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开车, 送了陈邦与安玉卿回家。
安玉卿刚出院,她看着儿子的殷切眼神,让陈唐这一夜又住了下来。
安玉卿可能是因为要终身服药, 而有些不适应, 她半夜渴醒了。因为之前养生, 半夜不喝水, 她不得不出屋去厨房倒。
忽然看到二楼的露台上, 有忽明忽暗的小亮点儿。
安玉卿心下一惊,待看清才发现,是陈唐,那明明灭灭的是他手中的香烟。
安玉卿还没放下的心,又被惊了一下,那么讨厌烟味的人, 怎么会?
安玉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她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地走开, 连厨房都不去了, 直接原路回去房间。
她坐在床头, 很长时间没有躺下, 她做错了吗?她不该把连甜叫回来吗?
可是,既然他能有那么大的反应, 只能证明他其实一点都没有放下,逃避是没有用的。
而且,安玉卿想起, 家里的住家阿姨跟她无意中提到过, 她去医院体检的前一夜,要在早上四点起来煲汤做早饭的阿姨发现,陈唐屋中的灯那时都还亮着。
安玉卿扭头看了眼时间, 表上显示“03:24”,不由得愁上眉梢。
安玉卿不知道的是,陈唐抽烟不是刚开始的,抽了有两年了。
而半夜三点多还不睡,也不是自连甜回来后才这样的。他好像把连甜的病安到了自己身上,他失眠障碍已有两年。
只不过,以前他还能睡上个三四小时,从连甜回来后,他就睡得更少了。
像今夜,他实在睡不着,烟抽了也睡不着。结果他在五点多钟开车去了连甜的酒店,他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就想去看看她。
陈唐迎着第一缕阳光坐在酒店的大堂里,可他没想到,他看到的不是连甜从楼上下来去大堂吃早饭,而是从外面进来的她,后面还跟着许念凡。
这是一晚上都没回来,一晚上他们都在一起?
陈唐盯着二人看,许念凡和连甜走到电梯前,在等电梯的时候,二人有说有笑,连甜手里还拿着那束花。
电梯门开,两个人先后进入,陈唐看着电梯门关上。
陈唐的情绪很久没有这么剧烈地波动过,这两年他像是苦行僧一样,克制压抑着自己。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平和表象是假的,他心底藏着,只能收服不能摧毁的怪物。如昨晚在医院大堂独处时一样,他又一次感觉到有东西快要压不住了。
陈唐没走,他一直坐着,时间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与考验。
半个小时后,许念凡下了楼来,他目光往旁边一瞥,看到陈唐后明显一楞。
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甚至都没有过来,直接出了酒店的门。
许念凡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他真该在楼上多呆一会儿,有的人不可一世惯了,就是欠虐。
陈唐起身,并没有出酒店,而是去找了酒店工作人员。
连甜在许念凡走后,刚洗完澡准备休息,就听到门铃在响。
对方说:“您好,酒店服务。”
连甜看了看猫眼,隔着门道:“我没叫任何服务,是不是送错了。”
工作人员:“是您的没错,是一位先生帮您叫的。他还给您留了话,他说,让您吃了早饭再睡。”
应该是许念凡,连甜开了门。
工作人员推着早餐车进来,周到地给她介绍着餐车上的食物与饮品,最后道:“祝您用餐愉快。”
连甜:“谢谢。”
说是早餐,但品种丰富,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她跟着许念凡,还有孙家欣,还有一堆朋友,一起玩了个通宵。
最后是许念凡送她回来的,许念凡知道她还要在这个酒店住三十多天,所以他提出上来看看环境。
许念凡看了看门锁是安全的,窗户打开的幅度也是安全的,他还不知在哪里学到的方法,用手机的反差滤镜与闪光灯来检查屋内是否被安装了摄像头。
在帮她做了上述安全上的检查后,还给她叫了早餐,他那个人一向是这么体贴的。
连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起了筷子开动。别说洗完澡后还真有点饿。
陈唐只告诉了工作人员他姓陈,但要求送餐的服务员不要把他的姓氏告诉连甜,只说是个男的就好。
为此他给了送餐员一笔不小的小费,送餐员向他保证,一定做到。
他要维持自己保持距离的形象,只能借许念凡的手来关心她了。
连甜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她这次回来没做什么计划,就是想着轻轻松松地给自己放个长假,吃一些在国外吃不到的好吃的,跟朋友们聚一聚,玩一玩,也就这些了。
她起来没一会儿,刚把门外请勿打扰的牌子摘了,没一会儿,她房间的门铃又响了。
来人是两个,一名是早上给她送餐的工作人员,一名是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制服上还别着一个小牌,标明着主管的身份。
在连甜的不解中,他们说明来意:“是这样的客人,早上给您点早餐的那位先生,他的钱包落下了。我们在多人见证下翻看了一下,里面没有身份信息,所以想着您能联系上失主,因为这里面还有您的照片。”
许念凡的钱包里有她的照片吗?连甜接过钱包的同时,问道:“他定餐时没有留下个人信息吗?”
早上那位送餐员这时道:“只说了姓陈。”
连甜抬起头来:“姓陈?”
她快速地翻着钱包,这的确不像是许念凡会用的东西。虽然钱包里没有身份信息,除了现金就是夹层里的一张她的照片,但连甜基本可以确定这是陈唐的。
原来不是许念凡给她订的餐,但,陈唐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知道她早上要睡觉,还让她吃饱了再睡。
“给我吧,我还给他。”连甜道。
待主管走后,送餐员对连甜道:“您跟那位先生说一声,不是我有意透露他姓陈给您的,是我们酒店有规定,这种情况我是不能隐瞒客人信息的。”
连甜听后问:“他不让你说他姓陈?”
送餐员:“是,我为此还收了那位先生的小费,不过我把钱放回钱包里了,这个您也给那位先生说一声吧,麻烦您了。”
关上门,连甜看着手上的钱包,他到底在干什么?
陈唐在给连甜叫完餐后,就直接去了公司。
到下班的时候,他在车里接到了连甜的电话。
她说:“你的钱包落酒店了。”
陈唐默了一下,然后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想去看看你长住的那个酒店环境如何,安不安全。”
连甜:“在早上六点?”
陈唐:“最近因为我妈的事,睡得不太好。想在去公司前,把这事做了。正好看到许念凡上去了,我想这些他会做的,我就离开了。”
电话里一时无声,过了会儿,连甜道:“我过两天去看阿姨,到时给你带过去。”
陈唐:“谢谢,麻烦了。”
陈唐挂断电话,倚靠在后座里,他垂着眼,睫毛下的眼神看不真切。
这一天,陈唐依然回了老宅。这一段时间他都会回这里,毕竟安玉卿才刚做过手术,他得多陪伴陪伴家人。
安玉卿叫厨房每天都备汤,还特意点了清肺安神的。
但这些补汤她是不能喝了,对她的病情不好,她的饮食要以天然清淡为主。
半夜,安玉卿又醒了,这次她是盗汗盗醒的,自打得了这场病,做了这个手术后,她的睡眠质量就差了一些,半夜总要醒一回。
安玉卿喝了点提前备好的水,然后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看到时间又是三点多。
她想到了什么,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同样的地点,她又看到陈唐在抽烟。
安玉卿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陈唐虽说还年轻,但身体也不能这么造啊。
得了这场病,让她更加爱惜身体,体会到健康的重要性,她实在看不得陈唐这样。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做,还是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
她这个儿子主意正,十一二岁时就管不了了,现在更是不会听父母的。所以她说也好劝也好,都是在做无用功,只得适得其反。
陈唐听着身后特意放轻的脚步声,把最后一口烟吐出来,然后掐灭。
他晚上是睡不着,他也确实学会了抽烟,但他没有睡不着就抽一根的偏好。
他只是在睡不着的时候,出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像昨晚那样,再被他妈看到一次。
点餐,不让送餐员告诉姓名,落下钱包,以及这几次住在老宅特意不关灯,特意出来抽烟……
陈唐不知他还要做多少这样的事情,他是故意的,但也没有那么故意,好像一切凭着本能,顺其自然就那么做了。
他就说,心底的怪物快要关不住了,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掌控他。
但他,不想阻止。从他再次见到连甜开始,他就不想抵抗了。
连甜往家里来那天,陈唐没有留在家中,他按时上下班。
但他到家后,发现连甜不在,安玉卿说她吃了午饭下午就走了。
这一夜陈唐去了连甜的房间,因为知道她在这里休息过。
不过只是听到她在这里停留过,他就觉这间屋子与之前他来时不一样了,重新焕发了生机。
陈唐在她床头坐了下来,虽然她走时抚平了床单,但还是与家政人员的手法不一样,没有那么一丝不苟的平整。
陈唐伸出手来,一一抚过枕头、床单,还真让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她又有落发掉在了这里。
第62章 第 62 章 相护
陈唐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时,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借着月光看清这是哪里后,他记忆回笼。他这是在连甜的房间, 连甜的床上睡着了。
他衣服还是从外面回来的一身, 连脱鞋都没脱, 双脚根本没沾床, 就这样睡了一个两年来最舒服最安心的一觉。
陈唐由此忽然想到, 如果只是她曾待过的地方就有这么大的效果,那是不是他搬去连甜出国前一直住的那套房子里,他就能夜夜好眠了?
陈唐想着这个问题时,安玉卿又坐在卧室的床上,开始沉思。
她无法言明,在推开门后看到陈唐睡在连甜床上时的感受。
她高大的儿子蜷缩着身子, 并不舒展, 一看就是忽然困了随机睡下的。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一些, 陈唐眼下的青筋看得更清楚了。
她应该唤他起来的, 让他回自己屋, 换了衣服舒服地睡下。
但她心底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叫醒他,他好不容易睡一会儿, 叫醒了他可能就睡不着了。
这念头来得快,且越发的坚定,安玉卿遵从本心, 把门轻轻地带上离开了。
陈唐起身时, 才发现他身上盖着被单。
这一幕有些熟悉,小时候他在这幢房子的任何地方玩累了睡着了,他妈都能找到他, 并给他盖上被子。
这一次他可什么都没算计,他是真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现在唯一在算的是,连甜还能在国内呆多少天。
在连甜回国时间已过半的时候,孙家欣约了她,电话里她卖着关子,说要带她去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地方。
连甜配合着她:“行,我等着你带我去长见识。”
陈唐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听到外面尚佳在打电话。
“哼,你们终于想起我了,孙家欣最没良心,你没回国的时候,倒还记得来找我玩。你一回来,她一次都没想起过我。你们都出去玩好几次了,我这才是第一次,我不管,我要闹了。”
她闹完眼睛一亮:“什么,吃完饭去毒夜吗?嘿嘿,孙家欣还算有良心。”
陈唐走了过去,却在尚佳挂了电话后又返了回来,他问:“你认知孙家欣?”
尚佳被老总问得一懵:“认识,因为连特助认识的,她们是朋友。”
果然是这个孙家欣,所以电话里提到的刚回国的是连甜。
陈唐看了一眼手表:“到点了,可以下班了,晚上玩得愉快。”
尚佳只得礼貌回道:“谢谢您。”
出了电梯的陈唐立时打出一个电话:“赵总,我这边一时脱不开身,不如我们晚点,换个地儿。”
陈唐说着坐上了车,从他这种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就知道对方一定不会拒绝。果然,赵总马上答应了下来。
这个“毒夜”好像挺有名的,陈唐听身边人提起过,但他还没有去过。
连甜孙家欣还有尚佳 ,三个人晚饭吃了火锅。
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地边吃边聊,期间,尚佳忽然想起老总下班时的莫名其妙,把这事说给连甜与孙家欣。
孙家欣舀了口沙冰,边嚼边翻白眼:“都下班了,不要讲扫胃口的老板的事。”
连甜笑笑没说话。尚佳不像孙家欣,知道她与陈唐之间所有的事。
连甜出国的时候,毒夜还没有开起来。
原来孙家欣要带她见的世面就是个酒吧,尚佳与孙家欣两个人给她科普,这可不是普通的酒吧。
进到里面,装修是不错,孙家欣提前订了个卡座。三人坐下后,孙家欣与尚佳就开始蛐蛐啾啾的。
两个人嘀咕够了,孙家欣凑近连甜:“这个酒吧可以拼桌。”
这是什么稀奇事吗?她们上大学那时就有了。
比如一边人少,怕玩起来不嗨又不能多点酒,就会现场找同样人少的拼桌。这是在走怀旧路线吗?
孙家欣:“你别土了,跟咱们那时不一样,呆会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酒先上来了,连甜一看下意识道:“怎么点了这么多?喝得完吗。”
孙家欣朝往远处一指:“这不,帮着喝光的人来了。”
连甜朝她指的地方看去,三个年轻的,面容俊朗的,气质不一的,高高大大地男生朝她们这桌走过来。
其中一人道:“可以拼桌吗?”
孙家欣:“当然了,拼。”
说着她还分配了起来:“你刚回国,你是客,你先选,喜欢谁坐你身边?”
连甜有点懵,这是在干什么,说拼桌怎么还真拼上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最新的酒吧玩法,这些男生还有一些女生,都是酒吧雇的。
但只是扮演拼桌,现场社交的角色而已,与乱七八糟的陪酒完全不一样,是干净文明守法守规的,可以理解成另类的剧本杀或者coseplay。
连甜搞文明以后,就放得开了,她不扫大家兴,伸手对其中一个男生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男生立马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陈唐一行比她们到得晚。
他们一共四人,除了赵总,还有另外两个彼此都认识的朋友。
陈唐一进来就扫视了一圈,然后他看到角落的一个卡座里,连甜与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头都要凑到一起去了。
看清那男人的长相,陈唐的心里更加烦躁,长相气质跟翟越还有那个张医生是同一款的。
陈唐脸色沉了下来,眉心一蹙,她难道就那么喜欢长成那样的?可跟她真实谈过的自己与许念凡,都不是这样的啊。
陈唐不了解毒夜的特色服务,他自然以为那三个男的,看连甜她们那桌都是女生,就故意凑过去的。
“陈董,这边,刚给咱们腾出一个位置,这地方还真火。”赵总招呼着陈唐。
陈唐坐下的同时,目光基本没离开过连甜那边。
那男的不知说了什么,连甜笑得东倒西歪,对方还很贴心地扶了扶她的手腕,怕她动作太大,酒杯里的酒洒出来。
陈唐心里更躁了,他本来是想跟她偶遇的,但也得亏来了,否则都不知道又有男的围在她身边了。
但没一会儿陈唐就了解到,原来那三个男的是酒吧的人。
他们也被问到需要拼桌吗,赵总正要答应,陈唐淡淡道:“不用。”
陈唐心里好受了一些,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了。
他又看了看那男的,难道她没与翟越谈成,就一直心有不甘,出来玩也要找这种的。
这时连甜的头发缠在了男人的袖扣上,那男人想帮她解下来,他的手摸上了连甜的头发……
陈唐刚拿起的酒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赵总他们一惊,这时都发现了陈唐的不对劲。
他好像在生气,生很大的气。
陈唐叫来服务员,让服务员去找了管事的来。经理半蹲下来,陈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期间经理朝连甜那桌看了看,然后点头离开。
赵总这时怎么可能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一桌上。
他这边的卡座很隐蔽,他需要探出身子才能顺着陈唐的目光看过去。
他发现其中一个女子有些面熟,很像是陈董以前的助理。
连甜她们这边玩得好好的,经理忽然过来说抱歉,这三位工作人员要去为别的桌服务了……
经理赔着不是:“事出突然,今天人多,人手有些不够用,作为补偿,您今天所有的消费都免单,有什么需要你还可以点,都免费。”
孙家欣这种不差钱的,立时道:“那别的桌怎么没事,就把我们桌的叫走,我们这桌才刚拼上没一会儿吧。”
经理:“谁让您眼光好,把我们这里最优秀的员工挑了出来,他们是本酒吧最忙的。
尚佳是个精打细算的,她打圆场:“算了算了,桌也拼过了,还能免单这不是挺好吗。是吧经理,全免单对吧?”
经理:“是的是的,全免,这错不了。”
连甜刚头发被缠那一下还挺疼,她也不耐烦身边再坐着外人了,也道:“那就这样吧。”
孙家欣拗不过两个同伴,只得一挥手:“行吧。”
三个男的走后,孙家欣觉得呆着没劲,加上她总觉得被经理区别对待了,说不出来的别扭与不舒服,在心里暗道以后不来了后,提出离开。
连甜看看时间:“今天不是周末,尚佳明天还要上班,咱们是该撤了。”
三个人收拾着,拿起包来正要往外走的时候,陈唐这边,赵总他们看着,先是三个男的过来要拼桌,然后陈董笑眯眯地一指旁边的空座:“坐那吧。”就把人收了。
此情此景,目瞪口呆。
其中一人打着哈哈道:“哈哈,哈哈,有时尝试也是种全新的体验。”
陈唐道:“王总别误会,我心仪的人刚才点了这三人,我不想影响她玩乐的心情,就用这种方法把他们分开了。打扰到大家了,抱歉。”
当然,他开出的价钱是酒吧经理拒绝不了的数额。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为了女人嘛,大家都理解,于是他们又哈哈上了。
这边话音刚落,门口那边响起不寻常的动静。
原来是,连甜她们三个快走到门口时,与进来的包毅和赵宜之碰上了。
双方先是一楞。陈唐不在,赵宜之是不会与连甜装表面功夫的。
她正想从旁边走过去,包毅却开口了:“哟,这是谁啊,稀客啊。”
包毅这时找连甜的麻烦,主要动机已不再是因为赵宜之,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心里憋了多年的委屈与不岔。
陈唐就是因为这个心机女乡下妹到了快要跟他决裂的程度。
自那次偷听事件后,陈唐就不怎么理他了,再不约他也不赴他的约,两个人明明没吵没闹,却越来越生疏,形成陌路。
今天,他从他与陈唐折共同朋友那里听说,陈唐晚些会过来这里,他才来的。
他立时叫上赵宜之,借着问候陈唐母亲病情的机会,想要在三个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能够唤起陈唐对他们三人曾经默契又坚固的友情的回忆。
对方说陈唐到了会给他发消息,他进来时刚看了,还没有消息,他还朝酒吧里面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陈唐他们。
所以,他确定陈唐不在,才敢对连甜发难的。
一如既往,包毅有多讨厌连甜,连甜就有多厌恶他,从不拿他当回事。
这次,她也不打算理包毅,拿他当个当街乱叫的狗,一个字都不想回应。
她这个态度,包毅太熟悉了,如果连甜但凡没那么傲气,对他态度软和一些,他也不至于这么讨厌她。
他拦了她一下:“出过国就是不一样了,眼里是谁都放不下了,也不知你在了不起什么。”
孙家欣这时可看明白了,这可不止是阴阳怪气了,这可是成心找茬了。
孙家欣可没含糊过男人,她可是追着第二任出轨前男友,当街暴打的主。
她道:“出没出过国我都知道,好狗不挡道。”
赵宜之本想息事宁人,他们今天过来是来找陈唐的,她来之前想了好多,说什么做什么,本不想节外生枝。
但她如包毅对她那样,帮亲不帮理,最是看不得朋友被人说。
于是她也加入了进来,尚佳这方面战斗力弱,连甜作为当事人,不管孙家欣是不是为了她出头,她都要全力护着好朋友。
两边吵起来后,动静越闹越大,连陈唐他们这个隐蔽角落都听到了动静。
这时台上的表演还没开始,酒吧放着声音不大的轻音乐作为客人们聊天的背景板,所以吵架这样的动静,谁都能听到。
一时都不聊了,朝热闹看去,陈唐那边就越听越清楚了。
那些声音都太熟,他一下子就知道了是谁在争吵,他眼神一凌,“嚯”地一下站起身来。
第63章 第 63 章 同行
陈唐大步朝门口走去, 越走越近时,他听到连甜道:“你说得没错啊,我就是看不上你, 就是讨厌你, 这很难理解吗。”
赵宜之是最先看到陈唐的, 她想提醒包毅时已经来不及, 包毅恶狠狠地:“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
后面的话包毅还没来及说出口,就被陈唐一拳打在了门面上,陈唐打完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她说这些。”
吵架升级为动手,周围有人开始惊呼。
包毅捂着脸:“陈唐!兄弟那么多年, 咱们从来没动过手。”
与此同时, 连甜护着孙家欣往后退, 赵宜之挡在陈唐与包毅之间。
?孙家欣在连甜身后小声道:“他怎么也在?他什么时候来的?”
陈唐:“早在你算计我的时候, 我们就不是兄弟了。我本想着好聚好散, 现在看来我还是太给你脸了。”
赵宜之:“那你也不能打他啊。”
陈唐看向赵宜之, 赵宜之见过陈唐这种目光,是对着他厌恶看不上的人才会露出的目光。而现在, 陈唐在这样看着她,赵宜之一下子就慌了,怯了。
陈唐:“我早该打他了, 否则也不会让他对我在乎的人如此轻视欺辱, 根源上来说是我的错。今天,让我把犯过的错拨正,让我们把早该解决的问题解决了吧。你也来。”
这个你指的是赵宜之。
连甜又往后退开了一些, 然后拉了拉孙家欣的衣角,两人默契十足,准备往外撤了。而尚佳,她可不想见证老板的打架时刻,她比孙家欣和连甜溜得还快。
陈唐叫了声连甜,马上就要迈出门去的连甜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转过身来。陈唐绕过她,面对着她道:“许司机在外面等你,让她送你和你朋友回去,太晚了我不放心。
他能看出她想婉拒,但他道:“这个时候不好打车,你们又喝了酒,肯定也不是开车来的,许司机一直等着你呢,还等着送完你下班呢。”
他看她点了头,缓了缓语气,特别认真地道:“抱歉,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处理好身边的人与事,才让你一直被打扰,直到今日还在对你造成困扰,真的对不起。我保证,这一次我会处理得彻底,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
陈唐在与连甜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他温柔至极,耐心十足,小心地哄着,小心地道着歉,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卑微。
包毅与赵宜之很震惊很意外,原来,陈唐私下里是这样与连甜相处的。
他们直到此刻,某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才被强行打破,忽忽漏风,让他们的心都凉了。
这时候陈唐说什么自然是什么,连甜可不想掺和到他们这些破事里去。
莫名其妙,无妄之灾,她都跟陈唐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两年里没见过面没说过一句话,怎么还有人因为他而为难她呢。
希望这次他能处理好吧,处理不好也没关系,她休假要结束了,她快离开这里了。
连甜与孙家欣出了毒夜,看到猫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尚佳。
孙家欣说她:“胆子怎么那么小,一个人先跑了。”
尚佳:“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那可是我老板,我还得在他手底下刨食吃呢,知道太多老板的事不好。”
尚佳接着心有余悸地道:“真没看出来,陈董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竟然跟人动手。”
连甜:“他一贯如此,能动手的绝不多说一个字。”
连甜很顺利地找到了陈唐的车牌,两年了,他竟没有换车。与许司机寒暄了几句,就先送最不顺路的孙家欣回家。
陈唐与包毅换了地方,酒吧三楼无人的天台。
刚到这里,陈唐依然是没有说半个字,又一拳朝包毅打去,并且还没有住手的意思。
赵宜之都快哭出来了,她自打认识陈唐与包毅那天起,只见过他二人一起联手打别人,从没见过他们兄弟打成这样。
包毅在赵宜之的哽咽的劝架下,很快被陈唐击打得冒了火,他终于还手了。
在还手成功,成功击打到陈唐后,陈唐邪气地笑了笑,随后冷冰冰道:“来啊,继续。”
两个人都挂了彩,精疲力尽后,他们终于住了手。
赵宜之最终还是跑向了包毅,因为他看着更严重一些,还因为她不敢靠近现在的陈唐。
陈唐站起来,看着包毅与赵宜之道:“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她掉根头发丝我都心疼,你们怎么敢欺负她的。当然我知道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我,是我没有在你们面前给足她尊重,这才让你们一直看轻她,怠慢她。是我混蛋在先,今天借你的手让自己捱了这顿打,我心里还能痛快点。”
他抹了一把嘴角,有血丝留在了手背上:“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兄弟的话,咱们早就不是了,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敢说她坏话,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包毅,你就不要混了,你想你二哥会很乐意你这样作死的。”
包毅的爷爷死得突然,没有留下写有确切继承人的遗嘱,这就造成他与他二哥之间这一年来的竞争与拼杀。
陈唐的这个威胁非常有用,这是包毅最怕的事情,陈唐向着他二哥,与他二哥一起来对付他。
包毅这个时候忽然体会到了陈唐所说的被背刺的滋味,如果真有一天陈唐与他二哥联手了,哪怕只是给他二哥提供了帮助,他都接受不了,怄也要怄死了。
陈唐继续说:“赵宜之,不要再缠着我了,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去赵家找你父亲,你知道我会说什么,也知道你父亲听到这些,会对你做什么。我不是在吓唬你,我是在正式地警告你、威胁你。”
赵宜之心在发抖,陈唐狠起来是真狠,此刻说得都是绝话。
她爸那人,最自私最要面子,如果陈唐真去说了什么让他脑羞成怒,她毫不怀疑,她爸能把她关起来,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如果她还敢反抗,他甚至会把她整到精神病院去。
赵宜之不光是心在抖,身体也觉得冷。
陈唐最后说道:“你们两个以后更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永远永远地躲着她走,就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地躲着。做到以上全部,我才会满意,我满意了,你们才会过得平顺。”
陈唐走了,留赵宜之与包毅坐在天台的地上,一时浑身无力,面如死灰。
若不是包毅肋骨处疼得厉害,怀疑是不是骨折了,他们连医院都顾不上去。
转过天来,陈唐脸上带着伤就来到了公司。
尚佳看到后,先是低着头装没看见,待陈唐进到办公室后,她在昨天她们三个人新拉的小群里发消息:看来昨晚战况应该十分激烈,陈董脸上挂彩了,不知是谁赢了。
孙家欣发了个:争取偷拍一张,发过来看看。
连甜没起哄,没说话。
过了几日,安玉卿打来电话,让连甜回陈家吃饭,连甜答应了。
这时候,离连甜假期结束还有十天。这次吃的是晚饭,陈唐也在家,连甜一进屋就看见了他。
连甜还注意到他眼角还有打架后的轻微痕迹,安玉卿问起来,陈唐说是不小心磕门框上了。
吃完饭,陈邦忽然对连甜道:“听你阿姨说,你要回趟老家?”
连甜:“自打我出国,还一次都没回去过,一直是我大哥在打理这些祭扫的事,这次回来,假期又这么长,怎么也要回去一趟的。”
陈邦:“嗯,是该回去,让你阿姨准备些东西,回头给你家人带去。”
连甜依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对陈家给予的东西不会当面拒绝,会先默默收下。
况且这只是一份正常的心意,应该不会有什么贵重的物品,连甜只道:“谢谢叔叔阿姨。”
晚些,陈唐与她一起离开,陈唐道:“你要怎么回去?”
连甜:“跟以前一样,先做飞机,然后再坐车,听我大哥说,现在比以前又方便了,我下飞机的机场车站有直达的车了。”
陈唐:“太麻烦了,坐车去吧,直接自驾。上次我就有心去拜一拜你奶奶,感谢她当年提供的地图,帮助我奶奶成功逃离那里,我早该去谢谢的。”
连甜想说不用了,但她看着陈唐的样子,她就知道,他主意已定。就算她不让他去,腿在他身上她也拦不住。
为防止他突然出现,让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如跟着他,让他来安排。
“也行,我后天出发。”连甜道,她本想着今天回去就买机票的,现在不用了。
陈唐还以为说服她会很难,不想她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欣喜里夹杂着忧心,她对他好像再无一丝介意,是把他当成了路人一般地彻底放下了。
陈唐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患得患失。
到了出发这一天,陈唐来接她,不见司机,只他一个人。
连甜上了车后道:“我国内的驾照过期了,中间不能跟你换手开,你还是带上个司机更好吧。”
说起来也是全程需要八个多小时的路程了,两个人换着开,还有早些到,而且连甜还不用单独面对他。
陈唐不在意道:“不用你换手,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大不了中间休息站还可以休息。”
就这样,陈唐开车,连甜坐在副驾驶上,开始了这段行程。
只是连甜不知道,这次陈唐陪她回老家并不简单,他为这次行程做了安排,他算计着日子,给回永下达了周密的任务。
第64章 第 64 章 不知道的往事
连甜真的是多虑了, 陈唐怎么可能会疲劳,能与她有三四天相处的机会,陈唐整个人都处在亢奋中, 根本不需要功能饮料来提高兴奋度。
他们中间只在休息站休息了一次, 还在里面吃了饭, 全程不到一个小时。是那种自助形式的, 跟学校食堂一个样。
陈唐没这样出过门, 他虽去过很多地方,国内国外都有,但都是为了工作。
除了大学时,他跟同学有限的去到琛城周边爬山,就没有过纯玩性质的出门了。
所以这一次途中,他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连甜因为之前与孙家欣自驾出行过, 所以懂得比陈唐多。她一下子担负起告知的责任, 陈唐问什么, 她就解答什么。
这种感觉还挺陌生的, 以前在工作上都是陈唐在教导她, 她还没碰到过陈唐请教别人的情况。
从早上就出发了,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到。
连甜提前跟她大哥联系过,得知她大哥把他们连家的老房子翻新重盖了, 还做了装修,安装了全套家具家电及生活用品。
不仅有地方给来人住,还干净整洁, 生活设施也是齐全的。
大哥还特意给连甜说, 她以前住的那间屋被他锁了起来,不让小孩子们进。
本来连甜计划要住家里的,住县城宾馆, 来回还是有些奔波。
但陈唐既然跟来,总不好让他也住在村里,不想,陈唐倒坚持就要住村里、住她家。
连甜与他大哥说了,他大哥忐忑地问询,陈唐住的客房需要注意些什么,还有饭菜口味的喜好,有什么忌口没有。
连甜想了想,只提了一个要求,对陈唐那屋床垫的要求。
除此之外,她统统答没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吃什么陈唐就吃什么,保持待客的基本礼貌就可以了。
这几年连家村的路越修越通,村里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
再加上连甜把她所有侄子侄女的学费包了,她哥哥们的日子比以前富裕了很多。不过这也是她给家里唯一一个花钱的地方。
她始终认为,无论出生在哪里,民风家教如何,只要肯学习,接受正规的教育,这个人就可以脱离他所处环境与家庭的本色,成为一个正常人。
车子停在了被翻盖的老房的院子里,连甜的三个哥哥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陈唐把车子停好,连甜下了车,她大哥马上迎上来:“路上累了吧,饭都准备好了。”
说着朝走到连甜身旁站定的陈唐看去:“欢迎欢迎,谢谢您这一路送我妹妹过来。”
陈唐:“陈唐,叫我陈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在我家做我妹妹的时间,比在连家村跟你们生活的年头都要长了,谈不上谢不谢。”
“啊,哈,是,是,”连甜大哥一辈子见过气场最强的人就是村长了,但那也与眼前的陈唐根本没法比,大哥被堵得开始磕巴,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连甜有些意外,这一路上,她习惯了他的和声温语,突然一下子气场全开,有了些许攻击性。
陈唐的目光扫向躲在大哥后面的连甜的另两个哥哥。
她那三哥跟他同岁,比连甜只大一岁,若不是这么频繁地怀孕生子,连甜可能不会从小没有妈妈。
陈唐这样想着,目光不由阴戾。这样被他盯着的连家老二和老三想到了某些过往,不由得低下头,是一丁点都不敢与陈唐对视。
连甜也发现了,她二哥与三哥好像很怕陈唐,与她大哥在陈唐面前的畏手畏脚不一样。
吃饭时更是明显,两个哥哥想盛了饭菜去另一间屋吃,被陈唐直接点了名:“二哥与三哥这是要去哪啊,这饭桌上不是有地儿吗?”
明明声不大,还是笑着说的,但对陈唐有一定了解的连甜,一下子就听出了他暗藏的不善。
没道理啊,他根本没见过她的哥哥们,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么大的敌意。
这顿饭吃得,除了在陈家已习惯吃饭不说话的连甜与陈唐,连家三兄弟如鲠在喉食不知味。
家乡饭,连甜虽然很多年没吃了,但从小就吃的口味,她没有什么不习惯。
她暗中观察着陈唐,看来是不合口味的。虽在她放下筷子前,他一直在吃着,没撂筷,但多半是在装样子。
这顿饭吃得比往常时间都长。三兄弟等着陈唐撂筷,陈唐只顾着连甜吃好了与否。
而连甜,待她放下筷子,看到三个哥哥紧崩的肩膀松了一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恶趣味。
她竟无意间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刻意拉长了这段饭的时间,就为了看陈唐不爱吃还像咽药一样的往嘴里放的样子。
而陈唐,看出她的意图后,暗美暗爽的心理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怕让她意识到,他其实乐在其中,以后不再这样跟他打趣。
肯打趣他,说明至少那一刻她的关注点是在他身上的。陈唐对此深深渴望,求之不得。
老二与老三吃完饭后,见陈唐不再提溜他们,放下碗就跑了。大哥带着连甜与陈唐去他们的房间。
当然是要先介绍客人住的房间了,但陈唐要先看连甜的。
首先,他不太放心这样的农村自建房,必须亲眼去看看连甜住的房间的样子。
再者,虽然这幢房子可能只有地基还是当年的,但陈唐也想看一看连甜小时候住的屋子。
到过、与她同处在那个方位上,是他在心里坚持的仪式感。
房间很新,房间里的家具用品也都是新的。一尘不染,散发着没住过人的新房子特有的味道。
陈唐看了一圈后,才被领着去到自己要住的屋子。
连甜自然也跟着,毕竟他是客,她又多少了解一些陈唐龟毛的地方。
进来一看,跟她的房间没什么区别,相同样式的家具、家电,要说不同就是床板以及床上用品的颜色,陈唐这屋更中性,像老年人用的。
连甜仔细看了,她觉得待客可以了,唯一让她多看了两眼的,是那个在她要求下买的床垫。
并不是要什么大牌子多高级,只是不能太软太塌,陈唐的腰椎与颈椎的旧伤,让他不能睡没有支撑过于柔软的床。
他现在睡的床都是这种的,包括……Z城那个半山别墅的床。
连甜想,她大哥对床垫还有种类一说,可能没有概念,又怕他只觉得价格高的就是好的,这才特意指明要什么样的床垫。
这套房子,连甜那屋和这间客房是带独立卫生间的。 依譁
在大哥带陈唐去看卫生间时,连甜去到床边,用手快速地摸了摸,大哥没买错,就是这种。
陈唐太关注连甜了,眼神与意志总是在跟着她,她的小动作被他看见了。陈唐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当他晚上洗漱完,往床上一坐时,猜想成真。
陈唐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她竟然还记得他这些生活上的细节,连他要睡的床垫都照顾到了。
暖心之余也不乏难受,她越是这样他越舍不得,越想长长久久地拥有她。
陈唐像是被分裂出两个人格。
一个在谨守着当初对连甜的承诺,放下过往,再不打扰。
一个却在缜密地计划着,一步一步地想要用尽办法再次得到她。
就像此刻,想重新拥有她的心达到顶锋,又愧疚地想着,他不能这样。
她这么好,他又这么地爱她,他希望她幸福快乐,没有一丝烦恼,他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
连甜给她大嫂及孩子们带了礼物,她大哥的房子就在这幢老宅的后面,她提着东西过去。
该送的都送出去后,大哥问她喝茶吗,她坐了下来,已很久没喝过这种茶了。
小时候她奶奶爱喝,她嫌味道重,并不爱喝。现在想来是因为穷,只喝得起这一种,但此刻品下,竟觉得比小时候好喝多了。
明明是同一种东西,可见岁月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她跟她大哥好多年不见,闲聊了几句在国外的生活情况,她大哥直说:“二娃要是以后有出息,我砸锅卖铁,也让他去国外念书。”
二娃是大哥家里读书最好的孩子。
连甜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后低下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我说过的,只要是孩子们上学的事,能念到哪我就供到哪。”
她大哥马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你这样的妹妹骄傲,想着我娃要是有那一天该多好。”
连甜喝下这杯茶没说话,过了会儿,她想起一事,问道:“我看二哥与三哥怎么那么怕陈唐?这里面是有什么事吗?”
她大哥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道:“是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刚去陈家时,咱爸有一天回来骂骂咧咧的,说你没良心,属白眼狼的,去了有钱人家就忘了本。”
“现在想来应该是在陈家人那里碰了钉子,当着人家面不敢说什么,回来借着酒劲骂了个痛快。”
“老二和老三可能是激起了脾气,转天就过去找你去了。没过几天回来了,跟咱爸不同,倒没骂什么,就是像得了瘟病似的,没精打采地天天躲在家里。”
“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也不说,最后还是老三藏不住话,告诉我说,他俩拿着地址去陈家堵你去了,说要替咱爸出口气,教训教训你。”
“但打听的时候,被,”大哥顿了一下接着道,“被那位听到了你的名字,就问他们是谁,来做什么。”
“那俩也是傻,听到那位说是你的同学,就开始败坏你,还说作为兄长要教育教育你,结果当时就被那位打了。具体怎么打的,放了什么狠话不知道,反正是把他俩震住了,吓得连夜跑了回来。”
“这事,那位没跟你说过吗,要说也有好多年了,是你刚去陈家不久的事。”
连甜不知道,陈唐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能让她爸骂骂咧咧,她哥来城里找她的时间段,应该是她上高中的时候。
就是现在的连甜也无法想象,陈唐会为了她做这种事。
连甜回去的时候,看到被月光照耀的露台上,有一道人影。
陈唐睡不着,干脆上露台看看城里难得见到的星星。
身后有动静,他回头,是连甜提着一打罐装啤酒上了来。
“喝吗?”她坐下递给他一罐。
陈唐接了过来,打开饮了一口,然后道:“不冰。”
连甜:“别那么多事。”
陈唐:“我那么多事也是被你惯的。”
她看他,他道:“床垫是你让弄的吧,谢谢了。”
两个人这才就连甜回国以后,正式进行了一些私人间的谈话。
之前在医院里,话题都是围绕着安玉卿的病情,就算在来时的路上,连甜更关心的是陈唐开车累不累,以及安全行车的情况。
所以到了这时,一个念旧时的好,一个念现在的好,两个人趁着黑夜,又喝了酒的情况下,开始说起这两年来各自的情况。
说了不知多久,啤酒喝了已有半打,连甜看着陈唐,眼睛里映着不知是月光还是星光,总之,让她看上去眼睛不同寻常地明亮。
她说:“还是要谢谢你,当年替我拦下了二哥与三哥。”
陈唐一楞,然后问:“他们主动跟你坦白的?”
连甜摇头:“不是,是我大哥告诉我的。”
陈唐沉默了一下道:“你这个大哥,挺有意思的。”
连甜:“你想说什么?这世上谁又没有个私心呢。”
“当然可以有了,我对此没有意见,看你心里都清楚,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什么了。”
明明当初那件事,会让连甜与她的二哥三哥更离心,但他大哥还是说了,没有替弟弟们隐瞒。
这当然不全然是一心向着连甜,而是因为弟弟家们的孩子也都有学习好的,她大哥希望她能给出的资源更倾向自己家,而不是分散到弟弟家的孩子们身上去。
陈唐一眼看透,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提醒了她一句。见连甜心里明镜一般,话题就此打住。
连甜又开了一罐,陈唐看了一眼数了数,又想这点啤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酒量还可以的。
连甜道:“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咱们两个会在这里谢来谢去。”
说着她语气低落了下来:“其实那床垫的事,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我甚至有时坏心地想,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不经捅,不过就一刀怎么就留下后遗症了呢。害我有那么几年,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陈唐往嘴里送酒的手一顿,他放下易拉罐,认真注视着连甜、认真地听她说。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气氛,还是酒精的催化,她还真往下说了下去。
第65章 第 65 章 毁局
“其实我在计划出国离开之前, 还有着另外一个打算。”
说着连甜转头看着陈唐:“你还记得你在大学时创办的那个公司吗。”
陈唐回答得也极认真:“记得。”
连甜接着说:“我那时想着,你要去圣绚了,会不会把那个公司交给我打理。不怕你笑话, 我花了很长时间做了畅想、规划。可后来那个公司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这个行为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我们镇上有卖那种零食的摊子, 各种果脯蜜饯, 还有现在拿来怀旧的小碗夹酱。”
“那个东西对当时的我来说, 可好吃了。但我只吃过一次,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奶奶带我去镇上,给我买的。”
“后来有一次我跟同学也去过,她家里有给零花钱,但我没有。我就看着她买了这个小碗夹酱, 眼巴巴地看着她把里面红的绿的黄的, 现在看是添了色素的水果酱吃了。”
“你可能不知道, 装这些水果酱的小碗是类似于蛋筒一样的东西, 那个也是可以吃的, 但她没有吃都扔了。我当时看着那些被扔到地上的小碗, 觉得好可惜。”
说到这里连甜轻笑了一声:“我甚至没出息地想,你不吃给我啊, 扔了干什么呀。”
连甜看着陈唐的眼睛:“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记得,后来我第二次体验这种感受是在,你把一手创办的公司, 像那个小碗夹酱的碗托一样, 随手就扔了的时候。”
陈唐轻轻地握了握拳,忍住没有上手去摸摸她的头,他想这样去安抚她, 又怕打断她。
他只轻柔地不能再轻柔地说:“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我在听。”
陈唐若肯用心,就像个男狐狸精,是真会蛊惑人心啊。
连甜虽这样想着,但还真听了他的。
她继续道:“后来,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出了连家亮那事,你替我挡了一刀。我跟你说,那段时间,我真的是一宿一宿睡不着。”
“怕你有事,甚至怕你留疤。我知道你在家是怎么被养大的,虽然看着陈奶奶他们不怎么宠你,其实是因为你是男生,他们不好表露出来。他们越不怪我,我越坐立难安,快要疯了。”
陈唐想到孙家欣说的,她在半夜醒来,看到连甜干坐在宿舍椅子上的事。
早在连甜说小时候的事儿时,陈唐就泉涌般的在心疼了,现在更是翻?江倒海地疼。
他好想把她抱进怀里,毫无情,。欲的亲吻她,只是安慰她。但他不能,他就只能这么听着。
“后来,你不仅落了疤,还落了病。我到现在偶尔还会做一个梦,梦里是我捱了连家亮那一刀。在梦里我高兴坏了,心想,终于不用再欠债了,人情债最不好还。”
“你说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不答应陈奶奶让我进公司,做你助理的决定。我只能答应。”
“做你助理时,你那些朋友瞧不上我,看我对你进行的那些我认为有用的疗愈手段,认为我太卑微,就会倒贴你。无所谓,我只是想减轻一点亏欠感和心理负担。”
“所以陈唐,”她又看他,这一次还跟他碰了个杯,“后来你骗我的感情,我不恨你,我早原谅你了。我只是不太能原谅自己,被自己蠢到了。或者说,你这个行为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怀疑我追求极致的感情到底对不对,这种怀疑让我恼羞成怒。”
连甜忽然不说话了,只喝酒。
陈唐还是那样温柔不改地问她:“都说完了吗?”
连甜点头,然后把最后一口喝掉,低头把所有易拉罐都收到袋子里,然后起身,冲他揉揉眼:“困了,我去睡了。你也别太晚,这里早晚有温差。”
陈唐轻轻“嗯”了一声。
他看着连甜爬下去,这个自建房的露台做得有点简陋,上下是需要爬一段垂直梯子的。
直到连甜安全地下去了,陈唐才收回视线。
他没有再看星星,而是一直低着头。在外人看来,他很安静,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
但实则他在斗争,在搏杀,他终于又把心底的怪物镇压下去,封禁起来。
陈唐拿起电话,跟回永说:“计划有变……”
回永被老板的临时改变计划弄得焦头烂额,但好在这个电话打得还算及时,五个小时后,连家亮在去往老家镇上的车站被警察抓了起来。
陈唐最先让回永把连家亮纳为重点监视对象,是他追求连甜成功,与她在一起正式谈恋爱时。
当时他的初衷是,怕连家亮哪天出来了,会再对连甜不利,所以他让人提前盯着这个隐患。
后来有一天,回永告诉他,连家亮放出来了。那时正是他得知连甜与许念凡在一起后,发疯一般要拆散他们时。
他成功了,连甜放弃了许念凡,他们分手了。但他也没得到他想要的,他与连甜再回不到从前。
所以,他本能地利用了连家亮。
他让回永找人又去刺激了连家亮,就为了拿到连家亮阴魂不散的证明。
他立时就用上了,用这个证明让连甜又对他心软了一次,答应陪他去赴卡茨的酒会。
就是在那个酒会上,他被卡茨点拨,向连甜提出了合约式的交往。
当然,在他决定拿连家亮当工具用时,他早就替人渣挖好了坑,随时就能把连家亮再送进去。
这种从监狱里出来穷凶极恶的人是改不了的,只要让人稍微对其进行一下引导,他不难去干一些违法的事。
这也是只要回永打个举报电话,连家亮就被抓走的原国。
回到现在,在陈唐见到回国的连甜后,他觉得他还可以继续对连家亮进行废物利用,而连甜这次回乡扫墓给他创造了机会。
他原先计划得很好,连家亮明天中午就会回到连家村,而他与连甜都在连家村的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
他想再在连家亮手里救一次连甜,他都想好的,这次不像上次他没有准备才中了一刀。
这次他有备而来,连伤在哪他都提前计划好了。
而且他还要在自卫中反击,废了连家亮,让他以后再不能成为定时,。炸,。弹。
他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时间掐算得好好的,与回永配合得好好的,但今晚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酒后交谈,让陈唐明白了,连甜心里背负了什么。
她背负了太多的心理负担,自己因为救了她而落下后遗症一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打不开的结。
而他居然拿这个一再地提醒她,要挟她,他真是太混蛋了。
本来睡眠就不好的陈唐,这一夜又失眠了。
转天一早,他接到回永的电话,连家亮不会再出现,他被抓了。这次证据确凿,他又要被判好几年。
天彻底亮了,连甜起得很早,今天要在吉时,祭拜奶奶与妈妈。
当年连甜被埋前,本来说好由她安排把奶奶与妈妈的骸骨挖出,然后去县城安排火化,在那边找个墓地重新下葬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山体滑坡后,坟地这一块都被泥石流冲刷了一遍,那些尸骨不仅不好挖,还有挖错的风险。
就这样,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连甜的大哥才认领完。而那时连甜已在国外,他们商量还是把这些先人都先埋在自家后院吧。
所以,这场祭扫不用去爬山,也不用去县城,多走几步到后院,就可以祭拜了。
一切都很顺利,陈唐也亲自上香祭拜。
他在心里虔诚地默念着:让她们保佑连甜,并表示感谢,感谢她们生了连甜,保护了连甜。
结束收拾的时候,太阳刚刚从正中偏离,如果按照陈唐之前的计划,差不多这个时候,连家亮就要出现了。
而现在,连家亮被截在半道,悄悄地处理掉了。
陈唐亲手制造的一场布局,又由他自己亲手毁掉。
又住了一天,陈唐开车带着连甜安安生生地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连甜的错觉,她觉得相比来时,回去的路途上陈唐沉默了些。
行路过半,他忽然问了连甜一句:“知道我为什么听到你二哥三哥要去学校找你麻烦,就把他们打了,还吓唬他们不许再来吗?”
连甜还真想过,她道:“因为你那时就喜欢我了。”
“我那时要是像你这样聪慧通透就好了,可惜我回不去了。你只要知道,那时的你也有人喜欢、在意。”
陈唐把连甜送到酒店,帮她把行李拿下交到门童手上。然后他上车,冲连甜一摆手,算是道别,下一秒车子就开走了。
陈唐又回到了之前封闭自己的状态。他想,他不能再见她,只要忍到她离开,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其实他也不确定。
他不过是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一个锚点,让自己能够撑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上班、做事。
一周很快就要过去,连甜准备在回去的前两天,去墓园看看陈奶奶。
安玉卿知道了她这个想法,跟她一起去了。
安玉卿看着陈占昭的墓碑道:“这就是我不要出国生活的原因,不然每次回来,都要先到这种地方来,心里都是荒凉的。”
连甜把花献上,说道:“奶奶,我来看您了。您给我的钱我都收到了,我会以您的名义捐出去的。您不要生我气,非要生气就来吓唬吓唬我,我胆子很大的。”
回去的路上,安玉卿忽然问连甜:“你知道陈唐在抽烟吗?”
连甜非常惊讶:“抽烟?怎么可能,他最讨厌烟味了。”
安玉卿盯着连甜的眼睛道:“是啊,很不寻常对不对,而且他好像还失眠,整宿整宿地睡不好。”
连甜一时没说话,她想起好像陈唐身上是有点淡淡的烟味,她还以为是被别人抽的烟熏上去的。
至于失眠,连甜很有经验。
那次在医院走廊,她与陈唐
依譁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说了几句话。
他走时,她看着他的背影,确实有一种觉得陈唐像她病时的样子,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多心了。
安玉卿又道:“小甜,你也知道他不听我的,你帮阿姨问一问。如果真有问题,能不能帮帮他。”
连甜会问的,她向是有疑问就要弄清楚的,况且失眠不是小问题,处理不好很麻烦的。
她打电话主动约了陈唐,两人约在酒店的大堂。
陈唐按约定时间来了,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连甜。他停下了脚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她走过去。
他刚坐下,她就问道:“你是不是在抽烟?是不是在失眠?阿姨告诉我的。”
糟了,他光想着解决掉连家亮那盘局了,把他利用他妈的事给忘了。
第66章 第 66 章 无论结果
陈唐看着连甜向前微倾的身体, 她在紧张。
他又心疼了。
唉,陈唐在心里深深地叹下一口气,她就要走了, 还是让她心无旁骛, 真像是度过一个完美假期, 轻松地离开吧。
陈唐对连甜莞尔一笑, 一副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的样子。
“你还不了解你安阿姨吗, 得了这场病,她敏感了很多,我不过是在她生病时作息乱了一些。”
“至于抽烟,你不抽了还不许别人抽。有时工作累了,或者与客户相处的场合,还是离不开这玩意的。没什么特殊含义, 也许过不了多久, 就会像你一样戒了。”
连甜直楞楞地看着陈唐, 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陈唐往前探了下身, 一脸无奈地轻轻地弹了她额头一下:“别瞎想了, 什么事都没有。后天几点的飞机, 我去送你。”
他不会去送她,他在骗她。他好像一直在骗她, 善意的,没那么善意的。
他怕自己经受不了亲眼看着她离开的场面,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早想好, 到时找个理由, 说自己临时有事就不去了。
陈唐在心里这样做着打算时,连甜道:“陈唐,无论过去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都希望你好,你知道的吧?”
陈唐对她一笑,这次不是演的:“知道。”
连甜的飞机是晚上七点的,距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是陈唐下班的时间。
今天还真是清闲,没有客户相约,没有突发事情需要处理。
陈唐也没主动约人,他懒怠,他麻木,没有精力去安排能让自己忙起来的事。
他坐在办公室里,转着椅子,看向落地窗外。
半个小时前,他给连甜发了消息,告诉她他过不去了,他有事。
她没一会儿回了他:你忙,有朋友来送我的。
夕阳刺了陈唐的眼,他把目光又投到这条消息上,好像能看出什么花来。
相送的朋友里是不是有许念凡,虽这与他已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这么想了一下。
陈唐决定不再思考连甜离开的事,他要把自己抽离出来。
他拉开抽屉想要找一些旧文档,看看那些陈年的项目有没有可以啃下来的。
只有这些困难的有挑战性的工作才能让他集中精神,不再去想其它。
巧的是,他忘记了,他把连甜的那个旧手机也放在了这个不常打开的抽屉里。
手机已关机,陈唐看着黑压压的屏幕,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连忙又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但手机因为太久处在无电关机的状态,再加上这本就是一个用旧的手机,无论陈唐怎么折腾,都始终充不进去电。
陈唐像一个失去安抚陪伴作用的玩具的孩子,不顾现实不理常识,只一个劲的,固执且无用地重复着充电的动作。
直到他又开始手抖,办公室没有开灯,陈唐觉得他的天黑了下来。
窒息、绝望、痛苦,一切负面的情绪全都朝他袭来。
他心底的怪物不再强势不再凶戾,而是瑟瑟发抖,哀鸣求饶,彻底臣服。
陈唐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这一次靠他自己闯不过去了。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他的余生中没有连甜,他会活不下去的。
一瞬间,眼亮心明。
他一路赶路,一直在看着时间、算着时间,不能确定能否赶上。
到了机场,又是一路狂奔。他长成这样,再加上一双大长腿,奔跑起来非常惹眼。
经过的所有人都朝他看去,直至正跟连甜挥手告别的孙家欣与许念凡,也被陈唐弄出的动静吸引,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陈唐。
陈唐看到了连甜,但只是一个背影几许衣角,她消失在了检票通道。他还是晚了一步。
陈唐弓着身子,平复着呼吸。
许念凡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冲对方笑了一下。许念凡微微一楞,不知道陈唐是什么意思。
陈唐知道,许念凡永远都不会再成为他的对手,许念凡与连甜从这一刻起,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因为,他已下定决心,他要再次去追求连甜,追到天涯海角,追到地老天荒,无论她怎么打他骂他厌弃他,他都会像乞食的永远愚忠的狗一样,卑微臣服地乞求她,缠着她。
无论她最后是否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都只管去做,用一生。不问结果。
许念凡做不到他这样,这世上谁也做不到他这样,没有人会像他如此深刻、偏执地爱着连甜。
少年曾在心里装了一个人,后因不自知,因傲气、因偏见,欠下了亏欠,从此那个人就刻在了他的心上,连着筋溶于血,再也拔除不掉。
上了飞机的连甜,根本不知道机场里还有这一幕,她关了手机,把这几天一直在看的一本书拿了出来,打算在回去前在飞机上看完它。
四十天的假期,除却前十天守在安玉卿身边,后面三十天,一开始还玩得动,最后就只想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看书。
连甜的工作用眼量大,所以她在生活中有意识地保护眼睛,看书是比起看手机更护眼的阅读方式。
她在Z城的家里,特意置了一个书架,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想看的、感兴趣的书,这次带出来的就是其中一本。
不知不觉,客舱里的照明暗了下来,连甜收了书,盖了毯子准备睡觉。
此时她还认为,待她下了飞机,会过着跟她回国前一样的平静生活。
但陈唐准备打破这一切,挤也要挤进她的生活中。
连甜回到家,正在倒时差时,陈唐就来到了她的楼下。
他没有行李,身上穿的还是机场追人的那一身。在与连甜错过后,陈唐没有离开机场,他直接去买了最近的一班航班。
兴奋的神经,热沸的血液,让陈唐一点都感觉不到疲累,就这样一直等在机场,直到拿着回永送过来的护照登上飞机。
此刻,早就守在机场接上老板的回强,把车停在了Z城东区的一幢公寓前。
陈唐下了车,然后让回强把车开走,不用再管他。
Z城的温度永远比琛城冷一个维度,陈唐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倚在路灯下,望着三楼的一个窗户。
窗户后面挂着窗帘,里面没有亮光透出来,陈唐有想到连甜在倒时差。
他本可以坐在车里等的,但他不想那样,他就想这样站在她的楼下,像一个怀揣激动与兴奋在等着心上人的少年。
陈唐的运气一直很好,他不仅等来了窗帘后面亮起的灯光,还有连甜拉开的窗帘。
他倚着的这盏路灯正对着连甜家的窗户,窗帘被撩起的瞬间,他直起身子掐掉烟,高大挺拔地盯着窗后的人看。
陈唐这个人的存在感一向很强,连甜一开始只不过是多看了两眼目光所及中的显眼地方,就让她看出了疑惑。
楼下站着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陈唐,她睡花眼了吗?
不,他在冲她挥手,那就是陈唐。
连甜下意识地把窗户推开,她提高声量问他:“你怎么在这?”
陈唐笑而不语,然后对她做了一个要上楼的手势,连甜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上来得好快,这楼一共四层,没有电梯,而她在三楼。
连甜还来不及想些什么,门铃就响了起来,连甜忙去把门打开。
陈唐进屋,连甜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陈唐直直地盯着她看,眼底又红又亮。但下一秒,那里似有水雾漫出,他哑着嗓子道:“我赶去机场送你,但晚了一步。”
这话很莫名其妙,什么意思?没送到她,就跑过来见她?
连甜才刚倒了时差,反应多少有些缓慢。
陈唐看着她刚刚睡醒,一副柔软的样子,这时候的她,心也该是软的吧。
他接着说:“我说临时有事不能去送你是假的,因为我不敢面对与你的分别。这两年我克制着,对你的刻骨思念,但这一切在重新见到你后就不行了。”
“我抽烟确实是因为这两年,日子过得看不到希望,不知要做些什么来麻痹自己,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地活下去。喝酒误事,最后抽上了这个东西。”
“我也的确是患上了失眠症,很严重的失眠,跟你那时差不多。原来睡不着是这样的痛苦。”
陈唐说着走近连甜,在还有半步的地方停下,他垂头,额头抵在连甜的肩上,他说:“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连甜的声音里听不出她的情绪,她问:“怎么救?”
陈唐保持着这种低头乞求的姿态:“允许我再追求你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结果如何。”
连甜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以她对陈唐的了解,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说这种话,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人。
他隐藏得很好,用两年的时间让她彻底放下了戒备、心结,在打算与他好好相处时,他却变卦了。
连甜:“言而无信,说话不算数,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陈唐抬起头来,看着连甜:“但凡我能活下去,哪怕像那两年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我没你坚强没你坚定,我无法自救。”
“连甜,你救我一命吧。”
这句话一出口,连甜就知道完了,一命还一命,终是她欠了他的。
连甜:“无论结果?”
陈唐:“无论结果。”
抱歉,我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骗你了。
无论未来我们是否在一起,我都欣然接受,但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放手。是这样的无论结果。
第67章 第 67 章 再见陆昊择
连甜把闹钟关掉, 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她正式复工,要开始早九晚五地上班了。
坐在床上醒盹的连甜忽然忆起她答应陈唐的事,她有些懊悔自己忘了讨价还价。
她怎么就忘了, 对方可是个资本家, 生意场上的谈判高手。
连甜一边想着要怎么与陈唐谈条件, 一边洗漱吃早餐, 溜达着走去研究所。
进了办公室她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投入到能让她全情专注的工作中。
中午吃饭时,她看到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连甜问。
陆昊择:“你休假回来了。我上周过来的,已正式入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连甜还挺高兴碰到陆昊择的,终于研究所里有国人了。
陆昊择不跟连甜在一个楼办公,他们研究院占地大, 有好几块区域被分割得很散。
陆昊择开着一辆两厢的二手车上下班。他提出开车送连甜回家, 连甜告诉他, 自己就住附近, 步行一刻钟就到家了。
陆昊择一听, 要她帮着看看她那里还有没有空房子。
他现在租住的房子在北区, 最近他打算换房子了,要不通勤的时间太长。
连甜想起, 她楼上好像有一间房在出租,答应帮他问问。
连甜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看到陈唐在那里等她, 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
看到她回来, 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灿烂到连甜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又在骗她,他根本没有失眠, 要死要活地只是在演戏。
“我买了些东西,有些要赶紧放到冰箱里。”陈唐说。
他跟着连甜上楼,到门口他道:“要不要换个房子,这里连个电梯都没有。”
“才三层,我就当锻炼了,况且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近。”说完连甜觉得这是个打开谈判口子的契机。
她道:“你不要干预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我自己会安排,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做决定。别说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以后有关系,”
连甜就此打住,因为陈唐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了。
这人一旦有了狗性,就越看越像,陈唐要是有尾巴,这会儿恐怕早摇起来了。
“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打个比方。”
“我没多想,也不敢瞎想,就是,自己偷着高兴一下也不行吗。”他说,“刚才是我越界了,下次这样的话我不说了。万一以后我又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都要告诉我,我好改。”
他这个样子,让连甜严肃不起来,什么谈判,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陈唐把买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连甜看了,都是食物。但他提着的袋子已说明一切,这是上区有名的富人超市里才有的东西。
陈唐把连甜的冰箱埋满。这个冰箱是房间本来就有的,国外的冰箱都特别大,连甜又不爱储存食物,所有里面空空荡荡的。
现在不是了,所有食物、零食都被陈唐按种类分别摆好。别说,看着就让人有种满足感。
陈唐指着这一冰箱的食材道:“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连甜是会做饭的,当他助理的时候,都是她去他家给他做饭的。
但现在陈唐做饭的手艺也是不差的,据他说是为了她去学的。
若是陈唐没来,她冰箱里本来还有速食的意面,她晚饭打算吃那个的。
连甜还是想吃面,陈唐给她做了西班牙海鲜面。连甜尝了一口后,暗自发出感慨,他不会连西餐都学了吧。
陈唐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道:“一通百通,中餐那么复杂的做法学会了,西餐就觉得很简单。”
吃完饭后,连甜想着,不能再让人家洗碗。
但陈唐坚决不让连甜上手,坚持要把所有的餐具都清洗了。他甚至还把厨房清理了一遍。
连甜一边看着陈唐洗碗一边对他说:“男人追求女人时,都会这样伪装、表现,但真追到手后,又有几个能保持下去。”
陈唐头都不抬,手上动作不停:“咱们家没有这种问题,咱们会有家政人员,好几个。做饭刷碗的,打扫全屋卫生的,收拾衣柜熨烫衣服的,还有照顾院子的园丁,司机,采买……”
“到时,无论是我做饭给你吃,还是你做饭给我吃,都只是闲来的生活情趣。”
连甜知道他没有在夸张,陈叔叔与安阿姨的家里,只比他说的人多,活儿分得更细。
陈唐碗一洗完,洗干净手摘下围裙后:“我先回来了,你早点休息吧。”
连甜没想到,他走得还挺利索。不过在陈唐要开门时,她拦了他一下道:“你的,你的失眠症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上次那个葛兰大夫很厉害,你不是认识他吗,跟他聊聊怎么样?”
陈唐温声地:“好,听你的,我去找葛兰大夫。”
他这么听劝,连甜没什么要说的了,陈唐却有话说:“今晚我很愉快,是我这两年,不,是自从跟你分手后,过得最快乐的一天。我现在也有了自救的信念,谢谢你,连甜。”
待陈唐走后,连甜洗完澡,都躺到了床上才想起来,她不是要与他约法三章谈条件的吗,怎么就忘了呢。
两天后,陈唐打电话给连甜,说他约了葛兰医生,她要不要陪他一起去。
当天是休息日,连甜答应了。她心里还存着一个信念,就是陈唐治好了失眠症,也许就解了心结,不再执着于她。
葛兰医生给陈唐做过咨询后,连甜在单独面对葛兰医生时,她问:“您觉得他情况严重吗?需要多长时间的疗程?”
葛兰:“我已经跟陈唐说得很清楚了,这也是我给他做的最后一次诊疗。他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要放下,他是要捡起来。”
连甜不懂:“有什么区别吗?”
葛兰:“在一个快要饿死的饿狼面前放一只小绵羊,然后天天劝它,你不能吃羊,在你饿死前我们可以通过别的办法解决,你觉得会管用吗?”
“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他看似很配合,实际上,我作为他的医生根本不能触探到他心里一点儿,他是在假装在我面前打开自己。这样固执又狡猾的病人是我最怕遇到的。”
葛兰医生给出最后的建议:“以他之前失眠的情况,是要药物干预的。但据他说,自从你答应了他的请求后,他就不再失眠了。我测了他的睡眠情况,确实还可以,但我不能确定他说的是否为真话。”
回去的路上连甜对陈唐说:“你现在是越来越会骗人了,连葛兰医生这样天天研究人心理的厉害专家,都分辨不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陈唐:“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保证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连甜:“你现在还在失眠吗?不吃药真的可以吗?”
陈唐:“就,神奇地好了,只要不让我回国,让我呆在你的身边,我真的可以不吃药。”
“别这样看我,没骗你,你可以像葛兰那样给我装睡眠质量监测仪。再说,你看看我现在的精神面貌,还像个失眠患者吗,我连烟都戒了。”
至此,陈唐经常出现在连甜面前,但他掌握着分寸,不会天天过来。
就像是正常谈恋爱的情侣一样,保持两三天见一面的频率。
在见面时,他温柔有礼,以前给人的压迫感不复存在,不会给连甜不舒服的感觉。
他还注意着肢体语言与身体距离,不让连甜感到一丝地不自在。
与其说他是在追求连甜,不如说他在用心地在异国他乡与她相守相伴。
除却情侣之间必不可少的欲望、亲密之外,陈唐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伴侣。
连甜挑不出他一丝错来,这让她有些忧心,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连甜跟陈唐商量,既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失眠的困扰,要不要试着回趟国。
也许他这一次离开她,会发现他也可以睡得很好呢。
陈唐当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稍稍沉默后道:“好,我听你的,我这就订机票。”
“我听你的”是连甜最近听到陈唐对她说的最多的话。
只是她没想到,他连回国都能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陈唐走了半个月,期间没有给她打电话,然后他就回来了。
出现在连甜面前时,无需多言,光看他的样子,连甜就知道他这些天估计没怎么睡。
陈唐见她不言,倒是说道:“对不起,我其实回去后,自我感觉也没怎么想你。还利用这次回去的机会,把公司的业务都捋了一遍,开了好多的会。”
“工作社交一切正常,只是到了晚上,我就睡不着了。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睡得更少了。”
连甜忍不住道:“那你也不能把我当安眠药吧。”
陈唐:“对不起。”
连甜发现,她其实不太看得陈唐这样卑微的样子。
她不喜欢仗势欺人,陈唐这个样子,好像她在欺负他一样。
不了了之,陈唐走了又回来了,一切还跟他离开前一样。
事情有了一点转机,是因为这么久了,陈唐第一次来研究所接她。
然后,他看到了跟连甜道着再见的陆昊择。
陈唐的记忆力特别好,他虽只看过照片,但看到陆昊择的第一秒他就认了出来,他还记得他的名字。
连甜一扭头看到陈唐把视线落在了陆昊择的身上,她心里颤了一下。
之前陈唐雷霆手段对付陆昊择的记忆让她胆寒,她怕他再犯病。
这半年来,陈唐太过温柔和气,都要让她忘了他的本性。
第68章 第 68 章 一辈子缠着她
陈唐很久没见连甜戒备他的样子了。
他心里对陆昊择的恨又多了一分。
陈唐做不到把接近觊觎连甜的男的当人看, 所以更谈不上什么尊重,这一类都会被他归类为要除掉要对付的人。
但现在,陈唐明明恨不得陆昊择原地消失, 但他不能表露出一点。
他望着对方的车尾道:“是陆昊择吧。”
他没有否认他认出了陆昊择, 因为连甜不会相信他没认出来。
“你们现在是同事?”陈唐问。
连甜:“嗯, 怎么了?”
陈唐笑笑:“挺好。由此也能知道你这个工作不错, 都是跟一些搞研究的人在一起, 人际关系简单。”
这倒是实情,不要说什么外国人不搞关系,不讲人情,只要身处职场,这些东西都是难免的。
相比起来,连甜的同事确实质朴单纯了很多, 办公室的氛围也很简单。
就这?他要说的只是这个?
连甜因为以前陈唐对付翟越许念凡, 还有这个陆昊择时, 着实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她为着陆昊择, 想着要不要警告一下陈唐, 不许他乱来。
但连甜心里又升起另一个念头, 这不正好是个测试陈唐的机会吗。
测试他到底是不是如他这半年表现的那样,一改之前他所有霸道凶戾的作为。
所以, 连甜没说什么,但却更加注意与陆昊择保持着距离。
甚至在陈唐又一次来研究所接她时,她直接对陆昊择介绍说, 陈唐是她的追求者, 就是怕陆昊择犯傻,再对她表露出一丝要追求她的意思,引陈唐发疯。
陈唐听到连甜这样介绍她, 虽然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但他还是暗自激动。
他之所以今天过来,是因为下雨了。
连甜回家的路途,有一段沆沆洼洼的路面,尤其雨天,会踩到一脚泥。
Z城的东区属于下区,路面这样一点都不稀奇。正因为地皮便宜,研究所才在这里拥有这一大片办公区域。
陆昊择显然也知道这个事情,他正决定要开车送连甜回家,陈唐就来了。
陆昊择想过,像连甜这样的优秀,身边肯定不乏追求者。
自他得到那个进修的机会离开Z城后,他与连甜只有过一阵简短的联系,还都是他主动。
后来她更是连回都不回他了,他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主动,默默淡出。
这次工作调动,他们又相逢了,而且以后他们还会共事很久。
陆昊择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但他看得出来连甜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跟他越来越客气。
原来,她身边有了追求者,那确实是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陆昊择看着这位追求者,无论相貌长相气质,作为同性的他也得承认,都太过出众了。
最主要的是对方脾气好好,被人当面点出还在追求阶段,也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眯眯十分开心的样子。
陆昊择这样一个一心做研究,从来没有在意过外在的理工男,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陈唐主动向陆昊择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陈唐,就职于圣绚集团,认识你很高兴。我非常敬佩与羡慕在这里工作的年轻人,你们到哪里都是被需要的,我的公司如果能聘请到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我会感到非常荣幸的。”
陈唐这样的上位者,若是想向谁释放善意、想捧谁,对方一定会晕,更不用说心思简单一根筋的陆昊择了。
陆昊择没想到,刚让他产生了一丝自卑心理的男人,却在无比真诚地夸奖着
忆樺 国内的圣绚集团,哪怕是他这种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也是知道的。
陆昊择有点小激动,回握住陈唐的手,郑重地多握了一会儿。
连甜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冒出在网上看到的,关于男人与男人之间令人不能理解的属群关系。
他们好像一辈子长不大,总是在给自己找爹、找老大哥。
陆昊择现在看着陈唐的眼神,就让连甜有一种,幼崽找到了头狼的感觉。
连甜的感觉没有错,就在陈唐当着陆昊择的面,为让连甜不必脏了鞋,而把她打横抱起时,陆昊择完全没有,爱慕的人被别人抱了的嫉妒,只有向往与想学习的心态。
向往自己以后也能有这样的好体力好臂力,学习以后也要这样男子气概十足地追女孩子。
虽然陈唐在抱起连甜前,提醒了一嘴:“搂紧。”但连甜还是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陈唐的手工皮鞋,定制西裤的裤角上,全都沾染上了污泥。
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但连甜这种,既知道这玩意有多贵又是个打工人的,真的做不到无视。
“好了,放我下来吧。”刚走过那段洼路,连甜就拍了拍陈唐要下来。
陈唐轻轻地把她放下来,然后说:“今天本想带你去一个好馆子,但,”
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鞋:“天气也不好,我们还是回家吃吧。”
他总是把她租住的地方叫做家,他不知道一个“回家”在连甜心里的分量。
她从小算是与奶奶相依为命,但奶奶的心里也不是只有她。
奶奶心里装的还有她的小女儿,甚至还有活着长大的唯一的儿子,虽然儿子不争气,但奶奶对他始终有一份挂心。
所以,连甜的那个家是四下漏风的,不是真的漏风,是心理意义上的漏风。
后来,琛城的陈家也不算家。
她肯与翟越医生相亲,不光是要表明态度逃离陈家,还是因为她世俗。
她想要结婚想要孩子,想有一个可以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聊天的真正属于她的家。
后来,她与许念凡在一起,又幻想过跟许念凡能有一个家。
最后这些都被陈唐破坏了,所以她把渴望有一个家的想法暂时封闭了起来。
而最近,连甜不得不承认,陈唐的出现,让她觉得那个租来的房子有了家的味道。
她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不是陈唐所说的面面俱到的保姆。而是两个人互相喜欢,都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下了班一起吃饭聊天,读书睡觉,周末可以去周边走走,就非常好了。
而这里面,连甜依然没有改变初心,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两个人互相爱着,真挚而热烈地爱着。
爱,能抵一切人生风雨。这是连甜的信条。
陈唐把伞给了连甜,他有被淋到,虽是毛毛细雨,但现在这个天气,怕是不处理一下要感冒的。
陈唐去洗澡了,趁这个工夫,连甜做了壶开水,冲了姜片。
过了一会儿,陈唐洗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下身穿的还是那条裤子,裤腿的泥都干掉了,而上面,他只穿了一件衬衣。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
慢条斯理的,直到确定连甜有看到他,才全部系好。
诚然,连甜觉得他是成心的,但也得承认一个事实,这么多年,他从高中就开始锻炼出的好身材,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连甜是外貌协会终身成员,以前的翟医生,长得好,有胸肌;许念凡也长得好,曾经亲密深切的交流,她当然知道他不止有胸肌。
而陆昊择,连甜欣赏他的内核,他聪明的大脑,着迷于他那些奇思妙想的公式解法,但他身高没过一七八,长得只能算是周正不丑,连甜就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所以,陈唐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这招显露身材的招式,确实能吸引到连甜的眼球,以及让她内心小小地波动了一下。
她甚至都在想,刨开陈唐不算,她是不是太长时间身边没个男人了,竟然真的有被硬控了视线五秒钟。
尤其陈唐的身材,标准的符合了连甜最喜欢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陈唐带着香氛的湿气靠近连甜,似随意地问她:“在做什么?”
连甜拿在手中的是一款茶包,她想着看看过没有过期,想跟着姜片泡着一起喝。
她把注意力从陈唐若隐若现的胸肌上拿开,看着茶包说:“你帮我看看上面的生产日期。”
陈唐这下凑得更近,湿漉的头发,冰冰凉凉地蹭在连甜的脸上。
但他所吐出的呼吸是热的,这一温一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触,令连甜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她直接把茶包递给陈唐,不再与他头靠头,她说:“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陈唐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天知道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他不是不会运用自身的优势行勾引之事。
但他怕步子迈得太大,再把之前的好局面给毁了。毕竟前不久,她才刚把他轰回国一次。
这次也多亏了这场雨,让他可以师出有名地在她面前脱一脱露一露。
看连甜刚才的反应,他已很满意,很知足,至少不是戒备防备的那种紧张,而是克制的紧张。
陈唐在今天向前迈进了两步,一步是缩短了与连甜的安全距离,另一步是,他想到了要怎么对付陆昊择了,一种连甜绝对说不出话来的对付。
过两天,连甜发现,陆昊择成了她的邻居。
不是之前那个四楼的房子,当初四楼有房子出租,连甜经过深思熟虑后,虽然之前答应了帮陆昊择看房,但她最终没有帮这个忙,因为陈唐。
因为怕陈唐在她这里撞见陆昊择,怕他会像上次那样干预人家的生活,所以,她才没有把那个房子推给陆昊择。
可他现在还是搬了来。连甜去看了,陆昊择租的房子在二楼。
本着同事的关系,连甜进去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人意外的是,回答她的不是陆昊择,而是陈唐。
他笑盈盈地:“不用你,昊择一个人就能弄好。”
昊择?连甜正在惊讶时,陆昊择从里面冒了出来:“陈哥说得对,你看,我们差不多都弄好了。你是客人,你坐。”
陈哥?我们?客人?连甜的这个脑袋里啊,就一直不停地在冒着问号。
以前陆昊择看着她的时候,眼睛是有光的,现在依然有光,但看的是陈唐。
连甜听了陆昊择的话,真的找地方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她就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陈唐搞的鬼。
连甜的晚饭也是在陆昊择这个新家里吃的,陈唐的一手厨艺,又把陆昊择震住了。
连甜都懒得去看陆昊择崇拜的星星眼,她听着陆昊择对陈唐的信服与追捧,头都不抬地专心吃饭。
吃完饭后,陈唐跟连甜说,他就不上去了,让连甜陪他走走。
他原话说得饱含揶揄:“我看今天饭菜颇对你胃口,吃得那么专心,走走就当消食了。”
两个人直接从陆昊择家里,走出了公寓,来到公寓旁的小路上。
今晚的月牙是上弦月,又细又亮,像是天上的月神刚刚睡醒,才刚睁开了一条眼缝。
周围空气新鲜,能闻到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这样的环境,能让人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你这人,”连甜忽然开口。
陈唐等着听,可她却不说了。
他只好问:“我这人怎么了?”
连甜接着说下去:“其实高中时就看得出来,你这人蔫坏。”
陈唐低笑出声,知道她在指什么。
他笑了几声后,说:“我也不想这样,还不是怕你不高兴。”
不知是不是那天被陈唐的好身材撩拨的,连甜近来不再心如止水,一心只知道扑在工作上了。
她问:“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要是以后一直不接受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我身边就不能有别的男人了?”
不能。这是陈唐的心声,但他说:“能,只要对方是个正常人,对你好,你要真喜欢,可以跟他在一起。”
连甜没想到这么痛快地得了他这么一句话,她看着陈唐,陈唐补充道:“但我不会离开,我还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越界也不是朋友。”
他才不要与她当朋友。
连甜皱眉:“什么意思?”
陈唐:“你们万一分手了呢,就算结婚了,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离婚。”
嗯,混账人说混账话,连甜对自己说。
对陈唐说的则是:“你这是赖上我了?”
陈唐:“这不是为了活命吗,离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我保证不打扰你们的生活,不让你的男朋友或老公感到不舒服。你刚才也看到了,男人可比你,好哄弄多了。”
他语气认真说得无比真诚,这让连甜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陈唐真的是赖上她了。
什么“无论结果”,是因为他根本不管结果是什么,他都要一辈子缠着她。
连甜停下脚步,陈唐超过了她,她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道:“我真该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样才能摆脱掉一个一直缠着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