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真巧,最后一块啦!”魏正明笑眯眯地把放在冰箱里的蛋糕端出来。
王雪娇站在高高的啤酒箱后面,隔着缝隙往外看,只见那老头掏钱买了一块小蛋糕,拿到手,用叉子挑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抿了抿,脸颊上的两块肉便垂了下来,眼角也垂了下来:“你们这个蛋糕,怎么噎人呢。”
他咂了咂嘴:“还有一股怪味儿。”
魏正明脸色微变,这老头莫不是来砸场子的?下一步他是不是要吃出蟑螂腿了?
好家伙,在光荣的人民警察开的店里闹事,他可算是头一个!
魏正明等着他进一步的挑剔,老头只是摇头皱眉,满脸的嫌弃:“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枉费我坐一个小时赶过来”
他一没要求退钱,二没要求赔款,好像也不是来闹事的?真的只是挑剔?
大糕点店里的现做的生日蛋糕,比这还要干哩!用的麦淇淋也是一股子怪味儿,你哪就这么挑了啊!
不是,你这么挑,上涉外饭店吃去啊,这么一块,涉外饭店卖二十呢!还只收外汇券,你跑我们这小店来挑两块钱蛋糕的错?!
你口袋里的钞票怎么不跟你的舌头商量一下,有多少钱再享多大的福啊!
以上,都是魏正明内心的逼逼,他悄悄地跑到啤酒箱子后面,跟王雪娇嘀咕:“你看他,钱不多,事真多!”
王雪娇同志有个特性,如果她没错,她会据理力争,满嘴喷火,谁的面子都不给。如果她错了,滑跪任嘲,绝无二话,更不会嘴硬反说别人的不是。
老头说的那两点,确实是店里的问题。
已经快到打烊时间了,韩帆看着还剩一块蛋糕,心想大概是没人要了,就顺手放进冰箱里,打算明天早上他自己吃掉。
就这么光秃秃的放进去,即没有装进盒子,也没有用盖子盖上。
冰箱里的菜也是,都没盖着,都是这么随手一放,王雪娇说过几次,这帮糙爷们儿都说反正菜是自己吃的,自己不嫌弃不就行了,何必浪费钱买什么保鲜膜。
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蛋糕胚的液体被冰箱抽干了不少,还吸附了冰箱里剩菜的味道。
没有吃过新鲜蛋糕是什么味道的人,一般吃不出来,毕竟鲜奶油蛋糕比麦淇淋好吃太多了,那一点点的杂味,在普通人的味觉里可以忽略不计。
王雪娇出去,笑着对老头说:“不好意思,这蛋糕是放在冰箱里的,口感和味道确实有些变味了,要不这样,您看您什么时候能再来,我免费送您一个?”
“我来一趟可不容易”老头低着脑袋,抹了抹嘴,一抬头,看见是她:“咦?你不是那个小保姆吗?怎么在这开店了?”
魏正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王雪娇,心想她什么时候还兼职干保姆了?
王雪娇笑道:“我本来就是摆小摊的呀,丁奶奶觉得我做饭有天赋,才让我去她家的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话没什么毛病,要不是觉得她做饭有天赋,也不会把菜谱留给她。
王雪娇真诚的这么认为,就算是最先进的测谎仪都测不出来。
老头看了看她,眯起眼睛:“为了吃你一块蛋糕,还要再来回跑一趟?”
“您住哪啊?这么远?”王雪娇好奇,她这店的名声都传到车程一小时之外的地方了吗?
老头报了个地名:“新华路。”
“哦!我知道!那边有一趟直达车呀,过来就二十分钟,您怎么哦!!!我想起来了!那趟车下午四点就末班车了!难怪!现在过来是不是得转好几趟车啊?”
“就转一趟,不过等了半个小时没来。”老头悻悻,“以前车挺多的,结果今天我要等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王雪娇微笑道:“哎,都是这样的啦,等的时候不来,不等的时候一趟接一趟。”
“好吧,明天我再过来。”老头站起身,从店里溜跶出去。
“哼,我看他就是想多讹一块,说什么有怪味有怪味他不也吃完了吗!连一点奶油都没剩下!他明天不会真的要来吧?”魏正明想着还要白送给他一块蛋糕,还是不服气。
王雪娇白了他一眼:“叫你们把菜盖上,不听!你吃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吃不出来,这蛋糕要是卖五毛,他还挑,是他舌头犯的罪,现在卖的是两块!”
魏正明悻悻回厨房继续打扫卫生,发现张英山站在厨房门口,不知已经站多久了,魏正明拉着他的胳膊回厨房:“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就知道偷懒!你就不能趁我不在,把活都干完了吗!”
叶美兰已经落网,盯着假钞的任务算结束了。
夏老师跳出来了,不过明天他自己会来,去小区里瞎转悠反而会打草惊蛇。
丫丫小吃店的人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悠闲夜晚,钱刚正琢磨着有什么五个人的娱乐项目。
张英山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跑了。
“少一个正好,打麻将还是打牌。”
王雪娇摇头:“跟你这个千王之王打牌?那不是准输?你还不如告诉我怎么作弊呢,还比较有意思一点。”
魏正明和韩帆也很好奇:“我们也抓过赌,怎么就你小子知道这么多?”
说到这个,钱刚满脸的洋洋得意:“你们那叫抓赌?一脚踢破门,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怎么,你不是?”
“当然不是,你们那种只能抓抓小场面,我可是真进过大窝点的!要有熟人介绍,进门搜身,他们还会摸额头,看看有没有戴过大檐帽留下的痕迹。”钱刚说得眉飞色舞。
他从小就不爱学习,往粪坑里扔炮仗,跟小子们打架、钻录像厅看不可描述小片什么事都干过,邻居们都坚信他长大以后会变成二流子,然后在严打的时候被枪毙。
阻止他向邪道滑落的契机是他以为自己是很有义气的跟着大哥混,结果大哥安排他举着菜刀站在路口,准备砍人,大哥告诉他,他是未成年,杀人都没事,砍死人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他举刀站路边的时候,被路过的杜志刚看见,当即把他骂了一顿,将他拎到派出所,仔细学习了一下,关于十四岁以上重大刑事犯罪的后果,又顺便参管了少管所、戒毒所,以及等等
钱刚发现自己最信任的大哥骗了,道心破碎,当即放下菜刀,立地成佛。
少年时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气质,大型扫黄打非抓赌行动,都由他一马当先,混进去,确定里面是否正在进行违法活动,大部队再动手。
小窝点玩得小,出千的花样也少。
大窝点最大的赌局能涉及到几十万、上百万,千术手段越发牛逼,钱刚跟这些被抓的老千学了不少。
大晚上,闲着也是闲着,钱刚教了大家几手:“作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手快、眼睛快,还有脑子好,能记牌”
魏正明:“哪这么容易,我连明知道对方是在变魔术,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王雪娇也很关心:“我的手是没希望了,眼睛还能努力一下,你不如告诉我,一般手上做什么动作的时候,就是要藏牌了?”
“光说你们也记不住,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实力!注意啊,这是放慢了一百倍的速度”
钱刚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掏出来了,什么放慢了一百倍,他恨不得回事一千倍。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王雪娇就醒了,她心里有事就睡不着,想到今天下午要给夏老师回话,她很烦恼。
明知道夏老师要勾搭的“肥狼”是市局的重点关注对象,哪怕是去看一眼,能留个照片,都对刑侦工作有很大的推动。
结果曾局亲自开口,不让她去!
有命令不听,非要自个儿往上冲的个人英雄主义是不行的,拍成电影都要被吐槽区UP主来回鞭尸,列入年度烂片盘点。
王雪娇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在厨房里转圈圈,打算搞点吃的。
搜罗一圈,发现了刚开店的时候,在南北货商店买的一些怪东西:澄面、马蹄粉、广式腊肠和广式腊肉。
买澄面是想做半透明的虾饺,但是虾饺里要放荸荠,这天气又没有,于是买了干荸荠做的马蹄粉想凑数,后来发现这个数真没法凑。
广式腊肠和广式腊肉在菜单上,就是普通的蒸熟吃,不过这两样是偏甜的,腊肠还带了挺重的酒味儿,这边的人吃不惯,几乎没有人点,就这么剩下了。
想着这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奉命关闭,王雪娇决定抓紧时间把这些剩下的东西都扫荡干净,省得浪费。
正琢磨着怎么吃,卷闸门被掀起来了,张英山和几大塑料袋菜走进屋里。
放在最顶上的是几根粗壮的大白萝卜。
王雪娇拿了一根萝卜:“吃过没?”
“还没。”张英山应了一声,就忙着把菜一样一样搬到仓库里去。
王雪娇喊了一声:“把大米粉给我拿出来。”
她卷起袖子,先把腊肠腊肉洗干净,扔到笼屉上蒸着,再把大白萝卜的皮削了,用擦子擦成细条。
大白萝卜含水量很高,擦完细条,出来不少水。
王雪娇倒了半盆的大米粉,再往里兑了一些澄面和马蹄粉,把萝卜水倒在盆里和面。
面浆和好之后,就把蒸笼上的腊肠腊肉拿下来,跟虾皮一起,细细切做臊子,扔到油锅里炒香。
“好香啊”刚才还在墙角里睡得昏天黑地的钱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王雪娇身后,眼睛瞪得像铜铃。
“早呢,还没好呢!一边玩去!”王雪娇把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的钱刚赶走。
钱刚委委屈屈地走了:“昨天叫人家大师再表演一个,今天叫人家一边玩去。”
“你不出去,一会儿就被你吃光了!”王雪娇一边说,一边把炒好的腊味盛出来,倒进萝卜丝。
萝卜丝一炒就出水,正好再倒进刚才的粉浆里,这下一滴自来水都不用放了。
王雪娇哼着小调,把粉浆稀里哗啦倒进萝卜丝里,搅匀,拿起腊味也一并倒下去,拿着勺子搅一搅,再倒进调料,看看差不多了,就把糊糊们,一起倒进蒸盘,继续上笼蒸。
“好香,什么味道”魏正明也起来了,像游魂似的飘进厨房,“啊,我闻到了腊肉味噫,还有讨厌的萝卜臭味。”
“一会儿你别吃。”王雪娇凶巴巴地洗碗洗砧板。
看着时间差不多,王雪娇拿了根筷子对着萝卜糕扎下去,拔出来看看,没带粉,这就是蒸好了。
放凉后,她拿起萝刀把萝卜糕切成比筷子略厚一点的小长方块,扔进油锅里煎。
煎黄一面再翻一面,转头一看,韩帆双手托着一个盘子,眼巴巴地看着煎锅。
那个期待的表情,让王雪娇想起嘴里叼着饭盆的警犬们排队等吃饭的那张图。
“等一下啊,马上就好。”王大师傅就喜欢这种老老实实等吃饭的人了。
第二面也煎黄了,王雪娇把灶头的火关了,一转身,韩帆身后跟着钱刚,钱刚身后跟着魏正明,三个人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双手端着盘子,眼巴巴地看着煎锅。
王雪娇给韩帆和钱刚各盛了五块,轮到魏正明,王雪娇“哼”了一声:“你不是说有萝卜臭味儿的吗?你来干什么?我家子涵萝卜回家哭了好久,说以后有你的活动,它就不参加了。”
“我来尝尝,为萝卜洗冤屈!”魏正明大义凛然。
“你够”王雪娇笑起来,给他也盛了五块。
张英山还在仓库里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王雪娇没给他盛,依旧放在煎锅里,要是他出来以后萝卜糕凉了,就能直接加热,不必来回倒腾。
魏正明一向不喜欢吃萝卜,红皮萝卜太辣,白皮萝卜水煮之后有一种他非常不欣赏的臭味,也就生吃心里美萝卜能让他与萝卜之间短暂的和解,但是吃多了又会放屁,会影响他的形象。
刚开始蒸的时候,他闻见了他最讨厌的萝卜臭味,现在被油煎过,那股味道似乎闻不到了,反倒有一股强烈的腊味香。
他对着咬了一大口,外壳被煎得微脆,里面三种粉组合成的粉浆弹性十足,配合着两种有韧劲的腊味、虾皮的海鲜味,滋味十足。
绿藤市本地也有十字花科植物与面粉组合的油炸物,放萝卜丝的叫萝卜丝饼,俗称“油端子”,放瓠瓜的,叫做“瓠拖”,本质上就是面浆与植物块茎搅和搅和,用平底勺盛着,下锅油炸,五毛钱一个。
全靠普通油炸物的香气撑着,吃一块就腻了,也没有这么丰富的口感和味道。
“这个要是做出来卖,起码一块钱一块。”钱刚吃得不亦乐乎。
就连看不起萝卜的魏正明,也一口气把盘子里的五块都吃光了,然后眼巴巴地望向厨房,刚才他看见王雪娇切萝卜糕了,还剩下一些边角料,搁在一边没动。
他捧着盘子,央求王雪娇把边角料也炸一炸给他吃:“放时间长了,就硬了,串味儿了,还是赶紧吃掉吧。”
钱刚用力点头,韩帆举手响应。
“你们不是说广式腊肠太甜,不好吃的吗?”王雪娇打趣道。
钱刚:“我有眼不识宝!”
韩帆:“你说得不对!应该是垃圾在大师手里,也能变废为宝!”
钱刚:“拍马屁这块,我是得跟你再进修一下。”
两人打打闹闹,王雪娇把切剩下的萝卜糕边边给他们煎熟了,倒盘子里。
张英山正从厨房门进来,看着两人嘻嘻哈哈的跑出去,王雪娇指指炉子:“锅还热的,你要是嫌凉了,就自己煎一下。”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张英山神色非常认真,“曾局让我负责继续跟进跟肥狼接触的任务。”
“靠,凭什么!”王雪娇不满,“你经验很丰富吗?”
张英山郑重回答:“在这里,我的工作时间最久,连钱刚都参加过几次潜入任务,我”
外间传来钱刚嘴里含着东西的说话声:“喂喂喂,我听到我的名字了!你们偷偷摸摸说什么呐!”
“夸你呢!”王雪娇大声回答。
想想也是,连钱刚这么乍乍呼呼的都成功潜入了这么多回,这个连老刑警都不放过的人他的经验包怕不是有一半是从同事身上刮出来的。
王雪娇点点头:“行,知道了,什么时候走?还要做你的晚饭吗?”
“先取得夏老师的信任,他找的是你,所以,得由你把我引荐给他,曾局给我安排的身份是港岛的一个中间商杨杰,他确有其人,已经死了。”
“死了?那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
张英山摇头:“不会的,他是招惹了一个当地帮派老大的情妇,被乱枪打死的,这事不光彩,这个老大也没有到处说,是警方在海里发现装着他的汽油桶,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好吧。”王雪娇答应了,幸好昨天最后信口胡说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要跟当家的商量,昨天她都不知道这个虚空中的当家的是谁,现在居然就有实体了。
两人模拟演练了几种可能出现的场景,各种预案也准备好了,最差最差的结果,是让钱刚他们三个把夏老师当场给按了,押回局里,走审讯流程,让他把“肥狼”的消息吐出来。
不过这样的效果不如他状态最自然的时候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下午三点,店里空无一人,夏老师的身影从小区大门出现,慢慢走向小店,他很谨慎,一路都在观察周围,一直到店里才坐下。
他没有开口说正事,先点了一份奶油蛋糕,又要了一点开水,冲他自己带来的速溶咖啡,用小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
王雪娇示意钱刚等人出去:“把门拉上,别让闲杂人进来。”
店里就剩下她和张英山两人,夏老师的眼睛看着张英山:“这位是”
“这位就是我昨天说的,我们当家的,介绍一下,他叫杨杰,蓝地球和双狮就是他第一个从金三角引进的。”
“哦~久仰久仰。”夏老师听说过杨杰,见识过双狮,那是金三角坤沙的驰名商标。
王雪娇抬着下巴,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脸上充满着傲气:“本来呢,这事我是不想管的,我的路子比你想的广,区区药检,在我眼里就是个屁。不过我们当家的说了,如果是肥狼,那他还有兴趣聊聊,绿藤这边的路子都他一个人把着,好歹大家都是道上的人,我们进口,他散货,大家都能混口饭吃。”
夏老师微笑:“那是当然,既然你愿意,那就早早约着见一面。”
“别急啊,你到底要我们帮你说合什么?别是你吃了他的货,没给钱,连累我们当家的也跟着你吃瓜落,到那边跟你一起陪绑,那可划不来。”王雪娇傲慢地看着他。
夏老师笑着摇摇头:“我哪有走白货的路子,见笑了,我是一个中间人,叶美兰会画做钞票的母版,我帮她出货,现在好了,她男人出事,她也被抓进去,货款我都收了,货交不出来,你说这要命不要命。”
“那你把货款退给他不就行了?不行再给点利息呗,干咱们这行的,货交不出来的时候可太多了,他不会在意的。”王雪娇完全不觉得是问题。
他叹了一口气:“肥狼订的是最顶级的母版,付了一百万。”
“所以呢?你把一百万全花了?”王雪娇觉得他过于牛逼了,这是买了多少套房子汽车,才能一口气把一百万全造光?
夏老师无奈苦笑:“是的,我买了股票认购证。”
王雪娇轻笑一声:“行啊,夏老师,你是什么钱都不放过啊。”
夏老师:“落到锅里就是肉,谁还管钱是从哪儿来的。”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钱退不出来,难道你自己画?”
夏老师点点头:“我的笔触有自己的风格,识别度比较高,我得多练练,把风格去掉,然后就可以画了,估计要比预计的时间迟交货三个月,那边催得太急,要是没有一个人帮忙说合说合,他可能不会同意。”
那可不嘛!
约稿的画师平白一鸽三个月,中间商还把钱给花光了,这谁受得了!
搁二十一世纪,也是要被挂出来的《狗逼老头骗钱不给稿,还说画师已坐牢!》
肥狼身为毒贩子,要是跟普通人一样,只能在网上挂挂人,过过嘴瘾,那也混得太惨了。
王雪娇顿时理解了为什么夏老师这么不讲究的跑过来,又是威胁又是哀求。
可能没有人帮忙调解调解,他很快就要浮尸在长江入海口了。
“哟,您还有风格啊,是吴带当风,还是曹衣出水呐?做艺术家,有风格是好事,做模仿者,就麻烦大咯。”王雪娇轻笑。
夏老师有些意外:“你知道的不少嘛。”
王雪娇拿过他的咖啡,给自己冲了一杯:“怎么,辛辛苦苦赚了钱,还不能享受享受了?俗话说,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读书。只要钱砸得够,三代的事情,一代就能做完了,不然,你以为这小蛋糕是哪儿来的?普通路边摊老板能有这见识?”
她现在的气势,就跟刻板印象里的老大身边的女人一个德性,嘴巴叭叭叭,一脸嚣张跋扈的样子。
张英山全程没开口,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当一个冷面小王子。
传闻中的杨杰就是这种老阴货的性子,自己不爱说话,就喜欢听别人说,哪怕说的是胡扯的玩意儿,说多了,也总会不小心冒出一点真话。
王雪娇在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内心吐槽了一句:这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啊,合适合适!
夏老师先入为主,对王雪娇的涉毒人员身份毫不怀疑,不过他也不能直接拍板定了:“我先跟肥狼那边说说,您这也给个时间,两边时间合适,就约见面?”
王雪娇摆弄着手指:“除了时间,还得说说地点。我们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小角色,肥狼这么小心谨慎,连脸都没露过,想来约见面的地儿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也不知道他的手下是什么东西,别见色起意,弄得大家不好看。我一个身娇体弱的女人就不去了,让他去吧。”
“哈哈哈,明白,明白。”夏老师连连点头。
他愉悦地打开卷闸门的小门,回小区了。
钱刚把卷闸门的大门打开:“聊完了?”
“嗯。”
“等咱们山子回来,再整一本案例出来,开个培训会,带我们一起学习。”
张英山淡淡道:“又想找地方补觉了是吧。”
“嘿嘿~”
过了一会儿,魏正明回来:“他已经回家了。”
张英山抬腕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我去局里向刘队汇报一下情况。”
“慢走不送~”王雪娇挥挥手。
刚才店里一直拉着门,好多人都以为今天停业,现在都没有人过来。
钱刚、魏正明和韩帆三人又去小区附近转悠,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人往夏老师家走。
王雪娇一个人在店里,打鸡蛋、和面,准备做蛋糕。
有人走进店里,王雪娇一抬头,是丁老太太的二哥,大声招呼道:“你等等啊,还没做好。这次的绝对新鲜。”
“刚才那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他问道。
“跟你一样,来吃蛋糕的。”
“他就住这?”
“嗯,你们认识?”王雪娇抱着盆,一下一下的把面粉筛到蛋白泡沫里。
老头冷笑一声:“他的口味倒是一直没有变。”
“有恩怨?”王雪娇好奇。
老头坐下:“他不是什么好人,心眼坏的很,你小心给他骗了。”
王雪娇把面糊放进烤箱:“怎么说?”
“不说他了,丁霄没有跟你联系过吗?”
王雪娇摇摇头。
老头眼睛望着门外,发了一会儿愣,又自嘲的笑笑:“她真是的这么多年了”
王雪娇在旁边准备奶油,听见了这句话,心想:怎么听起来这两人也有恩怨?
过了一会儿,他不甘心:“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她跟我提过很多人,但是只说了姓名,没说跟她的关系。”王雪娇谨慎地把丁老太太说全家人都死光的事情给瞒了下来,免得这老头听到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老头“哦”了一声,问道:“她有没有提到过顾振刚?”
王雪娇对这个名字可谓是记忆深刻,那不就是被丁老太太用巴豆放倒的国军吗?王雪娇还由此获得灵感,往常真的饭里下了强力安眠药,让他跑不了几步就栽倒在地。
“提过。”王雪娇谨慎回答。
老头看着王雪娇的表情,笑笑:“别怕,我已经改造过了。”
“是新造的人了。”王雪娇接了一句,脑中响起了BGM:“曾经~我茫然前行,暗夜的路上”
老头哈哈大笑:“可以这么说。”
他又叹了一口气:“她一定是为了躲我唉,都是一家人,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她跟我说,她是个厨师其实,她是谁?”
顾振刚扯扯嘴角:“她啊,是特科的人,后来是汉东省机要科秘书,厉害得很呐。”
“那你们,一个姓丁一个姓顾,还是一家人?”
“是姓顾的,她原来叫顾雅娟,自己改了个名字,叫丁霄。对了,我现在也不叫顾振刚,叫莫正祥。”
“莫正祥???!!!”王雪娇的眼睛顿时睁大。
莫正祥,莫爷,这本小说里头号大反派身边的智囊,类似于玄幻小说里戒指老爷爷那种身份,他原来的身份很高,认识很多人。
大反派就是因为帮助过刚刚出狱,走投无路的莫爷,得到了莫爷的回报,又是给他抓住机会,又是帮他介绍人脉。
从一个中等水平的反派,一下子变得有钱有人脉,然后一路速通成了大反派。
原身遇上本书反派儿子的时候,莫爷已经在他身边了,就是莫爷给出的主意,让反派要注意跟纪律部队的人搞好关系,插自己的人手,也是他给出的主意,说要从缺爱脆弱的女人身上下手,女人要是爱上了谁,就会不计后果,不畏生死,什么党纪国法,都不如心爱的男人重要。
“怎么这么激动?”莫正祥奇怪的看着她。
王雪娇马上开始反思,啊,曾局长说得对啊,自己确实没什么经验,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居然反应这么大。
不行不行,要好好反思,下次就算听说自己中了一亿彩票,也绝不能如此失态。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王雪娇继续保持着惊讶的表情:“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吗?你这是连名带姓一起改了?是可以的吗?我也觉得我的名字挺土的,想改改。”
“可以改,”莫正祥顿了顿:“你想改成什么?”
“林芷萱,陆紫轩也不错”王雪娇随口瞎扯了两个名字。
莫正祥笑笑:“你改起来会很麻烦,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最好问问你们家那边的派出所。”
“有什么不一样?”
“你的文凭,还有很多证件都要改吧。我没有太多要变动的东西。”
“对哦,算了。”本来就只是为了找个掩饰的理由,王雪娇没有过多纠结。
王雪娇想了想:“丁奶奶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您这是从宝岛回来的?”
莫正祥笑着摇摇头:“从河间省回来的。”
他对王雪娇这个小姑娘颇有好感,又是与他有血脉联系唯一亲人相识的人,当下也没什么防备,便告诉她了一些往事。
当年他们顾家是遇杰市第一大地主,家里的爷爷凭自己本事赚到了一些钱开了工厂,家里十个孩子,每人一个保姆,还养着五辆车和五个司机。
日本鬼子进村之后,他不愿意给日本人做事,便把家里的厂子关了,从此家道中落,一落千丈。
后来儿女长成,其中女儿顾雅娟和儿子顾振刚,分别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从此不再来往。
顾雅娟进了特科,顾振刚当了特科的对手,时任江阴站的站长,官拜少将。
最后兵败溃退的时候,顾振刚不知抽什么风,明明都有机会跑路了,非得跟他名下的金笔厂会计交待一些财务工作。
说完工作,又在饭店里看到妹妹,他那会儿都不知道妹妹的真实身份,便跑去告别,妹妹热情地请他吃了一顿饭,然后,他就被巴豆放倒了,从1949年,一直关到上个月刚放出来。
顾振刚出来后,得知家里的亲人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下那个把他药倒的妹妹。
这么多年了,什么恩怨情仇,早已经全部放下,他只想和亲人见见面,叙叙旧,从此安安心心度过晚年。
当他辗转打听到已经改了名的妹妹下落时,已经人去屋空,就剩下一个一脸懵逼的小姑娘在里面打扫卫生。
“难怪她家那么干净。”王雪娇喃喃道。
连一点指纹都不留下来,是怕被你找过来吧!
“她们特科的人,都这样,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我还是输给她了。”顾振刚拿着叉子,切下来一块蛋糕,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王雪娇看着他吃蛋糕,忽然又好奇:“你和夏老师就是你说的那个坏人,都挺喜欢吃这种蛋糕?”
“呵,就他?还当上老师了?什么老师?”莫正祥冷笑一声。
“美术老师。”
听到这四个字,莫正祥的表情瞬间变得很丰富,就好像看到一坨狗屎放在货架上,卖出了黄金的价格王雪娇觉得很眼熟,哦,这不就是老人地铁手机.jpg嘛。
“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人?”莫正祥快压抑不住脸上表情了,那股浓浓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王雪娇歪着头,配合地猜了一下:“地痞流氓?”
“差不多!他是我的一个手下,叫秋刚峰!整天吹自己交游广阔,吃过见过!你做的这个蛋糕,跟以前华亭一家白俄人开的咖啡店里的蛋糕味道一模一样。他那个时候也经常去吃,呵,也就只会吃了!白痴!”
他的语气越来越狂暴,如果夏老师站在他面前,他不用动手,光凭唾沫星子就能把夏老师给喷死。
莫正祥连被妹妹下药的事情都已经一笑置之,提到夏老师居然气成这样,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王雪娇双目发光,期待地看着他。
莫正祥继续说:“1949年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走了,我不想去岛上,打算去美国,但是当时美元已经不能随意兑换了,他说他可以找到人,我就把几根金条交给他,让他换点美金。结果,他给我画了一张!!!”
王雪娇露出“哇哦~”的表情,专业对口人士啊,难怪到现在还在干这行。
等等,哪里好像不对?
“就一张?”王雪娇眨巴着眼睛:“够用吗?”
就算是1949年的美国,一百美元好像也买不了大房子、大汽车,以及拥有一个特别稳定的生活吧?
莫正祥深吸了一口气:“他画的是一张一万的。”
“哦”王雪娇不知道美元也有过这么大面额的年代。
大面额的钞票花起来总是很麻烦,比如拿着五百欧元面额的钞票在欧洲,很多地方的收银台直接贴着拒收,超市自动收银机也拒收五百欧元。
不过他气成这样,应该是没花出去,王雪娇问道:“是不是画得太不像了,被人一眼识破?”
莫正祥摇摇头:“不是,像是挺像的,但是,那张一万美金的钞票,全美就发行了四万两千张,而且只在美国的银行内部流通,我在国内想用美金买机票,人家一个电话打过去,查对登记的编号,不就查到了嘛!”
“他是不是就是想让你走不了,这样他吞了你的黄金?就没有人追究他了?”
“不知道。”
莫正祥在买机票未果之后,不得不去金笔厂找会计,再调一笔钱出来。
然后就在金笔公司门口看到了饭店里的妹妹
按他原来的计划,他那会儿已经坐上飞机到纽约了。
听完八卦,王雪娇决定问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重要问题:“你现在有生活来源吗?住哪儿啊?”
“政府每月给生活费,我家原来的房子也还给我了。”
王雪娇闭了闭眼睛,她记得,莫爷人老心不老,反派BOSS能让他死心塌地,就是看出莫正祥曾经身处高位,虽然现在饿不死,但从高处落到吃低保,那不是生活条件降低的问题,是整个心态失衡。
所以,他给了莫正祥一笔钱,莫正祥当天就去买了股票认购证,三个月之后,赚了个盆满钵满。
莫正祥感念他的知遇之恩,就死心塌地跟着他干,成为他的指路明灯。
王雪娇现在不知道莫正祥有没有跟反派BOSS勾搭上,不过像他这种人精,直接问,是肯定问不出来的这是她从张英山身上得到的经验。
她想了想:“我相信能做到江阴站长的人,绝对不是傻子,不管到哪里,都能东山再起。我现在开店,赚了点钱,不过嘛,做餐饮太辛苦了,也想做点投资,现在炒股的人不少,还有一种新的东西,叫股票认购证,你知不知道啊?”
“听说过,我觉得应该可以做,不过我没有本钱买。”莫正祥不紧不慢地又切了一块蛋糕下来。
这句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已经收了反派BOSS的钱,装傻充愣。
王雪娇笑道:“我可以借给你呀,要是发财了,咱们对半分。你有了本钱以后,要是再做什么生意成了,别忘了我就行。”
“哦?”莫正祥正嚼着蛋糕的嘴停下来,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愿意借我钱?我现在连抵押都没有哦。”
“什么抵押不抵押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千金散去还复来!你要是不信,为表诚意,我现在就带你去!”
王雪娇当即站起身,戴上帽子和外套,看着莫正祥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锁了卷闸门,就往外走。
一个人,凭身份证和股票认购证,只能开一个股票账户。
如果莫正祥已经接受了反派BOSS的钱,那么,他在柜台,就开不出账户来了。
第37章
从小区到证券营业厅有点绕路,王雪娇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路上,莫正祥继续询问王雪娇一些关于丁霄的事情,王雪娇说起她在大市场收了假币以后干的事,又说了她平时的生活习惯,她还拿出了放在包里的菜谱,给他看。
菜谱上的字是用钢笔,一笔一笔写下来的仿宋体,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莫正祥仔细翻看着菜谱:“她以前的字不是这样的这应该是她参加工作以后才新练的。”
王雪娇听说过,从事地下工作的人都会刻意练出仿宋体,以免暴露写字者的真正身份。
字与画一样,都能看出一个人的用笔习惯,笔迹鉴定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鉴定的统一性,使用仿宋体这种毫无个人气质的,在关键时候,能保护重要的人物。
“她以前的字是什么样的?”王雪娇问道。
“很娟秀,跟这个完全不一样,我模仿不出来。”
莫正祥感慨地看着菜谱:“上面好多菜都是以前华亭高级餐厅,还有私厨才会的私房菜,连我都只听说过,没吃过。”
“干一行爱一行。”王雪娇对这位丁老太太相当的佩服。
她没有把厨师当做单纯的保护身份,而是真的沉下心去钻研。
王雪娇自认也算认真当个厨师,不过,钻研什么的,是没有的,主要靠的是以前的老本,以及这本菜谱。
要是没有菜谱,她就做做普通家常菜,反正没多久就撤了。
差距啊差距!
王雪娇认真反思自己,决定向革命前辈学习,人家在敌人的心脏活动那么久,连当情报站站长的亲哥哥都没探出她的底!这是一个优秀的卧底应该做到的!
出租车缓缓在路边停下,今天证券交易所依旧火爆,销售股票认购证的柜台依旧冷清。
广大的人民群众此时仍未认识到股票认购证的价值。
买认购证、去银行开户头,一切都顺顺利利。
莫正祥看着开好的纸制证券交易证,笑道:“我以前也炒过股。赚了不少。”
王雪娇充满信心:“所以嘛,我就说,聪明人到哪里都能发光,民国那会儿金融秩序乱成那样了,你还能赚到钱。”
“你为什么要帮我?”莫正祥忽然问,“如果你自己买,赚得更多。”
就刚才填表买认购证的那么十几分钟,莫正祥已经从旁边人群的疯狂,还有黑板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感受到了现在股市的无序与疯狂,并且也知道了人人都想买新股的欲望。
王雪娇答道:“丁奶奶说起你的时候,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我能听出来,她的语气里也满是遗憾,她不希望你再走到另一条路上去。她帮了我很多很多,如果没有她,我的店也开不起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她顿了顿,笑着说:“反正,你要是有了本钱,也能开发出新的赚钱渠道,我就算不跟你做一样的,跟着做上游或者下游,也能跟着喝点汤不是么。”
“哈哈哈。”莫正祥点点头,“你这小丫头,挺有意思。”
“我也觉得我挺有意思的~”王雪娇痛快地接受了夸奖。
“对了,那个秋刚锋,他不用坐牢的吗?他手上有人命吗?我现在举报他还来得及么?”王雪娇摸了摸下巴,忽然发现自己是个法盲,身为警察系统编制内人员,竟不知道“秋刚锋”这个身份现在是否还能追溯。
好像人命案如果没有立案,追溯期也就二十年。立了案之后才是无限期。
以他江阴情报站一个小卡拉米的身份有人命也是莫正祥指使的,莫正祥都在这站着呢。
别的案子的话49年之前,他画了张假钞,骗了个国军少将,导致他没有成功逃出国境王雪娇甚至不知道这算立功还是有罪。
她都不知道,莫正祥更不知道,他算是战犯,在河间省劳改的时候,整天就是学习学习政策,看看新闻联播,没盯着他培训宪法、民法、刑法、劳动法
算了,反正买卖伪钞母版已经是重罪,没必要再回顾往昔,揪着四十年多年前的故事没什么必要。
王雪娇听了一路莫正祥的抱怨,除了画出一张限量版万元美金的二货,江阴情报站里还有不知道计算炸药使用量,闭着眼睛瞎放,最后把自己家人给全部炸上天的二货,以及知道自己赚不着,就拖大家一起下水,把情报发给已经明牌的特科潜伏人员,让很多原本跑不掉的地下党跑了个干干净净的二货
听得王雪娇咂舌:“怎么这么多脑子不好使的,江阴情报站在我心中可是很厉害的。”
什么玉座金佛、斯蒂旁克、独照峨眉峰一个个都是玩脑子的人精!
莫正祥扯扯嘴角:“要是这么无懈可击,怎么会现在跑到小岛上去了?”
反正就是不聪明的人一大把,聪明人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对付内部的自己人,捞好处、抢功劳。
王雪娇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她随口问了一句:“那秋刚峰抽大烟或者打吗啡吗?”
“抽,以前有几个不抽的,我是一开始起步就抽的是雪茄,看不上歪在床上像虾米一样的,难看!犯瘾起来更恶心,鼻涕口水流一身。小丫头,你现在还年轻,要是有人让你沾这种东西,你千万不要碰!。”
王雪娇想过他可能不沾大烟,就是没想到原因是嫌逼格不够,影响形象。
她更好奇另一点:“那他犯瘾的话,还怎么工作?”
莫正祥:“先抽饱了再干活,但是干不了长久的事,没一会儿就犯瘾。不然也不会让那么多人,跑了。”
又听他骂了五分钟的大烟鬼,王雪娇想起一件事:“听说金三角那里,有国军的残部?您听说过吗?”
“知道,现在还有一个认识的,以前跟我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后来我做情报,他带兵,还合作过几次。呵在国内被打得屁滚尿流,出去打缅甸人泰国人倒是一把好手欺负猴子算什么本事”俪鎶
老头又骂上了。
王雪娇默默地想,在改造农场待了四十多年,脾气居然还这么火爆,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是怎么个嚣张样。
她深刻感受到当年在江阴情报站的工作氛围咦,怎么跟她曾经待过的一个公司差不多呢~大老板在全体大会上喷人,然后上了热搜,苦命的公关部拼命压稿,四处删帖~
她只能在老头骂人的间隙插话进去,大概猜到解放前,夏老师也跑到金三角去了,在那里有烟抽,有活路,一直挺到改革开放,他还是怀念繁华大城市,于是又跑回来。
难怪能跟“肥狼”搭上线,他有金三角的关系,解放前又是干情报的,虽然在莫正祥嘴里,他就是一个白痴、废物、垃圾!
不过,既然他没有被脾气如此暴躁的莫正祥就地正法,至少说明,他一定是有能力的。
王雪娇跟莫正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敏锐地感觉到,莫正祥还是原小说里的那个人设,不甘心在低层待着、讲义气、知恩图报。
他可是在23岁的时候,被真正的顶级人精亲自提拔做了情报站站长的,那个人可不会吃拍马屁那一套。
王雪娇记得,丁老太太和莫正祥都说过,他们是在1949年的华亭市分开的。
然后,莫正祥去劳改,丁老太太就搬来了绿藤。
直到分开,莫正祥都不知道丁老太太的真实工作单位,也不知道她在解放后改的名。
中间四十多年没联系,莫正祥是怎么找到丁老太太家的?
现在户籍又没有全国联网,个人的户口又归各个派出所管辖。
莫正祥从农场一出来,两眼一抹黑,他最多知道丁老太太搬离了华亭市,中国这么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仅锁定了绿藤市,还锁定了这个区,然后在对应户籍区找到了丁老太太的住所?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听到王雪娇的疑问,莫正祥哈哈一笑:“要是连找个人都找不到,我不是白干了?”
“说嘛,说嘛。”王雪娇的眼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
没能人能真的对自己得意的事情闭口不谈,找人这事虽小,却是莫正祥在多年情报工作中总结的众多经验。
“要抓我的单位,就那么几个嘛,我妹妹不会无缘无故要害我,她在那么大个酒楼里,肯定是有人安排的,必然有记录”莫正祥娓娓道来。
“最后就找到了。”
王雪娇听得一愣一愣,心想,也就是现在火车汽车不是实名制,不然只怕他已经站在丁老太太面前了。
难怪反派BOSS得到他之后,如鱼得水,确实太牛逼了。
可千万不能让他跳槽到对面阵营里去啊!
他的房间也很整齐,王雪娇存心没事找事,帮他打扫了一下卫生,一边打扫,一边问他将来的打算,听说他还没有什么方向,她便小心提议:“听说现在各地公安都有在招特情人员,就是帮着提供线索,还有帮忙找一些混道上的人奖金还挺高的,我觉得,整个绿藤,没有谁能比你干得更好。”
“哈哈哈不不不”莫正祥连连摆手,“我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压力太大。”
“劳改的时候,他们欺负你吗?”王雪娇脑中闪过各种监狱风云的故事。
莫正祥点起一根雪茄:“不,对我还不错,如果不是他们,那十年,我已经被打死了。但是就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懂,我懂。”王雪娇想起自己在公司,就算大领导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小虾米,但是自己也并不想在食堂和电梯里遇到大领导。
莫正祥缓缓吐出一口烟:“如果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帮你的忙。”
第38章
“我一个开小饭店的,哪有什么要帮忙的,最多您受累,穿一身鲜亮的衣服,到我店里坐着吃小蛋糕,当活招牌。”王雪娇装傻。
如果莫正祥能一口报出她的真实身份,那她才算真服了。
莫正祥又缓缓抽了两口雪茄,不紧不慢地把烟给摁在烟灰缸里:“那你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平时都在家。”
“哦哎?才抽了几口就不抽了了?雪茄很贵的吧。”王雪娇眨巴着眼睛,看着架在烟灰缸边上的雪茄。
莫正祥淡淡一笑:“不扔,一会儿还能抽几口,我没什么瘾。”
王雪娇心里烦躁,我是在问你怎么节省吗!
不管是进口雪茄,还是国产雪茄,它就是很贵,比起八毛钱一包的南苑,雪茄简直就是天价。
能把雪茄带回家本身,就说明有钱。
莫正祥不是说他只拿政府给的低保么,怎么还能抽得起雪茄?哦,还有来吃两块钱一个的小蛋糕,他哪来的钱啊?
不会是反派BOSS其实已经跟他接触了,只不过还没到给他钱,让他炒股的阶段?
哎,好烦人啊。
王雪娇现在感觉自己在做练习册上的题,做来做去做不出来,于是偷偷翻到最后的答案部分,想偷看一眼。
答案:略。
不,不止是“略”,莫正祥刚才那个轻轻扬起嘴角的笑意,看起来更像是:“由图显然可以得知答案,因此省略证明过程。”
不是,图画了个啥?说明什么?显然什么?怎么就因此省略了。好歹帮我画几条辅助线啊!!!
王雪娇现在还能保持从容和镇定的外表,是因为她还有一个最终大保底:就算反派大BOSS跟他接触了,也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惠,跟她及时送温暖,助力他一飞冲天相比,区区一支雪茄算什么,她可等于是直接送现金。
哎嘛怎么这么像她跟反派BOSS争相往台子上扔钱,买戒指老爷爷千金一笑呢?
“你这擦的也太细了。”莫正祥突然说。
王雪娇为了找机会跟莫正祥多说话,现在拿着棉签,一个一个的捅小柜子上的装饰花格。
“都是丁奶奶教我的。”王雪娇随口编了瞎话,又追问:“这是不是丁奶奶工作以后才养成的习惯?”
莫正祥呵呵一笑:“她以前在家里也这样,我们家以前的楼梯把手上,有很多雕刻,她总是嫌别人擦得不干净,佣人擦完以后,她还要再擦一遍,才肯用手去摸大姐说她事多,她还跟大姐吵架。”
说话间,他的眼里满是回忆的温情,王雪娇都没敢问,家里十个孩子怎么就只剩下了他俩,战争就是绞肉机,别说八个人,八千个人,也就是眼睛多眨几下的事。
把能擦的都擦完了,王雪娇拿着丁老太太的菜谱,问莫正祥有哪些菜是他吃过的,正宗的吃起来是什么口感,味道是怎么样的。
还得是文化人,莫正祥能详细描述出每种菜是外脆里嫩,还是焦香四溢里面带了一点甜
不像钱刚他们三个大饭桶,只会说“好吃”“爱吃”“我想吃”。
王雪娇不仅问菜的事,还问当初这菜是在哪吃的,顺带着也八卦了一下是谁请他吃的,这人后来是什么结局。
翻着翻着,菜谱里掉出一张用两层丝绸做成的书签,白色的丝绸已经变黄,周围用滚边工艺,裹着一圈暗金色的包边,上面绣着一枝梅花,还有一行字:梅花香自苦寒来。
莫正祥看着书签,告诉王雪娇:“这是我们的妈妈亲手绣的。男孩是宝剑锋从磨砺出,女孩都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的手在梅花上轻轻拂过:“我的那张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语气里满是遗憾,王雪娇拿起书签:“那这张给你吧。”
“不要,这是雅娟留给你的。”
“给你才更有意义,我一个外人懂什么,放在我这里可惜了,我有菜谱就行了~”
莫正祥捏着书签愣了片刻,还是收下了,又继续说着一些陈年旧事。
说话间,窗外时不时响起一个大妈的声音:“X栋X零X,电话!!!”
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王雪娇起身告辞。
“要是你要找我的话,找我们居委会的电话。”莫正祥找纸,给她写了一串数字。
“就是外面一直嚷嚷的那个人?”王雪娇问道。
莫正祥点点头,把纸条递给她,王雪娇小心收在小包里,莫正祥看那个蛇型小布包,笑着说:“你这个包有意思。”
“嗯,我妈妈做的。”王雪娇拉开门:“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一点呀,水电关关好,还有煤气也要小心,阀门以前要是没检查过的话,让人过来先检查一下比较好”
她叨叨完,挥挥手走了。
王雪娇还是不知道莫正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虽然他刚放出来没多久,不过就冲着他找妹妹的效率,反派BOSS跟他已经勾搭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恨恨握拳:可恶!就算这两人是牛郎织女,缘份天定。我也要划出银河,拆散他俩!
王母雪娇娘娘回到她忠诚的丫丫小吃店,看见张英山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钱刚在跑堂,韩帆和魏正明不见了,估计是在送外卖。
“哎哟,姐姐!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钱刚一边跑堂,一边接电话,说话的时候还有人叫结账,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以前看王雪娇干得很简单,现在轮着自己了,六张桌子都伺候不过来。
王雪娇鄙视地斜了她一眼:“我不在,天就塌了?”
“天塌不塌不好说,我已经塌了!”钱刚一副虚耗过度的样子。
周围的食客都是小区住户,听他们斗嘴下饭,笑得可开心了。
晚餐时间结束,小店的卷闸门坚定地拉了下来,门上贴了一张纸,写着:今日有事,不卖蛋糕
充满期待的食客们只能遗憾离去。
市局会议室。
刑警支队的大部分人都在这里,神情肃穆,听着刘智勇讲话。
“贾伟,唐澜,汪晓,你们几个都是跟肥狼的人打过交道的,你们说说具体情况。”
贾伟:“我那回约的肥狼,但是他根本不露面,只让自己手下的小弟来跟我交易。”
唐澜:“我打听到,肥狼有个规矩,除非是他特别信任的人也在场,否则,就算是几千万的交易额,他也根本不会露面。”
汪晓:“对,他的小弟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还说那这不就错失发财的机会了吗?结果人还挺有道理,跟我说,要是做那么大生意的人,怎么可能连我们狼哥认识的人都没搭上。不就是条子挖的坑,等哥几个跳么。”
此前对抓着的小弟也进行多次审讯,但是每个小弟都只知道自己手里那摊事,好像流水线上的装配工,他们只知道肥狼是男的,说话有口音,但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甚至连肥狼年龄有多大,到底肥不肥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整个集团的产业链。
王雪娇痛心疾首:“这些小喽罗,就这么不求上进,不想进步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旁边的钱刚摸了摸鼻子:“为什么感觉你这话说得好像什么组织发展奋进协会会长。”
“小作坊,没出息。”王雪娇哼了一声。
不过,就是这个小作坊的谨慎操作,确实让警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抓到首脑的一点消息,搞得十分被动。
“所以,这次由张英山同志,以港岛中间商杨杰的身份,跟着夏老师,一起去与肥狼接头。”
刘智勇说着,拿出幻灯片:“夏老师,真名秋刚锋,在解放前,曾是江阴情报站一个科长,解放后,随国民党残部逃向金三角,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他又回到大陆,并担任某中学美术老师五年前退休后,加入美术协会,曾担任少年宫美术班老师,两年前搬至威尼斯水岸,从此不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
王雪娇提问:“叶美兰是不是也是那个时候跟他认识的?”
刘智勇点点头:“对,一年半以前,叶美兰的女儿叶清羽要学习画画,两人相识,据叶美兰交待,是夏老师建议她走上制作假钞母版的道路。”
“这也能建议,她怎么就听了?”王雪娇好奇。
刘智勇:“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说,他利用叶美兰担心自己色衰爱弛,终会被抛弃的心理,对叶美兰说,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然后就一步一步,把她拉下水了。”
“懂了。”王雪娇了然。
不愧是没有被暴躁站长一枪爆头的员工,果然是有点水平的,这么快就找到叶美兰最恐惧的点哎,有这能耐,卖课、卖化妆品、卖房子什么卖不出去啊,搁哪儿都是金牌销售。
真是,奈何作贼。
刘智勇拿出几张幻灯片,这是夏老师通知张英山的接头地点,那是一个近郊的三层小楼,周围一片长着荒草的平地。
“这幢楼现在是一家再生物资回收公司,周围是各种回收来的物资。三楼的楼顶是至高点。”
只要站在楼顶,就能看到周围几百米的动静,支援人员很难在近处藏身。
刘智勇安排的支援点,在五百米开外的民房里。
王雪娇心想,五百米就算窃听器没被发现,顺利带进去了,里面闹起来,外面也就只能听个响,支援人员的主要工作是抓住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犯罪嫌疑人,以及帮翻车的卧底同事收个尸。
刘智勇继续说:“这次,由张英山化装成港岛中间商杨杰,通过夏老师与肥狼见面。这次不是毒品交易,以收集情报为主,危险性不高,有没有信心?”
说是这么说,就算是进行现金交易,危险性巨高,也得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英山脸上,张英山起身,举起右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会后,刘智勇把张英山叫到办公室,跟他说进一步的详细部署,还有交给他一些可以证明他是杨杰身份的物件,都是省厅派专人从港岛警署那里人肉快递来的,足见省厅对此案的重视。
约定的时间就在明天,夏老师会亲自来丫丫小吃店,把张英山接过去。
钱刚、韩帆和魏正明在支援组里,今晚就要赶到民房布点,不回去了。
只有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回到丫丫小吃店。
深夜,王雪娇醒了起来喝水,看见张英山坐在厨房里,站在熏鸭子的铁皮桶旁边出神,手里抓了一把籼米,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里撒。
“怎么不睡觉?”王雪娇打着呵欠,“我都设好机关了,米会自己掉进去的。”
“我知道,”张英山点点头,“你睡吧,我还要再想想明天的事情。”
铁皮桶里不时传来鸭子身上散发的干香味儿,王雪娇也睡不着了,她卷起袖子:“我要下点面吃,你要不要?”
“好。”张英山的声音沉闷,似乎有无限心事。
看着王雪娇揉面的背影,张英山几次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天太晚了,吃太多不利于消化。
王雪娇把面片切得细细,撒进滚水里,面丝在水中翻滚。
冰箱里还藏着炖了好久的鸡汤,那是用来做高级菜的高汤,这案子要是明天结束,那就是真的结束了,完全不需要再卧底。
到时候撤店跑路,慌里慌张的,这锅汤要是被人喝了还好,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倒了,那王雪娇是真的要吐血。
想到这,王雪娇把鸡汤拿出来,好歹先喝上几口。
她在蔬菜架上转了一圈,又扒了两颗白菜心带出来。
煮开了鸡汤,再把白菜心扔到在鸡汤里烫熟,面也好了,王雪娇一转头,看见张英山还站在铁桶边,手里搓着米粒,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撒。
她把两碗面端到铁桶面上:“明天这鸭子就熏好了,事完了,早点回来,不然肯定要被那三个饭桶抢光了。”
“这面条,摆得好看。”张英山看着眼前的鸡汤面。
面条丝整整齐齐冲着一个方向,在汤里拱出一个椭圆形。
“那当然,这可是苏式面的一个讲究,叫鲫鱼背,我练了好久呢,今天最成功,让你见识见识本大师在摆盘上也不是全无建树。”王雪娇骄傲地一抬头。
如玉色的面条,泡在浓得好像能拉出丝的金色鸡汤里,小白菜心爽脆柔嫩,在鲜之外,还有一丝蔬菜特有的清甜。
张英山吃了两口,问道:“里面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什么都没加,白菜就是这样的啦,其实用盐水煮一煮都是好吃的,我做煲仔饭就在里面放盐水煮白菜,能中和肉的油腻,还有鲜甜味,有机会让你尝尝我做的煲仔饭,不过得搞个砂锅,铁锅也能做,不过容易糊”
听她认真地絮叨着做法,好像真的要大显身手,张英山笑笑:“忙成这样,等吃到你做的煲仔饭,要等到下辈子了。”
“切,看不起谁,老娘说要让你吃上!你就能吃上!袍哥人家,绝不摆稀摆带!”最后一句还是用蹩脚的四川话说的,王雪娇还抖了抖并不存在的大麾,把脚踩在无辜的小板凳上。
张英山笑着低头夹面条:“可以可以,起码是个中层。”
“才中层啊,我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想清楚再说话。”王雪娇作势要端走他的面条。
“高层!高层!王中之王!”
吃完饭,王雪娇擦擦手:“你洗碗!我睡觉了。”
她走后,张英山的眼睛继续看着铁桶里的火堆,看着大米落进火里,然后被烧成焦灰。
天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窗外被阳光照亮,今天是个好天气。
当张英山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王雪娇吓了一跳,这是哪里来的小开,挺括的西装,笔直的裤缝,锃亮的皮鞋。
最搞笑的是发型,他梳了一个猫王式的“飞机头”,王雪娇脑中跳出的不是猫王,而是《幽游白书》里的桑园。
张英山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嚣张和傲慢,这也是港岛那里传来的信息,杨杰一点都不低调,恨不能人人见他,都得跪地叫他一声“杰哥”,不然也不会张狂到连大佬的女人都敢睡,大佬回家他都不跑,还放狠话,然后就变成桶里的肉块了。
王雪娇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头发,哈哈哈,太搞笑了,我能摸摸吗?”
“摸吧,别弄乱了,里面有窃听器。”
王雪娇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哈哈哈哈哈,我的天,这是什么水泥头,你不会是用的胶水吧!赌一根黄瓜,是502!哈哈哈哈哈。”
张英山把桌上的半瓶摩丝拿出来给她看:“新品,很贵。”
“哦~这个,我见过!”
王雪娇在电视广告上看过这个摩丝,广告是一个发型像在脑袋上垫了一个座垫的女人坐在路边看书,一颗足球飞过来,砸在她的头上,她头上的“座垫”岿然不动。
“你这是给脑袋加了个壳啊。”
张英山摸了摸头:“可惜不防弹。”
“做什么梦呐,十六块钱就想防弹。”王雪娇嫌弃的把摩丝还给他:“收好了,这玩意儿不能防弹,扔明火里能当炸弹,你可以背着它上学校,线一拉,你就跑,轰隆一声学校炸飞了~~”
张英山哭笑不得:“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怪话。”
为免有人进来吃饭,影响夏老师的约,一上午店都没有开门。
下午一点,王雪娇隔着窗就看见夏老师从小区门口往这走,同时,还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小店门口。
张英山整了整衣服,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他转头对王雪娇说了一句:“我办公桌第一格抽屉里,有给你的东西,有空去拿一下。”
“什么东西?”王雪娇十分困惑。
张英山已经打开卷闸门上的小门,走出去跟夏老师寒暄上了。
紧接着,两人便一起上了黑色轿车,关上车门后,张英山隔着车窗,向站在门边的王雪娇看了一眼,汽车便呼啸而去。
整个都怪怪的。
什么有空去拿。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王雪娇想都没想,当即赶往市局。
今天的任务非常重要,所有市局刑警队的人不是在支援点,就是在路口,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内勤大姐。
大姐认识王雪娇,给她指了张英山的桌子。
几个抽屉都上锁了,只有第一个抽屉,轻轻一拉就开,里面空荡荡,只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字:遗书。
永际再生物资回收有限责任公司。
有马仔上来搜身,他们搜的很仔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要去摸张英山那张狂的飞机头。
规矩大家都懂,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是不能随便摸的。
夏老师和张英山在被搜身之后,进入一间窗户开在侧面的房间。
“这就是花名满港岛的杰哥吧?”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张英山,“啧啧,我听说是那些女人争相往你身上扑,还偷男人的钱来养你,本来我是不信的,现在,我真有点信了。”
“哈哈哈,见笑见笑”
办公室里谈笑风生,支援点里气氛异常紧张。
魏正明监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韩帆默默擦枪,检查子弹,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跑到小楼要多长时间,跑上三楼要多长时间。
路口。
钱刚和几个交警站在一起,他的手时不时的按在腰间枪袋上,他很少执行携枪任务。
一旦任务需要申请配枪,都代表着,这是重大案件,会有生命危险。
莫正祥看着站在门口的王雪娇,眼中满是疑惑,他猜到王雪娇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他帮忙,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想到昨天自己刚说没有要求他帮忙的时候,今天就出尔反尔,王雪娇也有点尴尬。
她咳了一声:“那个,不知道你对收拾秋刚锋有没有兴趣我有一个朋友,刚好是警察,他说”
莫正祥直接打断她的铺垫:“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事情很急吗?”
“急!”
“边走边说!”莫正祥走出了不属于六旬老汉的虎虎生风,王雪娇跟在他身后到路口,莫正祥四下看看,皱眉:“你怎么没有事先准备好车。”
王雪娇:“……”
对不起啊!我们这的条件不好,不像情报站有斯蒂旁克随时等着。
永际再生物资回收有限责任公司。
肥狼对夏老师要鸽他三个月这件事表示很不开心,但夏老师说,可以打个五折,以示诚意。
双方关于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夏老师一让再让。
干这行的,为的是求财,而不是觉得杀人好玩。
夏老师这么诚恳,再加上他带来了港岛的著名中间商,肥狼觉得从“杨杰”这边走货赚到的钱,应该可以弥补夏老师放他鸽子的损失,便同意了夏老师的请求,转而把注意力转到张英山身上。
印伪钞,只是肥狼想在进货的时候混着真钱用,并不是想靠它发财,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到了他的专业领域,肥狼就变得十分小心谨慎。
假装轻松地问了张英山一些关于最新型毒品的消息,有些消息只在毒贩内部流传,虽然市局从其他城市落网毒贩的口中得到一些,但并不能确认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果那些毒贩是故意胡说,如果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为了吹牛瞎编
普通小喽罗不知道可以,他可是睡遍大佬女人,也能安然无恙的杨杰啊!他不能不知道。
张英山回答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方展。
他们讨论的方向已经从专业领域,转到今天晚上去哪个酒楼吃一顿,以庆祝两人的相识。
肥狼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悠然地问了一句:“听说老李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是一个叫顾振刚的,原来是江阴情报站的站长,特别厉害?专门负责与各条线的掮客搭线,你见过他吗?”
“老李”是金三角一个大毒枭,原本是溃退过去的国军师长,把当地武装打跑之后,自己上位。
但是并没有人说过顾振刚是谁,在张英山脑中所有的信息里,也没有顾振刚这么一号人。
杨杰应该认识顾振刚吗?
关系会到什么地步?
张英山谨慎回答:“干我们这行的,又不查身份证,都是用的外号见面,我哪知道顾振刚是谁。比如你吧,我也就知道你叫肥狼,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哇。”
“哈哈哈那你跟老李见面的时候,他穿的什么啊?”
“军装。”张英山知道,那个老李虽然是溃退,但他一直以自己的师长身份自豪,在金三角那个鬼地方,都坚持穿军装。
没想到,肥狼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哎,他穿的军装是新的还是旧的啊?”
这下张英山是真的说不出来了,一身军装穿四十多年?还是去仿一堆新的?
好像都有可能。
他无法胡说,真的跟老李在一起相处过数十年的夏老师就在这里坐着呢。
他只能露出高傲的表情,抬着头,用睥睨的眼神看着肥狼:“怎么?你这是在审贼呢?既然不想合作,那就到此为止,有空来港岛,我请你饮茶。”
“怎么这点小事就生气了?不要光把好脸给美女,跟兄弟客气一点,对你也有好处。”
肥狼使了个眼色,站在张英山身边的男人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头顶。
摩丝,是防不了子弹的。
“妈的!别把我的发型搞坏了!”张英山怒斥。
在肥狼看来,这是他最后色厉内荏的挣扎。
“你不知道吧?你是条子,还是哪儿来截胡的?”肥狼冷笑着看着他。
张英山傲慢地抱着胳膊,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睛,不说话。
耳边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他心里有些好笑地想:没想到,我最后的死法,居然跟真的杨杰一样。
“老大老大!!!有车往这边来了!!!”一个手下在门外大声喊。
肥狼跳起来:“是条子吗?!”
站在张英山身旁的男人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只要肥狼发出命令,张英山的脑袋上就会多出一个洞。
“不是,是出租车!就一辆。”
这下把肥狼给整不会了。
啥玩意儿啊?
出租车?
还就一辆?
条子虽然很穷,不过,也不能这么穷吧
自个儿的同行们,好像也不能穷成这样,真这么穷的小混混,也不敢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过来找死。
紧接着,又有人来报:“老大,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女的!”
“老大,车开走了!”
“老大,他们过来了。”
此时,站在门口的保镖已经端起枪,对着两人:“别过来!”
王雪娇冷笑一声:“我过来?让肥狼下来接我!”
“老大,那个女人要你去”
“我听到了!”肥狼站在窗口,看着来人,老头不认识,女人也不认识谁啊,这么嚣张?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夏老师全身颤抖:“千万不要让他上来他他他他是条子!”
“啊???”肥狼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
不是,什么条子就来俩,还一个老的,一个女的?怎么?这老头是骷髅王,这女的是希瑞啊?
楼下的莫正祥抬头看见夏老师,抬手笔直地指向他,字正腔圆地吐出六个字:“秋刚锋!狗杂种!”
肥狼转头看看夏老师:“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莫正祥又大声说:“肥狼,你跟他在一起,不怕被他送到局子里头吃枪子啊?”
肥狼被他搞得稀里糊涂,大声问道:“你是谁啊?”
“顾振刚!”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陨石,重重砸在了肥狼的心上。
老李写过十本回忆录,强迫拿货的分销商们和分销商的下级分销商们,全体必须每人购买一本,不买回忆录不给货,还要发表读后感,要真情实感,少于五百字,也休想拿足数的货。
回忆录的少年篇和青年篇里,大段大段的描述了他在培训班的时候,与同学顾振刚的情谊,还有工作之后,他怎么救了顾振刚,顾振刚怎么救过他
国内的大小毒贩,哪怕不识字的都知道,“老李”有一个故交,叫顾振刚,两人交情可好了。
肥狼迫不及待地从三楼直奔到大门,向顾振刚伸出双手:“哎呀~~~~顾老!!!久仰久仰!!!”
太~~久仰了,他不仅买了五百多套回忆录,还斥巨资找了枪手,帮他写读后感,生怕“老李”嫌他的感情不够真挚,不给他货。
莫正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一闪,向肥狼介绍:“这位是余小姐。”
“哦,你好你好”肥狼伸出的双手转向王雪娇,王雪娇看了他一眼,没抬手,抬着下巴:“杨杰呢?”
“杨杰?啊!杨杰!对,他在我这!别站在这说话了,请请请,里面请。”
王雪娇一马当先,走上三楼,身后肥狼悄悄问莫正祥:“请问余小姐是”
“是老板的孙女。”莫正祥严肃地说。
肥狼了然,在回忆录中有提到,莫正祥是被代号“余先生”的顶头上司,亲自点名提拔,十八岁做了队长,二十岁干成了几件大事,二十三就升任江阴情报站的站长!
莫正祥对“余先生”的感情,那绝对是没得说,诸葛亮对刘备也不过如此了。
“余小姐,也来大陆啦?”
莫正祥那双冰冷的三角眼向他一扫:“你想打探什么?”
“没有,没有!”肥狼连连摆手。
到了屋子里,王雪娇看见夏老师站在窗边,张英山坐在三人沙发里,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用枪顶着他的头。
她抱着胳膊,转头看着肥狼:“怎么?盘问清楚了么?知道我是谁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肥狼点头哈腰。
王雪娇指着张英山:“他是我的人。”
“是是是”肥狼偏了偏头,男人把枪收回腰间。
王雪娇揪起他的领口,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出息了啊,背着我出来找女人是吧?”
“我没有”张英山虽然不知道她设计的剧情是什么,不过正常人都会这么说。
王雪娇转头看着肥狼:“你给他准备的女人藏哪儿了?出来,让我见见,好歹让我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魂不守舍?花着我的钱,还敢偷吃!找死!”
张英山这会儿大概猜出王雪娇的意思了,满脸堆笑:“我不是出来找女人的,是夏老师说,他认识肥狼,请我帮忙从中说合说合,我也能多条内地的路子。”
“什么狗屁夏老师。”莫正祥怒气值爆棚,“他就是个骗子!老子当年没崩了他,真是最大的失误!”
夏老师指着莫正祥:“假的!他是假的!真的顾振刚已经被抓了,只怕早就死了!”
“放屁!功德林里的都没死,老子为什么会死!我看是你这王八蛋心里想着老子快死,这样你就能到处招摇撞骗!”
肥狼小心翼翼地看着莫正祥:“咳,确实,我对您,是久仰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您能不能说点什么,证明您就是”
莫正祥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从容把鞋给脱了。
右脚有六指。
别的都能化装,伪造,那第六根脚趾,实在是伪造不来。
“怎么,是不是还要我脱衣服,让你看看我身上的枪伤?”莫正祥看着肥狼。
肥狼连连称“不敢”。
王雪娇来的目的就是带张英山走,现在已经吓住了肥狼,可以全身而退了。
但是,肥狼却拦住了她:“难得能与顾老见面,还请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就这???”王雪娇脸上难掩对这个小破地方的鄙视。
“条件不比市中心,不过,我们这边供应的都是大酒店都吃不着的。孙林,请余小姐到二楼休息。”
王雪娇皱眉:“怎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在肥狼心里,王雪娇就是个顶着余先生孙女头衔的花瓶,压根没想让她参与正事,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他把目光投向莫正祥。
莫正祥知道肥狼是不会放两人先行离开的,与其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如就让她留在这,反倒安全些。
“余小姐不是外人,至于杨杰”莫正祥看着王雪娇。
“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王雪娇靠在张英山身上,一手轻薄地摸着他的耳朵,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任谁来看,都是大姐大跟她的小白脸。
前半场是拉关系,肥狼得知“老李”跟莫正祥的关系,不仅仅只是年轻时的同学加同事,现在“老李”还指望莫正祥去帮他建设队伍,把新加入的毒贩培养成能与当年的顶尖特务一个水平,躲开世界各国缉毒部门的追捕。
肥狼看莫正祥的目光简直就是仰视。
夏老师画一万美元假钞的旧事又被重提,肥狼都觉得夏老师是个傻逼。
仿什么不好,仿带编号,而且知道真货都在谁手上的限量版。
这跟卖古董的人说我手上有真的《清明上河图》有什么区别。
后半场说正事,肥狼还想拿出自己的货出来,请莫正祥、王雪娇和张英山尝尝。
王雪娇知道这是毒贩常用试探卧底的招数,不由心中一跳,她不知道怎么假装吸毒,要是真抽,那绝对是一下就中招,戒,是根本就戒不掉的。
没想到,莫正祥连装都不装,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不沾这些东西:“脑子没病的谁自己抽啊?抽得神智不清,以为贪了我的钱,这辈子就见不着我了?”
夏老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王雪娇看了一眼张英山,冷笑一声:“你这药,吃下去身上没劲吧?他吃?吃下去以后,是我伺候他,还是他伺候我?!”
肥狼讪笑着把货收起来:“我也知道,这些东西都上不得台面,还得是李将军的货才行,但是李将军那边出货量实在太少,分到我手里更少。您看,能不能帮我跟李将军说说,多往我这来点?”
莫正祥笑笑:“我年纪大了,眼花耳聋,脑子也不好使,足卿要是问我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多拿货,我也说不上来啊。”
见肥狼一脸失望,急于立功的夏老师忙对肥狼说:“这事,不如问余小姐,我看见余小姐的伙计也抽。”
他只看到那两个二货在桌子边上扭动,怎么就变成“我看见他们也抽”了?要不是她在现场,还真被他骗了。
王雪娇看了莫正祥一眼,心想:“你还是脾气太好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把他给崩了呢?”
第39章
肥狼有一个伟大的梦想:扩展业务,做大做强!
然而,国内饱受假冒伪劣商品困扰的不仅有老百姓,还有毒贩子。
现在乱七八糟的货太多了,看着花里胡哨,其实好多里面掺假,有掺面粉的,有掺滑石粉的,还有掺糖粉的
肥狼抱怨道:“差点把我几个客户给吸出糖尿病来,连累我的名声也受害。”
其实,肥狼只是一个中等小贩子,头上还有三层经销商,根本没资格见到李将军,他买了五百多套回忆录,写下了二十多篇读后感,请人转递给李将军,也就得到了一句转述而来的夸奖,和一套亲签回忆录。
所以,听说夏老师认识能直接从李将军那里拿货的杨杰,他寻思着,能跳一层已经不错了,跳两层岂不更美?于是才会答应见杨杰的。
没想到,杨杰居然也只不过是一个小白脸,要是能搭上余小姐这条船,自己不就能直接从李将军那里拿货了么?
肥狼摆事实,讲道理,说了很多自己有资格直接拿货的理由。
莫正祥却只是沉默地听着,那个余小姐更是心思根本就不在正经事上,就忙着跟她的小白脸动手动脚。
肥狼很沮丧,但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等肥狼说完,王雪娇突然轻笑了一声:“哟,你胃口这么大呀?你一个月能销多少,想要直接拿货?边境现在虽然好走,不过,到底也得出人出力,别人几百吨几百吨的走,你几百粒几百粒的走,说出去老李都面上无光。”
这事是开会的时候说的,肥狼太谨慎,遇事都让手下人出头,他谨慎,大买家也谨慎,根本不愿意跟他接头,他出货都是在卡拉OK、溜冰场、歌舞厅之类的地方,走散货。
不过这些场所的消费群体,以青少年居多,虽然数量不够惊心动魄,但是害人不浅,直接从祖国的花朵开始坑。
王雪娇的意思就是:你得拿出点实力,想从李将军那里直接拿货,就你这仨瓜俩枣的肯定不行,搞笑呢。
干哪行,想拿批发价不得先把量抬上来啊。
王雪娇说的没错,肥狼有些纠结,他在走量上确实不太行,但也安全啊,这么长时间,身边同行一个一个被抓,唯独他稳如老狗。
见肥狼没有马上吭声,王雪娇冷傲一笑:“人啊,不能既要又要,还要也要。富贵险中求,想没风险还赚大钱?哪有这好事呢?”
“老莫,我们走吧,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她站起身,张英山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十足的狗腿子味儿。
肥狼也确实需要好好想想,他没有拦下王雪娇,只是谦卑地站起来问道:“您看我这边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怎么联系您呢?”
“你?你想怎么联系?”
肥狼转过头,使了个眼神。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递上一个巨型电话大哥大。
“您等我几天,等我想好了,就跟您联系。”
王雪娇接过电话,在手中扬了扬:“我只在下午三点到四点开机,别的时候别给我打电话,我不喜欢。”
“是是是。”
肥狼的黑色轿车把王雪娇三人在市中心放下,早已假扮成出租车司机的钱刚“恰好”被王雪娇拦下,毫无章法地在市里乱蹿了好几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跟着,才松了一口气。
王雪娇想到莫正祥不愿意见穿制服的人,便提议把他先送回家。
莫正祥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我要是回家了,只怕你不好交待吧。”
确实,所有人都从监听里听到现场发生的事情,莫正祥不去市局说清楚,这必然是不行的。
私藏戒指老爷爷,将来关键时装个大逼,惊艳(吓)所有人是不存在的。
该报备的报备,该汇报的汇报。
“胡闹!”分管刑侦的吴副局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杯子、档案盒,同时向上一跳。
“王雪娇!你怎么能把普通老百姓扯进来!第二次了!这是你第二次了吧!上一次是出租车司机!这一次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你真能干啊!”
笔“骨”地从桌子上滚落在地,王雪娇迫不及待地钻到桌子下面去捡。
哎,不看到他的脸,就当是后台播放,心理压力没那么大。
难怪莫正祥说不想跟穿制服的打交道,现在她也不想跟穿制服的打交道太吓人了。
在王雪娇心里,莫正祥那可是莫爷!
叱咤天下,搅弄风云,凭了几个馊主意,介绍了几个人,硬是把不入流的小虾米抬举成了反派大BOSS的帝师级人物。
她去向莫正祥求助的时候,脑子里确实没有“普通老百姓”这个概念。
吴副局震怒:“王雪娇!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拉人头,你有本事出来啊!出来啊!!”
王雪娇不得不出来,窝在靠墙的椅子里面,继续面对疾风。
刚才在肥狼面前嚣张地像个毒蛇帮大当家的王雪娇,现在垂着脑袋,半天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有两条腿走过来,发出张英山的声音,在替她说话:“她也是怕我出事,真的,要不是她,我今天就回不来了。”
“闭嘴!”吴副局长勃然大怒,“一边去!你是普通老百姓吗!你还要老百姓救你吗!”
张英山抹了抹脸上被喷上的口水,跟王雪娇并排坐着,窝在椅子里面。
“普通百姓莫正祥”和曾局长、徐老头在曾局长办公室里聊了半个多小时了。
当年,年轻的曾局长和徐老头奉命抓捕顾振刚,被他轻轻松松甩掉,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放出的烟雾弹所骗,要不是丁霄那一碗掺了巴豆的菜,他们是真的抓不住他。
忆往昔,说现在。
莫正祥摆明了态度,说自己已经是古稀之年,太刺激的事情不想参与。
这次自己只是为了帮王雪娇,用自己的身份帮王雪娇背书,已经是他愿意搅和的极限了。
他并不想深度参与案情,更不想接受曾局长的邀请,成为市局的顾问。
“如果实在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让王雪娇跟我说,跟那个丫头说话,我的压力没那么大。”
曾局长表示理解,三人说说笑笑从办公室里出来。
靠墙坐着的王雪娇就像一棵趋光性极强的植物,身贴墙根,脖子伸出老长,就等着三人出来拯救她于狂风暴雨。
听见办公室的门开了,王雪娇急忙蹦起来,快步迎上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三个老头“嘿嘿嘿嘿”笑:“那个,嘿嘿嘿”
莫正祥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像个小傻子?”
徐老头评价:“这丫头啊,热心,老实,就是有点毛毛燥躁,小曾啊,我觉得她挺适合来咱们市局的,你看,什么时候挖个墙角啊?”
曾局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杜志刚死活不同意,说她们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女,要是有什么事,她妈要跟我拼命。”
“杜所这有点夸张了。”王雪娇尴尬地讪笑。
曾局长笑笑:“反正,一时半会儿你也回不去,你都收了肥狼那么大的礼了,得有始有终。”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王雪娇痛快回应。
“对了,”她转向莫正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莫正祥笑笑:“脚步和神态。”
“啊?我的脸上写着我是警察了吗?”王雪娇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又不是警校出身,也没有干过很多年,这就已经“挂相”了吗?
莫正祥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是警察,但是,不管生意冷清,还是很忙,你都很轻松,好像一点都不在意。那三个伙计笨手笨脚,你在旁边笑,不上去帮忙,如果那个店是你自己的,你不会这样。这只能说明,你的心思不在店里生意上,本来,我以为你也许是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女孩子,开店只是玩玩,但是,从其他食客那里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故事。”
他意味深长地摇头:“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的小两口,不会像你这么轻松,眼神这么清澈。”
王雪娇:“……”
不是,你怎么还骂人呢!!!
“所以,我猜,你一定不是你说的这个身份,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我帮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
莫正祥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觉得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至于这个人走的路线是不是正确,干的事是不是正义,都不重要。
他就是一把刀,杀人还是救人,全看握刀的人是谁。
王雪娇十分感慨:“看来我要学的很多”
“不要急,慢慢来吧,我妹妹当时在饭店里的样子,也就比你好一点,当时店里生意不好,她一点不着急,现在想起来,全是破绽,只是我疏忽了。”
莫正祥笑笑,与徐老头一起走出办公楼,向大门口走去。
送走莫正祥,刑警队晚上还要抓紧时间开会,加班布署后续的事情。
为了布置与肥狼会面的工作,许多人就只吃了早饭,午饭没心思吃,晚饭没时间吃,此时终于感觉到肚子饿,抬眼一看,已经是晚上八点,食堂已经下班了。
同志们熟练地拿出泡面,打算凑合一顿得了。
市局开水房的锅炉这几天有问题,水温一直在七十多度,热是热的,就是不那么热。
开水房在一楼,刑侦支队办公室在六楼,这帮懒鬼都是每天早上打够水,一喝喝一天。
这会儿水瓶里的水又降了不少,最多只剩下五六十度。
这种水泡面哪里能泡得开,王雪娇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同事投入面饼,泡三分钟后,取出基本还是面饼的面饼,就这么吃着。
王雪娇看着大善人韩帆捐赠给她的两袋鲜辣方便面,鲜辣方便面只有一块饼和一包粉,完全就是生命体征餐,绝对符合恩格尔系数的设置初衷。
她想来想去,忍不了,拦住要回办公室的曾局长,问他能不能把他屋子里的小电炉借给她用用。
曾局长:“你怎么知道我屋里有电炉?”
“我闻到水煮蛋的味了”
“!!!这你都能闻得到?!”
“嗯。”王雪娇点点头,其实是因为绿藤市的自来水水质不行,漂白粉加得比较多,水开之后,会有一种特别的氯气味儿,她最讨厌这股味。
曾局长把电炉给她,顺便给了她一板,共二十多个鸡蛋:“给大家加个餐吧,不要用油,不然明天后勤要骂的。”
王雪娇接过鸡蛋,想了想,跑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一包雪菜。
很久以前,王雪娇对方便面有一个不解之惑:为什么普通面条可以当饭吃,连吃几年都不腻?但是方便面要是一天三顿,一气吃几天,平均水平是七天,就会腻到不行,闻到那味儿都生理性的反胃呢?
后来,她顿悟了,是方便面的油不行,面饼太油了,调料包的味道太单一。
方便面饼是用棕榈油炸制后定型的,那个“非油炸更健康”,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虽然当警察,加班熬夜是难免的,不过也不要破罐子破摔,能过好一点,是一点。
王雪娇一边想着,一边把水给烧上。
第一锅水,放在窗台外面,吹凉,第二锅水,才是用来下方便面的。
等水煮开之后,她把面饼扔下去,煮个两分十几秒,再把方便面捞出来,扔到已经透凉的第一锅水里。
“啧啧啧,太残暴了,它干了什么?都招了吗?”钱刚捧着用半温的水泡着的方便面,吸溜吸溜的吃着。
王雪娇冷漠地挑出一根面条,扔到钱刚的碗里:“你自己问问它。”
钱刚笑着夹起面条咬了一口,忽然,眼睛睁大:“哎???你这是什么牌子的面?!为什么跟我这个不一样?!”
他吃的面,粉渣渣,烂糊糊,还有点粘牙。
王雪娇这根面,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手擀面的感觉,有些劲道弹牙。
“鲜辣。”王雪娇把包装袋给他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钱刚震惊,跟他吃的一样啊,怎么会天差地别。
王雪娇又用热水烫了一个水扑蛋,又用热水冲了调料包,不过她只放了一半,放一点雪菜可以增加味道的层次感,还能补足咸味。
此时的方便面,还没有雪菜肉丝风味,更没有将来的老坛酸菜风味。
只有无趣的鲜辣味、没劲的红烧牛肉味。
雪菜往里一加,整碗面的格局都提升了。
钱刚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面不香了本来他觉得吃两饼就饱了,现在他又饿了!
“大神!帮我也煮一碗吧!”
王雪娇摆摆手:“锅和炉都有,又没什么难度,你自己煮。”
钱刚苦着脸:“你不是不知道我下面条的水平”
“说明你命中注定就该吃这种面,学都学不会,还吃什么吃。”
钱刚捧着碗唱了起来:“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王雪娇忍不住笑起来:“别开腔,自己人!行行行,怕了你了。”
俗话说,天地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钱刚本着有好事不忘兄弟的原则,叫来了魏正明和韩帆,这两人又叫来了黄健康和熊副队
王雪娇一个转身,发现面前站着一串人,每人手里拿着两袋方便面、一个饭盒,满眼期待。
好在像钱刚这么废物的人就那么一个,照着王雪娇的方法,别人都自己能搞定,为了感激她对方便面口味的提升,还有人赠送她火腿肠、腌笋片、萝卜丝,半碗面条半碗菜,最后还有人帮她把饭盒也洗了。
吃饱喝足,刘智勇宣布开会。
肥狼可能已经知道丫丫小吃店的存在,现在贸然关掉会打草惊蛇,就让王雪娇扮演一个任性大小姐的身份,跟她的小白脸继续开店。
现在已经不需要监视小区里的动向了,店里也不要做外卖业务,所以钱刚、魏正明和韩帆撤回,继续跟进其他工作。
钱刚悲伤莫名,坐在一旁的韩帆往他的嘴唇上架了一支笔,挂得稳稳的。
第40章
大会之后,吴副局长、曾局长和刘智勇三人又单独把王雪娇拉去办公室里单聊。
曾局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王雪娇坐在中间,呈“三花聚顶”之势。
王雪娇上次有这样的待遇,还是破格进入某大公司的面试,为了赶时间,那次是分管副总裁、部门大BOSS、直属上级、HR总监“四堂会审”,一排四个,她坐在领导们的对面。
面试的时候,她是真的非常想进那家公司工作,无奈没有内线可以帮她说话,只能步步小心,句句在意,患得患失。
这三个人平时就是审贼的,气场更吓人。
不过王雪娇反而没有那一次感到紧张。
因为,她编制不在这,这仨说起来就是临时管管她的人。
在王雪娇的心中,他们仨跟她只是合作关系,甚至都说不好到底谁才是乙方的那种,她有什么好怕的。
在这三个人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市局里新来的男警察看到他们三个都气势先软了半截,满脸紧张,甚至还有点缩头缩脑。
要是被叫到办公室里正式谈话,更是全身僵硬,说话都像在背书,不是流利的背书,就是卡壳的背书。
这个年轻的小女警,大大方方坐在那里,姿势放松,神情从容,丝毫不见扭捏与紧张。
嗯,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曾局长先开口:“上次我跟你谈过了,知道你对工作的积极态度。这次你真的与毒贩接触过,你有没有觉得害怕?或者紧张?”
“没有。”王雪娇答道。
其实,刚开始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过在莫正祥指着夏老师直接开骂之后,就没有了。
因为感觉太过荒谬,莫名有一种隔着屏幕看电视剧的感觉。
还没说几句呢,肥狼对她恭恭敬敬,客气得像海底捞的服务员。
进了房间之后,她最懵逼的时候都是莫正祥在说,她坐在沙发上看热闹。
到最后她插不插话都无所谓,忍不住多那一句嘴,是她完全放松了,把整个场面当成跟玩剧本杀。
实在是没有给她害怕的机会。
刘智勇实时全程监听,他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这次有莫正祥替你应对试探,有他帮助,毒贩的矛头才没有对着你。如果需要你单独完成任务,你有没有信心完成。”
“现在?不能!”王雪娇说老实话,这种时候没有必要装逼说肯定可以,给领导不切实际的预期,会害死很多人的。
“我现在对整个产业链的运作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我这个余小姐是个什么成长历程,连真正在犯毒瘾的人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种植园里是怎么管人的,我这个大小姐既然能跟那个什么李将军搅和在一起,就说明我参与了这个行当,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王雪娇现在对整个产业唯一的了解就是金三角的气候,大麻的味道,还知道柬埔寨用大麻籽做调料,玻利维亚用古柯叶当做治疗高原反应的药。
以上,都是旅游时候看见过的,她只敢远远地看。
她有一个朋友,在泰国放开成瘾药品管制的时候,一时好奇,买了一点,放在行李箱,企图试试,最后还是害怕,没动。
临回国的时候,扔了。
回国后,落在机场,缉毒柯基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一屁股坐在她的箱子旁边,缉毒警把她的箱子全部打开,查了又查,只查出了一些从泰国带回来的各种小零食。
小柯基被警察鄙视:“馋死了。”
那个朋友跟王雪娇说起的时候,满脸罪孽深重:“它被拖走的时候,大大的黑眼睛一直盯着我,我觉得它好委屈,太可怜了啊啊啊啊我对不起它,这是我一手造成的冤案。”
基于我国强大的禁毒意志和霹雳手段,以及可怜的小狗。
王雪娇岂止不敢碰毒品,就连知道某处有卖它们的店,她都要绕着走,生怕她路过画着大叶子的商店门口的时候,被路人无意间拍了,发到网上,一回国在机场就直接被按了。
结果就是,她连终端销售有什么流程都不知道。
金三角大小姐可以不知道终端销售的方式,但是不能真的一无所知,好歹看看犯了毒瘾的人是什么样。
曾局长他们三个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王雪娇是不是敢深入这个案子,现在她接触的还很浅层,按照国家现行法律,肥狼夏老师等人,只要抓到就是个死刑,死光了,就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再往深处去,接触的人更多,总有漏网之鱼,这事就不好说了。
没想到王雪娇压根没考虑“这事是不是危险,我该不该做”,而是已经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做好、做成。”
曾局长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
王雪娇看着他:“说真的,我不害怕,就怕死来死去死不掉,零碎受折磨。如果真有那天,希望组织能帮忙安排个人溜进来,给我一个痛快。”
办公室里一时沉默无语。
曾局长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刘智勇清了清嗓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家里条件很好,你也很年轻,为什么对这项任务这么积极?”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这题不难,标准答案都在她为自己挑的专属结算BGM里了:“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要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单纯的个人恩怨。
她这辈子受过的最大冤枉,就是有硕士论文初稿的电脑崩了、没上传云盘、打印件在包里被混蛋小偷连包给偷了。
她去报警,不仅没立案,接警的警察连报警回执都不给她。
导师听她说论文被小偷偷了,根本不相信,说她就是没写,还说就她这懒散态度,今年别想毕业。
她哭哭啼啼,才得到了导师的谅解,两天之内通宵赶工,把三万字的初稿重新打了一遍,幸好她是文科生,原来收集回来的调查问卷还是在的,要是理科生的论文重写,不知道得搞多久。
那个时候,她即恨小偷,又恨不给她报案回执的警察。
自己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伞。
她不能改变全世界,至少让她接触过的案子,都能有始有终。
王雪娇笑笑:“革命前辈们的家里条件比我好的太多了呢,他们甚至背叛了他们的阶级和家庭,还有不远万里跑到国外去参加国际纵队的呢,更危险,没钱也没名。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
“而且!”王雪娇挺直腰背,义正言辞:“我要让人知道,我们女警不是只能做文书工作,当警察也不是就为了找个安稳的办公室待着,我们也是能干大事的!”
王雪娇说到兴头上,连拳头都握得紧紧,就差高喊“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话没说出口,气势传达到位了。
看着她双眼明亮坚定的样子,曾局长又想起杜志刚说的:“她从小就想当大侠。”
他点点头:“好,就到这吧,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有任务安排会通知你。”
回到丫丫小吃店,王雪娇打开灯,直奔仓库。
谁能想到啊!
任务居然还延期了!
早知道就不吃的那么彻底了。
幸好万年老卤还在,只要扔点料进去补充一下就行。
用来做菜的高汤,被喝了一大半,要是明天有人订鱼头豆腐煲什么的,就交不了货啦!
现在冰箱里还剩下一些瘦肉、火腿、鸡爪、猪皮、两只整鸡、大骨头。
容易腐坏的蔬菜已经被报仇雪恨般地吃得干干净净。
王雪娇看着食材们,决定重新吊点汤,免得明天开门丢人。
肉已经在冰箱里待了一天,不够新鲜了,得先焯水。
初步处理完,王雪娇把它们和冷水一起扔到大汤锅里,水刚刚受热没多久,血浮沫就飘上来,王雪娇拿着大勺,把浮沫一点一点撇掉,撇差不多的时候,水也开了,再往里扔了两个葱结,一大勺花雕去腥。
再一次沸腾后,她把汤锅挪到小煤炉上,把风门扣得小小,让汤锅中间只保持着一点小小的沸腾,如同泉眼一般。
等六个小时以后,这汤也就成了。
王雪娇在洗砧板的时候,听到卷闸门的小门响,张英山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他走进房间放下包,又到厨房,见王雪娇在收拾厨房,便卷起袖子:“你把手洗洗,我来。”
等他收拾完,回头看见王雪娇搬了把椅子堵在厨房门口坐着,面前还有一个小板凳。
王雪娇指指小板凳:“坐,我有话要问你。”
张英山看着她:“时间会很长吗?”
“这要看你老不老实。”
张英山深吸一口气:“我早上买了蚕豆荚和豌豆荚要不,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剥豆子,明天能省点时间。”
王雪娇:“行吧行吧。”
张英山拿了两大包塑料袋回来,里面有除了两种豆荚,还有一大包韭菜。
他坐在小板凳上,左边放着一个装净菜的篓子,右边放着一个装厨余垃圾的大桶。
王雪娇不绕弯子,直接说:“你给我的遗书,我看见了。”
“嗯,遇到危险任务的时候,大家都会写的,你想问什么?”张英山的手拧开蚕豆荚的顶端,将蚕豆取出来。
王雪娇:“你跟我很熟吗?为什么说要把抚恤金和你的财产都给我?”
“不然就只能上交国家了,给你,你能帮我扫扫墓。”张英山一边说,一边把蚕豆皮也剥开,露出最里面鲜嫩的蚕豆瓣。
“你还劝我要走正道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走在邪道上了?”
张英山还是不紧不慢:“单纯是一句美好的祝福。干我们这行,跟黑暗接触多了,被拉下水的机会比别人都要多。”
见他软硬不吃,王雪娇不耐烦起来:“股票认购证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它能赚大钱,而不是亏到跳楼?”
张英山的手停下了,片刻他缓缓说:“反正是送给你的,有得赚就卖掉,不值钱就扔掉,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怎么会亏到跳楼。”
“呵,是么?股票认购证一共十个号,你怎么买的全是二号?你为什么知道二号一定会中奖?而且你还专门告诉我,中过一次不要扔,以后还有用,你不仅知道二号能中,而且是能中两次。”
王雪娇逼视着他:“你知道得太多了!”
张英山抬起头,看着她,无奈地笑笑:“是我不好,说得太多了,我也没想着我能活着回来。”
“就当你这次是死而复生了咯~都能诈尸了,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实现的。你最好跟我讲真话,不然,我要告诉曾局长,你!不!对!劲!”
张英山紧抿着嘴唇,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纠结了半天,他慢慢开口:“你真的相信,人可以死而复生?”
“为什么不呢?我还相信人能穿越时空呢!我可是看过马克吐温的《康州美国佬大闹亚瑟王朝》,还有《尼罗河女儿》的人。”王雪娇歪着头看他。
张英山点点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好聊了,我来自五年之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呃?你不会是在帮我做尸检的时候认识的?”王雪娇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尸检,是不穿衣服的。
张英山摇摇头:“是内部文件。”
王雪娇松了一口气。
文件的名字叫《强化警示教育,筑牢思想防线》,还有《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公安工作和队伍建设的通知》,王雪娇是文件上的反面教材。
“你是其中级别最低的,却比谁都要惨烈。别人最后都跟犯罪份子狗咬狗,你却是替他挡枪。我想弄明白,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稍微关注了一下你的经历。”
王雪娇奇怪:“你就因为看了我的犯罪材料,就想着死了把所有的财产都给我?”
“不是犯罪材料!”张英山语气坚定地纠正,“是你的一生。”
“我不相信一个从小充满正义感,想要做大侠的女孩子,会在一瞬间就倒戈,你一定也经过了痛苦的挣扎,但是,那巨额的医疗费,确实我看了都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又怎么能苛求你。
如果说你出卖内部消息是为了钱,最后还为郑益静挡枪,这又是我不能理解的,你真的爱得那么深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杜志刚的死,让你对内部同事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才会转而相信天天对你嘘寒问暖的郑益静。”
在王雪娇的版本里,只提了一嘴杜志刚死了,她追问道:“杜志刚怎么死的?”
“被他抓过的人报复。”
“那我不信任个什么劲?”
“本来他应该获得奖章,但是,他的功劳,被关系户抢了,那一天,是在首都颁奖的日子,他没去成,在回家的路上,他被人打死了。”
王雪娇明白了,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跟杜志刚关系不错的自己来说,少不得要归结于内部黑暗,她甚至都能想到原身的想法:“如果得奖的是他,他现在应该是去领奖,而不是躺在这里”。
张英山继续说:“如果你家里人没有出事,如果你有足够的钱支付医药费,如果杜志刚没有出事至少别是那种原因你都不会变成那样。”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认真查了王雪娇的所有人生经历,甚至包括小学中学成绩单上的班主任评语。
他看见了一个原本明艳热情,应该拥有灿烂人生的姑娘,是如何一步步的滑入深渊,心里充满了惋惜和可怜,同时也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像这样被逼到绝境,她是不是也会在利益的驱使下,自己主动选择黑暗。
张英山伸手拿了一个蚕豆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到现在,还看到了你。在我的记忆中,你这个时候,应该在派出所工作,而且已经干了一些不好的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市局,不知道你是不是嗯所以,之前对你有些不礼貌,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等了五秒,他没有再说话。
王雪娇双手抱在胸前:“你还没交待完吧?”
张英山困惑地抬起头:“说完了。”
“你盯着我,是因为知道我是坏人。你盯着其他同事是为什么,还盯着曾局长,他又怎么了?”
张英山垂下眼睛:“这事,我还没有确定清楚,不能告诉你。”
王雪娇忽然问他:“你说你是1996年来的?”
“对。”
“还记得当时最流行的电视剧是什么吗?”
“《神雕侠侣》吧,就是金庸的小说。”
王雪娇轻声哼唱:“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好了,该你了”
张英山愣了一下:“我我不记得歌词了,就记得调子啊啊啊~~啊啊~~~”
嗯,没错了,是它,这是内地版的片尾曲。
王雪娇看着他:“我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完全没有利益相关,你到底怀疑曾局长什么,可以说了吗?”
张英山深呼吸了几次,才把王雪娇的身份接受并消化。
“在我原来的年代,你死之后,还有人继续往外出卖系统内部的消息,而且,信息级别更高,也是我死掉的原因,我在临死前看见曾局长跟他们站在一起,钱刚拿枪对着我,把我打死了。”
张英山闭了闭眼睛:“可是,一切都变了,原本应该在五年后杀了我的肥狼现在就出现了,你被借调到了市局工作,家里没有事,我和你还在这里开小店也许是我的复活,产生的蝴蝶效应?”
他摇了摇头,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
张英山不知道,王雪娇知道。
因为,这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一本书!
而且,还是网络小说。
现实世界的“大老虎”哐哐落马,而新闻出版总署对于网络小说的要求则是:体制内部在一定级别以上的官员,不允许是反派。
想必是这本书写到曾局长跟反派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被人举报了,或者是被编辑直接下架,也不知道作者是打算修改,还是直接太监。
总之,世界线绝对不会按照张英山所知的方向发展。
王雪娇忽然想,自己会来这,不会是因为作者忽然决定把小说改成安全省事的都市恋爱文吧?
那肯定是太监了,男频写这种打黑文的人,写女人都很花瓶,恋爱不了一点,只能走种马路线,但是种马文也容易被举报,还不如弃坑。
王雪娇沉痛地看着张英山。
张英山问起王雪娇的真实身份。
要解释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有点困难,王雪娇只告诉他,自己是很久以后来的一个不相干的人,也不是警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是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死。
好家伙!谁能想到啊,一个穿书的,一个重生的,没一个能说出整个世界的剧情走向,大多数小说的结局应该是好人获得胜利,反派必然灭亡。
但是,也不好说,有的作者就想写受欢迎的反派。
比如小丑,比如汉尼拔。
国内剧也好不到哪里去,卖鱼贩子全家高光不断,倍受广大观众的怜爱。要不是有广电压着,谁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好人被打死,坏人自己病死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王雪娇仰头望天:“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英山站起身,端着剥好的蚕豆瓣、豌豆米,还有理好的韭菜:“不早了,睡觉吧。”
“对了!”王雪娇叫住他,“伪装大师,你在你的伪装课上,还得加一条,要准确使用当地的语言。你是早就知道夏老师爱吃小蛋糕,才准备好经销商联系方式的吧?”
“对。”
“你对我说,你是在华亭市吃过以后,才生了这个念头。”
“我当时”张英山以为她要追究自己骗她的事情。
王雪娇狡黠一笑:“你根本没有进过华亭市的那家店,也没有听别人提起过。你说的华亭市那家店里卖的蛋糕,通用称呼叫小鲜奶,而不叫鲜奶油蛋糕。你特别强调,反而露馅了。”
张英山抱着菜篓子,怔了怔,嘴角微微上扬:“嗯,我会在小册子里加入这句话的。”
“再版说明里面要增加‘致谢’的哦,谢我。”
“致谢是什么?”
“切,一看就是没写过论文的人,啊今年是天临几年来着”
昨天聊的信息量太大,两人都没怎么睡好。
王雪娇五点就醒了,起来看她熬的汤。
汤色是带着一点清澈的白色,鸡油浮在汤面上,是淡淡的金黄。
王雪娇用筷子轻轻拨了一下那两只整鸡,鸡肉马上散开,她拿了一个大勺,把汤一勺一勺舀到大漏勺里,把汤和汤渣分开。
再用勺子,把上层带有丰富油脂的汤撇出来一半,这是传说中的浓汤,剩下的汤是要用来做清汤的。
汤里的鸡肉和大骨上的肉都已经散开成小块,透着肉类独有的的香气,王雪娇把那些肉撕得更小,在平底锅里加了一些油,把小肉块撒进锅里,用中火把它们煎得微微有些焦。
“这是要做什么?”张英山起来了,本来就没睡着,肉香还不断往鼻子里面钻。
“煮汤。”王雪娇把煎好的肉全部倒进浓汤里,开大火继续熬,她看了张英山一眼:“买菜?”
“嗯。”
“买三斤鸡胸肉回来,要绞碎的。”
绞肉机只有卖猪肉的那里有,不过冲着张英山这个大客户的面子,三斤鸡胸肉泥也没有什么问题。
王雪娇把鸡胸肉泥扔进雪白无油的汤里,又丢进一点葱段。
煮着煮着,雪白的汤,就浮上了一层白色的浮沫,汤汁也变得清澈,王雪娇把清汤放在一边,静置半个小时,再滤掉底部渣滓,汤色清澈如水。
“这些,都不要了吗?”张英山问道,他听说大厨煮汤,都是弃渣饮汤,心里觉得可惜,全都是肉。
“没,还要再煮一次。”王雪娇把煮了六个多小时的骨头们,煎完之后又煮了一回的干肉们,吸附了汤里油脂的鸡胸肉泥们,全部倒进大锅里,再加水,继续煮两小时。
“这是今天要用的高汤,认识不?”王雪娇指着淡白色略显清澈的汤。
以前煮高汤都是王雪娇管,张英山只负责使用,他以为的高汤,就是大骨头和鸡随便炖一炖,没想到这么复杂。
王雪娇摇头:“看你刀工这么好,还以为你也是个大厨呢。”
张英山:“不,我本来是学医的,后来才转行,上学的时候认真练过手工。”
“哪个科?”
“没分科,不过对外科略有研究,对骨科稍有心得。”
“那你会把橡皮切开,把里面掏空,再把表皮缝上吗?”王雪娇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张英山对王雪娇这个要求不是很理解:“没这么干过,不过,应该可以吧。”
王雪娇打算一会儿出去给他买一块橡皮,这是她多次翻车的操作,她不相信有人真的能一次成功!
今天午餐时间的人意外的多,看起来都是十几岁,最多二十的年轻男生。
他们兴冲冲地跑进来,大呼小叫要求:“把你们店最贵的端上来~”
“最贵的?”王雪娇完全没从这帮年轻人身上看出有什么暴发户的气质。
再说,暴发户跑一个路边小店装什么?
应该去涉外饭店的包厢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这堆半大小子后面挤进来:“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
王雪娇拿出菜单:“都好吃,不好吃,我就不卖了。要不,每样都给你们上一份?”
三十多岁的男人扫了一眼菜价,心中有些抽搐:“你们店这么贵啊?”
“我们店用料好,味道好,卖的是质,不是量。要是想要便宜一点的话也有,可以给你们下面条,一块五一碗雪菜肉丝面,还有一个鸡蛋。”
旁边的年轻人听到两人的对话,本来兴冲冲的表情,慢慢垮下来:“要不就吃雪菜肉丝面吧”
“我想吃三鲜面,有没有啊?”
此时,又有一群人来了,人员组成惊人相似,十几个很年轻的,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加几个凳子,两拨人正好把六张桌挤得满满。
后来的男人拿着菜单,扫了一遍,大手一挥:“上面的菜,给我每样上两份!”
店里瞬间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欧~~~~~”
先来的那些人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羡慕,男人抬手:“九碗雪菜肉丝面,两碗三鲜面,三碗红烧大排面”
没等他报完,后来的男人听见了,大声笑起来:“我没听错吧,冠军就吃这个啊?”
他身边的小子们跟着放声大笑。
他对着自己这边的人大声说:“这次咱们运气不好,输给他们,不要紧,好好训练,下次再赢回来,等拿了冠军,我去金古饭店给你们庆祝!想吃什么点什么!”
又是一片欢呼。
王雪娇从他们说话的内容猜出,他们是两个体育大学的足球队,今天在旁边的体育馆搞了一次全市大学生足球赛,只能吃得起面条的,是冠军,把菜单上的菜各点两份的是亚军。
这两家大学为抢生源,也算是多年对手了。
有什么比赛都玩命的抢第一。
冠军队的梁教练,是个吃死工资的普通老师。
亚军队的朱教练,头脑灵活,他甚至拉到了一家企业做为学校足球队的赞助商,每年企业都要给足球队不少钱,拿到名次的奖金另算。
这次队员们发挥得挺好,就是输给了运气,踢完了九十分钟,踢到了加时赛,到最后进入到点球大战,被进了一个球,这有什么办法。
何况名次也不差,得了亚军,企业主当场就给了三千块钱的奖金呢。
他听说附近有一家挺好吃的小店,当即便来了。
吃,也是无声的角逐。
我们拿了亚军都能吃这么好,哼哼,没来我们学校的后悔了吧!叫你认识的下一级学弟们来我们这呀~~
王雪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向朱教练热情推荐:“你们要不要尝尝清汤狮子头?就是贵点,三十一个。”
“!!!”朱教练都惊呆了,三十块钱?一个?狮子头?
他认真的确认了一下:“你说的是狮子头,是把猪肉剁得烂烂的那个狮子头,不是真的从动物园的狮山砍下来的狮子头吧?”
“哈哈哈,那肯定的呀,我哪有那本事,挥着菜刀去追狮子不成?”
朱教练不是很想点,但是,梁教练他们都往这边看呢。
刚才吹那么大,说去金古饭店都是想吃什么点什么,现在在一个街边小店,都做不到随便点,这不显得刚才好像就是在纯吹牛吗?
他扫视着众弟子们,希望他们能识相一点,说刚才的菜已经够多了,不用再点了。
他对十几岁的男大学生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什么人情世故?不懂。
他们只知道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学校食堂里有时候卖狮子头,要两块五一个,吃起来也蛮香的。
好想知道三十块钱一个的狮子头是什么味道呀~
他们一起充满期待地看着朱教练:“狮子头是什么啊?”
“狮子头还好吃啊?”
“要不买一个?我们大家分?”
也就是比拳头略大一点的猪肉,十几个人分?
怕不是要给梁教练那边看笑话。
朱教练心算了一下奖金,三千本来就是给学生们的,给教练还有一笔单独的奖金。
吃吃吃,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他痛快的大手一挥:“行,来十五个。”
王雪娇从仓库里拿出早上刚杀好的猪五花肉,让张英山把肉给切了:“把皮削了,切肉丁,跟筷子头差不多粗细就行了。”
“细细切做臊子?”张英山问道。
王雪娇摇头:“不是不是,切,不能剁,剁了口感就不对了。切成肉丁以后稍微在表面斩几下,不要切断。后面的事我来,你做其他的菜。”
张英山切肉,王雪娇切了一块柔嫩的冬笋。
五花肉切好以后,她往里加了蛋清、玉米淀粉,开始拌肉馅,抓起来再往盆里摔,免得肉馅上劲,吃起来就成劲爆大肉圆,而不是酥软狮子头了。
肉有了一些粘性后,王雪娇往肉馅里倒加了白胡椒粉的葱姜酒的混合液体,跟盐一起摔打。
等肉馅上劲,再加了一些白胡椒和冬笋丁。
王雪娇用手捏了一捏,能成团,再轻轻按一按,又散成一滩。
行,就是它了。
团好的狮子头,蘸上蛋清糊,放在未开的水里,撇浮沫,加葱姜黄酒和盐,再加一点糖提鲜,补一点白胡椒粉去腥。
几样爆炒的菜先上桌,酸菜水煮鱼一出,热辣香辛,一大锅饭弹指间灰飞烟灭。
另外那三桌吃面条的队员们太可怜了,用力吸了一大口从邻桌飘来的味道,趁着鼻子里的味道还没散,再用力往嘴里吸溜一口面条。
一个刚上大一的替补队员,用力吸了三口才吃一口面条,坐在他身旁的队友嘀咕了一句:“吸这么多下,你也不怕辣!”
吃炒菜的风卷残云,吃面条的慢慢悠悠,居然吃了好半天,他们都还在。
时间差不多了,王雪娇把狮子头盛出来,倒入早上刚吊好的清汤,还有用高汤烫好的小白菜。
学校的狮子头,就是按肉圆子做的,里面还加了很多淀粉,相当有嚼劲,吃起来好像火腿肠。
他们对这个狮子头的期待也是如此,没想到,一口进嘴,柔软似绵,又好像在吃云朵,汤的味道更奇特,特别特别鲜,但是吃不出来到底是哪种鲜味。
“鸡精,一定是放的鸡精!!我看过这个广告。”一个男生大声喊。
王雪娇大声为自己的菜正名:“我们不用鸡精!也不用味精!我们用的是真正的高汤!”
为了表示清白,她端来熬汤剩下的肉渣滓,给他们看。
看着那那么多散乱的骨头、肉渣,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叹。
连吃过见过的朱教练都震惊:“你们这个小店,下这么大的本钱,不会亏吗?”
王雪娇淡然一笑:“做菜是兴趣,要是真的想赚快钱,我就不开店了。”
朱教练一时兴起,问道:“女的做厨师?那你力气不小啊,能颠锅吗?”
“颠锅?那不是小意思?你们要不要点个扒全素,我当场表演一个‘顺手牵羊’!”王雪娇无比骄傲,顺手又推销出去一个价值十元的扒全素。
扒全素的食材没什么花头,全是素的果实类:胡萝卜、白萝卜、心里美萝卜、莴笋、黄瓜、南瓜、冬瓜。
切成片,调味,一片一片紧密叠好,像展开的花瓣那样铺在锅里,稍微煮煮,能晃动了,就是展示真正的技术了颠锅,又名大翻勺。
将整个锅举过头顶,让从锅的左侧边飞起,落下,这个叫“凤凰单展翅”。
不需要把锅举高,让菜从锅的前方飞起,落下,这个叫“顺手牵羊”。
王雪娇已经举了快一个月的石锁了,二十公斤的!
从刚开始需要两只手才能把石锁拎到腰,现在一只手就可以。
昨天,她去买炒板栗,见板栗摊没有顾客,便一时兴起,跟老板娘借了单柄锅,往里装了十斤的板栗带砂,她单臂持锅,仅凭胳膊的力量,就能轻松翻板栗,还能翻得很好看,引来不少人围观。
大家都喜欢这种带表演性质的销售,再加上板栗价格没上涨,老板娘的板栗跟着卖出去不少。
她盛情邀请王雪娇上午没生意的时候到板栗摊子来,表演现场炒板栗,出场费好说。
王雪娇没答应,卖板栗的老板娘非常遗憾地塞给她一斤店里卖的雪球山楂,并热盼她随时改变主意。
板栗和砂子翻起来,只要落进锅里就算赢。
这道“扒全素”,不仅要落到锅里,而且要整朵花的形状不变才算本事。
王雪娇昨天晚上试过一次,很成功,她对自己充满信心,反正大不了失败了,就不收费呗,这道菜的成本又没多少,主要是想在人前显个圣,不然,岂不是富贵还乡,衣锦夜行?
她在厨房里切菜,做菜,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把锅端出来,要当着众人的面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
大堂里有三个新来的食客,张英山给他们用折叠桌挤出来一个位置,就坐在朱教练的身后,还在看菜单,没点菜。
王雪娇端着锅,站在朱教练身边,讲解着这道菜要怎么样才算成功,不成功不要钱。
这就更让人期待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她。
铁锅加上菜的重量,在王雪娇手中,轻如无物。
她轻晃着锅,锅里的扒全素如同童话里的美丽七色花,随之晃动。
王雪娇深吸一口气,脚步猛然向前迈出一步,“顺手牵羊”就是要借着这股劲,让锅里的菜顺利翻身。
她的动作有点像击剑运动员,只是动作幅度没有那么大,把锅向前微伸,看似随意,实则腕上已用足了劲。
忽然,有人碰了她的胳膊肘一下,就这么一下,让她动作变形,她下意识地撤了一点力气。
花朵般的“扒全素”,变成了花谢花飞花满天,各种颜色的片片有的落在锅里,有的落在桌上,有的落在地上。
短暂的安静之后,完全不在乎人情世故的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称得上是王雪娇从业以来的史上最大翻车了。
王雪娇一怒转头,看见身后是那三个食客,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谁推我!”王雪娇恼怒地叫出来。
那三个食客的脾气也很大:“不小心推你一下怎么了?喊什么喊?!”
“老板娘,你别忘了,和气才能生财,像你这样的,要穷一辈子。”
“走了走了,不跟这娘们儿一般见识。”
三人很快走到店外的马路上,并快步往前走,朱教练觉得王雪娇翻车了应该会觉得很难堪,他起身摸钱包,打算付款走人。
忽然,他脸色一变:“我的钱包呢!”
一转头,就看见王雪娇提着大铁锅,一个箭步就冲出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