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陈唐把毛巾丢到桌上, 声音不大但缓缓有力:“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是多年的同窗兼好友,不能因为宜之大大咧咧性格好, 你们就胡说八道。”
这番话一出口, 安媛因为太过震惊而没了声音, 以前他们经常玩笑着说着撮合二人的话, 但她哥从来没反驳过, 都只是笑盈盈地听着。
倒是宜之姐会笑嗔他们几句,今日,赵宜之没了动静,她哥反而义正言辞地制止了她。
难道……是因为连甜?难道她哥真的听了她姑姑的话,要娶了连甜不成?不!这怎么可能!她哥明明与宜之姐是默认的一对。
赵宜之的脸色在陈唐招呼连甜坐他旁边开始,已白了好几回。
此刻她举起杯抿了一口陈唐不让连甜喝的带酒精的饮品, 据说, 这是陈唐特意提前了三个月给她订的, 可她却再也高兴不起来。
从她上小学认识陈唐开始, 除了她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能如此走近陈唐, 这种情况赵宜之没碰到过, 完全没有经验。
她只能先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沉下去,现在还不是乱的时候。
赵宜之放下杯后转头朝连甜看去, 正好连甜也朝她这边看来,二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赵宜之的样子让连甜一下子打开了回忆,她记起上一次她看到赵宜之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时候了。
那是一个天空阴得快要滴下水来的下午, 连甜去仁爱楼找老师拿资料, 刚到二楼就看到一个女生拦住了陈唐,脸红地向他递上了表白情书。
学校里陈唐很少落单,走到哪都有一群人跟着。
显然女生是鼓起莫大的勇气, 才能在众目睽睽下完成此举。
陈唐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伸手去接。连甜作为远观的一名旁观者,却也莫名地替那个女生感到紧张。
最终陈唐还是接了信封,女生以及陪她来壮胆的朋友,只是这样就表现出了小雀跃。
也难怪她们如此,以前不是没有女生给陈唐递信,他要不连收都不收,要不拿了随手扔掉。
如此不尊重人的行为,却因为他出色的外表以及既贵且富的家庭背景,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理所当然。
这次,陈唐不仅收了,还拆开当众看起来。
好紧张,不仅那个女生,连甜能感觉到在场所有人都在屏息。
陈唐好像很认真,似是看完了整封信。他看完把手放下对着那个女生说:“同学,你现在高二了吧,在年级能考多少名?”
女生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小声道:“一百四左右。”
升菱高中一个年级大约有二百四十人。
陈唐:“一百名以内都没考到吗,那你不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考上心宜的大学上吗,你竟还有工夫搞这些。你认为考进前三名的我,能看得上考这点儿分的你吗?”
哪怕离得远的连甜,都能清楚看到那女生脸红得能烧开水了。
陈唐不紧不慢地埋汰完人,把信递还给那女生:“回去再看看,有错别字。”
女生还真听话地一把拿回了信,跑着离开了。
戏看完了,观众零零散散地散了,连甜继续上楼。
拿了资料回来时,她听到拐角处响起赵宜之的声音:“你就算不接受,但话不能说得委婉点吗?”
紧接着是陈唐的声音:“为什么?”
赵宜之:“因为是女孩子啊,我也是女生,会共情的啊。被你那样说很伤自尊的,她该有多伤心啊。”
陈唐:“比起没用对地方的自尊心,不拖泥带水让她们死心不是更重要吗。赵宜之,您不会不明白你这属于伪善吧。”
赵宜之解释了句什么,之后就是陈唐从另一侧离开的脚步声。
连甜因为听到这段话太过震惊,一时忘了动作,这让拐过来的赵宜之一下子就发现了她。
当时凑巧,天上打了个大雷,配合着赵宜之看向自己的眼神,连甜心中一颤。
只有她们两个人才知道,这一眼的意义,是警告是威慑是提防。
就在一天前,连甜明明看到赵宜之在卫生间鼓励那个刚刚表白的女生。
“别怕,大胆冲,我还是对他有些了解的,他没看上去那么高冷,只是大家都没胆罢了,说不定哪天来个大方直白的,就给他拿下了,到时你可不要再来后悔。”
女生说什么连甜没有看到,因为她的进入而让这场对话结束了。
自然,赵宜之同样看到,连甜听到了她与那个女生的对话。
赵宜之分别面对表白的女生与拒绝的陈唐的这两段对话,单独听都没有问题,不仅没问题,还都符合她一贯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直率暖心的邻家大姐姐。
连甜一直也是这样看赵宜之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在面对赵宜之时都是自卑的,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被陈唐看到,站在他身边。
赵宜之看到连甜眼中的惊诧与不可置信,立时反应过来,连甜听到了这两次对话。
赵宜之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响雷就是在这时炸的。
那个眼神因雷电的加持,历久弥新,被连甜记到了现在。
此刻,她又在这样看她了。
但连甜比起在高中时坦然了很多,她早就对赵宜之刻意营造出的人格魅力祛魅了。
包毅对赵宜之的点滴都非常上心,注意到连甜的目光,他瞪了回去。
这让连甜又想到,当初因为连家亮的诬陷,她被陈唐逼着去给赵宜之道歉时,她内心认为虽然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且她根本没有看到赵宜之被连家亮绑走,但赵宜之毕竟受此事波及而受了伤,所以她还是同意前往并道了歉。
但她态度有所保留,她承认因为那时她已看清了赵宜之的为人,所以她以小人之心猜度了赵宜之在整件事中是否做了故意让人误会她的手脚。
而陈唐与包毅都是人精,虽挑不出她道的这个歉的毛病,但也知道她心不诚、不服。
也是从那时起,陈唐更加偏信她与连家亮勾结,包毅则是对她充满了厌恶与敌意。
这敌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去一分。这样想着,连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包毅像见了鬼,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被人瞪了还能笑得出来。
连甜的焦点与心思根本没在包毅身上,她看了看陈唐。
他比上学时更帅更有魅力了,气度与气场都不是学生时期可比的。但他身边一直没有什么追求者,大学时谈的那两段短暂的恋爱,也都是赵宜之不在他身边留学国外时的事了。
现在赵宜之回来了,之后出现在陈唐身边的女人,是不是都会像当初被赵宜之耍弄的那个女生一样,成为他二人之间play的一环。
想到此,连甜打了个冷颤,立时从陈唐的告白与关心中清醒了过来。
她不想参与到别人的感情中去,也不想成为别人打情骂俏的情趣道具。
连甜冷颤过遍全身后,她马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对陈唐一副狗腿下属样儿:“我带了您喝惯的茶,我去给您沏上。”
说着又把茶壶放下,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直充着电的软敷包,放到桌上,是陈唐正好可以搭手腕的地方。
陈唐看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任她全程忙活起来,做足了一个特助该做的一切。
陈唐的手腕从热敷软包上抬起,伸手拿起茶杯,喝下连甜亲手泡亲手倒给他的茶。别说还真熨帖,她作为特助,侍候起人来很是让人受用。
要不说他奶奶能那么喜欢她,一心让她当孙媳妇呢。
当然陈唐也明白,归根究底还是老人家疼他,千挑万选地给他找了个人靓条正,听话懂事且会侍候人的柔软娇媚。
不过身体是舒服了,陈唐心里却不熨帖。
昨天他还觉得这人马上就要拿下了,且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像受到惊吓竖起满身防备的刺猬。
难道是又犯了她上高中时面对赵宜之会自卑的毛病?谁说陈唐对连甜不关注不了解,他连这个不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吗。
明明陈唐喝的是茶,却喝出了烈酒的劲儿,他好像被连甜的左右摇摆激出了斗志。
是啊,若只是写写小作文,轻轻松松两三局就让他拿下这场情爱游戏,那岂不是有些无聊。
他瞥着连甜公事公办的嘴脸,心里重新升起征服欲、得失心。
一顿饭吃到下午,男人们开始打牌,陈唐特意嘱咐了连甜,不让她提前离开。
他似笑非笑,在她耳边说:“不是你说的,特意不喝酒要给我当司机的吗,你的工作不能只做一半,好好呆着,等着我。”
一下子连甜这一整天就被钉死在这场接风宴上了。
但就算是以前,她陪陈唐出席这样的场合,作为特助她也是走不了的。
因为连甜会掐着时间,适当地给陈唐减轻一些因久坐或劳累而不适的颈椎症状。
今天更不会例外,她一心要扮好特助的角色。
连甜没有牌桌上找到陈唐,苏田宇狗腿地给她指路陈唐的去处,连甜看到陈唐与许念凡在说话。
那地方挺清静,隐蔽性好,他们都没有发现靠近的她。
“陈唐哥,你说的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我对她不是在工作中喜欢上的。”
许念凡一惊,连甜也是。
这是在说她吗?
陈唐:“说不出会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在高中时就被她吸引了。只是那时不自知,而后来又有了那场误会。”
“大学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那就是喜欢,就是入心的感觉。就算心里起了异样,也不知怎么面对,也像一些男生一样,在处理感情问题时很幼稚。好在没有错过她,如今我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她。”
许念凡眼神一落,就算陈唐哥不与他说这番肺腑之言,他心里也清楚,只要陈唐哥不放手,他跟连甜绝无可能。
只是这会儿听陈唐这样说,他的绝望更深了。
连甜连呼吸都轻了,陈唐的一番话颠覆了她对他们关系的全部认知。
她屏住一口气,原路返回。
“我跟你说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陈唐不仅有个狗鼻子,还有一副好耳力,他听连甜走后说道。
他射出了一箭,一只雕被射中逃了,该对付另一只了。让许念凡死心。
陈唐特意在确定了连甜走后才点到许念凡,是因为他不想让连甜知道,许念凡喜欢她。
他的猎场里,怎能允许外来之物。
许念凡当然明白,他眼神有些闪躲:“陈唐哥,你知道的,就算你不对我说这些,我也不会的。”
陈唐语气一软:“是的,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并没有怪你。”
晚上十点多,这场聚会终于散了。
连甜正要去取车时,听到赵宜之对陈唐道:“一起走吧,包毅一口酒精都没沾,让他送咱俩。”
“不了,”陈唐说着指了下连甜,“说是她送我,其实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老朋友见谅一下,我是头一次追人,虽不太会,但也知道抓住机会要努力表现,你们不要拖我后腿。”
赵宜之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全白了,是一种不正常的白,可见受到的打击不小。
“陈唐!”在包毅的这声饱含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呼声中,安媛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连串地发问:“哥,你是怎么了?喝多了吗?为什么你要追她?你又不可能喜欢她。”
陈唐眼波射向安媛,安媛本还有话说,但她忽然不敢了。
陈唐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安媛几秒,然后开口道:“我怎么就不可能喜欢她,我喜欢谁需要问你的意见?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她。”
包毅已顾不上与自己的铁哥们说什么了,他忙着扶住后退时差点没站稳的赵宜之。
陈唐看了一眼连甜,一向精明的人这会儿呆呆的,很少见。
他转回头去,再次面对安媛道:“还有,她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要放尊重些,不要让人觉得家里没教你。”
这话说得有些重,在骂她没家教吗。安媛从来没有被她哥这样说过,脸色通红,快要挂不住了。
羞感过后又有些后怕,她爸妈一向与她姑的关系维护得很好,还指望她能把这份和睦融洽的亲戚关系在她与陈唐这一代延续下去。
就算她爸妈再宠她,但若是她得罪了陈家,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陈唐训完这个口无遮拦的表妹,对还是一副呆鹅样子的连甜道:“走吧。”
他早就想找机会教训安媛了,不是真的要维护连甜,特意为她打抱不平,而是陈家与安家是近亲,多少他都要维护一下安家的声誉,也是真把安媛当妹妹,希望她好。
教育安媛的本质是维护,是保护。
今天正好碰到这个机会,陈唐希望这个表妹可以吸取教训,不要再这么不成熟了。
连甜整个人木木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的停车场。
她坐驾驶座,机械地扣上安全带,机械地启动车子踩油门。脑袋里空空的嗡嗡的,浅意识里觉得有些事需要好好想一想,却一时缕不出头绪,不知从哪开始。
陈唐破天荒地坐到了副驾上,他全程观察着连甜,觉得能让在学业上拿全额奖学金,在职场上精明能干的连特助变成这样很有趣。
他刻意当着众人面的“剖白与维护”,以及看到许念凡临时起意的“肺腑之言”,双重的攻势下,看来是触动到了她。
陈唐给足了连甜反应的时间,车子行驶的全程,他没有打扰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终于到了他的住处,连甜把车停好。她这时虽还是不能细致思考,但表面看已如平常。
“陈总,到了。”她说。
陈唐没有下车,只是把安全带解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陈唐觉得刚才呆呆的以及现在又一副精明样子,两副面孔的连特助有点可爱。
他本能地想贴近她,她身上的味道很吸引人。
陈唐无论工作还是交际,接触到的女性基本都会喷香,闻得多了自然懂得一些。
但连甜身上的味道他判断不出是不是来自于香水,很固定很好闻。
陈唐越凑越近,忽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连甜猛地转头看他,之前她一直在直视前方。
陈唐退后一些:“抱歉,有点儿情不自禁。”
他这样说着又开始凑近她,近到他只能看清她的睫毛,对焦不上她的眼睛。
她没有
依譁
躲,陈唐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一时分辨不出是谁的。
直到陈唐眼中只剩下她完美的唇形,原来她身上令他喜欢的地方有这么多。
下一秒,连甜的双手摸上了他双颊,阻止了他要吻下来的动作。
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真的喜欢我?”
陈唐的一双大掌覆在她的双手上,悬殊的手形及大小充分体现了男女差异,力量上的绝对优势。
他轻易转被动为主动,握住拿下,无比认真中带着势在必得:“真的,喜欢。”
话音刚落连甜就吻了上去,陈唐刚刚重拾的主场气氛又遭到了破坏。
不过陈唐只楞了半秒,在她的唇触完他的还来不及离开时,他笑得得意。
他那双能轻松掌控连甜的大手插,。到她的发丝中,固定住她让她无处可逃,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次的主场也没维持多久……
不过是一个吻,他们你来我往,享受的不只是多巴胺的快乐,还有你争我夺的激烈角逐。
吻毕,同步的不止是喘息,还有心里冒出来的真情实感:真他妈带劲!
热度散了一些后,连甜道:“你该下去了。”
陈唐竟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下车绕到驾驶位,情景颇像上次连甜追问他为什么喜欢她一样,只是互换了位置。
他敲敲:“开窗。”
连甜降下车窗,他俯身问:“我这算追到手了吧?”
连甜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陈唐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站直后退一步,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开始红,心想别怂啊,刚才接吻时的劲头哪去了。
车子启动,陈唐双手插兜懒懒站着,冲着车里道:“慢点开,女朋友。”
看着多年的老司机竟然有些起步不稳,陈唐嘴角咧开,越来越开,直至笑出了声。
此刻的愉悦真实热烈,但陈唐只以为这是胜利带来的。
连甜回到家,时辰已不早。她只开了一盏灯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时好时快的心跳。
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她起身开窗,点上一根烟,慢慢平静了下来。
掐了烟,去洗了澡,做脸部护理时摸到了自己的唇……
哪里还有什么如水的平静,心跳又快了。
这一夜连甜睡得很不好,她总要看一看手机,打开与“陈总”的聊天界面。上面对话内容还停留在他发给她的公事吩咐上。
而陈唐却是一夜好眠。这世上的各段感情,大多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只是局内人或无视或逃避罢了。
天亮一如既往地去上班,连甜依然把泡好的茶给陈唐送进去,不过这一次她还带了别的东西。
是一款沉香,有安神消痛的功效,她自己用过效果很好,可以辅助疗愈陈唐颈椎手腕的慢性不适。
她正在点香,陈唐走了进来。
“早。”他道。
连甜全神贯注,头都没回地道:“早。”
陈唐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问:“在做什么?”
真是有了女朋友的派头,做了他这么多年的特助,她还从来没有过不看着他回话的时候。
这么看来,她之前这些年对上司的态度一直拿捏掌握得很好,当真是个合格的助理。
这个香点起来的步骤有些讲究与门道,这也是连甜从来没给陈唐使过的原因,她嫌麻烦。
可算弄好了,她一回头,陈唐人就在她身后,越过她正在看她在干什么。
连甜的发丝碰到了陈唐的脸,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于是陈唐又多了一个新发现,他好像开始对自来卷感兴趣了。
连甜除了自来卷还有点小黄毛,好在她特别白,倒还适配。
他揉了揉她头顶,笑着道:“早啊,女朋友?”
疑问的语气,连甜明白他是在向她二次求证他们的关系。
连甜不想承认昨晚的辗转反侧,但陈唐此时的态度及二人之间的气氛,让她的患得患失落到了实处。
她也笑,没应他,但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踮起脚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下彻底公平了,还了昨天车里的。
“男朋友,该好好工作了。”
此刻圣绚大楼的十二层里,有两个人做到了微笑工作,快乐工作。
总经理办公室秘书尚佳是最早察觉到异样的,她凭着丰富的恋爱经验,曾笃定陈总与连特助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陈总虽除了对连特助要求严格外,对其他员工向来和气,但也没和气到今天这样,她无论什么时间见到陈总,他都是笑着的。
笑得很真,绝不是敷衍。
本来尚佳想跟连特助八卦陈总这一异状来着,但她到嘴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因为她发现,连特助的状态与陈总何其相像。
尚佳的猜测很快得到了答案,她的“鉴情”能力又一次得到了肯定,保持着百分百准确的战绩。
那个场面令尚佳一辈子都忘不掉。
陈总在下班时,走去连特助的屋里,出来时二人手牵着手。连特助看上去有些小纠结,但陈总握得紧紧的,不容她退却一分。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电梯,又一路坐了下去。
当然陈总没癫到每层都走上一圈,所以第二天,虽然大家都从十二楼的同事口中都吃到了这口新鲜大瓜,但当亲眼见到九百多支玫瑰送到连特助手里时,才真正确信。
繁忙又枯燥的工作中,这样的事情值得一个沸腾。
虽然之前陈唐教训了背后说连甜小话的人,但人□□嚼舌的本质是控制不住的。
他们开始说连甜终于把陈唐睡服了,这口大肥肉算是被她吃到了嘴里,但最终能不能上位成功,成为圣绚集团下一任的总裁夫人,还不好说。
连甜在与孙家欣微信聊天时,把这些话吐槽给好朋友听,她打字:我冤不冤,我还没睡过他呢。
孙家欣回的是语音:那你还不赶紧把他睡了,别白叫人说。
连甜转了文字,看后接着打字道:也是啊,就他那如娇花般的颈椎腰椎,谁知道行不行啊,怎么也得验验货不是。
连甜沉浸在与好朋友的闲聊中,没听到与她一起用餐的陈唐叫了她一声。
陈唐无语,这是聊什么呢?全神贯注成这样且还时不时傻笑。
陈唐提高声量又叫了她一声,连甜回神,看他起身朝自己走来,视线从他的俊颜一路看下去,宽肩窄腰大长腿,一个没落。
他过来给她倒饮料,握着瓶身的这双手,骨节分明骨相极佳,再抬眼,连甜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想到刚刚与孙家欣的聊天内容,连甜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忽然有点渴。
腰椎不行就不行吧,毕竟年轻,毕竟难得的好皮囊,她想。
“在聊我吗?看着像是少儿不宜的内容。”陈唐忽然道。
连甜结结实实地呛了自己一口,缓了缓道:“哪有,只是跟朋友报备一下,她谈了男朋友也会告诉我的。”
说完她决定去趟卫生间,她这个爱脸红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就好了。
连甜回来时,陈唐没给她坐下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连甜讶异道:“去哪?饭还没吃呢。”
陈唐一边走一边道:“换个地区吃,顺便把备报了。”
陈唐在她离开的这间隙,打了个电话出去,立马就有人帮他安排了饭局。
饭局是陈唐攒的,但他与连甜是最后到的,其他人早早地就在候着了。
酒店门口,陈唐一眼扫到了许念凡,他怎么又来了。
许念凡是来让自己死心的,也是给了自己最后一次见连甜的机会。
但他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他看向连甜的样子在陈唐眼中有如透明。
被陈唐牵着的连甜忽然感到手上一疼,她看向陈唐,用眼神寻问他在干什么。
陈唐没理,松了些手劲,依然把连甜的手握得紧紧的,只是不会弄疼她了。
第22章 第 22 章 心火
连甜就这样被陈唐攥着手走了进去。一进去她就看到了赵宜之。
赵宜之笔直地站在正中的位置, 长发披肩,每一丝都那么服帖,亭亭玉立漂亮精致。
连甜那只没被陈唐握着的手, 不自觉地捋了两下自己的黄卷毛。
都怪陈唐心血来潮, 也不提前告诉她一声, 好让她有个准备, 上了一天班, 妆也淡了,衣服也是职场装,完全不是她最好的状态,比上次在赵宜之的接风宴上更像个助理了。
赵宜之仪态也十分得体,对陈唐点了下头后反而对连甜更热络:“来了,快进来。”
包毅看着这样的赵宜之有些心疼, 想起那日陈唐扔下重磅炸, 。弹般追人的言论后, 他送赵宜之回去的路上, 他问她还好吧, 赵宜之回他:“我只是在想, 这些年我是不是想岔了做错了,怕连朋友都做不成而过于谨小慎微了。”
她还说:“我没事,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弃的,他身边又不是没有过别人, 我相信这次也一样, 长久不了。”
包毅还记她说这话时眼尾的一抹红。
当即包毅就决定了,他要帮助赵宜之。在他心里,他这两位从小相伴到大的朋友天生一对, 就该在一起。
那时虽然陈唐与连甜还没有在一起,但无论是包毅还是赵宜之,都没有设想过陈唐还会有追求不到手的情况。这不,才过去三五天,陈唐就带着他的女朋友来官宣了。
饶是赵宜之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因握拳时用力过猛而撅断了一个指甲。
竟不如心脏来得疼。
她转学过来第一次见陈唐,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初中时对他产生了好感,那时小,懵懵懂懂的,谈不上多深刻的感情,只是一种感觉。
到了高中,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欢陈唐,很喜欢。
可她太了解陈唐了,陈唐是真的只拿她当朋友,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赵宜之骨子里是个争强好胜的,所以这些年以好朋友的身份呆在他的身边伺机而动。
本来大学毕业后,她打算有所行动的,但自己家的那点事,迫得她不得不做出出国深造的决定。这次回来,她是真的准备好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奋力一试。
可万没想到,她最不在意,最不当回事的连甜竟然有机会占了那个位置。一切好像与高中时颠倒了过来,她成了看着二人并肩而行的那一个。
有人在恭喜陈唐,有人在奉承连甜,最让赵宜之受不了的是陈唐看向连甜的眼神。
那眼神让她心慌,她还从没见过陈唐这样看过谁,她不记得陈唐与他的那两位前任是不是这样相处的了,她当时在国外,只看到过朋友圈。
赵宜之想不到,今日的心痛是没有底线的,就在她按往常的惯例被安排在了陈唐的身边坐下后,陈唐忽然站了起来,坐到了连甜的另一边去,一下子连甜隔在了他们之间。
他做得自然,说得也自然:“我坐你这边吧,省得跟你打架。”
说完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我们是个左右手都能用的左撇子,虽都能灵活使用,但还是更习惯用左边。”
说着转头对连甜道:“不用事事适就我,今儿你就用左手。”
他都这样说了,连甜左手边的位置谁还敢坐。就这样,整张桌子空出一个位子,在赵宜之与连甜之间。
连甜虽然对陈唐作为男朋友,能与青梅竹马保持距离很满意,但看着她与赵宜之中间空出的位置,又想,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包毅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听说左右手都能使的左撇子,小时候都是被打着扳过来的,真没想到,连特助在鸟不拉屎的山沟里还能得到这样的家教。”
作为陈唐亲自正名的女朋友,今日的氛围对连甜都是捧着的,这会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明褒暗贬,一时场面静了一下。
赵宜之快速朝陈唐看去,又看到连甜也把目光投向了陈唐。
只见陈唐自顾自地夹着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脸上更无异样,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赵宜之眼眸微动。
下一秒沉默被打破,许念凡幽幽开口:“我妈妈也是在山沟里长大的,我外公外婆把她教得很好,让她有机会走出那里。说起来咱们不都是这样,往上倒几代,谁不是从山沟里出来的,能出来的要不家教好要不自己争气,是吧毅哥。”
许念凡心里苦,刚开席就干了一杯,他一喝就爱话多。
再者,虽然上次陈唐哥跟他剖析坦露了对连甜的感情历程,从高中时就对连甜埋下了喜欢的种子,只是当时不知罢了,害他们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
可,刚刚那样是不对的,不能为了维护朋友的面子而让自己的女朋友难堪。难道陈唐哥又走上了弯路而不自知?
许念凡把手边的酒杯推远了一些,他虽然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但他没有立场,终究是莽撞了。
看来酒这东西还是要少喝,他降不住。
许念凡这话一出口,席间又是一静,连甜的目光从陈唐的脸上移到了许念凡身上。
而陈唐看都没有看许念凡一眼,他依然没抬头,不过筷子倒是放了下来,拿起杯来开始饮茶。
赵宜之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陈唐与连甜,她见陈唐放下杯子后依然没有出声,她开口道:“可不是说呢,来来,你们那杯子怎么都空着,快满上。”
众人开始随声附和:“满上满上。”
陈唐在恢复了气氛的餐桌上亲手给连甜倒了杯他饮的茶,此时这一幕看到赵宜之眼中,没有那么刺眼了。
因为她深知陈唐对于自己人是如何回护的,陈唐再如何与她避嫌,不也没有为了连甜而像许念凡那样对上包毅。
许念凡这把冲动真是冲得好啊,赵宜之在心里想,对比这不一下子就出来了。
看来连甜与陈唐的前任们没有什么不同,连朋友的位置都撼动不了,赵宜之重新看到了希望。
饭吃得差不多时,连甜起身去卫生间。
回来时她被饭店的空中庭院吸引,这个饭店她还是第一次来,庭院里正在搞活动,通天的幕布变幻莫测如幻梦一般,还挺好看。
连甜驻足双手搭在圈廊上观看,忽觉身旁多了个人,转头一看是赵宜之。
赵宜之直言:“我们谈谈。”
连甜没什么想要与赵宜之谈的,但对方特意跟了出来,看来是主意已定,她决定听一听对方要说什么。
“你觉得你能在他身边呆多久?他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学时他那两任女朋友你都见过吧,哪一个嘴上不都是说着喜欢吗,哪一个也都给我们这些朋友公开介绍了。”
连甜看着赵宜之:“赵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你别误会,只是怕你以后会受到伤害,提醒你一下。”
连甜:“就像当初在卫生间里给向陈唐准备表白的女生鼓劲一样?”
连甜继续道:“还是说你准备提前去劝告陈唐,不要对我始乱终弃?因为你也是女人,最是能共情?”
赵宜之脸色一变:“学妹真是伶牙利齿,怎么在学校时没看出来呢。”
接着赵宜之语气一收,干脆利落地道:“我跟她有旧怨,那个表白的女生我讨厌她,我就是成心的。”
连甜开始正视赵宜之,她轻轻挑了下眉,而后点头道:“嗯,也算是个理由。”
“不过,”连甜意味地看着赵宜之,“那后来你跟陈唐说的那一番话,”
赵宜之知道她是在嘲自己当初义正言辞在陈唐面前发表的那通“共情”言论,太过虚伪。
赵宜之没等她说完,截话道:“就,茶了一把。”既然都说了,那就说个彻底,她过来就是要与连甜摊牌的。
连甜:“你倒是卑劣得光明正大。”
赵宜之:卑劣?我对待讨厌的憎厌的敌人一向如此,你会有机会见识到的。”
接着赵宜之:“说正事。可能你觉得老土,但我就是来正式宣战的。我不会再等下去了,我要他。”
赵宜之又露出了打雷时的表情,连声音都变了,听上去像沾了毒:“我这人对待朋友与不相干的人怎么都好说,唯独对待挡路者,绝不会手下留情,你最好乞求陈唐能一直护着你,否则,咱们走着瞧。”
说完赵宜之踩着高跟鞋“一嗒一嗒”地走了。
连甜本想对她说,她不觉得老土,人一辈子都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到了爱情这里要么羞于承认,要么不敢争取。但,赵宜之没给她机会。
连甜看着赵宜之的背影,感慨赵宜之的本性与她表现出来的可太不一样了,同时她心里还冒出一个问题,陈唐与包毅就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
最后连甜又务实的想了想,赵宜之的威胁她要不要在意。
不久得出结论,她若是与陈唐分了,赵宜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找她的麻烦,若是没分,那忌惮着陈唐,她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不是自己也说了吗,让她岂求陈唐能一直护着她,不分的话,陈唐自然要护着。
不怪连甜想得多,她这些年跟着陈家的后面接触到上面那个圈层,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连甜这样的圈层边缘人,表面光鲜的纸老虎,若真没有陈家与陈唐的庇护,赵宜之还真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捏扁。
这个问题想完后,连甜脑中想起赵宜之之前说的话。
她说得没错,大学时她给陈唐做助理时,是见过他那两任女朋友的,他的确有大大方方给她介绍,就像现在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一样。
被有资本的人威胁,被提醒着陈唐的本性,这些都让连甜有些烦。
她一眼扫到旁边的吸烟区,又正好拿了手提包出来,里面夹层是还没来及放到车里的一包烟。
她走过去抽出一根点上,他刚不是说不用事事适就他吗,连甜一边觉得自己所谓的叛逆很幼稚,一边又忍不住这样做。
她不知道喷云吐雾间,包毅正看个满眼。
包毅先是楞了几秒,连甜这个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他见过很多抽烟的女人,其中不乏好看的、性感的。
但却从没有人像连甜这样,让人忽略了香烟的存在,只注意到烟雾中的迷蒙破碎感。
包毅不得不咬牙承认,这一刻的连甜美得惊人,充满了吸引力。
连他这样本身厌恶她的人都被震住了片刻,抛开个人好恶纯纯欣赏了几秒。
不过包毅很快就转过弯来,陈唐最讨厌人吸烟,她就是再惊艳再特别,也过不了陈唐这一关,他想到了什么,快步回去包房。
连甜这边一根烟过半,抬眼见陈唐以及他身后的一众人向她这边走来,见到她后他们停了下来。
连甜只有一双眼,虽然对面有很多双眼睛看过来,她只与陈唐四目相对,轻轻吐出一口烟。
薄烟散开,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手中夹着香烟,倚在二楼空中花园的圈廊上,天生的大波浪,娇艳欲滴的红唇,以及被烟气熏到微眯的眼……
一身正统的职业装被穿它的人赋予了无限遐想,恰逢身后的巨幕效果已达顶峰,衬得她魅惑至极,似幕中人。
陈唐站住不动的时间过久,他们就那样互相望着,还有活动场地的唯美配乐相衬着。
这一刻,包毅有种坏心办好事的感觉。而赵宜之,心狠狠地一沉,看着陈唐在这样梦幻唯美的画面中走向连甜,慌乱与嫉妒也如那巨幕一样达到了顶峰。
这一幕在连甜眼里可不是那么回事,她只是因为赵宜之的那番话有点不开心,想去熏一熏陈唐的狗鼻子,并不想被这样现场抓包。
她站的地方是吸烟区,旁边就有烟灰缸,她下意识地灭掉了手里的半根。
做完,陈唐已到她面前,并朝她伸出了手。
连甜小声道:“已经灭了。”
陈唐:“打火机。”
这是要没收她的打火机?什么脑回路,不该是收香烟的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驳他面子,递过去的同时在心里想,若是陈唐不能礼尚往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她就让他“男朋友七日游”。
反正他们才交往一周,可以及时止损。
胡思乱想间,陈唐打着了火,笑意盈盈地:“别浪费。”
别说下她面子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要亲手给她点烟,可他明明是笑着的,语气也温和,但连甜就是觉得他阴阴的,话也像是咬着牙出来的。
连甜木讷地把手中的半截烟朝火源凑去,这一根又续上了。
紧接着陈唐换了副无奈的口气:“就一根啊,不要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
除了点头,连甜不知该说什么,就觉得他不对劲,这副随她宠她的表象下掩盖着“你给我等着”的阴阳怪气。
今天来的都是陈唐那个圈子的人,他们共同见证了他的双标。
他们这个圈子,从来没有人敢在陈唐面前吸烟,与他一起,只要不是公事,私人局儿上玩的都是素的。
不吸烟不贪杯不玩钱,大家对陈唐的规矩都十分清楚,也都习惯了。
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个特例,所有人都在暗自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连特助本事不小。
包毅不这样觉得,他认为不过是刚到手正新鲜而已。
就像小时候陈唐对他新得的游戏机,像他大学时谈的两任皆没超过六个月的女朋友,时间一到就没劲了,皆是鱼眼珠子。
连甜见大家不像是要散席,还没等问,陈唐就在她耳边道:“包毅朋友的酒吧刚开业,他提议过去玩玩。”
连甜本不太想去,但她现在更不想与陈唐独处。她的感觉没错,陈唐刚说完掐了她耳朵一下,有种莫名惩罚的味道。
许念凡一直走在队尾,他清楚地看到了刚才那梦幻的一幕,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也注意到了陈唐哥那亲昵的摸耳杀,掩饰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
他对连甜的感情好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不想再继续受虐,一出酒楼就找机会去与陈唐道别。
他特意选了连甜不在陈唐身边的时机,他现在不想看她,他难受。
陈唐深深看了许念凡一眼,这个弟弟什么都放在脸上,太好懂了。
陈唐有时就想,以后他有了孩子可要注意不要教成许念凡这样。幼稚不成熟,还有点傻白甜,这样的女孩都要了命了,更何况男孩。
他笑笑:“去吧,回家去吧,反正刚才也喝了不少。”
许念凡终是没忍住,转身的时候还是朝连甜那里望去一眼。正巧连甜也看到了他,想起什么,连甜叫住了他匆匆的背影。
“许念凡,”连甜边唤着边朝他那里快走两步。
许念凡停了下来,脖子像生了锈一样扭向后面,这时连甜已追上他。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他们要好的那些旧时光。
他喉咙有些涩:“有事?”
连甜微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谢谢你啊。”
连甜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了她与这位老同学曾经的那点嫌隙,在听到陈唐的那番剖白后,她放下了过去的一些执念,改变了很多想法,人生好像走进了一个新阶段。
原来是为了这,许念凡朝陈唐那边瞥了一眼,陈唐长身而立,目光不偏不倚地正盯着他们这边。
哪怕离得不近,哪怕不是许念凡主动的,他依然能从他陈唐哥的注目下感到心虚与压力。
许念凡:“客气了,都是同学。”
连甜:“你现在就要走吗?”
“嗯,我明天还要早起。”
“那你慢点吧,再见。”
许念凡匆匆地去了,连甜往回走。见陈唐站在那等她,其他人好像先走了。
无人的情况下,她三蹦两跳地到陈唐面前:“谁开车?”
陈唐有些严肃,问:“说什么呢?”
连甜不想告诉他,不是在赌气,而是她觉得如实说了,显得她在怪他没帮她怼包毅似的。
虽然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她是成熟的成年人,一周交往下来,凭心而论陈唐算是个合格的男朋友。若为了这点儿事情就斤斤计较,连甜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个处处需要男朋友来给自己解决问题的小女生。
所以她选择不说:“没什么,看他走错方向才叫住他,谁知道他不跟着续摊了,是要回家。”
呵,真是瞎话张嘴就来。
陈唐嘴角扯起:“许师傅在呢,你要开我也没意见。”
连甜心里一紧,怎么觉得他这阴阳怪气咬牙切齿的劲儿还没过去呢。
不过许师傅被叫了来也好,她本还想着到了酒吧她与陈唐至少要有一人滴酒不沾,现在倒是可以轻松地喝上一两杯了。
无论如何,连甜都觉得这段插曲算是过去了,陈唐没有下包毅的面子,却也亲手给她点了香烟。
她知道这话要是说给孙家欣听,孙家欣肯定会点着她的脑门嘲笑她的。
但,无论这话外人听着多荒谬,事实是以她对陈唐对吸烟这个事的态度的了解,陈唐能做到这一步,她不可能不受触动。
连甜终究是恋爱经验太少,她忽略了一件事,两性关系中自身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当对方的言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那就是有问题。哪怕很轻微,哪怕你能自洽。
一样的场面,虽然陈唐是最后到的酒吧,先到的众人依然在门口等着他,谁都没有进去,包括包毅与赵宜之。
来的路上,他们二人坐一辆车。包毅问赵宜之还好吗,不行的话就先送她回家,赵宜之摇头坚持跟了来。
同样的,她嘴上说着没事,但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赵宜之不仅要跟着,她还要睁大眼睛,尽力地在陈唐行为的旁枝末节里寻找着什么,心情时好时坏。
这会儿放眼望去,陈唐下车后,没有像最初时拉着连甜的手。他独自走在前面,他们甚至没有并肩。
赵宜之要找的要看的就是这种细节,可她若是知道这是因为陈唐在为连甜与许念凡私下说话而不高兴,不知是否会感到自己的可悲。
比起暗自较劲的陈唐,观察入微的赵宜之,连甜什么都没感觉到。
她就想着,一会儿陈唐会不会喝酒,要喝到几点,她是不是很晚才能到家。
陈唐可以晚到公司,她却不能,也不想。刚跟老板谈上恋爱就迟到,连甜不想给公司上下留下这样的印象。
包毅朋友的这间酒吧规模还挺大,装得像个艺术博物馆。
他从朋友特意给他留的VIP包房里走出来,找酒保招了招手。
酒保得了老板的吩咐,把包毅要的东西递了过去,是一瓶酒。瓶身不大,颜色与包毅之前要的酒的颜色基本一致。
包毅存了坏心,但他不会做犯法的事,这酒是正规酒,里面也没有掺药。
只是这酒是个新品,最大的特点就是,味道清甜一点不冲,但烈性极强,极易上头。
包毅曾看到有女孩子喝了这酒后当众出丑的,他今天也要来试一试。
他的目标自然是连甜,想到连甜会在陈唐他们这个圈子里当众出丑,包毅笑得恶毒。
包毅在服务员的帮助下,那杯与众不同的酒稳稳地放在了连甜的面前。
陈唐挑眉看了包毅一眼,包毅走去台上点起了歌。
他这头前奏刚过,眼见连甜拿起酒杯要送去嘴里,害他错过了拍子,进晚了。
连甜一口酒下肚,发现这味道新奇又怪异,不是她喝惯的桌上的这款。
未等她反应过来,陈唐夺过她的酒杯,浅尝了一口。然后他手一歪,杯里剩下的酒水全洒在了地上。
包毅拿着话筒忘了唱歌,陈唐朝他看过来。包毅把话筒放下,冲陈唐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只有他们两人明白这其中意味,包毅接收到了陈唐让他适可而止的警告,而他也回应了,他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
下一秒,陈唐一把拉起连甜,在她的诧异中把她抱在了怀里,更让她诧异的是,她怎么这样轻易就被陈唐拉了起来,身子与腿完全使不上劲。
连甜喝下的这种酒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见效快。也只有陈唐这样天生的好酒量,才能做到喝了像没喝一样。
陈唐抱着连甜的的姿势,迫使她本能地搂上他的脖子,她就这样被陈唐一路抱出了屋,抱到了车上。
“回家。”他对许司机道。
这一路上陈唐心里有把火在烧,不光是因为酒的缘故,他的酒量,那点酒于他不至于。
更多的则是因为怀里的香香软软,以及她今天惹火他两次,一次是吸烟一次是主动找许念凡,他一早就存了要与她算账的想法。
至于这笔账要怎么算,陈唐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心火越烧越旺。
第23章 第 23 章 失望
连甜只喝了一小口, 神志是清醒的,只是行动力有些受损,做什么都慢半拍, 胳膊与腿像坠了铅球一样, 不太使得上力。
脸也粉得厉害, 不止脸, 脖子胸前胳膊手背已粉成一片。
她这时哪还能不明白是那酒有问题, 一桌子人都喝了只有她有事,不用想也知是谁在害她。
一转头看到陈唐,明明他也喝了一口,却没事人一样,不说脸色一点没变,甚至还能抱了她出来。
她不耐地甩掉陈唐与她五指相扣的手, 都是拜他所赐。
陈唐的手一空, 转头看向连甜, 只一眼他就下意识地咬了下牙。
她真该照照镜子, 被酒气拿成了什么样子。陈唐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抱了她出来, 想到她这副样子被别人看了去, 心火蹭蹭往上蹿。
巧了,连甜心里也拱着一盆火, 就算此时想找包毅算账,她也有心无力。
两个人心里各揣着一捧火,连甜更惨一些, 她使不上力无处发泄, 就连陈唐再次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她都挣不开了。
这一刻,两个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
“给我等着的。”
“给我等着的。”
车子停好, 陈唐依然是把连甜抱上电梯抱进屋。
不知家政阿姨是睡了还是又休假了,反正连甜是没看到。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屋后就尽量不再发出声音,且满处寻找阿姨是否在的这种行为背后的原因。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陈唐这房子大到分出了区域,隔音效果又好。
陈唐把连甜放下,抵在了卧室的门上。
连甜后背抵着门,陈唐刚一松手她不适应,双手摁在了陈唐的胸前,慌乱中保持住了站立的姿势。这该死的身高差,她竟是连他的肩膀都没来及搭上。
站不直的连甜抬头看向陈唐,他显得更高了。
此时,人站得直挺,微抬着下巴看人,就差双手插兜了。强势又高傲,让人恨得牙痒痒。
连甜正好手上没劲,他胸口又硬得跟什么似的,就算打了也是自己手疼,她磨了磨牙。
她双手改按为抓,他的白色衬衣被抓捏得皱起,扣子还崩掉了一颗。
什么破质量,手工高定也不过如此,连甜还有工夫在心里吐槽。陈唐还是那副掌控全局的样子,哑着声音问她:“做什么?”
连甜不跟他废话,用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心火烧的赤红的眸盯着他道:“你低下头。”
说完她的牙咬着她的唇,一双媚眼中映着无辜与渴望,丝丝勾缠,与她的双手一起把陈唐往下拉。
他终于低下头来,但想象中的吻没来。而她终于找到机会攀上他的肩磅,一口咬了上去。
陈唐脑中炸了一下,想发狠想发疯想毁掉些什么。
他终于没了刚才的稳如泰山,双手,。插,。入连甜一头卷曲的发丝中,攥住固定,再稍一使力,连甜的牙齿从他身上被拿开。
“该我了。”说完没给她抗议的机会,把她的嘴死死堵住。
唇齿相依,热烈绵长。
连甜觉得她怎么越来越站不住了,腿软的与刚才不一样。
也就在此时,陈唐单手托着她的臀把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扭开了卧室门。
他的卧室空间很大,托着她走了好多步,才到床边与她一起栽在了大床的正中央。
他在她耳边咬牙道:“早就想收拾你了。”
连甜黑沉的眼眸一点子就被点燃,他今晚抱了她好几次,稳稳有力,看来这把腰完全没问题。
这么想着,她的手朝那一丝赘肉都没有的劲腰上摸了一下。陈唐捉住她的手,又捉住另一只,这些他只用了一只手就做到了。
连甜不再抵抗,她没那个力气,这会儿全身都是软的。
试探拉扯,升级攀升……
期间,陈唐又把双手埋潜在她的头发里,忍不住暗暗使劲,连甜不甘被这样完全掌控,伸出手去抓他的头发。
开始他故意抬身,让她摸不到,看她着急的样子,他不再逗她。
她终于也抓到了他的头发,但没什么用,他头发太短,根本抓不起来。
连甜一直都抓不起来,委屈地呜咽两声,陈唐闷笑,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她的手顺着他的头发向下,从脸颊一直抚到耳廓、耳垂。
陈唐爆发时,把她的头发死死地抓缠在自己手心里,他像是征战得胜的将军,宣布着脚下领土的名字:“小卷毛。”
他怎么才发现,他爱死了她这一头泛着天生天长的黄棕色泽的长卷发。
两个高智商的聪明人,长年霸榜的真学霸,什么事到了他们手上,哪怕是第一次接触也都能做到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但同样的,外人会被唬住,同类之间却能一眼把彼此看透。
当久久飘于上空的意识与灵魂终于落地回来后,这对儿本就对贞操没什么执念的男女,倒也觉得这是锦上添花。
只不过这于连甜来说是意外惊喜,毕竟陈唐可是交了两任女朋友,且他刚还从床头柜里从容地拿出了得已让他们之间进行下去的用品的。
而对于陈唐来说则是意料之中,连甜从高中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然后是大学时做他的助理,一直到现在,她几乎没什么私人空间。
这些年她只有过一个男朋友,就是那个医生。
陈唐想到此,莫名升起的占有欲,令他掐了连甜一把。
她嘟囔着不满转过身来,面向陈唐。这会儿她被子倒是盖得严实,只露出脑袋与抓着被边的手指。
她想告诉他,她太累了,腰酸背疼的,让陈唐不要再搞些小动作。
但她刚张嘴要说,就被陈唐又堵住了。
这次没有了试探与探索,互动几乎没有,更准确地说这是一场来自陈唐单方面的征伐。
最后连甜自己也不知,她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反正她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别说起来去捡地上的手机,就是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对她来说都是种挑战,想要把胳膊抬起来都废劲。
床上只有她一个,听了听,卫生间里也没有动静,陈唐应该不在屋里。
连甜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能一点点坐起来。
地上的狼藉没眼看,除了她的手机,还有散落的衣服,当然还有用过的弃物,打眼一扫就知道不只两个。
连甜的脸开始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就说她身体素质没那么差的,怎么就失了意识呢。
她去够手机,手伸得远了她才看清,手臂内侧最嫩的地方,颜色骇人。若不是知道自己体质如此,一碰就青,一青就紫,她自己都会以为是被人虐待了。
当然从陈唐下手的地方足以看出来,他也没放过她。
手机到手,一眼就看到了时间,竟然都上午10点多了,连甜就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都没有睡到过这么晚。
手机里有未看的消息,除了孙家欣的就是陈唐的。
孙家欣说的不是什么正事,陈唐的则是告诉她今天批了她一天假,她不用去公司了。
让她去她也去不了了,连甜在迈开腿走第一步时想。
连甜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了卫生间,洗了个漫长的澡,这时已临近中午,陈唐的电话打了进来。
连甜因一直没说话,张嘴的第一声“喂”,听到陈唐耳中,他顿了一下后笑了一声,很轻,但她听到了。
连甜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在想笑什么,她清了清喉问他什么事。
陈唐:“阿姨这几天不在,给你点了餐,会有人送上来,记得开门取。”
陈唐住的这个地方,外人一律不许进,外物由物业统一收着,再由楼栋的专属管家亲自送到业主家中。
连甜嗯了一声应下,陈唐又说:“今天没有应酬,你等我,我晚些送你回去。”
连甜确实乏得很,觉得等出租的工夫都怵头。但她还是单纯了,她想男女就算在体力上差异再大,也不能差到一个只想瘫着,一个还是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挂掉电话没一会儿,门铃想起,物业管家来送餐了。
连甜打开一看,陈唐点的是与这里隔了一条街的酒店餐。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她真是累坏了,连吃饭都觉得气短脉虚。
晚上,陈唐回来得很早,中午的饭连甜没动多少,热一热给陈唐吃了。
这一夜连甜依然没有得到充足休息,好在他比昨晚节制多了。
就这样,等陈唐肯放开她时,连甜转身窝在被子里给孙家欣发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根本不用打上“你想听哪个”,孙家欣立马就回:好消息。
连甜:腰没事。
孙家欣发了八卦的表情包后,打字道:哇嗷!坏消息呢?
连甜:我腰要完蛋了。
孙家欣:不许凡尔赛!在我这种单了一年零四个月的人面前吃肉还敢吧唧嘴,还有没有人性了?
陈唐在被子外拍了拍:“睡了,眼睛看坏了。”
连甜把手机拿出来,耷了个眼,她真没凡尔赛,是真的有点吃不消。
第二天,多亏年轻,多亏陈唐手下留情,连甜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她做了早饭,吃的时候陈唐电话响了,连甜听出来了,是包毅。
包毅那日得了陈唐的警告后,转天给陈唐发消息陈唐没回,他有点坐不住,这又打了电话过来。
二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交情,几句话过来,双方都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
陈唐挂掉电话,连甜问:“你知道的吧,我的酒被他换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餐桌上的二人心知肚明。
陈唐:“他以后不会了。”
连甜手中的勺子一顿,直视着陈唐:“他在犯罪。”
陈唐终于抬了头:“那你准备送他去坐牢吗?那酒是合法的。”
连甜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陈唐缓了缓语气:“他就那脾气秉性,为了朋友是真的可以两肋插刀的人,我请你站在他与宜之的角度考虑一下,原谅他这次吧,我代他给你道歉。对不起。”
他好正式,语气也诚恳,但那日去酒吧之前,饭局上的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连甜怎么也想不到,赵宜之还没怎么着她,包毅却先冒了出来。
第24章 第 24 章 抗拒
陈唐做到了带她去朋友那里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时刻与赵宜之保持着朋友间该有的分寸与距离这些事。
但,他没有在包毅暗戳戳嘲讽她时为她说话,没有在包毅给她换酒这样恶劣的行为后主持公道, 他甚至连一丝不快都看不出来, 更别说护短了。
他甚至连在高中时只当了她两个月朋友的许念凡都不如。
可陈唐并不是一贯如此, 他当年可是容不得别人说半句赵宜之不好的。
连甜没有了再争论下去的欲望, 有些东西争了没用, 也压根争不来。
她收回视线不再盯着陈唐看,低头继续喝着碗里的粥。这副样子在陈唐看来很满意,他不喜欢没完没了见好不收的。
陈唐再一次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她与他真的很适配,就算是床私那方面也是,当然要是她体力耐力再好点就更完美了。
连甜一口一口, 看上去十分有节奏地舀着粥吃, 实则根本不知自己吃的是什么, 她在思考。
如她对陈家还恩的理解一样, 在与陈唐的这场爱恋上她心里也有杆秤。
此刻, 本还算平衡的天平, 被她在其中一边落下个小小砝码。天平在连甜心里晃了晃,开始失衡, 但并没有彻底失衡。
还行,没翻。连甜是个绝不内耗的人,什么事心里过了目有了谱, 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等哪天天平真的翻了, 走不下去了,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嘴里的粥忽然有了味道,连甜冲着陈唐:“腌茹放多了有点咸, 是不是?”
陈唐:“不多,正好。”
好像刚才餐桌上的一触即发从来没有发生过,就连陈唐这种头脑精明人情通达,眼里不容沙子的都没有察觉到连甜刚刚的那一番暗中计较。
在公司里忙了一天,临近下班来事了,陈唐把电话直接打到连甜的屋里。
连甜听了他的吩咐后:“我知道了。”
陈唐没有像往常布完工作利落挂断,他道:“换身衣服再去,你屋里的那些。”
说完还没挂,显然在等她的反应。
连甜:“会不会有点隆重?”
一会儿她要随陈唐去参加个工作性质的饭局,吃饭的那个地方虽也算高档场所,但毕竟不是宴会,且她只是作为助理的身份出席,职业装更合适吧。
当然这理由真正占了多少,只有连甜自己知道。
陈唐这时不像早上,他敏锐至极:“还是不想用吗?对陈家的东西这么排斥吗?我也算是陈家的,我看你用起来倒是挺起劲的。”
换别人可能会觉得,好好地说着话怎么就不正经起来了,连甜不会。她也会脸红,但只是因为她皮肤太白纯生理导致的。
听到陈唐这样说话,她同样觉得起劲,谈恋爱嘛 ,就是要这样没羞没躁,鲜花怒放油泼烈火。
当然,连甜依然没有去衣帽间里选衣服。那一件件高定,一件件奢牌,从被她挂起来妥贴保管开始,就注定了她不会轻易动它们。
也不是说永远不会动,她没有那么绝对。连甜看向像展品一样挂起的衣服,心里有些庆幸。
若不是今早听到看到陈唐对待包毅那事的言辞与态度,她可能这会儿就妥协了,去找一件来穿了。
但现在,心里那个微斜的天平,令她在沉沦中保持了一分清醒。
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穿了又能怎样,但对连甜来说这是暗示、象征、底线。
陈唐在车里看到晚他一步下来的连甜,依然是早上的一身,他脸色微沉。
但他沉的时间很短,因为连甜太会哄人了。
一上车她就把挡板升了上去,双手圈着陈唐的胳膊,参照着他那个不正经的揶揄,道:“那些衣服怎么能跟你比,我可以一辈子不穿漂亮衣服,却不能没有你。”
她眼睛亮亮的,满心全眼地看过来,让人特别想相信她。
陈唐虽嘴上说着胡扯,但心里已然信了。
想她从高中就偷看自己,一路从大学跟到了公司,这些年就没离开他的身边,就围着他转了,他当然相信连甜一定是非常爱他的。
一个人,家世优越自身优秀,从小到大又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关注与爱,就是会有这样的自信的。
这类人还有一个共性,他们都不太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
就像陈唐,他没有考虑到连甜在大学时因挣钱心切还去当了他的助手,也忘了她来圣绚是他奶奶以道德及感情绑架来的事实。
连甜这个会哄人的特性,在当他助理的这些年里就已经显现。他知道自己脾气不算好,很多时候都是在装。
而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这个顾忌,想黑脸就黑脸,想发泄就发泄,她呢,也总有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甚至她那些用在他脖子上手腕上的劳什子,他也都依了她,因为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连家亮因赵宜之那事,被赵家整得日子一直过得不顺,他把怒火都怨在了连甜身上,对她下手时恰被他救下。
但也因连家亮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准备充足,又存了同归于尽的狠绝,陈唐虽最终擒住了人,但也被其所伤,伤在了颈椎。
她是觉得欠了他吧,一心要减轻这个伴随他终身的慢性病灶。他开始是不耐的,但架不住她锲而不舍,温柔地哄弄,他也就随她了。
当然后来证实确实舒服有效,这是后话,但她这个哄人的本事,真是见缝插针,等你反应过来,早就拨不出来探筋入脉了。
陈唐又想想,何止,他家里的那三位长辈,他奶他爸他妈,凭心说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又都身处高位惯了,普通会来事会说话的所谓高情商之辈,别说打动他们,连眼都入不了一点。可也都被连甜哄得个个对她说不出个不字,真的把她归在了陈家的羽翼下,当自己人看。
随着夜幕的降临,这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一天终是快要过去了。
陈唐觉得早上他胡噜平了连甜对包毅的指责,晚上连甜也把不听他话而惹出的不快哄好了。他认为这是不相搭的两件事,实则在连甜这里是一码事。
陈唐在这个工作性质的场合,也适时找到机会把连甜作为女朋友介绍了出去,迎来一片恭喜祝贺声。
回去的路上连甜想,这个男人长得好身材好腰也好,大方向来说,对她该有的尊重都有,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
经过了这两天,陈唐对她的狂热占有,忘情投入,所有的细节都更加佐证了陈唐以前的表白与剖白的真实性。
所以,此刻的连甜虽能说出陈唐作为男朋友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也相信了陈唐是爱她的。
他们两情相悦,双向奔赴,是连甜心中爱情该有的模样,这样就够了。
可怜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雏儿,偏偏遇到的是个狡猾猎人。
进入新的月份,连甜接到了老家来的电话,是她大哥。
说起连甜还剩下的血亲,她那三个哥哥,大哥算是人品性格相对好的。
大哥在电话里说了两个事,一个是连家亮他爸死了,喝死的;二是位于村子后山上的墓地群要被清理了。
连甜自打连家亮的事出了以后,连家亮他爸就放出狠话,只要她还敢回村,就让她付出代价。
连家亮他爸就一个儿子,现在没了指望,是个豁得出去的。
无论是连甜的大哥还是陈家都怕有个万一,这几年不让她回去。
连甜以前也就每年回去一次,去给她奶奶妈妈扫墓。这事出了后,有几年她都没有回去过,而是给了大哥钱,让他去买祭祀用品,打理一切。
大哥还在继续说:“本来我想到时一起敛一敛,换屋子后面重埋的,但又怕你有什么想法或什么安排,你看要不要今年回来一趟?”
那还是安排到县城的墓园里更稳妥,连甜:“好,我今年回去。”
连甜算好日子提前请了两天假,陈唐看到她的请假理由后,决定陪她去。
正好他最近没有那么忙,就提前把一些必要工作或提前或推后,打算空出来两三天,陪她走一趟。
陈唐是在他翻身从连甜身上下来,连甜还能听到自己不均匀的喘息声,还在回味余韵的时候通知她的。
陈唐从刚完成的那件事里抽离得很快,然后一副通知她的语气:“你这次回去我陪你去。”
连甜一下子回过神来,什么余韵都没了:“不用,若是事情顺利,我一天就回来了。”
陈唐起身欲去往卫生间,他头都没回道:“不用太赶,我都安排好了,能有两三天的空闲。”
连甜拿起白色被单往身上一裹下了床,一边朝另外的卫生间走去一边道:“不赶,那边住宿也不方便,我一般都是早去早回的。”
陈唐顿住转头去看连甜,眼看她要走出这间屋,他大步向前。
连甜的手腕被陈唐抓住,并带着她重新跌回到床上。他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道:“不想我去?”
是的,连甜就是这样想的,就像她依然不肯动办公室里的那些衣服包包。带他去给她家人扫墓,她总觉得还不到时候,有些抗拒。
但他太敏锐,且看这架势还轻易敷衍不过去。
连甜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嘴角向两侧扯到一个固定的弧度,眼睛睁大扑闪了下睫毛,眸子亮亮的,似要把与她对视的人吸进去。
陈唐毫无留情地把她的手从他脖子上拉了下来:“你不知道吧,每当你要糊弄谁时,就是这副样子。”
说着他在她手臂上掐了下,连甜皱眉,疼了。陈唐松手。
第25章 第 25 章 席秋雁陈占昭
被陈唐一语道破, 连甜酝酿好的一番说辞一下子卡了壳。
她眼睛一眨,刚才的眼神攻势一下子就破了。
陈唐这下不是似笑非笑了,他真笑了起来, 笑够了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说吧, 我先听听。”说完还不忘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又是说疼不太疼却又不能忽视的程度。
实在是不想让他去, 连甜还是要试一试:“我说真的,那里的住宿条件太差,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该成危房了吧。我大哥倒是有房子,但他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也不方便。”
说着她打量了一眼陈唐,他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 连甜继续:“再者, 我大哥胆小, 上次我爸过世陈家派人过去, 他都吓成那样。这次见着真神, 他估计连觉都要睡不着了。”
连甜绞尽脑汁想到的, 自觉颇有说服力的理由一下子都说了出来,然后她看着陈唐。
陈唐在她的盯视下缓缓点了下头:“说的是。”
连甜笑了笑:“所以, 你好不容易有两三天的空闲,可以去做一些你喜欢的事啊。”
陈唐:“有道理。”
连甜拍了拍他,意思是既然他们已达成共识, 就放开她, 她要去冲洗一下。
但陈唐没有放她走的意思,相反他的手臂把她箍得越来越紧。
他们虽都是刚开荤的新手,但陈唐把他聪明好学的劲儿在这事上发挥到了极致, 连甜败下阵来认他引领,从没准备进行下半场的状态到意乱情迷不过两分钟。
可他起了坏心,把人撩拨到目眩神迷,他却单方面终止,连甜咬唇呜咽两声以示催促与不满。
陈唐身体坐直一些,俯视着她道:“别急,会给的。但是连甜,这次我可以让你蒙混过去,再没有下次。”
几乎是同时,他们沉到彼此的眸中,一同坠到炫彩深渊中。
连甜回老家那天给陈唐发了消息,因为从陈唐拿话点她那日开始,他对她越发的公事公办。
以前她进他办公室,四下无人时他总会与她调笑几句,甚至做些热恋小情侣之间的亲昵举动。
但这几日这些都没了,他们好像又回到交往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他们没有吵架,他也同意了不跟她去,可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连甜没有太多恋爱经验,只觉这是冷战。
谈过几次恋爱的孙家欣与算不过来自己谈过多少次恋爱的尚佳,都曾告诉过她,感情里最怕的就是冷战。
所以,连甜在走之前主动给陈唐发消息写道:我明天一早就走了,我们县的特产挺好吃的,我给你带啊。”
石沉大海,没人理会。
他觉察出了她的保留、她划下的界线,因为这个生她气也能理解吧。
算了,回来再哄吧。连甜这样想着收了手机,准备早睡,明天还要起大早。
连甜乘了好几种交通工具,路上不由得想,怎么把这个理由忘了,这样的折腾大少爷哪受得了。
但后一想,陈唐怎么会被折腾呢,私人飞机,各式商务车型,怎么的都能把他舒服地送到地儿。
拿着祭品上山的时候,本该安静的后山有些嘈杂,连甜停下一看,是有几家不同意动祖坟,正与工作人员争吵呢。
连甜绕过去,从另一边爬上去。
连家村这个地方,就算是嫁过来的女子的墓,也都在外,。围,是以连甜奶奶与妈妈这里是清净的。
她本想着速战速决,能下午去县城把手续办好最好,但一见奶奶的墓,她一下子静了下来,真是好久不见了,她有好些话要与她老人家说。
一看大哥就收拾了,没有什么杂草,但连甜还是拿了准备好的工具开始仔细清理。
“以后咱们就不在这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给您们打扫了。”
手上动作不停:“我这几年过得很好,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好人。您把我托负的人家是很好的一家人。我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也收获了……”
连甜停了下来,顿了顿还是说了:“也收获了以前不敢想,因为自卑而逃避过的人。”
这里很清净,只有各种大自静的声音,她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熟悉感让她觉得安全,一时有了倾诉的欲望。
连甜坐下来,她双手搭在膝上:“他是陈奶奶的孙子,大我一岁。我第一次见他就紧张了,他可真高、真帅啊。”
说着她笑了一下,看向墓碑:“您知道的,我小时候养的鸡都要是村里最好看的。”
“我喜欢他,但也知道自己与他一天一地,后来……后来就不肖想了。”
接着连甜的眼睛亮了:“可他说他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从那时候啊,谁能想到。”
“其实我后来大了,心智眼界都成熟了后,以为自卑早已远离我,但当我确定他一直喜欢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在他面前一直是自卑的,从来没有消失过。”
“但也是那一刻,他治好了我。”
“奶奶,我想过了,就算以后我们分开了,我也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自卑了,无论对方站得有多高有多优秀。”
连甜抚着墓碑上刻的名字:“您也不要再自责了,放下吧。”
她的奶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席秋雁。
连甜一直都知道她奶奶的心病是什么,是她唯一的女儿的惨死。
连甜有一个姑姑,嫁了人,是奶奶精心挑选的人家,一开始好好的,谁能想到那男人家暴成性。
终于在她姑姑嫁过去两年后,把她姑虐死了。
那时,奶奶抱着还小的她道:“是我害了她,这个地方就是地狱,我该跟她走的。我为什么没走呢?我到底在怕什么?”
奶奶口中的那个“她”就是陈家奶奶陈占昭。
也是那时连甜才知道,她的奶奶本是出生在大城市里的姑娘,被人贩子拐到了连家村。
十六岁被拐来,十六岁开始生孩子,六年里她生了三个孩子,也是在这年,她见到了陈占昭。
同样大城市里的女孩,只不过陈占昭是大小姐,是当地赫赫有名陈大亨的女儿。
但又有什么用,到了这里都要被践踏,干不完的活生不完的孩子。
陈大小姐不肯屈服,强烈反抗,换来的是更多的毒打。
买陈占昭的是席秋雁夫家的亲戚,就住在旁边,她曾被派去劝一劝这刚烈的女子。
席秋雁没有,她自己当年想不开时甚至想过死,那是谁劝都没用的,直到有了孩子才好一些。
这是尊严的践踏,悲哀的妥协,她劝不出口。
她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个姑娘要被活活打死了。
陈占昭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也是被拐卖来的,她们自然地亲近,她们在一起聊天,聊在各自城市的家庭,虽不是同一个城市,但相通的地方很多。
忽然有一天,陈占昭跟席秋雁说:“咱们跑吧。”
席秋雁先是一惊,但在听了她的计划后,只觉这姑娘真聪明,还敢想敢干。
她当即回去凭着记忆偷偷画了路线图出来,有一年她小儿子病了,曾去县城看过病,当时她虽然没有逃跑的心,但也特意记了路。
没想到这份用心最终用在了陈占昭身上。
拿了地图的陈占昭一下子兴奋了,这样她们能逃出去的概率更大了。
逃走当天,席秋雁给她打掩护,她来连家村六年了,生了三个孩子,所有人都不会防备她。
她们第一步成功了,然而席秋雁却不走了,她说:“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陈占昭问席秋雁为什么不一起走,她可以先跟着她回她的家,然后她再发动陈家帮她找家人。
席秋雁后退一步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孩子,尤其我女儿那么小还没断奶,我若不护着她,在这吃人的地方她要如何活下去。”
陈占昭想了想:“我们回去,他们可能还没发现,明天带上孩子我们再走。”
席秋雁还是摇头:“我回不去了,我家人,我家人要是知道我被拐到了这里,还生了孩子,他们不会接纳我的。我已经,没有家了。”
席秋雁的父亲与母亲都是有些迂腐的保守派,女子失贞对于他们来说,不如死掉。
陈占昭还想再说,席秋雁却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催促着:“快走!你可想好了,你就这一次机会,要是不成功再想逃,比登天都难。”
陈占昭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最终她只留下“保重”两个字,朝着河的另一边跑去,慢慢消失在了河对岸。
陈占昭怀里揣着那份路线图,靠着一股信念与狠劲终于走了出去。
生为陈家的女儿她很幸运,陈家施了全力在找她,有人认出她,为了丰厚的赏钱把她平安地送回到陈家。
但因为这段经历,与他家门当户对的那些显贵大族,都没了与陈家联姻的想法。
而同姓的另一个陈家,因为儿子不争气撑不起家业,加上不争气的儿子被陈占昭的飒爽所震住,一眼看上了她。
陈占昭最终嫁进了别城的陈家,夫家还有别的继承人,她那些年斗得很艰苦。
虽偶尔还会想起席秋雁,但终是没有再回去那个地方。强龙难压地头蛇,连家村的水太深,地理位置又隐蔽,想从那里带出一个人几乎不可能。
再后来,陈占昭的生活被家人与事业占得满满的,时间的长河里,她记不起很多东西,她甚至忘记了席秋雁的名字。
但到了晚年,她退了下来,老伴也没了,她开始频繁地想起那个大她几岁的姐姐,现在该是老姐姐了吧。
终于,在连续两天梦到席秋雁之后,她想起了她的名字,她也下定决心,要再去一趟连家村。
好在赶得及,席秋雁还活着,只是当年牵住她脚跟的女儿没了,她自己也重病卧床,时日无多。
席秋雁还记得陈占昭,她庆幸陈占昭能顺利脱逃,也后悔着当初该听了她的话,带着孩子一起跑。
哪怕她父母不要她了,她有手有脚,也可以养活自己与孩子,那样她的女儿也不用死。
一切都已来不及,一切又都来得及。她的女儿没了机会,但她的孙女可以。
连甜的父亲,她的大儿子,正好要拿女儿去给儿子换彩礼。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占昭送了席秋雁最后一程,并带走了连甜。
第26章 第 26 章 灾
连甜的母亲生了她就过世了, 她对母亲没印象,但她怜惜这个可怜的女人。
奶奶虽然没有说得太细,但从只言片语中, 她知道她母亲也是挨打的, 老爷们打媳妇在连家村习以为常。
母亲不是拐来的, 她是旁边村的。
她在嫁人那天才见过她的丈夫两面, 从此要看这个男人的脸色过活, 要下地干活也要做家里的活计,她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在生最后一个孩子时,因为大着肚子还被男人打了,所以提前发动了,又因为男人心疼钱送医晚,人没了。
这就是连甜拼凑出的母亲的短暂一生。
连甜小时候也被她爸打过, 但好在有奶奶护着, 从她爸打人的狠戾来看, 可知她妈妈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爸还要把她卖给连家亮家, 所以她对她爸没有感情。
连甜才不管什么毕竟把你养大的孝大过天的言论, 她凭心出发, 对她爸没感情,如果有也是恨。
所以, 明明她爸的墓就在不远处,她也不会去祭扫,只当不存在。
连甜把该灭的火烛都灭了, 抬头看了看天, 怎么一下子就阴了起来。
像是在经历日食,黑沉得想要开手机的手电筒。
就在此时,大颗大颗地雨点砸了下来, 瞬间就连成了水柱,好大好急的雨。
天气预报说的是夜间有雨,没想到提前了。
连甜心道不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下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甚至有些危险。
连甜被大雨冲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但她顾不上,山路越来越泥泞,越来越滑,她想要趁着还能走的时候能去到相对安全的坡地。
但再小心也还是摔了一跤,再起身发现脚崴了。很疼,连甜甚至怀疑是否摔到了骨头。
这下她是走不了了,她站在原地给她大哥打了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大哥让她找个避雨的地方,他来接她。
连甜对这片山还算熟悉,她找了一个土坡下,这个类似于洞穴的地方,小时候她来这里玩过。
在等她大哥的过程中,连甜有点后悔,早知就带陈唐来。
男朋友嘛,要用起来。她对爱情一向的态度就是爱的时候好好爱,出问题了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能留就留不能留就分,简单点没什么不好。
但连甜现在发现,这套行事准则在陈唐这里失效了。
她开始计较,评估,甚至患得患失。变成之前自己小嘴叭叭地否定、不赞成的谈恋爱的样子。
难道没谈过恋爱时所思所想都只是纸上谈兵,与翟越谈时,这些问题都没有,是因为不够爱吗?
雨一直泼着,连甜终于明白什么叫天上漏了洞。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她再打电话,发现打不出去,信号很弱。
阴沉的天,狂暴的雨,让连甜从对目前情况的担心升级到了恐惧。
忽然,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连甜出去查看,发现远处好似发生了山体滑坡。
她立时紧张害怕了起来,怕自己呆的地方也要不保,情急之下,她不再想着指望她大哥,她拿起手机给陈唐发了消息。
好在电话打不通,消息还可以发。
连甜只是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最优的选择,若无事还好,真出事了,陈唐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情况。比起她大哥,陈家以及陈唐的能力不用多说。
连甜记得几年前,陈家参与过救灾工作,与一些优质的救援队都有关系,这还不算陈家的面子能调动更多的上层人脉,就现在陈家还养着一架救援机。
就在连甜发完消息,意外还是来了。
网上的那些提前判断,自救方法在这时都失了效,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它不会给当事人反应的时间。
待连甜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她呆的这里塌了,她被压在了下面。
连甜不知道情况比她以为的更糟糕,受难的不只是连家村的这一个后山。
连家村所在了行政区域,上周下了一周的雨,这才停两天就又来了一场特大暴雨,终于还是发生了极端天气下的灾难事故。
受害的不止一个连家村,这些都是连甜后来在医院里看到报道时才知道的。
此刻,好在她的手还能动,口鼻也没被挡住,更万幸的是,手机还在她的手里。
待她艰难地把手机拿到眼前查看,发现这次什么信号都没有了。手机只剩下还算充足的电量,但已没有了它该有的功能。
琛市的一间酒吧里,包毅终于约到了陈唐,上次的事虽然他俩都有共识过去了,但还是私下见个面更能让包毅心安。
见了后发现陈唐对他还像以前一样,包毅彻底放下心来。
期间陈唐去卫生间,前脚刚走他的手机就响了。包毅瞥到是赵宜之的来电,他拿起来,想着要不要替陈唐接起来。
因为赵宜之私下说过,不让他再掺和她与陈唐这事了,怕影响他与陈唐的关系,她还说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用任何人插手。
就在包毅犹豫间,手机不响了。
下一秒包毅还没来及把手机放回,他就看到了连甜发的消息:一直在下暴雨,我脚崴了,人被困了,我有点害怕。
包毅看了眼外面沥沥的小雨,嗤笑了一声,是真矫情啊,为了拢住男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他是真不愿相信,这种低级的勾引手段,陈唐竟然真的被勾到了。
包毅自己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赵宜之。
他立时接起来,听到赵宜之的声音有些不对:“包毅,我摔了一跤,不太好,起不来了。”
包毅“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一手拿着陈唐的手机,一手举着他自己的。
他快速道:“等着,我和陈唐这就过去。”
包毅快步出去,去找陈唐,发现陈唐的手机还在他手上。
他楞了一下,想到了刚才那条连甜发过来的消息。
怎么就这么巧,宜之摔了,她崴脚。真是个克星。
包毅心一横,把他认为的连甜在撒谎的信息删了。
陈唐看到包毅着急地朝他疾走过来,脸色一凝。在听到赵宜之出事后,他什么都没说,接过包毅递给他的手机,二人一起快步离开。
赵宜之摔到了右边的胯与腿,两个地方都在疼,已然靠自己站不起来了。
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她是在洗澡的时候摔的。
包毅见到赵宜之精神还好,心里松下口气的同时,故意慢了半步。
陈唐动作利落,简单寻问情况后,给赵宜之找了衣服披上,然后把人抱了起来。
赵宜之身上的衣服布料很清凉,是她平常洗澡后惯穿的,被陈唐抱在怀里,哪怕外面罩了衣服,她脸还是有些热。
门口就有一家大医院,二人把赵宜之送到了那里。
诊断的结果最终还是骨折了,伤得还挺厉害,粉碎性的,要做手术。
陈唐当时怕伤情处理不及时出问题,所以就近送了医,现在看赵宜之情况稳定下来了,他开始打电话联络大夫与医院。
陈唐联系的医院直接派了车过来,把患者接了过去。
医院里很重视陈唐的到来,这方面的几位专家聚在一起来给赵宜之会诊。
最后的意见与刚才那个医院一样,需要手术。
陈唐坐在会诊的屋里,在专家们给赵宜之诊断时,他低头看了眼亮了一下的手机。
下意识地想点开之际,会诊完的几个专家走过来,挨个给他解释赵宜之的病情,阐述治疗方案。
陈唐把手机放下,认真听着,错过了手机上面推送的信息。
那是一条关于某县及下属辖村遇灾的消息。
赵宜之的手术很快就安排好了,整个过程只有陈唐与包毅在。
这不只是因为从学生时代缔结的坚固友情,多少人一生的挚友都来自于那个时期。还因为赵宜之与家里闹掰了,她已有好几年不与家里联系了。
当年赵宜之的母亲去世,她爸从养在外面的多个女人中挑了一个登堂入室,一同来的还有私生子。
赵宜之受不了与这些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打算去留学来逃避。
但赵父不同意,赵宜之坚决要走,他爸放下狠话,若是去了就不要回来,也不要想他再管她。
赵宜之还是去了,与家庭等同于决裂。
所以在她动不了需要手术的时候,她身边就只有陈唐与包毅。
她看着真心为她着急,忙前忙后的两个男人,心道若是她能嫁给陈唐,身边再常伴包毅这个好友,那该是多么美满如意的人生啊。
赵宜之人生中第一次经历手术,是有些害怕的。
包毅一个劲地给她讲宽心的话,还允诺等她好了,带她去哪哪玩,给她买什么什么的。
而陈唐站在包毅后面,在包毅讲得没边时,踢了他一脚:“好了,她该进去了。”
三个人都在笑,时光好像回到了过去。
赵宜之看向陈唐,陈唐对她笑笑:“没事,别怕,我就在外面,你出来就能看到。”
赵宜之还真就不怕了,但也不知哪来的委屈,眼圈一红,点了下头:“嗯。”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主要是骨头碎得太厉害,大夫要细心地给她拼完整。
赵宜之出手术室的时候,陈唐如他所说,马上迎上去扶着她的病床杆,跟着大夫一起把她送去病房。
进了电梯陈唐都没有松手,电梯门开,楼道里挂着的一台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救灾画面。
看不到被救之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只手臂,满是泥泞,瘦瘦的,脏脏的,一看就是个年轻女孩。
她胳膊一直垂着,手指也没有动,却死死地攥着手机,不知人是否清醒,情况严不严重。
但好在是救出来了,画面里有人叫好。
这个镜头一闪而过,同时一闪而过的,是电视下推过去的赵宜之的病床。
躺在床上的赵宜之,以及鼓励地望着她,手一直搭在病床上的陈唐,都没有注意到电视里的内容。
第27章 第 27 章 挂电话
包毅见赵宜之手术成功, 剩下的只是静躺休养,加上他想给陈唐与赵宜之单独相处的机会,在手术结束后, 他就离开了医院。
这下, 陈唐特意空出来的时间被赵宜之用上了。
之前包毅买了赵宜之爱吃的水果, 她现在活动受限, 但骨伤忌口不多, 陈唐就上手帮她处理起水果来。
处理完水果端给赵宜之后,陈唐坐下翻开手机。
没有来自连甜的未接电话,她也没给他发消息。
躺在聊天记录里的最后一条,是她刚到连家村后给他发的“我到了”,再上面一条是说,要给他带一些当地特产回来。
陈唐不满, 平时不是挺能哄的吗。
明明就是她的错, 她那点小心思, 他已经大度地不跟她计较了。她可好, 还拿乔上了。
陈唐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晚些时候, 叫的护工到了,陈唐准备回家休息。
赵宜之叫住他:“你明天还来吗?真的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陈唐:“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再多也就陪你两天,后面确实要忙起来了。”
陈唐到家后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手机又被他扔到了一边。
他平常休闲时间也不玩手机的, 他有一间游戏房,虽然没有年少时打得多,但偶尔也会玩一玩。最多还是去影视房喝着茶看电影, 以及开着音响在书房里看书。
今天他看了一部电影,又从书房拿了一本书,想在睡前看。
上床后,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就在他以为还是没有消息要放下手机时,他看到了一条新进来的消息。
是连甜发的,这是想通了不犟了?他点进去查看。
内容是一个用文字描述出来的类似于定位的东西,但又不是定位。
陈唐不明白连甜发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他没再崩着,拨了电话过去,但没人接。
陈唐掂了掂手机,然后就是随手一扔,之后按照自己的节奏,拿起书来看,不再理。
第二天他刚到医院没多久,赵宜之就出现了状况,她身上起了红疹,陈唐立时叫了大夫,一阵兵荒马乱。
与此同时,离连家村最近的城市的一家医院里,连甜醒了过来。
她觉得好累好乏,还浑身酸痛。说不清是哪里疼,但还好是能忍住的疼。
“你醒了?”
连甜寻声望去,是护士在跟她说话。她一下子全想起来了,那些恐怖绝望的经历涌入脑中,让她忍不住畏缩了一下。
连甜被埋时,虽然手还能动,嘴也能呼吸,但精神是窒息的。
她尝试过自救,但手机除了电量还在,已完全没有了信号。
除了精神上的折磨,她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她感到很冷,冷到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在想,她若不是被埋死的,也会失温而死。
那种恐惧依然没有散去,直到现在,她躺在温暖明亮的病床上,她还在怀疑这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手机在这里,给你冲了电,你要有想联系的家人与朋友,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护士指了指病床旁的桌柜道。
连甜伸手去够手机,发现她的整个膀子都在疼,护士见状把手机拿给了她。
手机上有很多消息,但大多都来自一个人,孙家欣。
除此之外,安玉卿与陈唐各有一通未接来电。
连甜回了孙家欣,孙家欣在电话里哭了,说连甜要把她吓死了。
最后还是连甜哄她说,自己刚醒,说不了太长时间的话,才令孙家欣惊觉是该让病人好好休息的,这才开始不再宣泄她被连甜吓出来的情绪。
挂断孙家欣的电话,连甜给安玉卿打了过去。
安玉卿说找她没什么事,只是无聊想起她才拨的电话,见她未接想她可能是在忙,后面也没再打扰她。
这时连甜旁边床的病人正在刷的视频里的声音传出来,是媒体在报道这次灾情。
原来安阿姨并不知道她受难的事,也是,她这次回连家村并有跟陈家人说,就算安阿姨看到报道,也不会联想到她会出事。
但电话已经打了,她的事还是要与安阿姨说一声的。
于是连甜把她扫墓突遇暴雨,又被山上滑坡所累,被埋被救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安玉卿惊呼,直问连甜怎么样,连甜又在电话里安抚了她。
安玉卿问她住在什么医院,问得十分详细,连甜知道就算她说了不用,安阿姨也是会去找关系,联系到这家医院的负责人的。
所以,她有问必答,没说那些客套的废话。
这边挂了电话,连甜最后给陈唐打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就在连甜以为不会有人接时,陈唐的声音响起:“喂,”
态度有些硬,连甜不由得一楞,陈唐只用了一个字就把她噎住。
“有事?”
连甜:“我看到你打来的电话,”
“你等一下。”陈唐忽然打断她,然后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个老年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说:“您放心,赵小姐已稳定下来,没有危险。”
“到底怎么回事?”陈唐在问。
“是过敏反应。”
“怎么会过敏?”
后面就是那人一边与陈唐解释一边道歉。
连甜听了这些,结合赵小姐的称谓,她猜是不是赵宜之住院了。
这时,话筒里重又响起陈唐的声音:”你若没有急事就先挂,我这边有事要处理。”
连甜本有此意,她马上:“你忙,挂了。”
点进与陈唐的对话框,在她被埋前明明给他发了消息,但他一直都没有回。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本该出现在她病床旁的男朋友,却陪赵宜之去了医院。
连甜情绪有些低落,不仅是因为被埋的那七个小时的恐怖余波,还有陈唐的不闻不问。
晚些时候,有大夫来查房,这位医生让连甜想到了翟越。
差不多的年龄,高高的个子,干净的气质,以及询问她时的温言温语。
连甜问大夫她什么时候能出院,这位张医生说:“再观察一两日,若没有问题,就可以走了。”
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两位医生,他们直奔连甜。
其中一位从张医生手中拿过连甜的病历,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到他们嘘寒问暖的样子,连甜就知道这是安阿姨动用关系的结果。
她配合着两位专家教授级医生的问诊,一直到同病房的病人都觉出了问题,眼睛直往她这边瞥。
查房一结束,连甜旁边床的阿姨问她:“小姑娘,你家里人呢?”
连甜:“我是过来办事的,他们都在琛城。”
“嚯,好地方啊,有男朋友了吗?”
连甜不想说话,这位阿姨又道:“我看刚才那个张医生就很适合你。”
连甜只笑笑,大妈自顾自地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我是张医生的老病人了,你别看他年轻,但医术好,医品也好。但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平常跟我们逗时,总让我们给他介绍呢。”
连甜正感慨,介绍对象都介绍到病床上来了,阿姨的手机响了,一下子清静了,连甜立时翻了个身。
陈唐这边,他因为赵宜之输液导致的过敏问题很生气,最后院长都来亲自给他道歉了。
这事发生后,陈唐不太放心只留护工看着赵宜之,他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医院。
赵宜之的过敏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红疹退下后,她基本感觉不到什么了。她见陈唐一直陪着,又一次表达了麻烦了陈唐的客套话。
陈唐看她行动受限加上精神也不太好,就逗她道:“这次好了后,你是不是要去锻炼一下,爱摔跤爱过敏,体质有点弱啊。”
赵宜之与他就着这个话题闲聊了起来。
陈唐知道她无聊,他尽可能地陪着,哪怕他说得不多,也做到了尽心倾听。
直到深夜他才回家,到家想起挂掉的那通电话,他给连甜直接拨了过去,不想,只听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她最晚明天也该回来了,陈唐看了眼时间,是有些晚了,他把手机一扔去冲澡了。
陈家老宅里,安玉卿安排好了连甜的事后,把她遇灾的事告诉了陈邦。
陈邦抬头道:“不严重吧?”
安玉卿:“不严重。”
陈邦:“那就好,让陈唐过去,他这两天正好不忙。”
安玉卿赶紧道:“别,那地方,周围下了快一周的雨,被泡了那么久,谁知道还会不会出事故,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了。”
陈邦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了,安玉卿轻轻地把门带上。
刚出了书房,安媛来了。
安媛自打上次被陈唐当面斥责后,她来姑姑家来得越发频繁。
“吃饭了吗?”安玉卿问她。
安媛:“没有呢,不过我不饿。”
“那让阿姨给你弄点汤喝,还是要按点吃饭,等到老了胃难受,你就知道厉害了。”
安媛一边喝着汤,一边与姑姑闲聊。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陈唐,安玉卿说:“你哥有空也不回来,还是生闺女好。”
安媛:“他哪里有空,他在医院陪着宜之姐呢。”
安玉卿从来没在安媛面前表现出过对赵宜之的喜恶,她听了这话神情微变。
“赵宜之怎么了?”
“摔了一跤,骨折了。”
“你哥一直在医院?”
“嗯,我今天还去医院看了宜之姐呢。”
“姑,你去哪?”
“你先喝着,我上去一趟。”
上楼的这一路,足够安玉卿想清楚要做什么,她给陈唐打去了电话。
电话一通,她道:“甜甜现在这个情况,你是不是要过去看一眼,顺便把她接回来。”
陈唐那边一顿,然后问:“她怎么了?”
安玉卿:“你不知道?不过我也是刚知道,她在她老家遇上塌方了,就这几天电视里报道的那个,”
陈唐从赵宜之病房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怵着眉肃着脸地往外面。
赵宜之不知发生了什么,身体本能地一动,牵扯得伤处都疼了,但也没有叫住陈唐。
陈唐脚下疾走,挂断他妈的电话后,立时给连甜打去。
不知连甜是在打电话,还是信号不好,一直处在“暂时无法接通”中。
直到许司机问他要去哪里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出了医院坐进了车里。
他压下了心底的一丝慌乱,想了想对许司机道:“去机场。”
第28章 第 28 章 “你在哪?”
陈唐没能坐上飞机, 因雨灾今明两日的航班取消了,最早一班要到后天才有。
陈唐打算开车过去,他设想他与许司机倒班开, 车不歇的话, 七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但这条路也没走通, 高速出于
依譁
对灾后安全的考虑, 以及运送救灾物资的通达, 对私家车进行了封禁。
而国道一是慢,二是许司机查了一下,许多都是堵塞的状态。
陈唐又给连甜拨去电话,这次更绝,连提示音都没有了,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虽听他妈说连甜没什么大事, 且他们之前通过一个电话, 听她声音也是正常的。
可陈唐对那通电话几乎没什么印象, 一时想不起是因为什么而挂的电话。
所以, 毕竟没有亲耳听到连甜说她没事, 陈唐等不了, 他现在就要过去。
最终他几个电话打出去,一个小时后, 他的私人飞机起飞。
机仓内,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终于想起来上次为何会挂掉连甜的电话, 是因为他正忙着赵宜之输液过敏的事。
飞行的这段时间里, 陈唐开始认真地刷手机,更确信地说是在刷新闻,雨灾的新闻。
看着看着, 他忽地身体向前一倾,坐得笔直起来。
他倒回去重看,再倒并暂停……
陈唐瞳孔一震,他应该没有认错,那手那胳膊,以及手中死死攥着的手机,都是连甜的。
安玉卿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一点儿小伤,马上就出院了”,陈唐完全没想到,原来当时的情况如此凶险,连甜堪比与死神擦肩而过。
陈唐按灭手机,朝舷窗看去,一脸沉色。
越往目的地,天色越暗,天气预报明明已无雨,但天空一直不肯放晴。
医院里,孙家欣抱着连甜哭在了一起。
孙家欣是因为一路被堵着,开了将近十六个小时才赶过来,看到连甜好好的都可以出院了,一时,所有的担心化作了眼泪,释放出来。
而连甜是纯感动的,她住院期间,被很多人问过家人呢?
想想自己也是有点可怜,经历了一场生死,竟然身边连一个来看她的人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打算与任何人说,晚上她害怕得闭不上眼。从来不惧黑的她,以后的人生里,黑暗似要成为她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
闭上眼便是恐惧、绝望、窒息,直到连甜熬到最后还是睡了过去,梦里,心魔依然没有放过她。
她梦到她根本没有得救,她还在那个又冷又阴的土坑下,在给孙家欣与陈唐发着绝望下的遗言。
孙家欣说她一个都没收到,连甜好受了一些,那陈唐也应该没有收到,否则他得是多狠的心才会对她不闻不问。
但她也有心结,她最早的求助信息是发出去的,难道他一直都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觉得赵宜之的病情更重要?
“你就说我是不是及时雨,正赶上你出院。”孙家欣这会儿不哭了。
连甜:“你差点就白跑一趟,我手机还是泡坏了,你打电话找不到我,而我马上就要走了。”
孙家欣一把搂住连甜:“所以说啊,我们就是有缘分。”
连甜“嘶”了一声,吓了孙家欣一跳:“怎么,哪不好了,我碰到哪了吗?你这样能不能出院啊?这的医生是不是不行啊?”
张医生就是在她抛出这一沓问题时走进来的。
他替连甜回答了孙家欣:“家属不用担心,患者已经达到了出院标准,但回去还是要注意,不要做剧烈运动,休养为主。”
孙家欣一楞,还以为见到了翟越,不是长相像,是气质言谈,对了,还有工作。
张医生对着连甜道:“能跟我来一下吗?”
连甜点头跟了他出去。
在病房门口,张医生压低声音小声道:“我还是建议你回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看一看,只想着靠药物来助眠不是长久之计。”
连甜谢过张医生的建议后,张医生拿出手机:“能加个微信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就在这时,出病房遛弯的那位拉郎配的阿姨正好路过,她弓着背降低存在感又一脸八卦地快速从门边溜了进去,显然是听到了张医生的话。
在她消失在门口时,连甜道:“抱歉,我手机坏了,不过您可以留我一个手机号。”
连甜报了电话,张医生记了下来。
孙家欣不许连甜上手,所有要从医院带走的东西,都被孙家欣一人提着。
连甜看了看孙家欣开过来的车,是辆越野,已脏得不成样子,上面的污泥清晰可见,连甜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些湿泥与闭上眼睛的黑暗一样,都让她退怯。
“怎么了?上车啊。”
连甜缓过神来,上了车。
陈唐的飞机一落地,他就急匆匆地朝连甜所在的医院奔去。
可站在病房中,他面前只有一张已收拾整洁的空床位。
一路的焦急与奔波,落空的心境让他又拿出了电话,几乎是同时,他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本想挂断,又忽然想到什么,他接了。
果然是连甜的声音,他迫不及待问道:“你在哪?”
声音威严到让连甜脱口就是一个“陈总”。
“我想跟你请一周的假。”
陈唐那边一默,然后他又问了一遍:“你在哪?”
连甜如实说道:“我朋友过来接我,我打算跟她自驾出去玩一趟。”
陈唐:“你朋友?这是谁的电话?”
连甜:“孙家欣的。”
陈唐这时才想到,他找不到连甜时可以给孙家欣打电话,但想到了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孙家欣的电话号码。
陈唐问:“除了请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连甜立时:“没了没了,那我一周后再回去上班?”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没声音,陈唐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他道:“随你。”
说完他挂了电话。
连甜听着话筒里的盲音,一时拿不准陈唐的态度。
他生气了,但他也同意了。
孙家欣差点把连甜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忘了,主要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
她开车不方便,只用眼尾扫了一眼连甜,见连甜拿着她的手机在楞神,她问:“你这个男朋友,就算大老板再忙,也不能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吧,你们吵架了?”
连甜摇头:“没有。从高中开始,他都是能动手不吵吵,我都无法想像他与人争吵的画面。”
“那你们是?”
连甜:“我单方面被人冷战了。”
连甜从来没请过这么长时间的假,之所以能同意孙家欣一时的心血来潮,放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出去玩,也是因为有些事她想要好好地想清楚。
连甜:“我住院的时候,他在陪赵宜之。”
孙家欣:“我靠,这怎么个事啊?”
连甜:“我不知道,赵宜之来通知过我,她把我视为情敌,还搞了个宣战。所以,这里可能会有误会,也可能没有,我不知道。”
她说了两个不知道,孙家欣一下子就明白了连甜为什么会跟着她说走就走了,她需要时间来决定与陈唐的之后。
这边陈唐,他虽然不会在公共场合,在电话里说什么,但他真的快要气炸了。
气自己担心了一路急匆匆地赶来却扑了空,最气的是,到了现在,她都没有把她遭遇的一切告诉他。
不用他送的东西,不让他陪她回村扫墓,现在都死上一回了,却还是不肯向他透露一星半点。
陈唐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平复着情绪,过了会儿他最终起身,去找主治医生寻问连甜的病情。
张医生见他老师亲自带着一名年轻男子过来找他,介绍后得知这是连甜的男朋友。
张医生闻言,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变了一下。陈唐打量了他一眼,本能地不喜这个大夫。
陈唐问得很细,张医生一一作答,期间老师接了个电话出去了,陈唐还没有问完。
张医生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连甜创伤后出现的一些心理问题说出来,因为这属于病人的隐私,况且眼前这位只是男朋友,连个直系家属都不算。
陈唐终于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了,他起身谢过张医生,向外走去。
有人与他擦身而过,那人进到屋里,大嗓门地对张医生道:“我可都看见了,你要到了那个刚出院的小甜姑娘的微信。张医生,你可要把握机会,我问过那姑娘了,她还没对象呢,你们真般配……”
陈唐步子一顿,他说怎么对这个医生的观感不好呢,原来是像那个姓翟的。
连觊觎别人东西的毛病都一样。
陈唐不再逗留,路过病房区的时候,有医院护工叫住了他。
孙家欣也不光是为了玩,主要是她怕回去再堵上十几个小时。不如绕开两城之间的区域,周边玩一圈再回去。
出来的第三天,连甜忽然发现,她的项链不在脖子上了。这项链还是孙家欣送给她的,她很喜欢,一直戴着。
孙家欣虽也觉得可惜,但直说没事,回去再给她买。
连甜不甘心,她想着给医院的护工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把项链忘在了医院。
电话打过去,找到了那位护工,听连甜是问项链的事,她道:“对,是落在床上了,没丢。”
还能找到连甜很惊喜,她马上说:“那能不能麻烦您给我寄过来,我会付辛苦费的。”
对方也急急地道:“不用不用,我把项链给您男朋友了。”
连甜一楞:“男朋友?”
护工:“他晚了一步,来时你已经走了,我把项链给他了。”
机械地谢过护工,挂断电话后,连甜陷入了沉默。
陈唐来了,但他们终究错过了,甚至他在电话里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孙家欣过了会儿问她:“怎么,想好了?”
连甜笑笑点头:“想好了。”
孙家欣:“那就回去。”
连甜:“不着急,继续玩我们的,不过两三天,到时我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第29章 第 29 章 误会
连甜请假的这一周, 她与陈唐谁也没理谁,直至连甜在回去前给陈唐发了一条消息。
“我明天回去,我们谈谈。”
陈唐看到这条消息前, 刚接到包毅的电话, 说赵宜之明天出院, 跟他定好明天去接。
陈唐当时看了工作日志, 倒是有时间, 就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他看到连甜的留言,一种他没有意识到的情绪惯性,忽然就停了下来。
他像是醒酒了一样,他怎么还跟她真的动上气了,他又不是在真的与她谈恋爱,他的目的不过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妻子, 让生活完全按照他的预想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而已。
陈唐理智一回来, 想问题的方式与方向都发生了转变。
他看着连甜要与他谈谈的这条消息, 是能感受到她一定是做了什么决定。
陈唐想了想, 最终回道:“白天我有事, 晚上谈。”
这样回, 一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二是他答应了去接赵宜之。
连甜:“好。”
第二天, 连甜回公司报道,陈唐自然没在。
她是陈唐的特助,她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要知道陈唐所有的行程安排。
她翻了工作日志, 发现今天陈唐并不忙。一般这种情况, 他不在公司就是去忙私人的事情了。
她立时想到,赵宜之生的什么病,还没有出院吗?
下班前, 陈唐主动打来电话:“你在哪?”
连甜:“在公司。”
“我去接你。”
“好。”
陈唐亲自开车来接她,一见到人,他眼波一颤,心里一酸。
他下车朝她走来,停下的瞬间把她搂在了怀里,动作一气呵成,连甜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把她整个人裹在怀里,动作却是极轻的,比起孙家欣那一抱,一点都没有弄疼她的伤处。
他沿着她的脊柱向下抚着她的后背:“怎么瘦了这么多,不是都可以出院了吗。”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这忘情的一抱,心底的酸软,以及自然而然要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到底是布局,还是本心在主导着他这样做。
连甜本想挣开的,但无论是他小心翼翼地待之还是小心翼翼地道歉,终究,她没有推开他。
他们没有回陈唐那里,而是陈唐带她去了一个吃饭的地儿。
饭桌上,陈唐给连甜舀了碗汤:“先吃饭,吃完再说,你瘦了。”
连甜真就什么都不说,慢慢地把肚子填饱。
待盘子撤下,茶水上来后,陈唐道:“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连甜:“你今天白天干什么去了?”
谈话就在这种看似闲聊中开始了。
陈唐:“宜之摔了一跤,挺严重的,做完手术输的液又出了问题,今天她出院,我在接到你消息前答应了去接她。”
果然如此。
连甜虽然已知道陈唐去了医院接她,但还是觉得委屈,他可是她的男朋友。
她暂时压下情绪,又道:“你去雾县的医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唐:“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不也没告诉我,我还是从我妈那里知道你出事了。”
连甜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出事了呢?
陈唐紧接着道:“航班不通,道路堵塞,我想尽办法还是飞了过去。结果人没见着,只接到一通轻描淡写要请假出去玩的电话。我不该生气吗,你这么不屑于把你的事告诉我,生分疏离至此,是不信我吗?”
连甜:“你先等一下,你怎么会是从阿姨那里知道的,我明明有给你发过消息,但你没回。”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消息?”
“你没收到吗?”
陈唐伸出手来,一下子把连甜放在桌边的手机拿了过去。
连甜本能地拦了一下,但想到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的好,就由他去了。
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与陈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被情绪左右。长了嘴是用来说话沟通的,万一这里面有误会,都憋着不说,只会让制造误会的人得了逞。
当然,连甜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里没有误会,且她心里的委屈找不到理由来抚平,她做好了与陈唐分开的准备。
陈唐一进入连甜与他的聊天页面,扑面而来的,是一条又一条由连甜这边单发的消息,孤孤单单从上到下排列着,自言自语,无人理会。
定睛一看内容,陈唐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刚才还能看到一点光,现在全黑了。”
“好冷,手都要僵了,原来黑暗这么恐怖。”
“想到奶奶与妈妈就在我不远处,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若是出去了,我要去吃一直拖延而没吃到的网友安利,也要尝试去吃以前不敢吃的毛蛋、豆丹……还想去旅游。”
还有些内容陈唐都无法直视,文字穿透屏幕打到他,他的心都是颤的。
他知道,连甜发这些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样她才能撑得久一些,在被救援之前不会绝望到发疯,恐惧到失控。
倒数第二条,她该是力气用尽,心里也开始真正绝望,而写下了道别遗言。
“谢谢你的家人,谢谢你,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但没想到这样短暂,要说再见了。”
而最后一条只有一个用文字描述的位置。到最后她还在尝试自救。
这是陈唐唯一熟悉的,他就是看到这条后不明所以,才给连甜打电话过去的,但那通电话没有通,她后来打回来时,他因赵宜之过敏的事而没说两句就匆匆给她挂了。
事情经过被一点点串了起来。
陈唐平了平心绪,往上拉,看到了那条连甜所说的他没有回的求助信息:“一直在下暴雨,我脚崴了,人被困了,我有点害怕”。
他把自己的手机打开递过去给连甜:“我只收到了一条,最后那条。”
连甜看了,事实如陈唐所说。
目前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信号问题,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另一种就是这条信息被人为删除了。
陈唐看着日期与时间回忆着,那时他在哪、在干什么。
陈唐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想起来,那天正是赵宜之来电求助的时候。
在那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手机没在身上,他回坐位时,是包毅迎上他一边把赵宜之摔了的事说了,一边把他的手机递给了他。
陈唐重又拿起连甜的手机,把每一条他没有收到的消息,全部给自己的手机重发了一遍。
连甜问他干什么,他只说想看看。
连甜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及时把这些信息删掉,在那种感性的绝望的生死关头,她具体都发了些什么,一时也回忆不全。
做完,陈唐抬头道:“这件事我会弄清楚,我会处理。”
“还有,赵宜之的情况你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她住院时身边没有亲人,我和包毅不说是她唯一的朋友,至少是交情很深的朋友。但,只是朋友。”
连甜敏感地意识到,陈唐改了称呼,往常都是宜之宜之的,刚才连名带姓地叫上了。
“再有,如果我看到了你的那条消息,我会立时奔过去。你是最重要的,就算当时你还没有出事,我也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说着他盯着她的眼睛:“你信我说的吗?”
陈唐来之前早就想好了,无论连甜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他都有对策。
但看过那些被连甜以遗言的方式记录下来的过程,那些坚强到绝望,被恐惧一点点淹没的经过,陈唐的那些对策全都派不上用场,他只觉心脏闷闷的,还一时好不了。
在她走前,他还因为她不能全然相信他而不满,现在来看,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缺席了,并没能成为她的依托。
连甜也看着陈唐:“我相信。”
说起来,她认识陈唐好些年了,她绝不相信陈唐会为了掩盖失误而自己删了消息,假装从没收到过。
连甜以为,他这种生意场上的人,虽做不到从不撒谎,但也绝不是个骗子。
“赵宜之喜欢你,你知道吗?”连甜忽然问道。
陈唐:“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是我与她的问题,但她对我的感情只限于朋友。”
连甜笑了一下:“那日,你把我带去见你朋友们的那次,赵宜之可不是这样说的,她告诉我她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她说我是她的情敌,她不会再沉默下去,要与我竞争。她甚至还说我最好祈祷你会一直要我,一直能护着我。”
陈唐的脸色变了一瞬,稍许他道:“我不喜欢她,对她只有朋友之谊,我自认从没做过会让她误会的暧昧越界之举。这件事与短信的事一样,我会处理。”
陈唐压根没有看到那条消息,原来这里真的有误会。
制造她与陈唐之间误会的,不管是包毅还是赵宜之,于连甜来说没有差别。但她也意识到开诚布公与全盘托出,是不再让这些误会产生的最好办法。
连甜坐在那里,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以一个头旋儿对着他。
陈唐走过去,到她的面前,伸手把她揽向自己。
他站着她坐着,他一手抚着她后背,一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连甜无动于衷。
陈唐拉过她的手臂,把她的双手圈在自己的腰上,连甜从了。
他心里忽然又软又酸,如他对她的了解,她真的很容易心软,比起赵宜之一直被大家所以为的大气,她才是真的大气。
也太好哄了吧,陈唐内心暗叹一声,说道:“现在还害怕吗?都过去了。抱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这一晚,陈唐坚持要连甜去他家里,两人只是相拥而眠。
他们已有好多天没见,陈唐不是没有冲动,但他顾忌着她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做。
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都没做,他强势地查看了连甜的伤处。
连甜在男女之事上并不扭捏,但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在明亮的灯光下,被陈唐一寸一寸地盯视,她怎能不扭捏。
但陈唐不容她逃避,他清楚地记得在医院里看到的她的伤情报告,而真实情况比起那些文字更具冲击力。
她白滑的皮肤上,布了一些青的紫的伤痕,陈唐又想起在飞机上他看到的她被救出来的那一幕,她是被抬出来的。
他亲自给她上药,给她穿上亲肤布料的睡衣。然后轻轻地把人搂在怀里,不敢用力,像是怀揣着心爱的易碎品。
连甜感受着这些暗流,睡着时眉头终于不再是皱着的。
因为得知陈唐有去医院接她,所以她决定真诚地与他进行一场谈话,给彼此一个机会。
她不想冷战,不想表面和好心里留疙瘩,也做好谈不拢散伙的准备。
但最终结局是好的,他说他会处理,她当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吵着要他当面就做什么,马上给她一个结果。
成年人的世界,他承诺了,她等着看后续就好。
神奇的是,她这一次闭上眼睛,没再感到害怕,而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陈唐也不知抱了她多久,直到他确认连甜睡熟了,他才松开她。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他眼神一沉,直接走到书房,关上门打出了电话。
电话一通,他直接问道:“赵宜之摔伤那天,在酒吧里你是不是动我手机了?”
包毅从知道连甜的遭遇开始,他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忐忑着。
第30章 第 30 章 疯狂
包毅当时删消息时, 哪知道连甜是从她老家发来的,他还以为她在琛市,当日市里明明下着毛毛细雨, 她就敢说是大暴雨。
包毅自然认为连甜是在夸大其词, 故意要把陈唐从与朋友的聚会上勾走的。
存着这样的判断与不满, 再加上赵宜之出事, 包毅怕陈唐会舍下赵宜之而去找连甜, 所以他才删掉了消息。
如今的真实情况是,赵宜之只是摔伤,而连甜却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包毅在后怕的同时还有些庆幸,得亏连甜被救了下来,否则他岂不是要背上人命债。
这会被陈唐严肃地逼问,包毅提着的心反倒放了下来, 他如实道:“是我, 是我删了她发给你的消息, 但我不知道, ”
陈唐打断他:“我们最近不要联系了, 西城的项目也停一下。”
包毅一惊:“西城?我知道作为朋友我越界了, ”
陈唐:“这不是越界,往人品上说这是不尊重人, 往规则上说,你的行为已在违法边缘。”
包毅“我”了半天,却什么狡辩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他听到陈唐挂断电话的声音。
一直以来, 陈唐对朋友都是特别护短特别包容的态度。此刻包毅被陈唐这样对待,他不敢相信难以适应,心里慌乱得很, 尤其是他还要停掉西城的项目。
包毅一时也不管时辰,给赵宜之去了电话。
赵宜之没想到包毅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她也明白包毅是为了她。
想到她摔倒那天,若只有包毅来了,然后告诉她陈唐去找了连甜,她真的会受不了的。
整个学生时代,甚至大学她在国外,在陈唐身边已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她哪怕出一点事,只要向陈唐求助,他都会舍下女朋友事事紧着她。
是什么让包毅与她都觉出连甜是不一样的?
是他们对陈唐的了解,是一种感觉。
赵宜之在包毅诉完苦后,没有说他一句不是,因为她知道她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包毅也会站在她这一边。
他们的友情就是这样,帮亲不帮理。
而现在陈唐变了,他打破了他们三个人一直以来的共识与默契。
“你先别慌,我找个时间问问他,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不至于。不过,你先听他的,先不要联系他了。等他火气没这么大了,你再找他,就你们两个人,吃个饭喝些酒,你好好给他道个歉,会揭过去的。西城的事也不用急,他就是在气头上呢,过去就好了。”
赵宜之温声相劝,给包毅提供建议。包毅冷静了下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这一晚,除了连甜难得地睡了个好觉,赵宜之包毅还有陈唐都没有睡好。
连甜一睁眼,太阳已高照。
她第一反应就是坏了,她上班迟到了。她记得陈唐床头柜上的闹钟是会按时响的,是她睡得太熟没听到吗?
下一秒她发现,她是被人搂着的。陈唐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臂被她脖子枕着。
“醒了?”他在她身后道。
连甜转身窝在他胸口,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几点了?”
陈唐换了个搂抱的姿势,一只手摸着玩着她的头发:“十点了,起来吧,让人准备了吃的,再放就要凉了。”
这顿说不清算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顿,过于丰盛了。
但陈唐却吃得比往常都少,他基本全程在看着连甜吃。
他说:“虽然伤得不重,现在看着也没什么事,但其实身体是亏着了,得好好养回来。”
连甜放下筷子后,陈唐拿起自己的手机对她道:“把孙家欣的电话告诉我。还有,你其他朋友的联系方式。”
连甜下意识提问:“怎么想起要这个?”
陈唐:“找不着你的时候,我可以有人问,不会干着急而无处下手。”
连甜理解了。她没什么朋友,只把孙家欣的电话给了陈唐。
给完,她随口一道:“我也没有你朋友的电话啊。”
陈唐马上:“你要的话,我都可以告诉你。”
连甜也马上:“不用了,我不会出现找不到你的情况的,找许司机,找尚佳 ,找回永,再不济叔叔与阿姨总能联系到你。”
陈唐还颇认真地想了一下,点头道:“嗯,这样若再找不到我,你可以报警了。”
“我们今天真的不去公司吗?”吃饭前陈唐是这样告诉她的。
“不去,我们就在家赖一天。”陈唐屋里除了没有游泳池,差不多的娱乐休闲都有,就算想游泳,小区会所里也有。
但这些连甜都没什么兴趣,她看了眼外面晴空无云的好天气:“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陈唐立时否决:“不行,我那天要是在医院能接到你,是绝不会让你跟孙家欣去旅游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最起码把亏得这几斤血肉长回来。”
想到连甜被埋时打的那些获救后的心愿,其中就有要去旅游要去玩的,陈唐语气缓道:“你想玩,过些时日我带你去,想去哪里都可以。”
陈唐停顿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道:“这次不止是你害怕,我也被吓到了。你安安生生地在我身边、在我眼皮子底下呆上一段时日,你养养身体,让我也缓一缓神经。”
他越说声音越轻,语气越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尾音都是颤的。
这让连甜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有一种他们彼此珍惜心意相通的感觉。这种体验是全新的是奇妙的,最后汇成一股暖意流向心脏。
这场误会的缔结者可能想不到,与他们想要的结果适得其反,她与陈唐之间的关系反而更亲密更近了一步。
连甜本来就不是仗着年轻就胡作非为的那种,她很爱惜身体注重健康。
这次虽然没伤着骨头与内脏,多是一些软组织挫伤,但她确实是快速地瘦了一些,不知是不是跟她的心理状况、睡眠状况有关。
所以,她这次决定听陈唐的话,打算赖在屋里几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身与心得到彻底地放松与休养。
只是,陈唐给了她一个月的假,有点太多了。她觉得一周就好,加上与孙家欣在外的一周,相当于休了半个月的长假了。
体闲的时光还算惬意,最终连甜没有听从陈唐的休息一个月,她给自己定下的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周里,前两天陈唐是二十四小时相伴,后面几日他都有工作要忙,但尽量保证按时下班回家。
这种类似于同居的生活,不知是时间尚短还是真的美好,连甜是觉得还不错,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他们腻在一起,一起吃饭聊天,拥抱接吻,甚至什么都不做,只看到对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都觉甜蜜又安心。
连甜每日所吃都是陈唐找的营养师特意给她搭配的,都是经过食材的严选加上科学的烹饪手法,才呈现到餐桌上。
不知是这些吃食的功劳还是良好睡眠的功劳,连甜的体重不再往下降,虽还没升到原先的标准,但也长回来一些。
总之,连甜认为自己已大好,这场灾难带给她的身体与精神上的伤害,都已过去。
这夜,陈唐没法按时回家,晚上有妥不开的事。他早早给连甜打去电话,告诉她,他会尽量早归,不行她就先睡。
之后陈唐紧赶慢赶,在八点多回了来。
屋里没有人,陈唐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明明只是回到家没看到人而已,但他紧张的程度是有些过激的。
他立时给连甜打去电话,铃声在屋里响了起来,陈唐眉头皱得死死地,再不耽搁拿着电话就往外走。
他忽匆匆地开门,正好看到要进来的连甜。
陈唐一把拉住了连甜,他动作太大太急,连甜一个没站住,砸他怀里了。
她被他紧紧地抱住,陈唐这个样子令连甜楞住,待陈唐放开她,她才道:“你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陈唐:“你去哪了,手机也不带。”
连甜抱歉一笑:“去楼下吸烟区抽了根烟。”
在自己家她都是打开窗户就抽的,但陈唐这里不行,他不喜欢闻烟味。
陈唐眼见地松了口气,但拉着她的手就没松开过,又把她往怀里扯。
连甜挣了一下:“我身上有烟味,呛得慌。”
陈唐对她的提醒充耳不闻,不止耳朵听不到,鼻子也像失灵了一样,他把头埋在她身上,道:“不呛,是香的。”
说着吻了她的脖子,两个素了很久的年轻身体被点燃,开始疯狂。
一直闹到了后半夜,营养师给搭的那些补汤还算有效,连甜这次没掉队,至少到最后一刻她都是清醒的。
这让陈唐笑她道:“这下我相信了,你是真的好了,可算是养回来了,都能跟我叫板了。”
连甜却知道,他终是收着了,有心饶了她的,可能还是顾忌着她的身体吧。
过后两人搂在一起时,陈唐忽然道:“以后想抽了就在屋里抽,开窗就是。”
连甜已经准备睡了,闭上的眼忽然睁开,她有些意外。
陈叔叔有抽雪茄的习惯,但在有陈唐的场合,他都不会抽。
能让陈唐闻到烟味而无动于衷的场合只有一次,是与他家族里那位走仕途的长辈一起吃饭时。
这事,连甜还是听安阿姨说的,是在感慨陈唐那个脾气终于知道收敛时,特意提到此事来佐证的。
连甜不想因为这个所谓的特殊对待而产生自轻地沾沾自喜,但她内心还是受到了些许触动。
他这算是为爱妥协,为爱改变吗?如果是的话,那无论她有多理智,也会忍不住高兴的。
休假结束,连甜第一天上班,陈唐没用司机,他打算自己开车载连甜去。
梳妆镜前,陈唐把连甜丢在医院的项链拿了出来,连甜接过就要带,但被陈唐拦住了。
他说:“有地方坏了,不要带了,若还喜欢我认识一个手艺人,修这种东西能修得跟新的一样,我拿去让他修了你再戴。”
连甜一看,还真是,掉了个装饰的东西。
“要修的,是孙家欣送我的,我很喜欢。”连甜一边摘下来一边道。
陈唐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与这条同牌子不同样的项链。
“以前总看你戴,想你是喜欢,这条你先替换着戴。”
陈唐打开盒子举着它的样子又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像她不吐口,他都不敢把它拿出来。
连甜:“挺好看的。”
陈唐这才赶紧把项链拿出来,亲手给她戴了上去。
镜子里映出送礼与收礼的,两个人都挺高兴,都隐隐地有生出同一个感觉,这是他们之间收礼方头一份从心里接受的礼物。
二个人一起出门,陈唐驾车,车行半路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并开了免提。
是赵宜之,她说:“喂,是我。想着你白天忙,晚上也可能会有应酬,就在这个时间打来了。”
连甜看了陈唐一眼,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道路,开口道:“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