站在杨惠妃一边讲好话。
“惠妃确实妥帖。”李子彻淡淡的讲一句。
“淑妃既然是冤枉的。天子之意,何氏孔氏当如何处置?”高太后问道。
“皇后建议撤了二人的位份。”李子彻没明说自己的意思,他先说贾皇后的建议。
“何氏孔氏的位份撤不撤,也不是大事。”高太后摆摆手。对于嫔妃一事,她也不甚在意。
在高太后眼中,这嫔妃嘛,一茬又一茬。只要皇家想,还可以继续大选。天子的嫔妃,那能够源源不断的选进来。
“哀家在意着皇孙皇孙女,济远、静淑,他二人的养母跟生母闹出事情来。这两个孩子怎么办是好?”高太后在意的是六皇子大公主。
“依母后之意,又当如何为好?”李子彻跟亲娘问道。
“不若给济远、静淑换了养母吧。”高太后建议道。
“贵妃、婉嫔都不错,她二人可以抚育济远、静淑。”高太后给出答案。
“不成。”李子彻拒绝了亲娘的建议。
“崔氏一族有功,朕来之前,也去了一趟疏香宫。淑妃向朕求情,求朕原谅何氏孔氏的一时糊涂。淑妃还说,这事情按下不表,不可张扬,以免伤了皇子公主的脸面。”李子彻简单几句,还是说明崔淑妃的态度。
崔淑妃的态度诚恳,一幅白莲华的发言。总之是何婉华孔茂仪伤了她,她不介意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了皇子公主的体面上,崔淑妃不计较了。
“淑妃这般大度?”高太后惊讶了。
对于崔淑妃受的委屈,高太后可听说了。崔淑妃做为当事人不计较。这让高太
后无话可说了。
“崔氏一族在朝堂上得用。朕总要给淑妃一点体面。”李子彻表态道。
高太后听懂亲儿子的意思。她开口,讲话道:“既然淑妃都愿意按下不表,当无事发生。那何氏孔氏,倒也不好重罚。”
“依天子之意,又当如何?”高太后反问。
“给何氏孔氏挪了寝宫。朕瞧着,疏香宫的隔壁,朝华宫即可。往后,就让何氏孔氏安心静养,无诏,也不必出了朝华宫。”这便是李子彻这一位天子的态度。
朝华宫,一座好好的宫殿,一旦让何婉华和孔茂仪搬进宫。
许进,还不许嫔妃出来。这跟冷宫,那没两样。
天子的意思,高太后听懂了。
高太后琢磨一番,想着天子之言,崔氏一族得用。
“淑妃受委屈了。继续让她天天瞅着何氏孔氏,也确实为难人。如此,便依天子的办法,确实是妥帖不过的。”高太后赞同一回亲儿子的办法。
太后、天子,这天家母子的看法一样。这事情当然也算收尾。
病中的何婉华、孔茂仪二人给搬了一回家。哪怕何婉华、孔茂仪闹了委屈。
可惠妃出马,人证物证俱全。让何婉华、孔茂仪的喊冤枉,那也是堵在喉头里,再也发不声儿来。
朝华宫。
何婉华被搬过去居住,孔茂仪亦然。这二人继续住了对面,还是做了邻居。
第66章
疏香宫, 主殿内。
崔淑妃瞧着在殿内玩耍的六皇子和大公主。她的唇畔含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嬷嬷。”崔淑妃唤一声。
“娘娘,您请吩咐。”崔嬷嬷忙回道。
“让人照顾好朝华宫的何氏、孔氏二人。”崔淑妃吩咐道。
崔嬷嬷一听,小心的比划一个手势后, 她又态度严肃的回道:“奴婢明白。”
“嬷嬷,你误会了。”崔淑妃瞧着崔嬷嬷的手势,她轻轻摆摆手。
“嬷嬷, 本宫的话语,就是字面的意思。本宫的心思,就想着让何氏孔氏二人好好活着。本宫可盼着二人长命百岁。”崔淑妃一幅温柔小意的模样。
崔淑妃的话语让崔嬷嬷愣在当场。
“娘娘, 您抚育了六皇子大公主。一旦何婉华孔茂仪安安稳稳的,将来……”崔嬷嬷小心的瞄一眼六皇子大公主,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没法子讲出来。
去母留子,多少人的套路。
自古套路得人心, 这就说明这套路老归老,那是有用啊。
崔嬷嬷态度也说明了, 她担忧崔淑妃忙碌来忙碌去, 忙碌成了一场空。
要知道何婉华好好的,孔茂仪好好的。这二人的背后可有家族。
万一将来, 将来六皇子大公主长大了, 那是亲近生母咋办?
崔嬷嬷有一些话没说完,话至半,崔淑妃摆摆手, 崔嬷嬷住了嘴。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崔淑妃感慨一回。
“世人错了。”崔淑妃一幅悲天悯人的态度,她又道:“本宫既然抚育了济远、静淑, 当然会爱屋及乌。何氏、孔氏于本宫无恩,于济远和静淑却有生育之恩。本宫总不好让济远和静淑的人生里留了遗憾。”
崔淑妃笑道:“再说了, 养恩比生恩大。本宫一心一意的抚育济远、静淑。他们兄妹二人长大了,总归会是知礼守礼的好人儿。”
在崔淑妃的话里,能说的好话,全让她说了。
崔嬷嬷只能无奈点头,应一声“诺”。
崔淑妃吩咐话,崔嬷嬷当然得办妥事情。疏香宫的主位娘娘照顾了朝华宫的何婉华、孔茂仪二人。
这二位住冷宫里,当了受冷落的嫔妃日子倒也不算太难。总归能熬一熬。
宏治八年,冬。
冬日的年节近了,就是这般的时节里,宫廷内苑里,杨惠妃最近跟崔淑妃走得挺近。
这一切挺让贾皇后觉得碍眼。可惜,贾皇后瞧着碍眼,她还得忍了。
谁让杨惠妃协理宫务,崔淑妃的背后不止娘家强势,还抚育皇嗣。
这二人哪一个落贾皇后眼中都不是善茬。
宏治八年,年节过了。
迎来宏治九年。宏治九年,一开春,三皇子四皇子就从寿康宫搬走,搬进皇子所里。
住进皇子所,于三皇子四皇子而言就是一个新开始。不止要学会当家作主,还要正式进学,习文学武。
金粟宫。
春日,明媚时节,百花盛开。
杨惠妃坐于窗前赏花,她不止在赏花,更是在思量一些事情。
“嬷嬷。”杨惠妃收回走神的思绪,她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杨嬷嬷身上,她吩咐道:“走,本宫要去一趟疏香宫。”
杨惠妃要去疏香宫做客,说走就走,也不拖泥带水的。
疏香宫,主殿内。
等着崔淑妃知道杨惠妃来时,她忙起身,尔事,迎一迎进殿内的杨惠妃。
“惠妃姐姐来做客,真是稀罕的贵客。”崔淑妃与杨惠妃相互之间见一个平礼。
此时,一听崔淑妃这般讲话,杨惠妃笑道:“我成稀罕的客人,却也叨扰了淑妃妹妹。”
“不叨扰,惠妃姐姐能来做客,我是巴不得。”崔淑妃笑道。
“惠妃姐姐,您请落坐。”崔淑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惠妃没客气,便是落坐了。
在主客都落坐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崔淑妃请杨惠妃吃茶,杨惠妃没拒绝。
“我来了,就得在妹妹这里多吃一盏。”杨惠妃笑道。
“这茶是娘家母亲送进宫来的。说是自家茶庄里专门采摘的。正巧,也请惠妃姐姐品评一番。”崔淑妃说了茶的来源。
崔淑妃一讲,杨惠妃应了。二人就品茶一事,还是闲聊一小会儿。
茶品过,闲话也讲的差不离。总算是要入正题。
此时,杨惠妃的目光扫一眼殿内的侍候宫人们。
杨惠妃的目光给了,嘴皮子的功夫却不动。崔淑妃一瞧,摆摆手,让侍候的宫人们退下。
杨惠妃也给领来的宫人摆摆手,示意退下。
二位妃位有吩咐,宫人们自是遵从。一一福礼后,一道告退离开。
殿内剩下杨惠妃、崔淑妃二人。
杨惠妃的目光落在崔淑妃的身上,她讲道:“去年冬,淑妃妹妹被人冤枉一事,我是顺道做了一回青天大老爷,还得着陛下一顿的夸赞。”
杨惠妃讲起去年旧事。
崔淑妃赶紧说道:“妹妹要谢谢惠妃姐姐的主持公道。”
“当不得。”杨惠妃摆摆手。
不是客气话,杨惠妃最清楚,崔淑妃哪里需要她来做青天大老爷。
明显着,曾住疏香宫的何婉华也罢,孔茂仪也罢,全是掉进局里。
谁设的局?除了崔淑妃,杨惠妃不做第二人选。
凭着结果,杨惠妃就能推演出来,崔淑妃怕是瞧着住一座宫廷里的何婉华、孔茂仪二人不顺眼好久。
要知道皇嗣跟生母相处多了,这能跟养母亲近吗?
杨惠妃都会怀疑的事情,相信崔淑妃也一定会怀疑。
一不做,二不休,崔淑妃设一个局,何婉华和孔茂仪落进去。
这要怪,就怪不到崔淑妃头上,只能怨了何婉华和孔茂仪太贪婪。
人嘛,总要替自己犯下的错处赎罪。
在杨惠妃眼中,何婉华和孔茂仪也不清白。这二人敢跳坑,敢坑崔淑妃。说白了,曾住疏香宫的三位嫔妃,三人都不清白。
不过是谁更棋高一招。最后结果显现出来,崔淑妃棋高一招。何婉华和孔茂仪替人做嫁衣裳。
“崔妹妹,有一事,我也不瞒你。”杨惠妃讲了来意。
去年帮衬一回崔淑妃,杨惠妃就是顺水推舟。凭的就是崔淑妃一定有后手。反正她不帮衬,也会有人帮衬。
干脆一点,杨惠妃自己揽了这一桩人情。让崔淑妃欠上一份人情债。
对于杨惠妃而言,插手了这一桩事情,她当然要查一个仔细。
也便是在这一个过程里,杨惠妃发现了另外一些事情的端倪。一些帝王曾经瞒了,又没封口太严的事情。
最惹杨惠妃在意的,还是这等陈年旧案,那是能拿捏住贾皇后的把柄。
“妹妹也知,若是高皇贵妃与五皇子还活着,这二位于寿康宫,于高氏一族多重要。”杨惠妃点了故去的旧人。
这不废话。
不止杨
惠妃知道这等事情,崔淑妃当然也知道。
高皇贵妃多得圣宠,没眼瞎的都知道。至于五皇子嘛,五皇子若不是殁了。
那一定是寿康宫的心肝宝贝,又哪还有三皇子四皇子的戏码上演。
“惠妃姐姐,您可别卖关子,您赶紧讲了要紧的地方吧。”崔淑妃笑着催话道。
一听崔淑妃此言,杨惠妃也不含糊了,她讲道:“我发现高皇贵妃殁了,这事情里面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
“……”崔淑妃沉默片刻。
“惠妃姐姐,您确定,您没说错话?”崔淑妃再三确认。
“这等大事,我哪敢掺了半分假话。”杨惠妃赶紧回道。
此时的杨惠妃不耽搁,她一五一十的说了自己的发现。
崔淑妃听完,问道:“那依惠妃姐姐之言,我们能做什么?”
“我和淑妃妹妹当然是什么也不做。不过就是当了递消息的小人物。”杨惠妃指一指自己,再指一指崔淑妃。
“为免着出篓子,我来寻淑妃妹妹,也想借一借淑妃妹妹的能耐啊。”杨惠妃说的意味深长。
这等当传递消息的小人物,杨惠妃当然能干成。
可凭什么啊?
杨惠妃还怕事情泄漏,到时候,她成了始作俑者,崔淑妃站岸边清清白白。
杨惠妃已经瞧过崔淑妃演绎了白莲花的模样,真是好一幅纯洁无暇,总之,落杨惠妃眼里,淑妃装裱手段太高明。
对于崔淑妃嘛,杨惠妃总防一手的。
真要涉水干事情,依着杨惠妃的想法,当然是二人一起行动。
万一成了,二人就是默默无闻的“英雄”。万一不成,真是恶了昭阳宫的贾皇后,也不能杨惠妃一人集火于身。总得拉了崔淑妃一道来挡一挡昭阳宫的事后报复。
杨惠妃已经干了事前的查寻,也寻着一些眉目。如今就是想拽了崔淑妃上贼船。
崔淑妃琢磨片刻后,她同意了。
来一趟疏香宫,杨惠妃收获满满。
再回金粟宫,杨惠妃跟杨嬷嬷吩咐话,说道:“嬷嬷,往后盯紧疏香宫的淑妃。”
凭着一拉拢,崔淑妃就乐意涉水干事情。这说明什么?
落杨惠妃的眼中,这就是崔淑妃的心气高了,志向大了。
有皇嗣的妃位娘娘,这心气高,那能高到哪儿?当然是殷殷期待帝王百年之后的变局。
志向大了,那又大在哪儿?当然是对于皇太后的宝座有奢望。
杨惠妃也是奢望着皇太后的宝座。对于她而言,崔淑妃也算得上了牌桌的对家。
只是目前嘛,昭阳宫还是拦路石,还是最大的拦路石。
在昭阳宫没倒台前,杨惠妃还不想跟崔淑妃斗起来。
金粟宫跟疏香宫的斗法,总得在昭阳宫倒台以后嘛。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杨嬷嬷应下杨惠妃的吩咐。
又一日,丹若宫,主殿内。
万蓁蓁梳妆打扮好,她坐上辇轿往昭阳宫去。
此时是天光微明。万蓁蓁到了昭阳宫时,她是踩点到的。
此时殿内,嫔妃们已经坐满一堂。万蓁蓁一到,诸嫔妃起身向她问安。
万蓁蓁虚虚一扶,客气请诸人免礼。
走到左上首落坐后,万蓁蓁静静的候着。
不过小片刻后,贾皇后到了。
此时万蓁蓁与诸嫔妃们一道向皇后见礼问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贾皇后笑道。
此时的贾皇后气色不错,她是客气的虚虚一扶。
在众嫔妃谢过话,一一起身后。贾皇后又赐座。
众嫔妃再谢,尔后,一一落坐。
此时的贾皇后跟杨惠妃问过大皇子的近况,再关心一二疏香宫的六皇子大公主近况。
落杨惠妃的嘴里,大皇子李济民一切安好。
至于崔淑妃嘛,她也是一样的态度。免不得还是说几桩六皇子大公主的趣事。
贾皇后乐得听一听,还是跟崔淑妃聊一聊育儿趣事。
在场的嫔妃们只是听客,就只能听着。
万蓁蓁略扫一眼,也大概瞧过众人的神情。万蓁蓁瞧得出来,有些人是羡慕,有些人是麻木。真是一番话,落众人耳里后,便是引起不一样的情绪。
众生相,众生皆不一样。人嘛,悲欢亦不相同。
万蓁蓁很坦然,既不羡慕,亦不麻木。或者说她寻着人生的方向,她如今坦坦荡荡。
在昭阳宫里,贾皇后关心过皇子公主。尔后,就是发话,领了诸嫔妃往寿康宫去给太后娘娘问安。
从昭阳宫至寿康宫。
万蓁蓁坐着辇轿,她是沉默不多言,一直当着一名合格的观众。
不是什么卓尔不群,纯粹就是她不想结交旁人的因果。
少沾困果,少染事非。万蓁蓁觉得丹若宫若是闭门谢客,混成小楼一团春,自是赏花客。
等到寿康宫。
众人在贾皇后的带领下又向太后娘娘见礼问安。
高太后慈祥的唤起,给众人赐坐。
这会儿的高太后跟往常一样,还是关心一番皇子公主。如何关心?
当然是跟皇子公主的生母、养母问一问情况。
问皇子生母,就是问了贾皇后、杨惠妃。
问皇子公主养母,便是问了崔淑妃。
等着问过皇子公主的近况。高太后的目光又落在贾皇后身上。
贾皇后瞧着高太后端详的目光,她问道:“母后瞧着儿媳仔细打量,可是儿媳哪一处跟往昔不同?”
贾皇后问话,高太后笑回道:“哀家就瞧着皇后气色好。”
“借母后吉言,儿媳就盼着气色好。气色好,才是长寿之相。”贾皇后笑道。
“要论起来,儿媳这是随母后。我们婆媳指定都是长寿之相,福禄延绵。”贾皇后夸自个,也把高太后捧一捧。
“哈哈哈……”听罢贾皇后的话,高太后笑一回。
请安之时,贾皇后最喜捧一捧太后。不止贾皇后这般,在场之人,只要能插上话,谁都一样。
没谁会蠢得跟太后做对,说了让太后不喜的话语。
待请安结束后,当然是皇后嫔妃,各回各宫。
寿康宫,慈仁斋。
高太后回了寝殿内,她跟身边的高嬷嬷说道:“今个瞧着皇后气色好,真好啊。”
“……”高嬷嬷沉默不语。
高嬷嬷太清楚,太后娘娘说的反话。真不是夸皇后的。
“哀家今个一瞧着皇后荣光万丈,立于众人之上。哀家心里难受,哀家想到可怜的亲侄女。”高太后说起旧人来。
“锦秀当年,也是多讨哀家的喜欢。”高太后说起亲侄女,她的目光柔和三分。
“还有济安,若是济安活着……”话至此,高太后也沉默下来。
对于侄女高锦秀,高太后是惋惜的。对于亲孙李济安,高太后更是想一想就难受。
流着高氏一族血脉的皇子,一旦活着,于高氏一族而言,那就是荣耀的保证。
可惜,五皇子李济安殁了。不止五皇子殁了,高太后的亲侄女高锦秀也殁了。
“哀家老了。”高太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又感慨着说了这一句话。
“太后娘娘,您能长命百岁。您的福寿还长着。”高嬷嬷赶紧回话道。
“人老了,要服老。这是哀家一直的态度。”高太后摆摆手。这等骗人的鬼话,她听听,哄一哄自己就当一个乐子。
可当真吗?
高太后知道的,她这破身子老了。人老了,一些老毛病就总爱犯了。
高太后时不时的小病一场。小病嘛,也不明显。就是太医开的太平方子吃一吃。
真不是大问题,就是人老了的后遗症。反正养一养,大毛病也没有。
可这些说明什么?
落高太后眼中,就说明了她的寿数也七七八八,那就长久不了。
熬一天,也不过是凭着太医们的调养功夫一直熬着。
能熬到哪一天?高太后不知道。
可一想到,她这一位寿康宫的女主人不在了。到时候泰和宫里的天子跟高氏一族又会多亲近?
高太后不敢奢望 。
这些年里,高太后也算看明白亲儿子宏治帝。
要说天子对于舅舅家没感情,那真不至于。对于舅舅家,天子是有感情。
可这一份感情,那重量嘛,就有得商量。一旦对上朝堂社稷,高氏一族就是全没了,天子肯定会心疼。
但是,如果能给李氏皇朝的社稷江山添砖加瓦,宏治帝李子彻一定不会手软。
人老了,更念旧。
对于李氏皇朝,怎么都轮不到高太后操心。那是宏治帝要操心的。
这高太后颐养天年,慢慢的就是把感情挪移到三皇子四皇子身上,尔后,也是挪移到娘家人身上。
三皇子四皇子将来求前程,有嫡亲舅祖家的势力支持,那前程总归好些。
或者说,这在高太后眼中是相辅相成。
高太后盼着三皇子四皇子好,也同样盼着娘家高氏一族更好。
“皇后呐……”高太后念叨一声。
“嬷嬷,可查清楚了,昭阳宫不无辜吧。”高太后的慈祥神色收敛起来。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高嬷嬷躬身低头,小心回道:“是的,皇后娘娘不无辜。无辜的是皇贵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
“哀家的侄女可惜了,哀家的孙儿可惜了。天子啊,天子啊,他还替皇后瞒了哀家。”高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哀伤。
“太后娘娘,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陛下对皇贵妃娘娘一往情深,奴婢是瞧了眼里,记于心上的。更何况,五皇子殿下可是陛下的亲儿子……”高嬷嬷可不敢说天子的坏话。
高嬷嬷能说的,那就是替天子辩解。或者说,高嬷嬷特别了解高太后。
天子是高太后的亲儿子,高太后能骂一骂亲儿子。
旁人,又哪有资格骂了天子。那纯粹就是活腻歪了。
“……”高太后又沉默片刻。
“也许天子已经罚过皇后了。”高太后给出这一个结论。
“这些年里,天子一直不乐意立东宫储君,哀家左思右想,一直琢磨不透原由。可能……”高太后话至此,也是沉默下来。
因为高太后想到了,天子册立东宫的时间在哪。
那是在高氏一族捅大篓子之后,贾氏一族人才辈出之时。
想着高氏一族的不争气,再想着贾氏一族拱出一位东宫储君。
高太后气得拍一下坐着的小榻。
“高氏一族,不争气呐。”高太后骂一回。
“昭阳宫,金粟宫。皇后,惠妃,哈哈哈……”高太后轻轻的笑一回。
这是笑吗?
这不是笑,这是自嘲的讥讽。高太后有一点想明白了。
或许天子对于皇后是不信任的。惠妃,也不过是天子平衡皇后用的。
“天子觉得分了皇后的宫权,不给皇后做恶的机会。这便是处罚啊。”高太后感慨一回。
“可哀家不乐意。”高太后的目光落在高嬷嬷身上。
“哀家总要替侄女,替亲孙儿讨一个公道。”高太后对高嬷嬷说道:“以血还血,以命偿命。嬷嬷,你给说说,哀家这做法可公道?”
“太后娘娘做法,自然是公道着。”高嬷嬷忙回道。
“如此,嬷嬷就替哀家忙碌一回,办一些龌龊事吧。”高太后招招手,示意高嬷嬷近前听吩咐。
什么龌龊事?
当然是说出去,让天子知晓,也会让天子为难的事情。
高太后不想摊牌。她怕,天子真左右为难。也未必会趁了寿康宫的心愿。
做为天子的亲娘,高太后有底气去干一些事情。先做嘛,等成功后。天子发现真相,那也拿寿康宫没辙。
高太后是谁?
天子亲娘。天子到时候能干嘛,除了替寿康宫扫尾外,那也干不了别的。
人老了,脾气大一点。想干嘛,高太后就想做成功。或者说,她活得够久了,在死前,总要替一些人讨一个公道。
再或者说,高太后瞧贾皇后不顺眼。凭何踩着高氏一族往上爬,还是让贾氏一族成功了。
光想想,揪得高太后心肝疼。疼的寝食难安啊。
丹若宫。
万蓁蓁一归来,继续她的查帐一事。
想理财,查帐很关键。自己不做到心头有数,又哪能做了长远的规划。
对于买卖一事,对于商社未来,万蓁蓁十二万分的关注。
这不止是她的事业,更是许多人赖以生存的根基。
一举一动,万蓁蓁总要小心一点。哪一处多挣一点,哪一处少浪费一点。积少成多,总归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点小数目又可能帮衬到一个禁军的遗孤。一个孩子又可能是一颗种子,一份希望。
万蓁蓁是盼着种下更多的种子,捧起更多的希望。
她做的不过是扎实地基,拱卫了种子的生长,拱卫了希望的升起。
在查帐一番后,万蓁蓁歇一歇,吃吃茶,尝尝点心。
这算得消遣,劳逸结合,万蓁蓁也不会让自己太劳累。
凭良心讲,万蓁蓁还是乐于宽容的对待自己。如何舒坦,如何生活。
“嬷嬷,你给讲讲,近日又有哪些宫廷趣事。”万蓁蓁跟身边百宝箱一般的万嬷嬷问道。
贵妃一问,万嬷嬷赶紧的讲一讲。
对于宫廷趣事,小道流言,万嬷嬷从来关注的很。或者说万嬷嬷也有一份责任心,一样想守护了丹若宫这一个有归属感的“家”。
听罢万嬷嬷的讲完,万蓁蓁惊讶一回。
“孔茂仪去了朝华宫,如今倒不成病西施。这身子骨还好转了啊。”万蓁蓁捂嘴笑一回。
“如此一来,那孔茂仪也容易成了长寿之人。有趣,有趣。”万蓁蓁是真觉得有趣。
孔茂仪一旦于人无害,或者说没法子显于人前,那是寂寥而活时。她这前程虽没了,可这寿数倒是还回来,一幅健康的身子骨也是慢慢的滋养回来。
只要用脑子想一想,这里头的猫腻就让人能琢磨许久了。
宏治九年,孔茂仪是从病西施养好身子骨。春日夏日,平安无恙。
往常要病一场的秋日,今年,孔茂仪也没有犯旧疾了。
孔茂仪是甩掉病西施的称号。
可昭阳宫里,贾皇后在秋日病一场。还是重病一场。
皇后病了,诸嫔妃请侍疾。昭阳宫的贾皇后下旨意拒绝了。
对此,各宫嫔妃们只能抄写经文替皇后祈福。
丹若宫里。
万蓁蓁听万嬷嬷感慨一回,讲道:“贵妃娘娘,您是不知道。寿康宫的太后娘娘也是待皇后娘娘亲近又心疼。瞧瞧,太后娘娘是长辈,还亲自替皇后娘娘抄了祈福的经文。”
“寿康宫的恩典,太重了啊。”万蓁蓁却是似笑非笑的感慨一回。
听着万蓁蓁的话,万嬷嬷附合一回。
“贵妃娘娘,您说的对。太后娘娘的恩典太重了一些。”万嬷嬷也觉得太后对于皇后,恩重情深。这一对婆媳简直就是天家的典范。
“不过嘛,这般也能让人夸一夸。夸了皇家一团和气,长辈慈仁,小辈孝顺,世所羡也。”万蓁蓁给了一个结论道。
“贵妃娘娘明鉴。”万嬷嬷赞同的回道。
第67章
金粟宫, 主殿内。
打从贾皇后病了,杨惠妃面上愁一番,还要替贾皇后抄写祈福。
实则嘛, 杨惠妃心头可乐了。毕竟她协理宫务,贾皇后做为正主干不了活,帮衬人杨惠妃就忙碌起来。
于杨惠妃而言, 这等的忙碌她乐意。便是再忙碌十倍,她还是心甘情愿。
“娘娘,您歇歇吧。”杨嬷嬷递一盏羹汤, 请杨惠妃品尝一番。
这可是滋补着,太医特意开的食补方子。杨嬷嬷亲眼盯着宫人在金粟宫的小厨房里熬出来的。
于杨嬷嬷而言,她真心疼杨惠妃。
最近杨惠妃可是忙碌的很。杨嬷嬷虽然得了便宜,走出去也让人高看几眼。被人捧着一二。
可杨嬷嬷的立场站得稳, 她的主子是杨惠妃。杨惠妃安,她的前程会更好。
对于杨嬷嬷而言, 可不敢让自己侍候的主子杨惠妃累病了。
“好, 依嬷嬷的话。”杨惠妃没拒绝。
刚写好一页经文,此时, 便是顺势搁笔。杨惠妃也想歇歇。
“这羹汤不错。”杨惠妃夸一句。
“这是春香做的汤。娘娘喜欢, 奴婢后面催春香多做一些。”杨嬷嬷笑道。
“既然春香做的好,嬷嬷,记着赏她。”杨惠妃吩咐一句。
“娘娘放心, 奴婢记下了。”杨嬷嬷应下话。
杨惠妃喝羹汤,这还是品着滋味不错。
此时,杨惠妃的心头还在念叨着一桩事情。贾皇后病了, 寿康宫的手段利害。
瞧瞧前后,这是不施半点烟火气。一出招, 就是招招要命。
对于杨惠妃而言,她真的期待,这一回是昭阳宫吃憋屈。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是寿康宫技高一筹,真就清算了贾皇后。
杨惠妃的心头,可太盼着贾皇后被清算掉。
人逢喜事精神爽。杨惠妃心情好,吃啥啥香。
于是杨惠妃开口要赏人,杨嬷嬷不耽搁,真就赏了做羹汤的宫女春香。
春香得了赏后,便亲自到金粟宫的主殿前,还是跪头谢恩。
至于见一见杨惠妃?
杨惠妃忙碌着,这一回便没见这一个宫女。
昭阳宫。
贾皇后病一场。起初,只当是小毛病。吃一吃药,也便是能痊愈。
可太医请了,贾皇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侍候贾皇后的宫人们也着急。
贾嬷嬷亲自侍候主子娘娘,比起其它的宫人们。贾嬷嬷心头更担忧。
对于昭阳宫的宫人们而言,皇后就是头顶的一片天。一旦皇后出事,多少人受牵连尚且不提。
这宫廷里有主子跟没主子的宫人,那前程是不一样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讲究这一个道理。宫廷内苑也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利益的饼子就那么大,有人多吃,当然就有人少吃。
昭阳宫的宫人们就是依附于皇后这一棵大树的藤蔓,一旦大树不存,藤蔓归途,也便无依靠了。
至于说皇后不在了,还有东宫的储君呢。
东宫离着皇宫,这距离可不近。或者说,东宫跟宫廷内苑,那就是两回事。
东宫里的侍候宫人们,那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谁的位置是多余的。
“神仙保佑,菩萨保佑,皇后娘娘一定会健康无恙。”贾嬷嬷念叨一回。一边念叨,一边双手合十的祈求着。
“咳咳……”贾皇后咳一回。
“皇后娘娘。”贾嬷嬷一瞧着皇后醒来,忙凑上前去。
这会儿皇后醒了,瞧着也到用膳的时辰。贾嬷嬷吩咐一句,自然有宫人去提食盒。
或者说贾皇后的吃食,昭阳宫里一直温着。皇后是病人,这当然是少食多餐。
“本宫……”贾皇后还没说一句囫囵话,她又咳嗽一回。
贾嬷嬷赶紧给皇后顺气。这会儿可不敢让皇后呛着。
待顺过气后,贾皇后半靠于榻上。她的身后让贾嬷嬷垫上了几个软枕。
待宫人送来吃食,贾嬷嬷小心的侍候皇后用一些。
可贾皇后近日喝药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败坏胃口。她吃不进食物。
只浅浅用两口,贾皇后摆摆手,道:“罢了。”
贾嬷嬷想劝,可瞧着贾皇后精神不爽利模样。她又不敢劝了。
就在贾皇后简单用两口吃食后,贾嬷嬷侍候皇后漱口一回。尔后,又是喝了治病的苦药汁子。
药喝了,再漱一漱口。贾皇后觉得整个人就跟费劲的干一场大事一般,消耗甚大。
贾皇后觉得消耗了一番心力,贾嬷嬷瞧着这般的皇后,心头更是担忧。
虽然心中担忧,贾嬷嬷面上不显。
“皇后,您含一颗蜜饯,压一压苦味吧。”贾嬷嬷又递上蜜饯。
“……”贾皇后没回话,只是轻轻的摆一摆手。
贾嬷嬷见此,也不好再劝。只能收回呈于皇后跟前的蜜饯。
甜丝丝儿的蜜饯。按说,往昔的皇后还是颇喜的。如今皇后不喜了。贾嬷嬷心有忧虑不知向谁述说。
昭阳宫。
就在贾嬷嬷心里惴惴不安时,太子来请安。或者说太子来探望母后。
这不是太子头一回来,偏不巧,太子来时,贾皇后刚歇下。
“母后病了,要多歇歇。孤来得不巧,就不要扰了母后安寝。”太子李济泰的态度一如既往。他不让贾嬷嬷唤醒刚歇下的贾皇后。
对于亲娘,太子李济泰还是挺体贴的。
贾嬷嬷应了太子的吩咐。此时,太子又跟贾嬷嬷问了贾皇后的情况。
贾嬷嬷能怎么办?当然是含糊着说一通太医给的答案。
论贾嬷嬷的真心话,她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昭阳宫的天,贾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倒下的。
这是贾嬷嬷坚守的信念。
不这般想,贾嬷嬷怕自己会乱了心神。
当然,也不可否认的,还是面前的太子给了贾嬷嬷一些念想。毕竟贾皇后不光是中宫,她还是太子的亲娘。
昭阳宫、东宫,这从来是一体两面。
太子李济泰来一趟昭阳宫,又是来匆匆,去匆匆。
回东宫后,太子的心情很坏。
关于皇后的病情,太子跟太医院那一边已经问过情况。
得着的结论不乐观。如今再听一听贾嬷嬷的回话。太子心头就是一个咯噔。
东宫。
太子安坐,人如松,心神却是放空。太子走神了,他的心绪乱了。
泰和宫,崇政殿。
李子彻批完御案上的奏本,尔后,他回了养心斋。
在养心斋里,李子彻慢慢的饮一盏茶。
“马宝,手尾可清理干净了?”李子彻跟贴身大太监马宝问道。
“回禀陛下,已经清理干净。”马宝躬身回道。
马公公去干了啥?不外乎就是干一些天子吩咐的事情。
黑的白的,干净的不干净的,马宝公公不在意。
这一回不例外,不就是昭阳宫皇后出事。天子让彻查究竟怎么回事?
皇后好好的病一场,这是意外,还是人为。天子总要追根问一个清楚。
结果在意料之内,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就是查出来的对象嘛,马宝挺意外。
要知道在马宝公公的印象里,太后跟皇后是一对典范的皇家婆媳。这二人相互敬着,距离上不远不近。
瞧着往昔就相处的不算太差。至少表面功夫十足。
哪料想,寿康宫的太后娘娘不出手则罢,一出手,那奔着要皇后娘娘的性命去出招。
这等事情让马宝查出来,他赶紧禀报上去。天子知了,第一反应不是跟亲娘问话,而是先吩咐马宝把手尾扫干净。
皇太后的光辉形象,那当然不能有半分的污点。
这就是宏治帝的想法。
至于皇后会如何?李子彻沉默了。
今个的奏本批阅好,李子彻得来一点闲功夫。他一个人静静的吃一盏茶。尔后,又听着马宝说事情办妥当。
此时,李子彻吩咐道:“去寿康宫。”
事情有了收尾,李子彻当然就要去跟亲娘问一问话。他要问清楚了,亲娘究竟是咋想的?
寿康宫。
帝驾亲来,高太后挺开心。哪怕最近嘛,因为昭阳宫的事情,高太后面上还是没展露多少笑颜。
此时,高太后却是不掩饰什么,她一听亲儿子来了,就是脸带欢喜。
李子彻一进寿康宫的主殿,当先给母后问安。
“天子来了,快落坐。”高太后指着旁边的位置,语气慈祥的说道。
李子彻应一声,便是落坐了。此时宫人送上茶果点心。
李子彻哪有心思尝这些。他没心思,却也端起一盏茶,就拿手里把玩一二。
此时的李子彻先跟亲娘聊一聊三皇子四皇子的功课。
一聊上三皇子四皇子,高太后兴致很浓厚。天家的母子二人就着小辈的学业问题,你一句我一句,还是聊得颇开心。
气氛正好时。
李子彻笑道:“母后,秋日天气好,朕陪您去殿外散散步。”
“好。”高太后应了。
天子亲自搀扶太后,母子二
人一起散散步。天家母子二人慢步而行,此时,马宝公公得着眼色,就吩咐侍候的宫人们落远些。
这也算单独给天家母子二人相处的空间。此时,李子彻对亲娘讲道:“母后,皇后病了。”
“唉,皇后的身子骨也不中用啊。”高太后感慨一回。
“是啊,皇后要不中用了。”李子彻回道。
“那这一个结果,母后可满意了?”李子彻的目光落在亲娘身上,他问道。
“……”高太后沉默片刻。高太后听出来天子语气的一些点拔。
良久后,高太后问道:“天子查出来什么?”
“燕过留踪,事过留痕。母后,能查出来的,朕都差人查出来了。只是为着寿康宫的体面,朕让人抹了干净。”李子彻摆开事实说话。
“天子还顾惜了哀家的脸面啊。”高太后感慨一个回。
“母后,你我母子,一体同德。您没脸,朕也没脸。”李子彻态度肯定的回话道。
“唉。”高太后叹息一声。
“让天子为难了。”高太后神色黯然的讲道。
“……”这一回轮到李子彻沉默。
“天子不讲话,看来哀家是说对了。”高太后苦笑道:“皇后是太子生母,又是中宫。哀家一时气恼,也确实是火气大了一点。”
这岂止是火气大一点,这简直就是在烧掉贾皇后的性命。
可事情真闹出来,天子李子彻也要替太后扫尾干净。
有些事情过去了,李子彻不想追究,也没法追究。
皇太后是亲娘,天子也为难的很。
说起来,贾皇后做错事在上,被人找头上算帐。李子彻真不想多管。可念着东宫储君,念着嫡子李济泰。
有些手尾工作,又非得天子出面不可。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亲娘,一个是亲儿子。李子彻也很为难的。
“罢了,罢了。”高太后开口。
“哀家想替锦秀、济安求一个公道。倒底也让天子为难了。便如此吧。这一回的事情,就当在哀家这里有了一个结尾。事事非非,往昔不提。皇后命大,她躲过这一劫,往后,哀家就住寿康宫里养老了。哀家耳聋眼瞎,人老了,那是什么也管不了啊。”高太后给出自己的态度与答复。
听罢亲娘的话,李子彻也知道,至止,这一桩事情确实是在寿康宫里,那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成不成,又或者旁的什么已经是不重要。重要得是看皇后的命硬不硬?
能熬过这一劫,李子彻也得说,皇后有天命了。
谁让李子彻是重活一回的人,他也是信命数与运道的。
来一趟寿康宫,天子不止陪着太后散步,还陪着太后用膳。
待离开寿康宫后,天子的帝辇往丹若宫去。
等天子离开后。
寿康宫里,高太后跟高嬷嬷单独问话,道:“嬷嬷,确认皇后的命数尽了,对吧。”
“太后娘娘明鉴,您的吩咐,以命偿命。奴婢自然是做了极致。有些人,没得救。”高嬷嬷肯定的回道。
“这便好。”高太后很满意这一个答案。
“盯紧了,嬷嬷,哀家不想有变数。”高太后又吩咐一回话道。
“诺。”高嬷嬷应一声。
高太后在亲儿子跟前,那似乎是松了口。纯粹是宏治帝李子彻误解了。
高太后对于贾皇后不会有一点的宽仁。怎么说呢?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高太后是知其中三味。
高太后的态度一直没变过,既然要动手,那就下死手。
像是娘家人办事一样的拖拖拉拉,那拖泥带水的手段。让高太后心头唾骂了无数回。
犹豫不决,半途而废。这等废物点心,高太后要骂。既然骂了,高太后当然不会做这等心慈手软之辈。
一往无前,那做了,就要做到底。狠了,就要狠到底。
哪怕关乎了东宫太子又如何?高太后又不止李济泰一个亲孙子。
或者说这一个亲孙子上位呢?这是亲近高家,还是亲近贾家。这落高太后心里,那答案是不言而喻。
高太后对于李济泰的感情,复杂莫名。
对此,高太后唯有在心头一声叹息。一边怜悯了嫡孙李济泰;一边还是不会手软,一定要对贾皇后下手死。
丹若宫。
帝驾前来,万蓁蓁亲自迎一迎。
在丹若宫的宫门处,万蓁蓁向下了帝辇的天子见礼问安。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免。”李子彻搀扶起万蓁蓁,又道:“陪朕走走,我们说说话。”
“好。”万蓁蓁应一声。
丹若宫里,栽种着三棵石榴树。秋日,果子长在树头,瞧着让人欢喜。
“果子熟悉了吧。”李子彻问道。
“全熟了。”万蓁蓁回道。
“如何没摘?”李子彻问道。
“……”万蓁蓁仰头,她的目光落在天子身上,还带着一点小幽怨。那小眼神儿把李子彻逗乐了。
“陛下忘记了?”万蓁蓁指着石榴树,她带一点酸酸的味儿讲道:“当初夏日,石榴花开,您讲过,让我不急着摘果子。等熟了,等您一起来摘的。”
“……”李子彻近日事多,他可能一时真忘记了。
“是朕糊涂,朕给忘了。”李子彻仔细一回想,貌似,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情。
此时此刻,万蓁蓁伸手,她主动执起帝王的手。万蓁蓁说道:“择日不如撞期,就今个,我与陛下一道摘了果子,如何?”
“成。”李子彻应下话。
说摘果子,又不是难事。或者说就是玩这么一个趣味。
摘果子,尝果子。这一点小事,那品的就是摘果子的乐子。
对于李子彻而言,摘一摘石榴果子,也算得出一点力气,还是不必多动脑子想了烦心事情。
图一乐。再是喝了石榴汁时。
李子彻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这时候,万蓁蓁坐于帝王对面,她也在饮了石榴汁。
“与蓁蓁相处,朕一时就欢喜莫名。这心里啊,舒坦着。”李子彻笑道。
来一趟丹若宫,不想烦心事,李子彻确实是轻省不少。
万蓁蓁瞧一眼帝王,她笑道:“那是我沾着陛下的光彩。若不得陛下庇护,烦心事又岂会躲了丹若宫。”
吃水不忘挖井人,万蓁蓁还晓得,她在丹若宫里能万般自在。这靠的就是狐假虎威。借的就是宏治帝的威严。
“于朕而言,蓁蓁所求甚少。还懂与朕同乐,让朕轻省。”李子彻也说一番真心话。
来丹若宫,不求旁的。就求一个舒心。
对于万蓁蓁而言,她向帝王所求,不外乎就是燕京城的郊外,那一个大庄子上的一点小事。
或者说落于帝王眼中,那还是万蓁蓁在替天家办事。
万蓁蓁自掏腰包,花费无数心思替皇家挣脸面,收拢人心。
这一份人心,万蓁蓁又无亲属,又无儿女。这做的功业最后归属于谁?
最伟岸的还是天子,还是天家。
事事非非,李子彻很多时候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不表态罢了。
可很多事情,天子不开口,不代表他的心头不记一笔。
“陛下莫夸,您夸多了,我得飘着。”万蓁蓁比划一下,比一个起飞的手势。
万蓁蓁的动作,那是随意自然。她就算经营了帝王心头的形象。可那些嘛,那是人设。
人设重要,也要符合心性。毕竟一个人想装一辈子,真太难了。
前世的万蓁蓁就是憋屈着。这一辈子嘛,万蓁蓁换了人设。
解语花不当了。
在丹若宫里混成一团春,自个做了赏花人。这赏花不够,还想栽了种子。
至于是栽种出花圃,还是栽种出参天大树?万蓁蓁都不介意。
那些大庄子上的孩子们,那就是万蓁蓁播的种子嘛。
万蓁蓁做事,不避讳于人。哪怕在天子跟前,也是一五一十,有事说事。
“陛下,您瞧瞧,我这儿收着一些信。全是庄子上孩子们念着您的好。”万蓁蓁指一指屋内书架上摆
着的信封。那占着好大一角的位置
“当初去了庄子上,我跟孩子们约定了。每一个月份,他们都能寄了一封书信予我。我会亲自阅读,亲自回复。”万蓁蓁不是吝啬感情的人,她做为宫妃不好常出宫廷。
那么人不能亲自前往探望孩子们,信却可多回。
“每月一封书信,每一个孩子皆书写。”李子彻的目光落在万蓁蓁身上。
“蓁蓁,你付出的心力太多了。”李子彻可了解。庄子上的孩子数量越来越多。
人人一封信,那也是几十封的信。等孩子多了,上百人,几百人时。
光想想,李子彻还是心疼万蓁蓁一回。看书信,回书信,寄托于感情,这真是消耗心力与时间的。
“陛下,我乐意的。”万蓁蓁笑道。
此时此刻,李子彻瞧着万蓁蓁脸庞上的温柔笑容,纯粹而母性,温柔而坚定。李子彻笑道:“你既喜欢,朕就不多言。只庄子上一旦有难处,蓁蓁,一定跟朕讲明,朕会替你做主。”
“好啊。”万蓁蓁应下话。
尔后,关于那些孩子们的书信,只要提到帝王的。
万蓁蓁专门捡出来。这些书信,绝对是小郎们寄过来的。
关于小女郎们寄来的,一定只关心问候了贵妃娘娘。
倒是小郎们,他们许多人的心里,还是记着亲自去过庄子上的天子。
天子如龙,真龙高渺。在孩子们的心里,他们对于君父一定是崇拜敬仰。
每一封书信,小郎们免不得提到天子。那等敬仰于字缝之间,字字真心。
于是李子彻陪着万蓁蓁一起回信。
万蓁蓁回信,墨字书信。天子回信,倒是用了朱笔。
当然,这亦是偶尔一次。
甭管是万蓁蓁,还是李子彻都心知,帝王的时间宝贵。
这等回信,能有一次。怕是庄子上的小郎们就会铭记一辈子。
回罢信,天晚了。
这一晚,帝王宿于丹若宫。
次日,午间。
天子又来丹若宫小坐,还陪着万蓁蓁一道吃一回午茶。
午间闲适。李子彻摆摆手,打发走侍候的宫人们。
瞧着帝王做派,万蓁蓁收敛一二的慵懒。
“陛下,瞧您这样子,可是有大事要讲?”万蓁蓁一脸惊讶。
“有一桩事情,朕想与你说说。”李子彻态度挺自然,也不藏着掖着。
“陛下,您讲,我洗耳恭听。”万蓁蓁笑着回道。
“蓁蓁,可愿做朕的皇贵妃?”李子彻问道。
“……”万蓁蓁愣神片刻。
在心头,万蓁蓁在想着,前世的皇后好像是来年薨逝。
如今皇后就病了,倒跟前世不一样。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万蓁蓁不掺合。
万蓁蓁听罢天子的问话,她皱眉一下,又是舒展开。万蓁蓁望着天子,问道:“陛下,您想让我协理后宫吗?”
如今的万蓁蓁是一人之下,诸嫔妃之上的贵妃。
皇后尚在,哪怕皇后不在了。一旦册立一位皇贵妃?用意何在。
这只能让一个后宫的领头羊干一件事情,便是摄六宫事。
万蓁蓁一问,李子彻便回道:“朕确实有此意。”
“皇后重病,昭阳宫一时无法料理宫务。”李子彻没说的,就是皇后万一好了,那又如何?
万一不成,又是什么结论。这些天子不讲,万蓁蓁却不得不想。
“让惠妃一人操持宫务,朕觉得不妥当。”李子彻既然不信贾皇后,对于杨惠妃的一些行为也要猜疑三分。
“原来如此。”万蓁蓁轻轻点头。
“我做不做皇贵妃,这些不要紧。”万蓁蓁回了天子前面的问话。她又道:“至于协理宫务,陛下,淑妃可以帮衬惠妃的。”
“至于我嘛,您就容我躲一躲懒吧。”万蓁蓁拒绝了宫权。
膝下无嗣,忙碌一场又为谁?
如今的万蓁蓁不过是贵妃,哪怕晋为皇贵妃,万蓁蓁还是懒得插手宫权一事。
名不正,言不顺。或者说只要没坐上中宫的位置,万蓁蓁就不想揽什么宫权在手。
没必要。真没必要。主要是瞧着惠妃盯宫权,那盯的跟眼珠子一样。
既然争来争去,到头一场空。万蓁蓁就不想惹了金粟宫的敌对目光。
现在的逍遥,一旦在插手宫权后,那就会失去了超然的地位。入了局,还要当局外人,世间又哪有那般的美事。
“蓁蓁,你只想做朕的皇贵妃,却不想替朕分忧。你倒是会躲清闲啊。”李子彻闹懂了万蓁蓁的心意。
糖衣炮弹,万蓁蓁的性子一摆明,那就是糖衣吃了,炮弹打回去。
如今天子表明心意,万蓁蓁不介意替崔淑妃美言一回。反正关系着宫权,一旦有机会落在淑妃头上,想必淑妃知道消息后也会觉得美滋滋,绝对不带半点含糊,肯定一口应承下来。
第68章
对于旁人而言的宫权, 万蓁蓁一口拒绝掉。她非是不动心,而是在现实面前选择对于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没事惹一身腥做什么?
反正不是天大的利益,万蓁蓁不想掺合进宫廷内苑的斗争。
宫廷内苑, 低位嫔妃面对着丹若宫的万贵妃,那只有仰望的份。
至于高位嫔妃,万蓁蓁膝下无嗣, 其余的诸嫔妃里,除了婉嫔这一个名不符实的高位嫔妃外,甭管是杨惠妃、又或崔淑妃, 她们膝下都有皇嗣。
这等有皇嗣的,那与皇后才可能有冲突。
像是万蓁蓁这等没皇嗣的,从来不跟皇后有根本利益冲突。
万蓁蓁这会儿瞧着面前的宏治帝,她想到前世今生。
前世的万蓁蓁可没有如今的好局面。那时候, 她不止跟贾皇后有一些不对付,跟杨惠妃亦然。
或者说, 前世的万蓁蓁失去了超然的地位。不是她想解释, 旁的嫔妃就会信。
皇嗣谁生?皇嗣谁养?
摆台面上的事情,一目了然。
这一辈子嘛, 万蓁蓁甭管是在皇后那一边, 还是在惠妃、淑妃等人那一边,谁都没跟丹若宫起半点冲突。
万蓁蓁没眼瞎,她想在丹若宫里过小日子, 她想如何,就能如何?
昭阳宫是忽视,金粟宫和疏香宫亦然。有时候, 她们的态度还是跟万蓁蓁缓和的,拉拢的。
“蓁蓁, 你的算盘精,朕都谋算不过你。”李子彻感慨一回。
“陛下,哪里是我的谋算精妙,这是您乐意让我占了您的天大便宜。”万蓁蓁笑着回道。
“是陛下您大度,从不跟我计较罢了。”万蓁蓁指一指自己的鼻尖,她语气带上一些嗔怪。
这当然是打趣之语。可落入李子彻的耳里,他忍不住多打量一番万蓁蓁。
美人撒娇,为何而来?
不外乎,就是觉得撒娇了,有人会重视罢了。李子彻笑道:“罢,就依蓁蓁所言,谁让朕大度。”
“不过……”李子彻话锋一转,又道:“朕的大度,从来给予很少的人。蓁蓁,你在朕心里从来是与众不同的。”
“我知。”万蓁蓁执起帝王的手,认真的回道。
“陛下待我,如何不同,我非铁石心肠的人儿,又哪会察觉不出来。”万蓁蓁不知不觉间,她就使上了前世习惯的老招。
招老不老,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宏治帝吃这一套。或者说在他乐意的人面前,他就吃这一套。
至于宏治帝不乐意给了体面的人面前,那么,招再老,那不成就不成。
只能说合不合帝王眼缘,那太重要。
金粟宫。
忙碌一个秋,等初冬时,小寒时节。
杨惠妃的心情却是火热一片。她从高太后口中得到一个消息。
陛下有意让她和淑妃一道协理宫务。
这消息哪怕陛下还没开口,可落于杨惠妃的耳里,她真信了。
“淑妃。”杨惠妃虽然开心,她能真正的掌了宫权。
毕竟一时由惠妃、淑妃一起协掌宫权,那就说明一个原由,昭阳宫的贾皇后不成了。
皇后不成了,杨惠妃想一人独享宫权?只能想想,也知
道不太可能。
凭着帝王不乐意贾皇后一个掌了宫权,这还是皇后,名正言顺可以握有宫权的。
至于杨惠妃,她只是妃位。她还没有那等资格摄六宫事。
除非天子乐意晋封她为皇贵妃,皇贵妃为副后,也有摄六宫事的名份。
一位活着的皇贵妃,宏治一朝,尚未出现。
想到这些,想入非非,杨惠妃很快又清醒过来。
“嬷嬷。”杨惠妃唤一声。
“娘娘,您请吩咐。”杨嬷嬷赶紧回话道。
“盯紧疏香宫,往后,淑妃那儿不可有半点怠慢。”杨惠妃讲话道。
“诺。”杨嬷嬷应一声。瞧着杨惠妃瞧来的严肃神情,又赶紧补充一话,道:“娘娘,奴婢一定差人盯紧,不敢懈怠。”
“淑妃啊,往后是金粟宫的大敌,不可不防。”杨惠妃讲话道。
金粟宫的杨惠妃把崔淑妃当大敌。
疏香宫,主殿内。
崔淑妃的心中如何想法?她得着高太后给的高帽子,崔淑妃很淡然。
“恭喜娘娘。”
“喜从何来?”崔淑妃淡然的跟身边崔嬷嬷问道。
“如今人人都在传,太后娘娘夸的话,娘娘,您会跟惠妃一起协理宫务,掌管宫权。”崔嬷嬷的脸上全是喜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于崔嬷嬷而言,崔淑妃有前程,她当然沾上光彩。
这等时候的崔淑妃,瞧着崔嬷嬷那兴奋劲头,那比着崔淑妃都惹眼。那是惹眼十倍不止。
“嬷嬷,你张扬了。”崔淑妃的目光落崔嬷嬷的身上,她不悦的讲话道。
崔淑妃的目光明明是淡然的模样,一下子落在崔嬷嬷的身上,就像是殿外的寒气袭身一般,让崔嬷嬷浑身打一个寒颤。
“娘娘……”崔嬷嬷差一点被吓住。
“奴婢张扬了,奴婢错了,大错特错。”崔嬷嬷赶紧认错。
见着崔嬷嬷的态度良好,崔淑妃叹息一声。她讲道:“嬷嬷,你替本宫高兴,人之常情。只是这一份高兴太早了。”
“寿康宫是夸了本宫,嬷嬷,可陛下的旨意没赐予下来啊。一旦你等做为本宫的身边人,还是张扬过度,让泰和宫的陛下如何想法?万一本来有心思让本宫协理宫务,如今,那是收回去想法呢。”
崔淑妃的一番话,让崔嬷嬷的额头见冷汗。
崔嬷嬷给吓唬住。
“奴婢错了。”这一回,崔嬷嬷赶紧跪地上,她是认错道。
“起来吧。”崔淑妃摆摆手,说道:“往后注意些,嬷嬷,你是本宫的身边人,总要养气功夫到位。没得你等猖狂了,还拖累着本宫挨骂。”
崔淑妃这般讲话,崔嬷嬷赶紧又认错。
再三认错,表明态度,不会再张扬后。崔嬷嬷才起身。
崔嬷嬷是崔淑妃的身边人,她都小心翼翼的态度。疏香宫里,旁的宫人自然也一样。
谁敢比平日咋糊一个点,那一定被崔嬷嬷重点阻击。
昭阳宫。
帝驾前来,探视皇后。
在皇后的寝宫内,李子彻见到病重的皇后。天子来,下面人不敢耽搁。
于是天子见到的是醒来的皇后。在病中,皇后的气色不算好。
人嘛,一旦太瘦了,精气神不行。那容貌自然受损。
瞧着这般的皇后,李子彻心头叹息一声。帝王已经听过太医的汇报。
就是知道皇后的日子不太多了。帝王才亲来一趟。有些话,也要问一问皇后的意思。
宏治九年,冬,太子李济泰一翻年,就是年满十一岁。
到时候,太子一旦守了母孝,那年岁就到指婚的时候。
关于太子的婚事,帝王当然有想法。可最后,帝王还是乐意给皇后一份体面。
就当是满足了皇后的心愿,这未来太子妃的人选,还是让皇后拿一回主意。
“陛下。”皇后唤一声,尔后,捂嘴咳一回。
李子彻落坐,他瞧着这般病弱的皇后。帝王心头一声叹息后,讲道:“朕来瞧瞧你,也想跟你商量一桩事情。”
天子的态度摆出来。皇后努力的调整呼吸。待着不咳嗽了。
贾皇后回道:“陛下,要商量何事?”
“济泰的年岁,眼瞅着也是一日大过一日。他的婚事,早早晚晚,都应该定下来。朕想,你是济泰的母后,他的婚事,你掌一掌眼吧。”李子彻给出自己的态度。
贾皇后听罢。她恍然失神片刻。
殿内气氛静悄悄,又过一会儿,贾皇后似乎回神。
“陛下,济泰的婚事,您做主吧。”贾皇后对于儿媳的人选,她当然有谋划。
可瞧着自己的破身子,贾皇后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贾皇后一旦薨逝,她琢磨的再好,天子要更改,也不过一句话的小事。
死人总操不住活人的心思。贾皇后心头难受的很。
再难受,贾皇后的态度还给出来。
“皇后,你想多了。”李子彻有眼力的很。他瞧出来贾皇后多思多虑。李子彻摆明态度,他讲道:“济泰是朕的嫡子,又是东宫储君。东宫未来的太子妃人选,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陛下,何出此言?”贾皇后的眉头皱起。尔后,贾皇后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李子彻不急着回话,他等着贾皇后咳嗽罢了。李子彻才讲道:“天下尊贵,没有逾越过皇家的道理。储君,那也是君。”
君臣父子,君在臣前。
天地君亲师,瞧瞧,君亦在亲前。至少在帝王心头,他就是这般认为的。
谁让这一个世道里,也讲究着这一般的礼法。那便是皇权至高,天子至尊。
“太子妃合了济泰的心意最好。你乃济泰的生母,你应该懂得孩子的心。”在李子彻想来,他挑来挑去,不若由贾皇后挑。
一旦贾皇后不在了,贾皇后挑的太子妃一定会合了太子李济泰的心思。毕竟睹物思人,当然可以爱屋及乌。
太子对生母贾皇后有多深的感情,一定可以挪移几分到自己亲娘择选的太子妃身上。
东宫和睦,这般的太子才最合着天子的心意。
目前诸子里,太子李济泰是宏治帝心头最满意的继承人。
至少目前是如此。那么,李子彻当然要东宫的稳定压倒一切。
“我来选了济泰的太子妃啊。”贾皇后呢喃一句。
“不知道陛下可有中意的人选?我在里面挑一挑,也省事儿。”贾皇后寻问道。
话罢,皇后又捂嘴咳嗽一回。
李子彻轻轻摇头,他回道:“往昔没注意到这等事情。如今,一切就要由皇后来替济泰做主。”
既然是孩子的亲娘,关乎着妻族这等重大的助力。
李子彻相信皇后一定会用心挑选。
“请陛下宽容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替济泰挑了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哪怕在病中,还应该静养。可贾皇后就是应下这一桩重要的事情。
因为太重要,哪怕舍了静养的功夫。贾皇后也要替亲儿子李济泰挑一个中意的太子妃。
“好,朕应了。”李子彻答应下来贾皇后的请求。
丹若宫,主殿内。
万蓁蓁又是画了一年的九九消寒图。今日的寒梅点过。
万蓁蓁有闲情雅致,她能听一听宫廷里的趣闻。
万嬷嬷便是在贵妃吃茶时,她是讲了宫廷内苑发生的一些小事。还有一些小道流言,万嬷嬷一样讲了。
“皇后娘娘召见娘家女眷,为着太子选妃一事。”万蓁蓁念叨一回,尔后,讲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真是受累了。”
连养病,还不能得一个安生。落万蓁蓁的眼中,这当娘的真操心。
“陛下也是,如何让皇后娘娘这般操劳。”万蓁蓁嘀咕一回。
“也对,是我糊涂了。皇后娘娘做为亲婆母,她挑中的太子妃,想必太子一定最满意。陛下,倒是多替太子考虑啊。”万蓁蓁一拍手,又是给出一番答案。
“贵妃娘娘明鉴。”万嬷嬷附合一回万蓁蓁的话。
“传出昭阳宫选太子妃的消息后。不止宫廷内苑热闹,宫外也一样呢。”万嬷嬷赶紧讲道。
“听说,贾国舅的府上,那是客来客往。多少世家豪门一一拜访。”万嬷嬷比划一番贾国舅府上的热闹。
“贾国舅府这般热闹啊,倒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太子妃,那可是在未来要母仪天下的中宫娘娘。说是多尊贵,那都不为过。”万蓁蓁微眯眼睛,像是一双笑弯的月牙一般。
“不过,这事情跟丹若宫的干系不大。”万蓁蓁瞧得开。
东宫的太子妃,那便是嫁进皇家。那于她有何干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万蓁蓁如今只是贵妃,她还等着天子许诺的晋封皇贵妃呢。
瞧瞧,宫廷里的风声吹出去。
金粟宫、疏香宫会协理宫务,太后发了话,天子应许了。
如今金粟宫、疏香宫才是香饽饽。
按说这等香饽饽更惹眼。可惜,一跟太子妃的人选定夺比较起来,又是成了一桩小事情。
金粟宫、疏香宫全得好处。
丹若宫成了看戏人,万蓁蓁等来等去,她可没等到天子许诺的香饵。对此,万蓁蓁一点不急的。
于万蓁蓁而言,贵妃、皇贵妃,反正都差不离。她又不求了宫权。
不掌宫权的皇贵妃,那就像是少了金粉装裱的大佛像,总归少一份宝气庄严的堂皇之气。
至于说贵妃与皇贵妃之间的那一点俸禄差距,如今的万蓁蓁也不缺那一点禄米钱。
万蓁蓁能镇静,还是很淡定。
可有人淡定不起来的。就像是金粟宫的杨惠妃,关于昭阳宫里的选太子妃一事,那让杨惠妃心头惹了一把火,就是心里火燎火燎的。
金粟宫,主殿内。
“嬷嬷,本宫让筛选的名录,可是准备妥当了?”杨惠妃催问道。
杨惠妃跟杨嬷嬷催问的,那就是燕京城的名门淑媛人选。
谁合适,谁不合适。那也有讲究的。高门大户的嫡女就那些人选。
真是查问着,总能有一个结果。
往昔,杨惠妃不算太着急,只让人慢慢查。毕竟她要在里面挑了亲儿子李济民的嫡妻人选。
这不止要瞧着家门声誉,还得打探出来女郎的真正性情。
这传在外面的名声,真不真?不怎么真。
只有真正打探出来的消息,杨惠妃才相信。这嫡妻人选太重要。杨惠妃可不敢大意。
可高门大户的女郎,那想探出真相,那也不是容易事情。
那需要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可就是老鼻子费功夫。
杨惠妃要费心费力。往前,那是不算太急,一切功夫就得准备到位。
如今昭阳宫要选太子妃,杨惠妃着急了。她就跟下面人催着要名录。
“娘娘,奴婢正要禀报,这事情已经妥了。”杨嬷嬷一边回话,一边递上一份名录。
杨惠妃很满意,开口夸赞一回杨嬷嬷。尔后,她就忍不住打开名录,那是仔细的看起来。
对于杨惠妃而言,她得瞧一回,这名录里又有哪些名门淑媛。
昭阳宫的皇后要挑儿媳,金粟宫的杨惠妃亦然。
杨惠妃可不想落了昭阳宫一头。
昭阳宫。
天子再临,探视皇后。
这一回帝后二人商量事情,自然关系着太子妃的人选。
对此,贾皇后递上一份名录,上面有三位名门淑媛。
“陛下,这三人都不错,家世背景,容貌天姿,样样拔尖儿。我瞧着好,就看能不能入陛下法眼。”贾皇后跟娘家人商量妥当。
或者也是贾氏一族的娘家人在奔走,在替贾皇后筛选了未来的太子妃人选。
李子彻瞧一眼贾皇后递上来的名录。瞧一眼,李子彻点点头,他回道:“皇后挑的,俱是不错。”
贾氏一族跟太子绑定的太深。甭管如何想法,在世人眼中,这亲舅舅跟皇外甥,总归是一体的。
关于太子妃的人选,贾氏一族真下功夫,也是真琢磨良久。才是递上人选由着皇后挑捡。
皇后思来想去,或者说也是跟娘家商量一番后。这人选就定夺下来。
三人,三位名门淑媛,哪一人的出身都是清贵的很。
全是世家女,背后有势力庞大的娘家。三位名门淑媛还是嫡长房的嫡长女。
要论起来,三人不相伯仲。
青州杨氏、颖川董氏、河内王氏,这三位名门淑媛的父亲皆是朝堂上的重臣。至少在天子眼中,俱是良才。
“入得陛下法眼,这便好。”贾皇后笑了。哪怕脸色苍白呢,贾皇后笑得开心,她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落地。
“朕还要思量一二。至于选谁?”李子彻还要思量一下。
“朕也问一问济泰的心思吧。”李子彻跟贾皇后说道。
“好,陛下考虑的周到。”对于贾皇后而言,这三位名门淑媛,谁做她的儿媳,她都是满意的很。
不说久病成良医。这一回重病,身子骨越来越弱。
太医一直拿不出来良方,贾皇后心头已经有一点猜测。或者说猜测了,她只是还报有一点希望罢了。
成不成的,贾皇后不愿多想。
可关于亲儿子李济泰的婚事一旦落地,贾皇后觉得她的人生又圆满几分。
又一日,泰和宫,崇政殿。
李子彻召见嫡子。李济泰刚探望过母后,才离开昭阳宫。他就得着泰和宫的小黄门传信。
于是太子往泰和宫去。
一进崇政殿,李济泰向父皇见礼问安,道:“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朕躬安。免礼。”李子彻摆摆手,示意嫡子起身。
此时的帝王搁下正批着的奏本,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嫡子身上。
太子谢过父皇,此时已经站立起身。十岁郎君,又是长年习武,他的身上有一股子的英气。
李济泰做太子后,他有自己的班底。那等挥洒之间,自有气度。
“你长大了。”李子彻恍然之间,仔细打量嫡子。他发现,嫡子貌似不知不觉里真的长大了。
这一个孩子又是太子,那也可以替君父分忧了。
“……”听到这话,李济泰忙回道:“儿子长大了,也是父皇的儿子。”
“理应孝顺父皇、皇祖母、母后。儿子更殷殷期盼着能替父皇分忧。”李济泰认真的回道。
“替朕分忧啊。”讲罢这话,李子彻笑了。
笑罢,李子彻说道:“成家立业。你尚未成家,先不急着立业。”
“济泰,朕唤你来,也是圆满一桩你母后的念想。你年岁大了,东宫也需要择选出一位主母。”李子彻说出唤嫡子的来意。
话罢,李子彻递了一份名录,由马宝公公接过,再又转递给太子。
李济泰接过来。李子彻笑道:“你先瞧瞧,这上面三人,又是哪一位名门淑媛入你眼,称你心意,如此,就点此人为东宫的太子妃。”
天子的意思讲明白。李济泰听得更明白。或者说太子早有心里准备。
东宫要选太子妃,这等事情又没瞒着谁。那是就差召告天下。
李济泰早有心里准备的。如今又听过父皇之言。对于未来的嫡妻人选,李济泰也关注的很。
十岁的太子,那已经懂得太子妃的重要性。
此时的李济泰谢过话,尔后,他是翻开名录阅读起来。
在心里,李济泰默默的分析起来。
青州杨氏、颖川董氏、河内王氏,或许在天子眼中不相伯仲。可落太子眼中,那还是有差别的。
太子的伴读里,那可是颖川董氏的儿郎。只能说先入为主吧。
太子李济泰看完后,他是合上名录。
“父皇,儿臣瞧着颖川董氏就不错。”对于小伙伴的姐妹,李济泰还是相信的。他信的是颖川董氏的家风清誉。
“颖川董氏。”李子彻听罢,他轻轻点头。
“既然你中意,朕就替你赐婚了。点董氏为东宫太子妃。”李子彻没有反驳嫡子心意的心思。
既然是皇后满意的,太子也满意的,他也没觉得哪差了。
那就董氏做了东宫的太子妃呗。这董氏的家世背景皆不错。至少在天子眼中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此时,帝王跟嫡子议过太子妃的人选。尔后,自然是亲爹关心一番亲儿子。
这关心不止是学业,亦是近况。哪怕是天家的君臣父子,一样是父子。
对于父皇关心,李济泰心头是受用的。在崇政殿里,李济泰来一趟,那心都是暖暖的。
丹若宫,主殿内。
等着泰和宫宣了圣旨,召告天下,点颖川董氏为太子妃一事落地。万蓁蓁也听到消息。
“颖川董氏啊。”万蓁蓁感慨一回。
这是世家名门,万蓁蓁感慨罢。她的目光落在万嬷嬷身上,又笑道:“嬷嬷,你说说,太子妃一旦嫁进皇家,到时候宫廷内苑会不会更热闹了?”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万嬷嬷不理解。
“太子妃是皇后娘娘的儿媳,未来的中宫。那也有行使宫权的尊贵与体面啊。”万蓁蓁讲了一个事实。
或者说,大多数人知道的,就是一直忽视的。毕竟如今的皇后尚在呢。
可一旦皇后薨逝呢?
万蓁蓁的目光望向昭阳宫。一旦皇后薨逝了,惠妃、淑妃协理宫务,那也只是协理。
这二位妃位,那可不是名正言顺的能掌宫权。搭着一个协理的名头。
太子妃一旦得了上谕,也是可以行使宫权。至于上谕会不会想着几方治衡?这就挺重要了。
想着这些时,万蓁蓁轻轻的摇一摇头。罢了,这跟她又有什么干系。
“不提这些事情。嬷嬷,马上就年节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给大家伙的赐赏吧。我琢磨着,应该让替我办事的众人都过了一个大肥年。”万蓁蓁笑说道。
在万蓁蓁想来,替她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让马儿跑得快,还得多加了好料。
什么是好料?钱使到位呗。
万蓁蓁的想法就是这般的朴实无华,却又合乎人心人性。
“贵妃娘娘厚恩啊。”万嬷嬷感慨一回。
“嬷嬷,你莫夸,这夸得我真飘了。”万蓁蓁捂嘴笑一回。她是乐得。
说起赐赏,也要分一分。谁赏什么?谁多一点,谁少一点。
这里头的讲究,万蓁蓁要考虑的。
让万嬷嬷参详,那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万蓁蓁就让万蓁蓁给查漏补缺的。
对此,万嬷嬷是热忱的很。万嬷嬷可乐意替贵妃娘娘出谋划策,办些差遣事。
特别是关系到赐赏,一旦传开,只要是得了贵妃娘娘庇护的众人,甭管谁知道了,那都会乐呵着。这可是白得一份的赏,多大的美事。落在万嬷嬷心里,那就是下面人平白无故的占了贵妃娘娘的天大便宜。
第69章
宏治九年, 冬,就在年节前,贾皇后没熬到宏治十年的新一年。
皇后薨逝, 宫廷钟声长鸣。
对于宫廷内苑而言,皇后薨逝,又是一场大变天。
燕京城, 内城,贾国舅府。
贾国舅身上当然有祖传的爵位,侯爵。贾侯爵是他爹的庶长子, 其时跟贾皇后关系更亲近的是贾府上的二老爷。
贾二老爷才是贾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对于贾皇后薨逝,贾府里早有准备。真等着这一天到来时,还是颇多人遗憾的很。
宫廷内苑里有没有中宫娘娘,那差别还是挺大的。特别是太子还只是储君, 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是太子的君父。
宫廷内苑没有亲娘的庇护与照顾,或者说天子跟前少一位枕边人的亲近, 贾氏一族的前程, 太子这一位东宫储君的前程,免不得就容易添了几分的变数。
这变数可大可小, 大的, 东宫储君离着天子还差一步,这一步,万一不成, 那就是没未来了。
“姐姐。”贾二老爷哭得伤心。他在得知亲姐姐薨逝后,他就忍不住大哭一场。
哪怕当着一家子亲人的面,贾二老爷也是如此态度。
被关府里, 说是尊贵体面的二老爷。实则又跟软禁没两样。
贾二老爷能干的事情不多,除了调戏美色, 喝一喝小酒外,他其它的什么也干不了。
在贾二老爷心里,还是亲姐姐贾皇后会心疼他。
至于旁的兄弟,这主要指贾侯爷这一位庶长兄。贾二老爷心底清楚的很。
贾皇后薨逝了,贾二老爷的美好日子可能就要一差三千里。
往前,贾候爷的一些优容未尝不是做给昭阳宫的贾皇后瞧一瞧。
哪一回贾氏一族的女眷进宫,贾二老爷的嫡妻都是一定同行的。
往后呢?
贾二老爷顶着旧事根子,他在仕途上,那就注定没作为。至于嫡子,年纪还小,前程在哪都不知道。
贾氏一族如今的顶梁柱是他的庶长兄贾侯爷。
贾侯爷这等有能耐的舅舅,那才会是东宫储君心头的亲舅舅。
也确实是亲舅舅,贾侯爷怎么说法,那跟贾皇后也是同一个亲爹生的孩子。就是不同母罢了。
这在东宫储君眼中,压根不叫事。反正东宫储君喊贾侯爷,也得尊称一声“舅舅”嘛。
贾侯爷府上的事情,旁人不是理会的。
倒是宫廷之内,贾皇后的身后事宜,那是大肆的操办起来。
治丧国母的身后事宜,从来不是一件小事。或者说还干系着很多人的命运。
丹若宫,主殿内。
万蓁蓁对于贾皇后的谢幕,说实话,她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二人交情浅,又不是什么同道好友。于万蓁蓁而言,她跟贾皇后没利益冲突,贾皇后活着,万蓁蓁就瞧着。
贾皇后薨逝,万蓁蓁也不过随众嫔妃的大流去替贾皇后哭灵几场。
宫廷内苑,皇后的治丧是操持大办又如何?这些风光,贾皇后人殁了,那就殁了。一个死人又瞧不见。
万蓁蓁很淡然,她是观众,她是利益不相干系的人。
倒是有些人的心情复杂的很。
哭灵结束,回了金粟宫。
杨惠妃这会儿忍不住开心起来,哭灵时,明明心头欢喜,还要上演了悲伤的戏码。杨惠妃觉得装着心累。
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在金粟宫内,杨惠妃想事情开心了,她就拿起茶盏吃一吃茶。
说是吃茶,不如说品一品欢喜人生。
想着压头顶的一座大山倒了,杨惠妃真开心。又想到了东宫储君少了昭阳宫的助力。
“喜从天降啊。”杨惠妃感慨一回。
“嬷嬷。”杨惠妃唤一声。
“娘娘,您吩咐。”杨嬷嬷赶紧回话道。
“近日皇后娘娘的治丧事宜是本宫和淑妃一起料理,盯紧了,可不能让下面人走神出差,哪怕有半点的错处,也会成为本宫的大罪过。”杨惠妃吩咐道。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吩咐下去。”杨嬷嬷肯定回话道。
这等事情就是杨惠妃不吩咐,杨嬷嬷也一定会盯紧。
要知道宫权多重要,杨惠妃重视,她的身边人也一样。
侍候着掌管宫权的宫妃,那在宫里的地位就是头一等。
有宫权,没宫权,一切皆不同的。
宏治十年,春。贾皇后的治丧事宜结束。
宏治十年,夏。
在万蓁蓁自己都要忘记了宏治帝李子彻曾经提过晋封她为皇贵妃一事时。
泰和宫,帝王下旨,晋封贵妃万氏为皇贵妃。
丹若宫,主殿内。
万蓁蓁接过圣旨后,她还晕乎乎。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而是这事情她搁下,也以为前面就是帝王开玩笑。
或者说帝王在衡量后,又搁下这等事情。
但是嘛,帝王不乐意提,万蓁蓁对于皇贵妃的尊位又是可有可无,她当然更不会提。就当这等事情没有发生过。
哪料想,兜兜转转,晋封皇贵妃一事还是被帝王落实了。
“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在宣读圣旨的天使拿着赏赐离开后。
此时,丹若宫内,万嬷嬷领着众宫人们跪下向万蓁蓁贺喜。
“同喜,本宫与大家伙同喜。”
“都起来吧。”万蓁蓁虚扶一下。
待众人起来后,万蓁蓁笑道:“既然是同喜,丹若宫内,人人皆赐赏三个月的月例银钱。”
此时听着万蓁蓁赐赏,众人又谢恩。
万蓁蓁笑着,她这会儿挺欢喜的。好歹是升职加薪啊,哪能不欢喜。
更主要还是从天子晋封她为皇贵妃一事上,万蓁蓁嗅到了另外的一点味道。
她能晋封为皇贵妃,那么,天子八成应该不会册立谁为皇后了吧?
这是不是表明天子挺满意东宫的储君。
万蓁蓁这般想,当然,亦同样有人这般想法。
疏香宫,主殿内。
崔淑妃跟侍候自己的崔嬷嬷吩咐话,说道:“丹若宫得了晋封皇贵妃的旨意,本宫要亲自去贺喜的。嬷嬷,把挑的贺礼单子拿来,本宫要过目一回,瞧瞧是否妥当。”
崔嬷嬷一听淑妃的吩咐,忙把贺礼单子递上。
看罢一回,崔淑妃讲道:“就这样吧,依着宫规也可了。”
“嬷嬷,差人把贺喜礼物装好箱笼。稍后,本宫要去一趟丹若宫。”崔淑妃又吩咐道。
“诺。”崔嬷嬷应下话。
崔淑妃不止等着贺礼打包好,还要等着泰和宫、寿康宫的赏赐先给予丹若宫。
没得崔淑妃还抢在了寿康宫的前面去贺喜,也没那一份着急的必要。
等着崔嬷嬷来回话,一切妥当后。崔淑妃点点头。
“不急,等一等消息。”崔淑妃讲道。
等什么,当然是等小黄门来报信,寿康宫的赏赐予了丹若宫。
疏香宫的崔淑妃才会前往了丹若宫贺喜。
此时,崔淑妃的目光望着窗外。
“皇贵妃娘娘得圣宠啊。”崔淑妃感慨一回。
听着这话,崔嬷嬷也赞同一回。只是话嘛,可不能这般应答。
崔嬷嬷想一想,回道:“娘娘,皇贵妃娘娘尊贵无比,可陛下没让皇贵妃娘娘摄六宫事,管着宫权。娘娘,您一样得着陛下的器重。疏香宫里抚育了六皇子大公主,娘娘还协理宫务呢。”
话由崔嬷嬷一说,崔嬷嬷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说着,崔嬷嬷的脸上就显出欢喜的神色。
她的欢喜,当然是真为着淑妃娘娘得天子器重而开心。
“陛下器重……”崔淑妃呢喃着这四字。她轻轻摇头。
“嬷嬷,陛下更器重着东宫的太子。”崔淑妃给了新的结论。
“娘娘,太子是国本,陛下更重视,那也不代表了陛下就忽视了疏香宫的六皇子殿下啊。”崔嬷嬷赶紧劝话道。
可崔嬷嬷这一说,偏就勾起了崔淑妃的一点心事。
“太子与皇子不一样,大不同。嬷嬷,你不懂。”崔淑妃一句你一懂,也让崔嬷嬷懵逼了。
崔嬷嬷怎么会不懂,太子是国本,是储君,那是未来的天子。
六皇子的前程嘛,不过是未来的亲王。同是天子的儿子,这前程大不同。
崔嬷嬷哪有不懂的道理,她可太懂了。至少崔嬷嬷这般认为。
崔淑妃瞧崔嬷嬷的神色,她轻轻摇摇头。
崔淑妃真就这么认为,崔嬷嬷哪懂她的心思。对于崔淑妃而言,如果六皇子的前程止于亲王,她又何必做局阴了何婉华一把。
那时候,可不止阴了何婉华一人,还有孔茂仪呢。
说白了,对于崔淑妃而言,她想经营好跟六皇子大公主的母子情份、母女情份。
这中间少了何婉华、孔茂仪这两个生母的掺合,那就是很重要。
可为着不留隐患,崔淑妃又并不想要二人性命。
说白了,崔淑妃是留着退路的。
她不止给自己留退路,更给何氏一族、孔氏一族这等六皇子大公主的助力,也留了退路。
人人有退路,皆是没得退路。
崔淑妃太清楚,在皇权面前,只差一步了,谁又会忍得住不迈了那一步?
崔淑妃没忍住,对于皇后,崔淑妃没做太多肖想。可没做太多肖想,总会有一丢丢的幻想啊。
如今从天子宁可晋封贵妃万氏为皇贵妃一事,崔淑妃就看懂一件事情。
皇贵妃出炉,这就是卡位的。卡着其它人的上位。
寿康宫。
高太后给丹若宫赐了赏,关于万氏晋封皇贵妃一事。
高太后得着亲儿子的话,她早知道这一件事情,也吹过风声。如今嘛,不过是见到兑现了。
对于高太后而言,应该吃吃就吃吃,应该喝喝就喝喝。
高太后能淡然,有人淡然不了。
次日,高府女眷进宫。
寿康宫里,高太后见着弟妹与侄媳。高太后的心情还成。
可高家夫人、高晨嫡妻的心情嘛,这二人的心情有一点麻木感。
主要是二人都听过枕边人的担忧,如今心里忐忑不安,也是麻麻的。
“哀家瞧着弟妹,侄媳,你们婆媳二人的气色不怎么好。”高太后一眼给了结论。
“可是府上出事了?”高太后关切的问道。
“禀太后娘娘,夫君病了。”高家夫人给了答案。
“……”高太后听着高家主这一个兄弟病了的消息,她的眉头一皱。
“可传太医了?”高太后问道。
“已请太医至府上替夫君瞧过病情。太医说是心病。”高家夫人实话实说。
高家主真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头疼,太医一诊脉,还真的诊出来是心病。
说白了,就是身体没病的。奈何心里有病,于是给人整出来毛病。
这闹的高府里一阵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至少落高家夫人眼中,那便是如此。
“心病?”高太后的眉头舒展开。
“你等退下,哀家要跟娘家人说说私房话。”高太后吩咐一声。
殿内侍候的宫人们得着太后的吩咐,忙见礼,尔后,一一告退。
待殿内剩下三人后,高太后问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太后问了,高家夫人不隐瞒。简单说了高家主的心病来头。不外乎,还是天子晋封万贵妃为皇贵妃一事。
心病嘛,总归是病根子有来由。
高家主干过要人命性命的勾当,他怕被事后报复。
或者说高家主怕天子和皇贵妃万氏的寿数太长,高太后熬不过。
到时候皇贵妃吹了枕头风,再阴高氏一族一回。让高氏一族不得翻身,那可如何是好?
坏事做了,当过坏人的,那当然怕被事后报复。
高家主也不例外。
谁让皇家里,最是能见证奇迹的发生。今个和明个,哪一朵云彩会下雨,那真是料不准,让凡人料不准。
“哀家的兄弟在府上过日子,这是过得太悠闲,他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吗?”高太后不得劲儿了,她骂一回。
“天子晋封皇贵妃,那就是给了万氏莫大的体面。凭她一介宫婢出身,她想做皇后,哪有那一份可能。没可能的。”高太后说的斩钉切铁。
“……”高家夫人、高晨嫡妻,这二位一起望向讲话的太后娘娘。脸上不敢相信的神色显现。
瞧着弟妹、侄媳的神情,高太后免不得解释一回。
“万氏能晋封皇贵妃,天子跟哀家讲过,哀家也点头了。这一切,不是瞧了万氏的体面,还是宫廷里需要一个嫔妃出头来。这人不是万氏,也会是旁人。总之,不会是有生了或抚育皇子的嫔妃。太子是国本。”高太后在太子是国本几字上,那还是加了重音。
“太后娘娘,您是意思是说宫廷内苑里晋封了一位皇贵妃娘娘,陛下便不会再册立中宫娘娘了,可是如此?”高家夫人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高太后回道。
高家夫人、高晨嫡妻一琢磨,好像还就是如此。
有了皇贵妃,
那当然就不需要中宫皇后的出现。
而太子是国本,只要天子没有册立继后的心思。那么,天子膝下就太子一人是嫡子。
立嫡立长,还真没谁能挑战太子的储君之位。
“陛下为着东宫着想,还真是深谋远虑啊。”高家夫人感慨一回。
“回去点醒一下哀家的兄弟,让他有事没事,少思少想。安心的颐养天年,照顾孙儿为乐吧。”高太后吩咐一回话道。
对于亲兄弟,高太后不抱大希望。她觉得娘家希望在侄儿身上。
此时的高家夫人听着太后的一番话,只得讷讷的应下。
丹若宫,主殿内。
万蓁蓁在消暑。她吃了一个小冰碗,这会儿心情不错。
“嬷嬷,这般说来,宫廷内苑里的消息。还真是多羡慕了丹若宫啊。”万蓁蓁笑道。
“可不嘛,人人都羡慕了丹若宫里出了一位皇贵妃娘娘。”万嬷嬷忙回道。
“哈哈哈……”听着这一番话,万蓁蓁笑得开心。
对于册立皇贵妃的大典,钦天监算得吉日在秋日。
万蓁蓁也期盼着。或者说,万蓁蓁更开心的事情是宫廷内苑里,她需要注意一些高太后的审视外。
其余的嫔妃们,万蓁蓁已经不需要怎么在意了。
毕竟丹若宫跟大家伙没利益冲突,万蓁蓁往后要做的就是多施恩,不结仇。
那么,丹若宫的超然还能继续。至于旁的事情?
万蓁蓁更在意册立皇贵妃大典之后,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一趟皇家寺庙。
往前,有贾皇后在呢。万蓁蓁想去,也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
有些事情面上嘛,那是能做不能说。
万蓁蓁想去皇家寺庙,不为旁的,就是为了给兰草撑腰的。
她人亲去了,还是打着皇贵妃的仪仗。再往后,兰草在皇家寺庙里的日子只会好,没可能坏的。
想得多吗?
不,万蓁蓁只是知道人心嘛,从利而矣,无可厚非。
夏日,暑意很重。
殿内,有着冰盆,倒是消去暑意三分。
傍晚,帝驾往丹若宫而来。万蓁蓁亲迎。
“陪朕走走。”李子彻搀扶起见礼问安的万蓁蓁,他笑着说道。
“好。”万蓁蓁应了话。
在丹若宫里走走,也不过赏了几棵石榴树。
“这树上的石榴花开得漂亮。”李子彻点评道。
“是啊,红艳艳,远远瞧着,一朵朵,红火红火的。真耀眼啊。”万蓁蓁笑道。
“石榴……”李子彻盯着石榴花,还是走神片刻。
万蓁蓁听着天子之语,她笑道:“陛下莫不成想吃石榴了。”
“朕不缺这一口吃食。朕不像你,你可有馋嘴的时候。”李子彻的目光望着万蓁蓁,他打趣一回。
“食色,性也。”万蓁蓁坦坦荡荡的回道。
“陛下,您可不能高看了我啊。我就是一凡人,再说,衣食住行。人嘛,哪一顿少吃了一餐,也一定饿得慌了。我馋嘴,那只是更想好好的享受了美食,不辜负了美食。”万蓁蓁替自己辩解一回。
好一口美食,怎么能叫馋嘴,那是品尝美味的美食家。
至少万蓁蓁这般替自己辩解的。
正说反说,万蓁蓁总要替自己寻一个道理。
李子彻听罢万蓁蓁的自我证道,他是笑一回。
笑罢,李子彻指着石榴花,讲道:“朕只是想到了石榴多子。”
“蓁蓁,你对此有何看法?”李子彻问万蓁蓁。
听着这话,万蓁蓁沉默片刻后,她回道:“陛下,在我心里,燕京城的郊外大庄子上,那些禁军的遗孤孩子们,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
“或许这是上苍的安排吧,我也有许多的孩子,也象征了石榴多子的美喻。”万蓁蓁回话道。
回此话时,万蓁蓁的唇畔含了一抹的笑容。
李子彻听罢这话,他轻轻的点头。
对于太医给万蓁蓁开的苦药汁子,便是养身养胎宫的法子。
在万蓁蓁晋封为皇贵妃后,万蓁蓁已经不乐意喝了。
或者说,万蓁蓁觉得一切随缘。无子嗣缘分,那就莫要强求。
“那些孩子视朕为君父,朕也欣慰。”李子彻感慨一回。
对于禁军,万蓁蓁是乐意施恩给孩子。对于李子彻而言,他一样重视天家亲军。
这会儿,李子彻执起万蓁蓁的手,二人绕着石榴树慢慢的散步。
李子彻讲一些小事,不外乎,还是过往跟禁军相干系的小事。
万蓁蓁静静的听着。
散步一番,尔后,二人进殿内。
落坐后,宫人送上茶果点心,李子彻拿起茶盏,他是吃起茶来。
万蓁蓁瞧着,她是陪着一道吃茶。
吃罢一盏茶。
天子的心情似乎真不错。此时,李子彻又讲道:“待秋日,待皇贵妃的册立大典圆满后,朕陪蓁蓁你一道,你我二人再去一趟大庄上吧。”
“好。”万蓁蓁应下了。
瞧着万蓁蓁挺欢喜的神色。李子彻莫名的,他一侧目,又从窗边瞧到窗外的景致。翠绿的叶子,红艳艳的石榴花。
李子彻想着石榴的“多子”喻意,他又想到前世的第五子李济世。
问李子彻遗憾吗?
虽然嘴里说不遗憾,可在心头呢,李子彻未尝午夜梦回时,他想着,他还是遗憾的。
“陛下。”万蓁蓁唤一声。
“……”李子彻被唤一声,他回过神来。
“我给您再添一盏茶吧。”万蓁蓁指着帝王掌中,那已经空了的茶盏。
“不了,快到晚膳的时辰。朕留了丹若宫用膳。今个,不需得吃茶了。”李子彻回道。
“这话在理,茶饮多了,用膳时的胃口免不得要小了。”万蓁蓁赞同一回。
瞧着万蓁蓁笑语晏晏的模样,李子彻收敛发散的思绪。
过去了,一切皆不同。李子彻总不会沉溺在过往里。
“蓁蓁。”李子彻唤一声。
“陛下,您想说什么?”万蓁蓁问道。
“朕在想,你的家人不知在何处?朕想给你娘家亲眷恩典,也是无法给予。”李子彻又问道:“可要寻一寻你的亲人?”
问亲人?
前前世,李蓁蓁是孤儿啊。
对于前世今生,万蓁蓁心头有数的很。前世,万蓁蓁寻过亲人。
结果嘛?不理想。
“陛下,当年被万公公收养前,我的亲人们已经没了。”万蓁蓁遗憾的回道。
是真没了,这一辈子的爹娘都没了。在灾难面前,人总是脆弱的。
或者说万蓁蓁如果不是被万太监收养,她不进宫,她也活不成的。
对于万太监留下来的旧人们,万蓁蓁乐于给出路,也不外乎,便是这一点子情份的原由。
当然,也不可否认的,有了这些人脉,万蓁蓁在丹若宫的触角能伸的更长些,更仔细一些。
“亲人不在了,亲族呢?”李子彻讲道。
“……”万蓁蓁沉默下来。
对于这世道的人而言,这亲人,也包括族人的。毕竟这是一个宗族为大的世道。
抱团取暖,总是黎庶百姓的生存之道。若不抱团,面对天灾与人祸,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陛下,我的亲人们都没了。至于亲族,可能还有人,亦可能没有人了。”万蓁蓁叹息一声,又道:“可爹娘不在了,寻着亲族又如何呢?”
“五服之外,族亲不亲。”万蓁蓁这般感慨一回。
“陛下,那一场灾祸来临时,我年岁虽小,也有印象的。”万蓁蓁叹息一声。
至于兄弟姐妹?万蓁蓁没有兄弟,她是这一辈子爹娘唯一的孩子。
至于爹娘的收场?
当年求了万太监,在那等时候,为着怕尸体被再刨出来。
万蓁蓁的爹娘是被火化的。
对于这世道而言,死而不能土葬,这真叫一个不孝了。
可大灾之年,想土葬也难。因为那等时候有瘟疫的。火化了,灰灰了。也不过一捧土罢了。
“爹娘已然安歇,我不忍再惊动亡魂。”万蓁蓁回道。
“不迁坟,不惊动,做为后人,也当厚待一番,整修一番吧。”李子彻讲道。
迁坟,万蓁蓁不乐意。
或者说在这世道里,没谁乐意迁坟了。一般迁坟了,不做
一番的水陆大法事,都要被人指了脖子骂不孝顺。
“……”万蓁蓁沉默了。
在帝王目光的打量中,万蓁蓁开口讲道:“爹娘的坟不在大周皇朝的境内,在楚朝。”
万蓁蓁说了大实话。这才是不迁坟的原由。
因为没法子光明正大的做一番水陆大法事,不做大法事,如今安抚不了早已经逝去的亡魂?
不安亡魂,便是迁移它乡,搁在世人眼中,这叫不当人子。
“……”这一回轮到宏治帝李子彻沉默了。
感情一直以来万蓁蓁不开口,不讲了给嫡亲长辈修坟添彩一事。那是真有原由的。
真想办的够盛大,够漂亮,那就是大周皇朝的资格不够啊。毕竟大周皇朝管着大周治下的山河社稷。
那还管不到楚朝的土地上。毕竟,楚朝的江山社稷,那属于楚朝的赵氏皇朝。
第70章
丹若宫。
天使在向诸人念着圣旨, 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昭宫范,内治彤闱,表彰册命, 以扬椒庭。滋尔贵妃万氏,端庄娴静,史承荣焉, 今仰皇太后懿旨,晋封尔为皇贵妃,勉于慈恩, 垂为鸿禧,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旨的是万蓁蓁。
此时的她一身皇贵妃吉服。
来丹若宫传旨的不止天使,还有与天道一道而来的使节。
使节们呈于丹若宫的宫人们跟前的还是晋封皇贵妃的诸礼。
至于皇贵妃吉服、册宝、册印等等, 在上一回的圣旨加恩时。
万蓁蓁已经受领。如今不过是正式晋封皇贵妃大典前,又一回的加封。
受领圣旨, 尔后, 万蓁蓁在诸人的拜礼下,她登上辇轿。尔后, 在皇贵妃的仪仗之下, 往昭和宫去。
受礼,承礼。
于万蓁蓁而言,在昭和宫, 她还要受一回宗亲命妇,各宫嫔妃的拜礼。
尔后,再往泰和宫去, 再受领诸朝臣们的拜礼。当然,这一回, 万蓁蓁会在帝王的带领下去皇家宗庙,再录上她的名。
贵妃、皇贵妃,或许瞧着就是一步之遥。
可贵妃嘛,有皇帝恩旨,便可协理宫务。皇贵妃不然,皇贵妃有副后之称。
于宫廷内苑而言,皇贵妃有摄六宫的权柄。当然,丹若宫的万蓁蓁拒绝了。
她觉得不过是区区皇贵妃,也就不必太张扬了。
或者说还是前世坐过皇贵妃尊位,知道当上皇贵妃是啥滋味,被人捧着嘛。
受领宫权,在宫廷嫔妃们眼中是荣耀。或者说也不止荣耀,那是权柄。
宫权,可不止表面瞧着的简单。权柄嘛,这也不是表面的简单。
要知道宫权可不止宫廷内苑的权柄。也可向外延伸的。
因为这本质上还是内廷之权。这是属于皇后的权柄。
皇后,母仪天下。也不是止说说,那是真有一份属于皇后的荣耀。
不过嘛,往昔之时,贾皇后端坐于昭阳宫,还有杨惠妃分润一二。
到如今没了贾皇后,杨惠妃、崔淑妃一起分润宫权,这二人过得可滋润了。
对于万蓁蓁而言,她不想掺合一脚。宫权,万蓁蓁膝下无子,她没兴致掺合。
可对于皇贵妃的荣耀,万蓁蓁就挺有兴趣的。
在泰和宫的大殿前,万蓁蓁瞧着帝王向她伸手。
万蓁蓁回应了,她亦伸手,搁在帝王掌中。此时,帝王执着万蓁蓁的手,领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
立于云台之上。
听着下面诸朝臣的跪拜朝贺声,听着众人欢呼了,还向自己臣服了。
在这一刻,万蓁蓁有一点理解。为何上位者总容易飘飘然。
这等场景,也确实是久而久之,甜言蜜语暖心,尔后,闭塞耳目啊。
可这一刻嘛,万蓁蓁唇畔含笑,她是欢喜的。
被人拜服,谁又没有一颗立于众生之上的心呢。
谁都有。只不过有人成功了,有人没成功。
或者更有人想都不敢想。因为现实太残酷。
礼毕。
于皇家宗庙里,万蓁蓁向李氏皇朝的列祖列宗上香祈祷。
万蓁蓁很平静。或者说,哪怕这一辈子就这一次机会踏足此。
往前册立为妃,为贵妃时,万蓁蓁也来过宗庙,也被录入名字。
只是那会儿,可没机会给李氏皇朝的列祖列祖上香祈祷。
或者说在宗人府眼中,那会儿的万蓁蓁不够格。
如今嘛,晋封为皇贵妃了,才是勉强可了。似的,也只是勉强。
除非册立为皇后,那会儿,宗人府才会叩开宗庙正门,恭迎帝后驾临。
帝后同临,那是不一样的。
如今的万蓁蓁只是皇贵妃,也不过是副后罢了。
宏治十年,秋,万蓁蓁的皇贵妃册立大典正式圆满。
行程圆满了,宫宴自然也是圆满了。
于万蓁蓁而言,她的登场,荣耀万丈。
诸嫔妃里,也不知道多少人是羡慕了万蓁蓁的。至少杨惠妃、崔淑妃二人领诸位嫔妃一起向万皇贵妃叩首见礼时。
这二人的态度很恭谦。
金粟宫。
忙碌一天,再回寝宫。杨惠妃觉得累泛了。
“今个真累人。”杨惠妃嚷嚷一回。
“嬷嬷,传了美人锤,替本宫锤一锤腿。”杨惠妃吩咐一句道。
“诺。”杨嬷嬷应一声。
杨嬷嬷去传宫人,不肖片刻,一位宫女进了殿内。
宫女跪坐于脚凳上,她拿着小小的美人锤替杨惠妃锤了小腿与脚面。
杨惠妃就是半卧于榻上,她是静静的享受一二。
有宫女替杨惠妃锤腿。杨嬷嬷则是亲自替杨惠妃按一按肩膀。
此时,殿内安静。不过有熏香袅袅。
疏香宫,主殿内。
崔淑妃一回来,她先去瞧一眼六皇子大公主。尔后,回了自己住的主殿。
“也累着济远、静淑。”淑妃感慨一回。
“娘娘,二位殿下有奶嬷嬷等宫人照顾,不会出差子的。”崔嬷嬷忙回道。
“今个是皇贵妃娘娘的吉日。济远、静淑要露面,还要给皇贵妃见礼问安。唉,他二人又是年岁小。本宫免不得操心一二。”崔淑妃讲道。
“二位殿下就是露个面罢了。娘娘,您不是去瞧了嘛。二位殿下平安无恙。”崔嬷嬷笑道。
“是啊,瞧着济远、静淑都是安生着,也没被吵嚷着的模样。这便好。”崔淑妃笑道。
“今个的宫宴真热闹。”崔淑妃又念叨一回。
宫宴当然热闹,乐坊献歌献舞。可不热闹嘛。
至少在崔淑妃的眼中,皇贵妃的册封大典,这操办的真张扬。
说是张扬,不如说排场太大,让崔淑妃也眼热的很。
“也是皇贵妃娘娘的福份大,皇贵妃娘娘享得,我等瞧一瞧,也是涨一涨见识。”崔淑妃笑着品评一句。
“皇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确实是喧嚣啊。”崔嬷嬷也感慨一回。
“是啊,皇贵妃娘娘的排场就是了不得。也不知道未来的太子妃嫁进皇家时,又当是如何?等着太子妃被册立为皇后时,又当是如何的大场面啊。”崔淑妃感慨着。
崔淑妃对于万贵妃晋封皇贵妃,她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圣旨早下了。
如今嘛,崔淑妃更琢磨着,东宫太子妃嫁进皇家后,那局面又当如何变动?
如今的皇贵妃没兴致摄六宫事,这事情高太后已经开口讲过了。
如此,丹若宫跟金粟宫、疏香宫,那是没半分的利益纠葛。
倒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这一位还没有嫁进皇家。
那已经惹得金粟宫、疏香宫的注意。真不注意,那也不成啊。谁让金粟宫、疏香宫的二位妃位娘娘协理了宫务呢。
丹若宫。
万蓁蓁与帝王在沐浴,二人一起洗一回鸳鸯浴。
对于万蓁蓁而言,倒是一回新体验。不过,还成。
丹若宫今个热闹,或者说人人都开心。毕竟万蓁蓁升职加薪,这是正式定局,不可更改。
丹若宫的众人当然同喜,也要得着赏赐的。
宏治十年,秋,于万蓁蓁而言,最让人欢喜的莫过于她晋封皇贵妃。
冬,天气寒凉。
“外面冷了啊。”一朝醒来,万蓁蓁感慨一回。
在梳妆时,望着铜镜里的自个,万蓁蓁想着。晋封皇贵妃也有好处。早晨能多躲一会子懒。毕竟她不用去昭阳宫请安。
如今的万蓁蓁就在丹若宫里等着,等诸嫔妃们来丹若宫请安。
尔后,再由万蓁蓁领着诸嫔妃前往寿康宫,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丹若宫,主殿内。
各宫嫔妃已经尽数到齐。或者说也有人缺席了。自然便是朝华宫里已经得着失宠嫔妃待遇的何婉华、孔茂仪。这二人没有天子诏令,这一辈子也别想出了朝华宫半步。
“惠妃姐姐,你今个真精神。”崔淑妃笑道。
“是吗?”杨惠妃笑一回。
“可能是这一支凤钗衬我。”杨惠妃轻抚一下发髻上的凤钗。
崔淑妃瞧一眼,笑道:“往常似乎没瞧着惠妃姐姐带过这一支凤钗?”
“淑妃妹妹好眼神。这是昨个陛下赐我的。陛下还讲,说济民的学问有进步,也是我督促的好。”杨惠妃笑得开心。
对于天子赐赏,杨惠妃虽然开心。可杨惠妃更开心儿子得了帝王的夸赞。
“……”崔淑妃沉默片刻后,讲道:“原来如此。大皇子殿下倒是上进啊。”
听着杨惠妃、崔淑妃讲了膝下皇嗣如何得帝王夸赞。
坐于惠妃下首的婉嫔沉默不言。
或者说打从贾皇后薨逝后,婉嫔是真正的沉寂下来。
这些日子里,婉嫔的日子有一点不好过。说一点不好过,这不是夸张。这是事实。
宫廷内苑的嫔妃,那用度与例寻,按着规矩嘛,婉嫔没被薄待。
可规矩之外呢?
同样的东西,还有好次之分。一样的饭食,从御膳房领了,那是早一点晚一点,领回嫔妃的宫殿时,那凉热也不同。
总之嘛,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婉嫔的闷亏是吃了一个又一个。
偏偏这一些的闷亏全在宫规的范围内。那是想寻错,还是挑不了刺。
可谓是让婉嫔与侍候她的宫人们尽数碰足了软钉子。
软钉子,那也刺人啊。而且全是闷亏,有委屈也是无处伸冤。
婉嫔整个人被整麻了,她能不沉寂嘛。
可在心头,越是被人整了。婉嫔越不甘心。当初她不得宠,她想法子向贾皇后靠拢,才求来一点好时光。
如今的婉嫔就一心想向皇贵妃娘娘靠拢。毕竟协理宫务的两位妃位,婉嫔一人也不想投靠。
投靠惠妃?这一位是冤家对头。
婉嫔不想自己投靠过去,还被人取乐呢。
至于靠拢淑妃?婉嫔更不想。
婉嫔本来就得罪杨惠妃,再跟淑妃靠拢,婉嫔怕将来杨惠妃真的一朝翻身,咸鱼出大彩。那时候,婉嫔十死无生。
婉嫔不抬眼皮子,耳中尽听着杨惠妃、崔淑妃二人是一口一个亲热。你称姐姐,她称妹妹。
实则嘛,婉嫔心头有数的很。这二人的关系不咋样。
凭咋这般猜测?
不外乎,这二人膝下皆有皇子。有皇子,那就可能利益冲突。
思来想去,在婉嫔眼中,还是皇贵妃娘娘好啊。超然于外。
可惜,婉嫔的念想十足,就是一直没得了皇贵妃的亲睐。
“皇贵妃娘娘到。”
有宫人喊话。诸嫔妃忙起身。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万蓁蓁在主位上落坐后,虚虚一扶。
“谢皇贵妃娘娘恩典。”诸嫔妃谢恩。
“诸位妹妹,请落坐吧。”万蓁蓁客气一句。诸嫔妃再谢一回,尔后,一一落坐。
这会儿的万蓁蓁心情还成,毕竟,在丹若宫里也轮着她闪亮登场,尔后,成为场中焦点。
这等成了众人中心的感觉真不错。特别是在场诸人与她的利益冲突不严重。
没谁会想得罪她,更不会想暗中谋算她。或者说一旦谋算她,好处不甚大嘛,坏处,那是一旦露馅,肯定被丹若宫针对到死。
这等情况下,万蓁蓁有坐看风云起,安稳坐如山的气度。
有气度,这当然就有底气。万蓁蓁在丹若宫从来是过得随心惬意,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了。
人活的滋润,逍遥又自在。于是体现在精神面貌上,万蓁蓁就是容貌越显美丽,还是娇艳几分。
这会儿万蓁蓁的开场白一样,就是客气的问一问杨惠妃、崔淑妃。
“惠妃妹妹、淑妃妹妹,天寒了,各宫用度还要二位妹妹辛苦安排度量。本宫多嘴,也便是叮嘱一二。就怕天冷,闹出事情。到时候毁了天家的一团和气。免不得要让陛下和太后娘娘着恼了。”
万蓁蓁不管事,她只挑刺。或者说惠尔不费的事情,那就是开口叨叨两句。
谁让万蓁蓁是诸嫔妃之首。虽然她这一位皇贵妃不摄六宫事。可叨叨几句,说些场面话嘛。杨惠妃、崔淑妃还得恭敬听着。
“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天寒了,各宫确实得仔细些。”杨惠妃忙应道。
“皇贵妃娘娘不必担忧,臣妾和惠妃姐姐一定仔细商量,必不会在这等事情上出差迟。”崔淑妃给了保证。
一听崔淑妃的话,杨惠妃也给了保证。
杨惠妃、崔淑妃或许也相互忌惮,她们膝下都有皇子,都有野心野望。
可到底东宫安稳如常,目前还轮不着她们显野心。
到是宫权,这二人拿捏了,当然就想拿捏稳当。那么,不出差子,不让人挑了把柄。这就是头一等的大事。
这不,杨惠妃、崔淑妃在维护自己的协理宫权一事上,二人的立场就很一致。
“本宫当然相信二位妹妹。你二人能协理宫务,那可是陛下点头,太后娘娘恩准的。”万蓁蓁捂嘴笑一回。
万蓁蓁这话是点拔。真是点拔。
万蓁蓁不想管事,可不代表了她就软趴趴。有时候也要点拔有心人一二。让大家伙都知道彼此的分寸在哪。
莫让人踩了,这是万蓁蓁的中心想法。
画一条线嘛,当然是万蓁蓁先出招。如果对方过线了,到时候被反击了。那就不是不教而诛。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本宫与诸位妹妹们一起去寿康宫请安吧。可不好怠慢了。”万蓁蓁讲了话,尔后,起身。
此时众人应话,也随在万蓁蓁的身后。一众人出了丹若宫。
有资格乘辇的,便是坐了辇轿。要是不够格的,那当然就是随在队伍后面,步行往寿康宫去。
宏治十年,冬。
年节下,万蓁蓁不掌宫权。可真是宫宴之时,她还是得了几回太后给的体面。至少在旁人眼中是体面。
由着她陪天子一道搀扶着太后落坐,于宫宴之上露脸儿。
宫宴之上,万蓁蓁这般的露脸儿也不是一回两回。
至少在世人眼中,万蓁蓁这一位皇贵妃是得宠的。
宏治十年,匆匆而过。宏治十一年,踏步而来。
春日。丹若宫。万蓁蓁在赏百花。
也便是这等时候,万蓁蓁还听着万嬷嬷讲一讲宫廷里的趣事。
“这般说来,金粟宫挺忙碌啊。”万蓁蓁笑道。
“可不嘛,皇贵妃娘娘明鉴。金粟宫的惠妃娘娘可召见了不少回的命妇呢。”万嬷嬷讲道。
“惠妃当然要着急。大皇子到定婚的时候了。”万蓁蓁笑道。
“只是惠妃也着急的过头了。太后娘娘都是让放出风声了,来年大选,到时候才挑了大皇子妃嘛。又何必急于一时。”万蓁蓁真觉得杨惠妃着急的过头。
“皇贵妃娘娘说的对。金粟宫确实太着急,瞧着似乎失了分寸。”万嬷嬷赞同一回。
“罢,罢。本宫是岸上人,不同于惠妃是当事人。许是惠妃为母心切吧。不管这事,反正大皇子的婚事,不止惠妃操心。想必陛下和太后娘娘也是关切着。”万蓁蓁觉得她能够超然物外,那是真跟她没干系啊。
惠妃是当事人,对于亲儿子如宝似玉,那肯定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总之左右担忧。这才会失了分寸。
想一想前世,万蓁蓁做亲娘那会儿,似乎也有过如此大的患得患失。
又操心儿子的平安无恙,又关心儿子
的学业问题。总之,哪哪都是关心过甚了。
可真不关心?那又不成的。
生在皇家,莫说皇子得有一颗大心脏。皇子生母或养母亦然,也是需要一颗大心脏的。
毕竟心不安,如何养贵气?
春日,皇家已经传了风声。来年大选,目的简单。就为着挑了合适的大皇子妃。
这事情万蓁蓁没掺合。倒是太后很乐意掺合。杨惠妃更是关注十二万分的心力。
太后掺合的理由很简单。便是觉得近年的皇宫喜讯太少。又想替宏治帝纳了新的嫔妃进宫。
对此,万蓁蓁不管。她只是皇贵妃,没资格管。
或者说便是皇后呢,那还得求一个“贤惠”的名声。
生在皇家,享受了皇家的禄米银钱。这饭碗想端得稳,也是要演了一辈子的戏啊。
搁万蓁蓁的想法,谁活着,想活好,都不容易。世事难,人人可能都有难处嘛。
又或者说立场不同,利益不同。那干事的手段也不同。
就像做嫔妃时,个个嫔妃都恨不能得帝王独宠。
等着成为太后、太妃时,膝下的亲儿子一旦成婚后。甭管是太后,还是太妃,那一定是恨不能给亲儿子多塞了女眷。
说什么开枝散叶?皇家不缺禄米,不缺着养孩子的一点花销。
可将心比心,这站的立场不同。那办事的嘴脸大不一样的。
搁万蓁蓁,她就很从心。做嫔妃时,当一份工作干好。
真是当亲娘了,她从来就是随孩子心意。当然不会勉强。特别是后宅小事,那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万蓁蓁觉得不掺合,那才是好亲娘。
小辈事,长辈掺合多了,落万蓁蓁眼中,那才叫饭吃多了,闲得慌了。
又何必呢?
万蓁蓁看得开,可这一个世道里,不是谁都跟她一样看得开啊。
寿康宫。
高太后跟前,又来了娘家亲眷。这一回,不止弟妹侄媳。还是族亲里的命妇。
来求高太后,不外乎还是求了指婚。又或者说也有人还想攀了天家富贵。
高太后不过聊聊几句,便是打发了这些人的心思。
太后娘娘是谁?天子亲娘。
如今满天下算一算,谁都会觉得皇太后才是最尊贵的女人。
高太后活一辈子,搁她这一个岁数。她当然是随心所欲。
“真是一群糊涂蛋。”在娘家女眷们离开后,高太后的养气功夫是破功了。尔后,她骂了一回。
“太后娘娘,您莫生气。为些许小事,气坏了您的凤体,可不值当。”高嬷嬷忙劝话道。
“哀家是气娘家人不争气,不替哀家挣一份脸面。”高太后的眼中,娘家人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当年,她会入宫。那是天家挑中。也没得说巴巴就要送女儿家入宫为妃为嫔。
当然了,若是早些年,高太后心有期望。那会儿毕竟天子膝下的皇子少。
可如今呢?
高位都是排了好几号,天子膝下的皇子也不少了。何况寿康宫已经抚育过三皇子四皇子。
这等时候再送高氏一族的女子入宫,还掺合什么?
高太后想替亲儿子纳嫔妃,那是纳了别人家的闺女。没想着纳自己娘家的女儿们。
主要是一旦高氏一族的女子生下皇嗣。三皇子四皇子怎么办?
或者说高氏一族的主脉,高太后的亲兄弟亲侄子怎么办?
主脉支脉,在高太后心里,那也是有亲疏远近的。
可能这才是高太后的真正心思。毕竟亲疏远近,搁谁又能免俗呢。
夏日。天热起来。
丹若宫,万蓁蓁喝了一碗酸梅汤。她对万嬷嬷讲道:“嬷嬷,搁太多糖了。太甜了。”
“……”万嬷嬷愣神一回。
“皇贵妃娘娘觉得太甜了吗?”万嬷嬷小心的问道。
“太甜了。”万蓁蓁肯定的回道。
万嬷嬷迟疑一下后,她小心的说道:“皇贵妃娘娘,要不,奴婢传了太医,请太医替您问了平安脉。”
听罢万嬷嬷的话,万蓁蓁笑道:“嬷嬷,你这……”
话至此,万蓁蓁住了嘴。
“好。”万蓁蓁应了一字。
瞧着万嬷嬷的神情,万蓁蓁似乎瞧懂了一点事情。
酸梅汤甜了吗?真是侍候万蓁蓁的旧人。没谁是近日搁她跟前的。谁还能不了解她的口味啊。
那么,真是酸梅汤甜了。还是万蓁蓁的胃口变了。
健康为重。万蓁蓁也是惜命的很。
丹若宫传太医,太医当然来得很快。
主殿内,万蓁蓁由着太医换了左右手,一一请了平安脉。
又过片刻后,太医恭敬见礼,道:“恭敬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您有喜了。”
“……”万蓁蓁愣在当场。
“太医,你是说,皇贵妃娘娘怀上皇嗣了?”万嬷嬷在旁边又问一回。
“皇贵妃娘娘确实是怀上皇嗣,已经一月半余。依臣确诊的脉相看,皇嗣平安无恙。”太医回话道。
万蓁蓁听到自己怀孕。还怀了一个半月时。她愣在当场。
话说,那些年万蓁蓁喝过的苦药汁子,那真是一碗又一碗。不知多少碗。
至于怀上皇嗣?
那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反正宏治帝是等着觉得没希望。倒是万蓁蓁能看开的。
到如今,皇嗣来了。
这真是天降大新闻,把万蓁蓁都砸懵逼了。
主要是她以为,她不可能怀了孩子啊。哪料想,孩子来了。
“嬷嬷,赏。”万蓁蓁良久回过神来,她就给了这一个答案。
“好。”万嬷嬷应一声。
“皇贵妃娘娘,奴婢听您的。”万嬷嬷高兴的,这会儿声音还打着颤。
太医来一趟,确诊皇贵妃有喜。得赏后,太医又开开心心的告辞。
至于怀孕的注意事顶,太医写了,万嬷嬷一一记了,还是不忘记叮嘱侍候皇贵妃的诸宫人们。
丹若宫里,这会儿喜庆气氛隆着。毕竟她们都得了赏。
或者说在诸宫人们眼中,丹若宫的未来,那是无限可期。
发了赏。万蓁蓁当然不会忘记了,又叮嘱一回万嬷嬷。去给泰和宫、寿康宫报喜讯。
“皇贵妃娘娘放心,奴婢差了小黄门去报喜。”万嬷嬷笑着回话道。这会儿的万嬷嬷是眉眼弯着,笑得高兴。
万蓁蓁轻轻颔首,表示知了。她安坐于小榻上,此时此刻,万蓁蓁还在消化了自己怀孕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