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狗剩拼命蹦跶,想跳到窗台上面看看里面,那里是怯懦的爸,犯遍刑法的妈,破碎的家。
无奈腿太短,根本够不着,它一边蹦,一边呜呜的叫:“怎么了怎么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你看看!连你的狗都很这么担心你!你就不能走正道吗!”于志雄痛心疾首!
谁能想到啊!
啊?!
别的女犯,涉及到暴力犯罪的最常见原因就是家庭暴力,不是被丈夫家暴一怒反杀,下手太重,就是有了情人,勾结情夫杀掉丈夫。
眼前这个女人,每次都搞这么大,但是每次的人证和物证都证明与她无关。
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么她是真无辜,要么她是一个犯罪天才,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于志雄加入光荣的警察队伍,就是想搞个大的,前两次,一个只是平平无奇的毒瘾,一个是“受害人”诈尸,自己都说是摔的。
虽然他觉得王雪娇此人有极大的问题,但是他没有证据。
这次,他确认过了,刘晋大腿上的血,真的是他自己的血,不是假血浆,也不是玉米淀粉,更不是番茄酱。
姚静脸上的掌印,也真的是被抽打出来的掌印,不是特效化妆。
一定是,绝对是!
再加上这么多女孩子,说是要去泰国当模特,一听就很假啊!这一定是涉及到重大人口拐卖案!
于志雄当即上报到了市局。
就是这个市局也很魔幻啊,他才放下电话不到五分钟,市局的车怎么就来了呢?
从市局的位置到溧石镇派出所,就算连夜飙车过来,也得开一个半小时。
“怎么来这么快?不会是”于志雄十分紧张,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王雪娇,右手下意识摸向了腰间。
“志雄~”嬉皮笑脸进来的人是钱刚,在他身后是夹着公文包的魏正明,以及神色严肃的韩帆,韩帆穿着防弹背心,手里提着一把大枪。
他们当年在市局组织的集训中相处了七天,一起混吃混喝,结束集训后,于志雄家的母鸡用生命见证了他们的友情。
友情归友情,该出示的证件还是要出示的,这是一起特大人口拐卖事件,要移交到市局处理。
魏正明的专业技能是琢磨物证,根据他与检方和法院数次打交道的心得体会,派出所从房间里抄出来的东西不足以证明这事跟特大跨国人口贩卖案有关。
每个人五千块,这个可以解释为劳务费。
火车票,那只能说明他们要去云滇,可以解释为去那里表演。
收了女孩子们的身份证和押金,只能说明他们做事不正规,现在公司和厂子里收身份证的多了,连现在的劳动法都没有明确规定不能收。
魏正明看着手里的资料,心里打鼓,问于志雄:“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对啊。”他觉得是。
他接到的报警是人身伤害,又不是贩卖人口,被害人刘晋、姚静和犯罪嫌疑人王雪娇都在呢,还有什么证据要搜集的。
刘晋,做了简单的包扎以后,上了警车。
周笑眉和姚静,分别是上了警车。
十几个马仔,上警车的时候大呼冤枉。
这一百多个姑娘都是证人,也需要去市局做笔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见来的是警察和警车,她们心里十分踏实,安静上车。
最重要的案犯、最凶残的嫌疑人、霸道嚣张、警察来了都还翘着二郎腿的王雪娇,还坐在原处,身旁一左一右是钱刚和韩帆。
钱刚想帮王雪娇把手铐解下来,王雪娇摇摇头,她在看着落网的人数。
不对,少了一个。
“快把我送回去,跑了一个,刘晋身边的老四,那个人身上肯定有不少事。”王雪娇低声说。
钱刚和韩帆两人跟于志雄打了个招呼,跟王雪娇一起上了车。
于志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像她这样的,肯定有很多手下,大概会在半路埋伏,把她救走。
穿着防弹衣,提着大枪的韩帆肯定就是来一对一,单盯着她的。
钱刚点点头,开着警车,在距离房子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停下了,在车上,韩帆帮王雪娇摘了手铐。
王雪娇快步赶回屋子,只见黑洞洞的屋子里,有一道白惨惨的手电光在晃动。
“卡卡”韩帆把子弹上了腔,准备进去。
王雪娇摆摆手:“里面有不少障碍物,一枪打不死他,小心他狗急跳墙,把证据给毁了。我先进去,。对了,他身上有枪,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你小心一点。”
最后半句,她说得轻描淡写,韩帆睁大眼睛:“他身上有枪你还进去,万一他伤到你”
“他敢伤他的金主妈妈?”王雪娇冲他一笑,大大方方开门进去了。
“谁!”黑影发出一声厉喝,是老四的声音,紧张接着,雪亮的手电光便向王雪娇脸上一扫,声音变得疑惑:“余小姐?你不是被抓了吗?”
“派出所能抓得了我?”王雪娇轻哂一声,“他们一个月不过几百块钱,我的兄弟带着钱,给他们每人塞上几千,有什么完不了的事?”
“是是是,”老四赔着笑脸,连声应和,“其实,刘哥也是个干家,但是不知怎的,就跟周笑眉和那个女人搅在一起,结果现在好了!被条子一锅端!哎!可惜了。”
那天在射击俱乐部的时候,老四也在,他对王雪娇的手腕和背景深信不疑,他早就想上位,只是刘晋一直在头上压着,现在刘晋铁定出不来了,要是能傍上金三角的大小姐,他老四不得在绿藤市横着走?
“余小姐,其实绿藤市是个好地方,交通便利,各种企业很多,有钱人不少”
王雪娇:“哦,所以呢?”
咋滴?这是开始找她招商引资了?
老四想转换赛道,为进招商局而努力练习?
老四见王雪娇还想继续往下听,便兴冲冲地介绍:“做生意嘛,黑白两道都得有点关系,有钱人,好吃好喝玩腻了,就想找点新鲜。现在肥狼毒蛇都被条子端了,刘哥哎,我看他也危险,如今绿藤市群龙无首,也只有我还算有点路子如果余小姐觉得绿藤是个可以发展的地方,我愿意效犬马之劳,只要余小姐稍微在李将军面前,帮我说点好话,愿意把最新的那几种药给我代销嘿嘿嘿将来,我绝对忘不了余小姐的提携之恩。”
王雪娇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们最新的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卖的。”
“是是是!”
“你得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别刚一入境,就被条子一锅端了。”王雪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刚才从溧石镇派出所毫发无损的出来了,你想证明自己能卖新货,是不是得上点强度?”
老四表情纠结,定在那里半天不动。
王雪娇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要一入境,就被一锅端”,这不就是让他拿出刘晋和周笑眉他们跟云滇方面勾结的联络方式、联络人、打款记录什么的,证明他有这方面的关系,可以保证货物运输入境后,可以快速流入内地市场。
真是脑子不好使,当坏人都当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快!把证据给我啊!
老四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了三个数字:110:“我要自首”。
她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老四低声说:“一会儿你就说你也是被骗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别的我来说。”
王雪娇:“???”
“哐!”守在屋外的韩帆和钱刚,听见王雪娇的声音,当即抬脚踹门,冲进屋。
老四一愣,出警好快啊。
转念一想,可能是刚才那批警察,回来想看看有什么漏网之鱼,正好在这。
他立即举起双手,王雪娇白了老四一眼,无可奈何地也跟着举起了手,毫无感情地念词:“我是被骗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帆从老四身上搜出一把手枪,一个**。
老四给出的资料有与泰国方面的联络方式和联络人,西双版纳那里接头人和偷渡小码头的老板,以及与之相关的汇款账户、假公司信息等等。
“他为什么要自首?”钱刚百思不得其解,难得在抓捕的时候逃出生天,不马上离开绿藤市就算了,还非得要自首?
王雪娇望着窗外,幽幽吐出一句:“他要证明自己。”
“啊???我不明白。”钱刚觉得自己已经挺二的了,也会冲动和逞强,但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把自己送进去这种事情,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干的。
王雪娇鄙视地看着他:“你要反思!你是警察,怎么能不明白罪犯在想什么?”
钱刚努力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你说!为什么!”
“他要证明他很牛逼,就算自投罗网,也能很快出来只是我很困惑,他这样的人应该还犯过其他案子吧,他怎么这么自信。总不能是他真的能做到完美犯罪吧那他还跟着刘晋干什么啊,单干不就好了。”
案件大部分是清楚的,只有刘晋为什么要自伤,这一点审了半天也审不出来。
刘晋只说是自己一时冲动,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开玩笑,余小姐都跟你们顶头上司曾云祥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玩枪了我敢说吗!说出来我还能走出看守所吗!
上次看守所里“自然死亡”的三个人,就是榜样!
费了半天劲,也没有结果,只能向王雪娇打听。
刘智勇看着王雪娇:“小王啊。”
“哎!”
“你说说,你是怎么让刘晋往自己腿上捅刀子的?”
王雪娇也不知道刘晋在射击俱乐部见过自己,只能猜测,是不是自己名声在外。
“我说他不讲规矩,他为了证明自己守规矩,就捅了。”
“他为什么要向你证明?”
“因为我说我是金三角李将军的关系户。”
刘智勇犀利的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他就信了?”
“嗯。”谁让李将军喜欢写回忆录呢!
回忆录也算是日记的一种变体咳,常言说的好: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上当方式。
如果没有上当,只能说明这种诈骗方式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王雪娇的手段完美符合企图通过贩毒发大财的犯罪心理学。
刘智勇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但是他对王雪娇这么一个普通家庭背景,不是警校科班毕业,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女孩子,居然能这么冷静从容嚣张的在犯罪份子之间周旋,感到不可思议。
到底是她天赋异禀,还是她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经历?或者是她家里有什么人能教她这些东西?
针对于警察岗位的政审,要从1999年才会有,审也是审直系亲属。
别说现在没有政审,就算是已经有了政审之后,杀人犯逃过追捕,成了看守所所长、成了法院执行局的副局长、成了县里的委员之类的事情,也能在新闻上看到。
刘智勇看着王雪娇,表情复杂。
王雪娇的表现一直挺好,非常积极热情。
但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有没有可能,她想干一票大的,才会努力表现?
刘智勇在王雪娇这里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让她先走,再从张英山那里打听。
他相信张英山在立场上绝对清白,也相信张英山的能力,此前,张英山觉得谁不对劲,就会死咬着不放,连局长和副局长,他都敢盯梢。
然而,连张英山都向他保证,王雪娇绝对没有跟黑恶势力勾勾搭搭,是一个可以相信的忠诚战士。
“天赋,完全是天赋!陈强演活了南霸天,让台下的小战士差点掏枪打死他,总不能说,演员本人就是当过地主恶霸啊。”
好像确实有道理。
这是绿藤市第一次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拐卖人口事件,市局非常重视,加班加点对涉案人员进行审讯。
根据周笑眉的供词,她是在卖珠宝的时候,认识了泰国某红灯区的大老板,得知那里对年轻漂亮的女性需求量很大,刚开始是那个大老板说她:“像你这样的女孩,在那里,一个晚上挣几千泰铢不成问题,运气好,还能挣到美元。”
她那个时候虽然心动,不过没有放弃用合法的手段让自己功成名就,结果到了溧石镇,她的梦想飞速破灭,山穷水尽之时,又想起了那个大老板的话。
不过,她想的不是自己去卖,而是让别人去卖,自己卖一晚上才能卖几个铺,不如收别人的皮肉钱更快活。
与大老板敲定具体流程和打款细节之后,她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溧石镇简直就是她的梦想之地:梦想着一夜成名一夜暴富的年轻漂亮女孩、巨大的人员流动性、互相不说真实身份的混沌
在市里绑架还得考虑不同的话术,用药、用车、用麻袋。
在这里,同一个话术,就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跟着走。
与泰国方面联络的人是周笑眉,与云滇方面的联络人是刘晋。
两人是主犯没得跑了。
老四的情况则十分微妙,以前他因为打架而被关过几天,当时双方都说是对方先动的手,最后对方也没怎么样,并且说不追究了,所以也没怎么处罚。
这回是派出所抓人的时候把他漏了,不是他暴力拒捕,他还主动自首了呢。
不仅如此,他提供的材料是给这次人口拐卖案定性的关键证据。
认罪认罪的时候,态度真诚,悔不当初,直说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他家上有老妈,下有老妹,一向对女性群体抱有深深的同情和关爱,如果知道是把这些人卖到泰国当妓女,他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从他加入的时间节点来看,他确实不是一开始就参与,而是中途才参与进来。
属于偶发性犯罪,又是从犯,有自首坦白立功情节。
符合取保候审条件。
王雪娇已经向局里汇报过老四的情况,得知他居然可以取保候审,十分惊讶:“他以前真的从来没有犯过案?指纹、血迹、头发、皮屑什么都没留下?”
确实没有留下。
疑犯从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只能按规矩办事。
过程正义是法制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王雪娇深吸一口气:“他出来,那就要找我了”
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露过真实身份,在绿藤市这些道上人的眼里,她始终是一个变态凶残还爱玩的金三角大小姐。
吴副局长和曾局长则对她这层身份非常欣赏,希望她能再接再厉,一举解决枪支案,明明三大黑枪基地和流入口岸都不是绿藤,结果绿藤反而成了附近六省一市最大的枪支弹药集散地,市局的老几位脸上都挂不住。
王雪娇要为自己发声:“我真的还能再继续吗?刘队都对我有意见了,他怀疑我。”
曾局长笑呵呵地安慰:“他做了那么久的刑侦工作,难免嘛。再说,我不也被张英山怀疑过吗?他跟了我好几个月呢!我爱人开始以为他想找我走门路,后来以为他想暗杀我,最后,不都证明是误会了吗,我也没有对他有任何想法,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措施,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没有做错什么事,就不用怕。”
“我是不是第一个被刘队怀疑的人啊?”
吴副局长马上回答:“不是!绝对不是!钱刚是第一个。”
“唉,都有第一个了,刘队怎么还没脱敏啊?”王雪娇叹了口气。
曾局长抱着大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一口:“你知道,我当警察的时候,最怕的是什么吗?”
“站在对面的是同事?”
曾局长满意地笑了,他与吴副局长对视一眼:“看看,我就说她很有天赋,一语中的。”
“对,即怕同事是卧底,迫不得已要伤他,又怕同事真的站在对立面,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破坏程度上,都会比普通的犯罪份子更加严重。”
曾局长的声音十分沉重:“老刘曾经哎,受过伤,你看见他胳膊上那道伤了吗?理解一下他吧。”
确实,刘智勇胳膊上有一道狭长的锐器伤,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了色素沉着、肉芽增生突起的长条。
“哦”王雪娇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片段:
刚参加工作的刘智勇与同事并肩作战;
工作一段时间后的刘智勇发现同事仿佛行踪可疑;
刘智勇不相信同事是叛徒,找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同事真的是叛徒,并杀害了刘智勇最敬重最爱的人;
刘智勇最终将变黑的同事绳之以法,大雨天站在墓碑前告慰死者。
惨!
理解!
太理解了!
王雪娇飞快接受了刘智勇怀疑她的原因,从办公室出来后,还向他投以同情的注视。
忙着工作的刘智勇感到一道灼灼目光,转头一看,是王雪娇。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悲悯、怜惜,似乎下一秒就要过来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
与刘智勇的眼睛对视,王雪娇开口,语气坚定:“刘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请等待我的好消息!我先走了!”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刘智勇困惑地看着从办公室里慢悠悠出来的曾局长:“她怎么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把上次你们队里的人偷吃方便面没给你留的事情告诉她了。”曾局长笑呵呵。
“哦几包方便面而已她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哦,我还把你抱住从楼上摔下来孩子的事情也说了,女孩子天生感情细腻丰富,听了你的故事,她差点在我办公室里哭出来,老刘啊,你做事也要讲究一下方式方法,不要让充满工作热情的同志寒了心。”曾局长飘然远去。
那一百多个女孩子劫后余生,继续在溧石镇等待工作机会。
从她们的口中,人们听到了王雪娇如何让犯罪份子跪在她面前自残谢罪的故事。
“假的,都是演的,不这样,我怎么救人啊?那些人,有刀有枪的,我有什么?”王雪娇努力解释。
之前还只是去派出所,这次人人都知道她去市局了。
与之前的恐慌相比,大家内心都平静了许多。
就如同西南边境有两个合成旅在演习,那几个小国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要是两个集团军在演习,嗐该吃吃,该睡睡。
能在市局进出自如,那是什么档次的选手?
反正不能是吃饱了撑的,在路边上随机抽个倒霉蛋捅着玩的“武疯子”。
所有地区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溧石镇也不例外。
现在这里看着热闹,其实也就刚起步了没两年,一切都还处于摸索阶段。
当地镇政府也没有把各位拍片的剧组当成财神爷供着。
简而言之一句话:没有提供必要的保护手段。
剧组能勾搭上本村的村老乡绅,那就安全了,没有人会找剧组麻烦。
勾搭不上的,就得给“保护费”。让闹事的别来折腾剧组。
这种零散收费的,就很不讲武德了,吃饱了就走,口袋空了再来,虽然不至于让剧组伤筋动骨,但是非常烦人。
剧组也想一劳永逸。
但是村老乡绅也不是谁的礼都收,不然所有剧组都去拜码头,最后所有剧组的事都要管,那还不把他们给累死了。
没有本地关系的剧组,便看上了王雪娇,有她这凶名在外的人物镇场子,就算是地头蛇也得老实点,人家有市里的关系!
别说现在没有出现劣迹演员就得全片下架的制度。
就算有,人家余小姐,那是劣迹演员吗!人家犯什么事了?!BIG胆!
高高在上、霸气外露、凶残嗜血的王雪娇,现在正在小院子里生气。
她看着胡嘉嘉和那几个被救的女孩子,鼓着腮,气呼呼:“我都跟你们说了,他们不是好东西,你们非要去,去就算了,还跑到他们说话的地方转圈,转圈还往房间里面跑!要不是我装神弄鬼吓唬他们,你,还有你,都死定啦!”
胡嘉嘉和那个差点跟她一起被拖出去的妹子陪着笑:“哎我那不是被钱迷了心窍嘛,您消消气,现在我已经明白过来了!”
“明白?迟啦!你们已经被埋在后山的土包包下面了!”
另一个女孩子也陪着笑:“我请你吃果丹皮山楂片要不要?”
王雪娇大怒:“哼!我这么没有出息的吗!告诉你,想哄好我,没这么容易!起码得给我一包麦丽素!”
她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已经开过封的麦丽素,抖了抖,为难道:“哎呀,只剩一颗了。”
王雪娇从她手中夺过麦丽素,丢到嘴里:“这是利息!”
张英山在旁边晒被子,转头看见王雪娇坐在椅子上,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脸上故作生气,眉眼间却满是快乐的笑意,含着麦丽素的嘴角得意向上扬起,看着她的脸,好像春天已经提前到来了。
端着水盆路过的老倪看了看张英山,顺着他的目光再往王雪娇脸上看,露出了解的表情:“化妆师眼睛粘在人家身上,抠不下来了。”
“啊,我没”
“要套关系,就早一点,现在想跟她拉近乎的人多呢。”老倪抱着盆,慢慢踱回屋去了。
女孩子们之间的对话已经从跨国贩卖人口,到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好剧组,飞快地进入男朋友应该找什么样的阶段。
胡嘉嘉希望能找到一个家世好,能让她不再为衣食烦恼的。
另一个要帅的,还有一个要雅的。
王雪娇:“我比较喜欢志趣相同,在一起的时候会比较快乐。”
“哦~~~你好直接哦~~~”女孩子们挤眉弄眼。
“快~乐~”
“嘿嘿~多快乐~”
王雪娇:“你们这些人,脑子真是太黄暴了。”
要是晋江让你们这些人做审核,日子就没法过了!
胡嘉嘉认真提醒:“你是不是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啊?”
“怎么说?”
她犹豫片刻,左右看了看,发现张英山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她便附在王雪娇耳边:“我跟你说,五分钟真的很短”
“啊?哦”那可不嘛,五分钟确实很短啊,刚好能把方便面泡开。
王雪娇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
胡嘉嘉又好心提醒:“听说男的年纪上去以后,时间还会更短的”
王雪娇愣了一秒,终于理解她在说什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不是怕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好坏嘛,光长得好看是不行的。”
王雪娇感觉她好像有一个固定的指向目标:“你不会说的是”目光飞快向张英山的方向瞟了一眼。
胡嘉嘉微微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试过了?”王雪娇眉头微皱。
“不是不是!”胡嘉嘉赶紧摆手,“你们上次这个墙壁很薄的,不想听都能听到。”
王雪娇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张英山,努力憋着笑:“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提醒!”
差点被卖的恐慌、阳光下聊天的闲适,最终都成为漫长人生中的一段插曲,真正的主乐章依旧是生活。
王雪娇的戏已经杀青了,就靠轩辕狗剩帮大太太宅斗养家糊口。
每天早上四点,小院里的人们依旧要为了身上衣裳口中食而蹲守在长街一角,等待剧组的人过来,把他们挑走。
“哟,你怎么在这啊!”齐哥看见王雪娇靠在墙边,穿着厚棉袄,缩头又缩脑。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怎么,招人的又开辟新战场了?”
“跟我来。”齐哥招招手,王雪娇紧跟在他身后。
“咦,还真的是新战场?”齐哥带她来的院子,在前天的时候,还没有人租住,现在里面挺热闹,看样子已经入住了一个剧组。
齐哥飞快地向王雪娇介绍了一下情况:“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导演,你不用紧张,随便说就行,只要你别打他别骂他,保准能上戏。”
王雪娇:“???”
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他骂他,我是什么变态吗?
她随口应了一句:“他脾气这么好啊?”
齐哥嘿嘿一笑:“现在整个镇子谁见着你会脾气不好啊,多少剧组都想请你去镇场子。你不是让那个谁,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嘛,有你在,就没人敢来剧组闹事了。”
王雪娇:“懂了,我就是天上降魔主,如同人间太岁神,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
没有什么文化的齐哥冲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余小姐真有文化!”
院子里黑压压的人头里面,有一颗非常耀眼的圆球,那是一个刮了光头的脑袋,一丁点黑色的发根都没有,而且亮度惊人,仿佛打了一层高光蜡。
王雪娇第一个想法:头型真好。
第二个想法:冬天没头发不冷吗?
齐哥带着王雪娇走进院子,客气地喊了一声:“庄导!余小姐来了。”
王雪娇眨眨眼睛,痛失本名。
闪亮的圆球转了过来,露出了一张神似小火车托马斯的脸。
“余小姐,幸会幸会啊!”庄导热情握住王雪娇的手,“果然生得气质绝佳,颇有风韵。”
“谢谢,请问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庄导满脸笑容:“是这样啊,我们这是一部现代犯罪剧,计划四十集,缺一个女五,不知道余小姐是否有兴趣?”
女五戏份应该跟大特差不多吧。
庄导又继续说:“我们会按照一天三百块支付您的片酬。”
嗯嗯,中特一百,大特三百,合理。
王雪娇神色平静,淡然道:“钱不钱的不重要,我主要看剧本质量、角色契合度和制作水平。”
“说得太好了!像余小姐这样对艺术有追求的人,正是我们剧组需要的人才。”
“那有剧本分集大纲和角色的人物小传吗?”
“有有有,小亮!把剧本拿出来!”
剧的名字叫《梦的灰烬》,说的是在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在沿海某城市边,有一个大企业家经不住利益的诱惑,最后走上犯罪道路的故事。
王雪娇的角色是拉大企业家下水的女反派。
她有着不幸的童年,过于缺爱所以嫁给了一个家暴男,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了,捅死了家暴男,被判入狱,出狱后对公检法彻底失去信任,与境外组织勾结,拉企业家下水,在跟他沆瀣一气的过程中,产生了真爱,最后死在他的怀中。
王雪娇:“我有一个问题啊,这剧是希望观众同情反派,怜爱反派,为两个反派之间凄美绝望的爱情流泪吗?”
“哈哈哈,那肯定不是啊。”庄导大笑,“主角是男检察官和女警官。不过嘛,反派也不能是总是脸谱化的扁平角色,一看就贼眉鼠眼,我们这部剧啊,是想挖掘反派的内心,讨论他们为什么会一步一步走上犯罪的道路。国外的《教父》不就是黑手党的事嘛,国内全是伟光正的剧,观众都看腻了。”
王雪娇:“我怕人看了我演的角色,觉得这角色干的事很帅气,很值得模仿你还记得《加里森敢死队》吧,还记得它是为什么被禁播的吗。”
江湖传闻,是因为有一伙人偷了博物馆,留下名号:加里森敢死队。
不过现在对国内的片子审核制度还没有这么严,尺度大的很。
庄导对王雪娇的“禁播警告”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以为王雪娇是担心片子被禁播,会克扣她的钱。
当即表示:“你的钱是日结,就算被禁播了,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
“我是在乎钱吗!我都说了,钱不钱的不重要!禁播了,我还怎么露脸?我不露脸怎么拿飞天奖的最佳女配?我不拿奖,以后的片酬怎么提高?”
原来不是要钱,而是要名。
剧组请王雪娇主要是为了请她当保护神,不想得罪她,既然她自己愿意演纯坏的反派,那就按她的意思改,反正跟她有关的剧情加在一起不超过两个小时,不会对跟组编剧造成太大的伤害。
从分集大纲来看,枪战戏份很多,这些枪都是现代型号,跟民国剧组那些一眼扫过去都是“汉阳造”“三八大盖”不一样。
很好很好,说不定,这个剧组也能摸出点线索。
“这么多枪啊?你们的烟火道具师不会是陈大麻子吧?”
“对对对,就是他!我们这边需要拍枪战爆破戏的时候,他那边正好结束,余小姐也认识他?”
“知道,不过不太熟。”
齐哥笑道:“我在那边的活也要结束了,会跟陈大麻子一起过来。”
“真巧,我们又可以重新相会在同一个剧组啦。”王雪娇全身上下透着与故人相逢的快乐。
要是你们俩身上有点什么事,正好一网打尽,都不用我到处跑啦!哦耶~
与王雪娇相关的第一场戏,是王雪娇在水边钓鱼,遇到同样出来钓鱼的大企业家。
她要展现出一派从容悠然的知性气派,并且要钓上来一条大鱼,让大企业家觉得“居然喜欢钓鱼,你好特别,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王雪娇此生唯一钓过的鱼,是钓鱼玩具里的塑料鱼,鱼嘴里面放着一个吸铁石,钩子上装着一个小铁块,在鱼嘴一张一合的时候,用铁块对着吸铁石,把塑料鱼钓上来。
“这我不会钓鱼,我得去学学。”王雪娇打算找个专业人士。
道具师:“不用担心,我们会在鱼钩上挂鱼的。”
“不是有没有钓上来的问题,是有一些动作,特别是鱼快要上钩时候,是有技巧的,如果鱼线一动,我就直接拽上来一条大鱼,也太假了,精通垂钓的大企业家还夸我,岂不是一看就是狗男女要搞奸情。”
她不希望坏人被人同情,但不代表她接受坏人是弱智。
反正要学,也是她学,道具师不再管她。
钓鱼的地方是伪装成湖泊的村里大鱼塘,鱼塘有承包人,承包人从打窝开始,耐心教了王雪娇一些基本要领。
王雪娇往鱼塘里撒了十次饵料打窝,什么都没有钓上来,她一怒之下,又往鱼塘里撒了五次,想撒第六次的时候,二十斤装的饵料包已经空了。
鱼塘主背着手,摇着头,往家走:“鱼都吃饱了你还钓什么?”
王雪娇“哼”了一声,可恶!不是说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不知道自己会吃饱吗!
周围的工作人员闷声偷笑,不敢说话。
王雪娇清了清嗓子:“哎,其实!应该是用的饵不对,你们有没有听说,有一种鱼专吃腐肉,水里的尸体捞上来,剖开肚子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鱼。”
有临时被雇来的杂工不知道余小姐的威名,跟着说笑话:“哈哈哈那你是要扔一具尸体下去钓鱼吗?”
王雪娇双手一拍,满脸笑容:“哎~~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随机捅个人~”
开玩笑归开玩笑,王雪娇还是很不开心,她学了那么久,没道理连鱼塘里的鱼都钓不上来。
可恶,钓鱼佬永不空军!
夜深人静,王雪娇带着钓具悄咪咪地溜到剧组包下的鱼塘边。
我,王雪娇!今天一定要钓一条大的上来,一雪前耻!
为了给自己一个大保底,王雪娇还准备了一个巨大的网兜,实在钓不上来,就用网子捞,不炸鱼电鱼是她最后的底限。
王雪娇按照标准姿势,抛竿入水,等了一会儿,漂子动了。
不愧是她斥巨资两瓶乐百氏奶,跟村里小孩换的苍蝇漂!
她用力拉扯鱼线,好沉!好重!大鱼耶!!!
“一、二、三!”王雪娇用尽全力,拉动鱼线,扯上来一个挺大的物体,看着怎么这么像个人呢?可是闻起来又没有腐肉味儿。
王雪娇蹲在地上,发现那玩意儿是被防水布包起来的长长物条,一圈一圈的用胶带和绳子捆着,王雪娇本想拆开,转念一想,绳结应该保留下来,说不定有用,便掏出刀子,将绳子和胶带小心割断。
女一苏殊跟男一宇文锋这会儿正在谈剧组恋爱,也就是两人各有男女朋友,在组期间寂寞无聊空虚冷,便临时找个感情的寄托,白天假装互相不认识,晚上没事了,偷摸溜出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说说心事。
两人去了平时晚上鬼都没有的鱼塘。
没有鬼,有人。
人蹲在地上,右手抓着刀子,用力往下割开什么东西。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白天的时候,王雪娇说过的话。
“啊!!!!”
“呀!!!”
苏殊身子一软,往宇文锋身上倚。
宇文锋想都不想,把她往旁边一推,拔腿就跑。
摔倒在地的苏殊看着手提利刃的王雪娇向她一步步走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67章
等了很久,刀都没有落下来。
苏殊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被吓了一跳,王雪娇蹲在她的小腿边,认真地盯着看。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她吓得舌头都打结了,“我肚子小,腰细”
王雪娇:“???”
什么情况?她见苏殊摔倒,又一动不动,半天不吭声,还以为她摔断了腿或是扭伤了脚,好心蹲下来想评估一下伤情,来决定是把她扶起来,还是叫120过来。
结果这女人还炫耀上了,腰细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可能当上女一就是这么骄傲。
苏殊见她眉头皱起来,眼神里带着凶煞气,更紧张了:“我肚子里装不了多少鱼!剧组里又没有冰箱,你要这么多鱼干什么呀!”
王雪娇:“???”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她冷冷看着苏殊:“能站起来吗?要叫救护车吗?还是我把剧组的人叫来把你抬回去?”
苏殊见她一脸的不耐烦,又听见了救护车、剧组的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你你不杀我啊”
“杀你干嘛?又不是肉不够吃,我在练习钓鱼。”王雪娇见她精神挺好,能说会动,骨头没变形,脚腕没肿大,连一块皮都没破,便懒得理她,转头走到鱼塘边,继续看着被自己钓上来的东西。
见王雪娇不理她,苏殊的紧张感慢慢消失,这会儿回屋休息,想到隔壁睡的就是宇文锋,她就一阵恶心。
进组以来,他一直表现的特别绅士,特别会照顾人,她就是被他打伞的时候会偏向她一点,遇到门的时候,他会快走两步,先上前开门之类的细节打动,亏她还感动于现在像他这样细心体贴的好男人不多了,结果遇上事,一下子原形毕露。
“谢谢你我没事”苏殊自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幸好冬天穿得厚,除了摔地上给震了一下,没有别的不适感。
为了表示友好,她向王雪娇那边走了几步:“你钓上来一个什么啊,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王雪娇继续划绳子,等到把所有绳子和胶带全部割断,再打开防水布。
一具人体赫然暴露在月光下。
全身皮肤苍白、肢体僵硬、脸上嵌着一对大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上方的空气。
“啊!!!!!!!!”刚刚调理好情绪的苏殊发出了比刚才更加惨烈的叫声。
她转身就跑,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居然一次都没有摔倒,非常利索的跑回了剧组所在的院子。
没过几秒,屋子里便亮起了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过了十分钟,“哇偶哇偶哇偶”来的是警车。
从车上下来的又是于志雄,他单手握着枪,带着一分从容,一分随意,七分的漫不经心,还有一分的小激动。
“我就知道”
于志雄现在已经麻木了,接到110指挥中心转来的电话,但凡是关键词里有:“血”“伤”“毒”“尸”等等字眼,他都有心理预期能在现场看到王雪娇。
昨天有人被伤了眼睛,报警人说伤人的已经逃蹿了,于志雄满怀期待赶到现场,结果发现此人是在杀猪的时候,被拼命挣扎的二师兄踢到了,伤人的二师兄跑出村子,村民向警察求援捉猪而已,莫名的还有一点小失落。
今天!现在!果然!又是她。
报警人在电话里面把王雪娇下午开玩笑的话都说了,说要杀人钓鱼,还真的杀人了,这不就严丝合缝了吗!
王雪娇熟练地放下刀子,蹲到一边:“是假人,你自己看。”
光头、大眼、没有一丁点颜色的嘴唇、穿着普通的大棉袄,衣服上有刀伤和弹孔,破口露出大片大片的棉花空气里没有一丁点尸臭味儿。
于志雄抬手戳了戳假人的脸,触手梆硬,这玩意儿甚至都不是有弹性的塑料假人,就是非常纯朴的木头假人,商场里面用来展示衣服用的那种。
“……”于志雄沉默片刻,看着王雪娇:“我们打个商量,下次,你能不能在我上白班的时候再惹事?”
“行,我下次注意一下,对了,你什么时候上白班?”王雪娇答应得非常痛快。
于志雄深吸一口气:“你还想有下次?!上次你怎么跟我说的,事不过三!”
“嘿嘿嘿,上次说的是绝对不会在派出所让你再看见我,这不是”王雪娇伸出手,展示水波粼粼的大好鱼塘,“不在派出所嘛。”
鱼塘主人闻讯赶到,看了半天假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不是我们家的东西,可能是剧组的人乱扔的。”
王雪娇问道:“被布包得好好的,应该不是乱扔的吧。”
“哈,那你是不知道他们闲起来会干出什么事来以前我还在鱼塘里捞出过枪,就是有人跟管道具的吵架,偷摸把道具枪都扔进来了,还有把炸药扔进来的!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鱼塘主人嘀嘀咕咕。
对于那个假模特的态度,他一摆手:“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们要是不想管,就搁垃圾堆里别给我扔回去啊!吓着鱼!”
鱼塘主人就这么走了。
于志雄也走了,临走之前让王雪娇把那个破木头处理掉,不要随便扔到垃圾堆里,要扔也得切成小木块,不能让人看出人形,省得吓到别人,他又得再来一次。
“好吧”王雪娇恼怒地踢了假人一脚。
剧组里的人不愿意沾上是非,对人形的物件也有那么一些迷信。
警车的引擎声还没有远离,小院里就已经有笃信命理风水的人开始编故事了:鱼塘的位置是东南角,冲煞之地,极阴,八柱身弱的人去了就要生病。
那里放的假人,应该是给命中有水难的人做替身的。
城里有个司机梦见自己撞死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于是他找到了一个穿着跟梦里一模一样红衣服的人。
司机给了那个人一百块钱,说要买那个人的衣服,那个人一口答应,把衣服卖给他了,司机把衣服铺在地上,开车碾了过去。然后这个卖红衣服给司机的人就身体特别不好,经常生病,都说这个司机太缺德了,所以后面再有什么事,就用假人代替。
把假人捞出来的王雪娇,等于是中断了祭祀过程,只怕现在因果已经转移到她头上,会有祸事降临在她身上。
话音刚落,他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说话了,转头一看,王雪娇一只胳膊夹着假人,站在窗外,冷冷地看着他。
他吓得赶紧捂住嘴,把头缩了下去。
“你连司机跟红衣服的人交易和红衣服人的后续都得这么清楚啊,你是中间人吗?”王雪娇冷笑一声,径自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去了。
不让扔回鱼塘、不让扔进垃圾堆!
大半夜的要她分尸啊不是,是锯木头,而且,还要求锯成看不出人形的小块。
哎,我错咧,我真的错咧,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大半夜的起来钓鱼。如果我不起来钓鱼,就不会钓着假人,如果钓不到假人,我也不会沦落到一个人要把假人锯成块的伤心境地。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锯吧
王雪娇把假人立在屋子的一角,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这假人其实挺不错的啊,她有一件呢子外套,怕皱,总得找个地方挂着。
但是衣服架子不太好,会把肩膀部分的布料给撑变形,变形时间要是太久的话,就真的回不去了。
眼下这个假人,本职工作就是用来套衣服,就它了。
王雪娇把假人身上穿的棉袄脱下来,打算把里面擦擦,套上她的衣服,忽然,她发现假人的木头本体有很多圆形的洞洞,集中于左胸附近。
圆洞洞有大有小,边缘有微焦的痕迹。
“嘭嘭嘭”,自从知道张英山的床头跟自己的床头只隔一堵薄墙,王雪娇找他连门都懒得出了,有事拍墙。
过一会儿,张英山就来了:“什么事?”
“看这个。”王雪娇指着假人身上的洞洞们,“你看这个是用冲击电钻给钻的,还是子弹给打的?”
张英山端详片刻:“子弹,三种不同的口径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跑回屋,取了手电筒,对着其中一个圆洞照了照:“里面有一个弹头”
话音未落,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刀,递刀的王雪娇特别体贴地问:“嫌粗吗?我这还有洋钉。”
“可以的。”张英山小心用刀尖伸到圆洞里拨弄了几下,一手拎着假人,一手把弹头倒出来,在灯下仔细分辨,最后得出结论:“是黑星”。
王雪娇一脸的嫌弃。
黑星是国产七七式手枪的绰号,与五四式和**式并称为“警用三大件”,但是,名声最差。
在2002年,它曾创下一个优秀战绩:一个在火车上持刀行凶的歹徒,胳膊和肝脏被七七式打中。
别说子弹了,就算是被刀子捅了肝脏,也不能这么精神。
然而,歹徒活蹦乱跳地劫持了一个人质,蹿下火车。
好消息是,它对所有人类一视同仁,另一个歹徒把警察手里的枪给抢了过来,对着一个刑警的腹部连开四枪,刑警没事,一个乘客头上中了一枪,乘客也没事。
不过么,尽管七七式的质量特别特别的拉胯,到底是真枪。
在溧石镇,只有派出所配拥有它,别的地方不应该有。
根据派出所枪支管理办法,里面的同志们就算想练枪,也不应该在假人身上练,更不会偷偷摸摸把假人沉塘。
“就算这个假人跟另一个假人私通,也不至于身上挨这么多枪子儿再被沉塘。”王雪娇一本正经地说。
张英山接话:“应该就是试枪。”
“试枪我懂但是,后面山上那么多麻雀不都能打么,这边也不限气枪,剧组整天炮火震天的,偶尔有点枪响,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为什么要用假人试枪,而且还包起来,藏在水塘里?有这么穷吗?买不起第二个假人?”王雪娇百思不得其解。
张英山也暂时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做:“捞出假人的事,明天就会传出去,我先去剧组,弄个差不多的假人来,假装烧了,我想把假人放在水塘里的人,会特别关心假人的处理,你注意观察一下。”
凌晨三点,拍夜戏的人还没收工,其他人还没出来找工作,张英山从被剧组废弃的垃圾里扒拉出一个“死状”更加惨烈的假人,偷偷拖到小院里,给它穿上衣服。
早上七点,两人把假人拖到垃圾堆旁边,王雪娇点了把火。
昨天晚上的事果然很多人都知道了,村民、没被挑走的群众演员、暂无戏份的正式演员,暂无工作的工作人员都围了过来。
所有人都特别关心假人的处理。
所有人都好奇王雪娇昨天的经历。
所有人都想知道假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符号,有没有什么符咒之类的东西
观察人群半天,王雪娇也没看出来谁是把假人打死被沉塘的凶手。
“我哪知道,反正一甩钩,就钓上来这么一个玩意儿,老曹不让我扔回鱼塘,警察不让我直接扔到垃圾堆,非要我切成一块一块的,尼玛,我哪有这个闲工夫给它切成小块,不如一把火烧了省事。”
王雪娇脸上的不耐烦和抱怨完全是真情流露,听到别人问她有没有看到假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的时候,她的态度是:“干嘛?我还要跟这个假人认亲啊?看它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大半夜的不睡觉,脱假人衣服玩干什么。”
还有人问:“你就这么直接烧?”
王雪娇:“那应该怎么办?给它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再请一班和尚一班道士,围着它转着圈圈吹唢呐?”
众人哈哈大笑,看得出来,王雪娇对被迫给假人安排后事非常不满。
假人烧完,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不管是现代剧,还是古装剧,都有很多假人,用来被万箭穿心、用来跳崖、从楼上摔下来
在溧石镇就有一个小厂,专做假人生意。
以前给商场服装柜台供货,现在溧石镇影视产业需要他,他就做起了这种有头有脸,虽然假,但没有那么假的假人。
王雪娇去他厂里转了一圈,就是被沉塘的假人没错,至少说明与此事相关的人就在溧石镇。
但是所有假人都是从同一条流水线上下来,长得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
甚至都不存在什么不同批次不同颜料的差异。
小老板跟原材料厂商都建立了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已经好多年没有改过了。
这种低档产品,也不值得改进配方工艺,不管是木材厂还是油漆厂,也从未改变过。
完全没有办法从配方上找出假人的生产批次和销售时间。
王雪娇很惆怅:“哎,为什么别的警察都能正好赶上特殊的生产批次、特别的品种、独一无二的专利产品,就一下子有线索了。我这什么都没有这个小破厂连个销售往来台账都没有!居然是在练习本上记的!”
张英山安慰她:“也许我们只是做的不够细致,我记得有好几个案例,都是别人已经查不出来了,才转交到市局,发现蛛丝马迹以后,再去反查,就能查出来了。”
“哦”王雪娇觉得自己已经很细致了,她连假人那个能活动的头和四肢都拧下来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从警不到半年的王雪娇,已经感受到一点线索都没有,半点曙光也看不见的焦躁。
她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接触的破不了的案子越多,心境会越平和,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
“不是”张英山摇摇头,“就连老刘,心上都有一个悬案,七四年的命案,一直没破,现场只有半个脚尖的脚印。”
“哦!!!我见过!”王雪娇想起来了,“我在他桌子的玻璃台板下面见过,他怎么执念那么深啊?”
张英山说:“死者是一对母子,成份不好,当时去看的人都说,应该是母亲接受不了丈夫的死,也忍受不了天天被游街,就不想活了,担心自己死后孩子无人照顾,会过得更加凄惨,就勒死了孩子之后,自己上吊。
只有老刘坚持,那是谋杀,不是自杀。
所有人都说他错了,是在浪费时间,他不信,一直追查到今天。”
王雪娇忽然压低声音:“你的时代,这案子也还没破吗?”
“破了,确实是他杀。”
“那你不想办法给他透透题?”王雪娇听曾局说了刘智勇的故事,心中对他万分同情,更想帮帮坚持信念的人,不让他们的期望落空。
张英山垂下眼睫,声音低低:“不是我不想帮他,第一,我不知道凶手还是不是那个人了。第二,就算还是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我的时间里,那个人是老刘出差的时候意外遇到的,那人一直在全国流蹿。第三,我除了能说我也赞同是他杀这个观点,我什么也做不了。
老刘去的时候,都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当时毫无现场保护意识,谁的脚都能随便踩,谁的手都能随便摸,门都是被报警的邻居暴力砸过的。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凶手是邻居、同事、亲戚还是别的什么。”
王雪娇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你说的没错好吧,我现在拥有跟市局刑警队长同款的烦恼了。不知道曾局长有没有我得努力向局长看齐。”
张英山看着她的眉毛都垂搭了下来,好像有些沮丧,抬手按住她的眉尾往上挑:“你的运气一定会比他好!”
“为什么?!”
“因为我给你化了开年鸿运妆,他没有!”
“噗哈哈哈哈哈,什么人啊,拐着弯夸到自己头上了。”王雪娇大笑出声。
她的沮丧走得真快,原本张英山还在想应该怎么帮她疏导心情,没想到,一下子就开朗起来,他的心中也好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似的松快开心。
暂时没有线索的事情,就暂时不要去想,免得把自己逼得精神衰弱。
王雪娇决定努力跟陈大麻子和齐哥他们联络联络感情,兴许会什么新发现。
他们要下午才来,今天上午先拍室内文戏。
王雪娇饰演的女五今天跟几个太太们一起打扑克,在牌桌上,王雪娇用千术,适时的控制赢和输的节奏,让需要哄的大人物太太赢得非常舒服。
剧本里的千术是导演直接从《赌神》里复制的,开拍前,导演说了玄幻部分由剪辑完成,不需要王雪娇亲自参与变牌。
甚至连动作都不用担心:“我们计划请手替,你只要保证眼神和表情到位就可以了。”
“我会一点动作,你看需要什么。”王雪娇拿起扑克,单手切牌,洗牌后抹开,再用一张扑克将一侧挑起来,让铺开的扑克们立起来。
王雪娇看剧也讲究一个深度体验,看《新白娘子传奇》要在头上顶一块窗帘布,看《赌神》也跟着周润发一起练了很久的手法。
后来她看到钱刚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把魏正明和韩帆骗得团团转,觉得更帅了,按着钱刚的头,强迫他教自己。
钱刚教她之前,十分忧虑:“娇姐,你可不能用这手法真的去赌博啊。要是被赌场抓到,是要被打死的。”
王雪娇佯作恼怒:“你都没去赌场,我为什么会去!再多嘴,不给你吃饭,你自己去吃对面的烧饼吧!”
钱刚这才教她,其实跟变魔术差不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转移注意力,以及以极小的动作把牌弄走。
刚开始王雪娇的手指没那么灵活,她真诚地向钱刚请教:“我是不是应该练练习从滚水里面夹肥皂?”
钱刚:“请小偷工会的成员不要玷污我们赌鬼行业!跨行展业可耻!”
皇天不负苦心人,王雪娇抱着有朝一日潜伏进赌窝的梦想,练成了换牌偷牌大法。
万万没想到,没当成去赌窝的卧底,反倒先拍上了电视剧。
王雪娇随手洗牌,洗完抽出五张牌,挨个翻开,10、J、Q、K、A,一水儿的黑桃同花顺:“这手法可以吗?”
庄导叹为观止:“卧槽?我以为周润发的片子都是剪辑出来的,你这手法真漂亮。”
“没什么,学过几天魔术。”王雪娇随手将扑克一收,放在桌子正中。
她只会摆黑桃同花顺,要是再多装一会儿就露馅了。
庄导根本不相信这是魔术,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能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女人,什么都会。
“开始!”
在开机之前,王雪娇的威名远播,跟她一桌的三个女演员都很紧张,特别是一桌子身份最高的那位车太太,她是男二的妈妈,在剧情里,有一些需要她表现出嚣张气焰的对话。
要是平时,别说仅仅是讲台词,就连抽耳光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
车太太听说了,那个在拍戏的时候让王雪娇来来回回跪了好多次的女人姚静,被人把脸打得像个猪头,她相好的男人想帮她出头,结果被王雪娇制服,跪在地上往自己的大腿上捅了一刀。
太可怕了!
她心慌意乱,又不得不按照演员的自我修养把台词讲完:“慧慧,你不是打牌很厉害吗?怎么今天老输?是不是故意讨好我?让我知道,我可是不依的哦。”
车太太的声音颤抖地厉害,语气讨好谄媚,音色还是夹着的,跟习惯被别人讨好,从来都是俯视别人的角色设定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光是声音,就连表情都紧张地像只小仓鼠,要是王雪娇皱眉向她扫一眼,她会立马蹿到角落里躲起来。
由于她的表现实在太差,NG了好多次,她更慌了,那天王雪娇刚来的时候,她听见王雪娇的豪言壮言,说想拿飞天奖的最佳女配。
要是整个片子都很烂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报送,更别提什么最佳女配了。
到时候,这个余小姐会不会迁怒于她?
她心中有苦难言,只怨恨庄导干嘛请王雪娇啊!
又NG了一次,庄导看出她状态不对,便宣布休息五分钟之后再拍。
车太太坐在沙发里,努力想要平复心情,但是越想不紧张,就越紧张。
一抬头,发现王雪娇就站在她面前,鬼鬼祟祟的,她害怕极了,很担心王雪娇是来训她的。
王雪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长方型的扁盒子,上面写着“华华丹”:“我看你有点紧张,要不要来点?”
“不不不”车太太连连摆手,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万一是成瘾性的药呢。
“哦”王雪娇在她身边坐下,“你中午有没有想吃的?”
这句话在车太太的脑海中迅速构成一个等式:
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今天晚上就不用吃了你活不到晚上!
车太太瞬间脸色苍白,一口气差点没接得上来。
见她摇摇欲坠,一旁的群众演员胡嘉嘉忙跑过来:“是不是低血糖?”
王雪娇:“我不知道啊!”
“有糖吗?”
“没有哇!”她不爱吃糖,就喜欢吃华华丹。
胡嘉嘉眨眨眼睛:“不是!昨天秦燕不是给你买了一整包麦丽素吗!”
“啊!哦哦哦!”王雪娇想起来了,她收到之后就随手揣进棉衣的兜里,彻底忘到九霄云外。
“你等等”王雪娇起身急步往楼下更衣间跑,楼梯上传来一连串“噔噔噔”的脚步声。
过了几十秒,又就听见楼梯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还有一声惊呼“哎呀妈呀”!
王雪娇手里拿着一袋麦丽素,一手捂着膝盖,一瘸一拐的跳着进门,眉毛揪成一个结走进门,看眼圈红红的,隐隐有泪光。
车太太虽然怕王雪娇,见此情景也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王雪娇还捂着膝盖,苦着脸:“刚才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腿了,疼”
她把一袋没开过封的麦丽素递给车太太,一手抹了抹眼泪:“肉薄的地方撞一下真疼。”
王雪娇两个嘴角往下垂,眼角充满了哀怨,眼睫毛上沾了几点晶莹的泪珠,分明是一个娇娇女,哪里有半分传说中邪恶残暴的样子。
把车太太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都给看心痛了,忍不住伸手给她的膝盖揉了揉:“要不要涂药啊?”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正说着,车太太的手碰到疼的地方,又是一阵酸痛,王雪娇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可恶啊,明明不想哭的,撞到膝盖,它不止是疼,还有一种迷之酸感,感觉直通鼻腔,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要往下流。
王雪娇也是有偶像包袱的,这轻轻撞一下,眼泪哗啦啦的流,这算什么啊!
幸好没有熟人看见,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搁!
“各部门准备,”庄导一眼瞥见王雪娇的红眼圈,还有泪眼盈盈的样子,愣了一下,对外面喊:“化妆师、化妆师,补妆啊”
“怎么了?”一个熟悉温柔,也是王雪娇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雪娇抬起头,正对上张英山的眼睛:“撞到膝盖了”
张英山轻笑着蹲下,将手按在她的膝盖上:“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王雪娇被他逗笑,张英山打开化妆包:“又哭又笑,小猫上吊。”
“我不是哭!是眼泪自己流出来的!”
“好好好。”他拿出纸巾把王雪娇脸上的泪痕擦掉,又重新上了粉。
王雪娇拿过镜子,对张英山的偷懒十分不满意:“你不给我把眼圈遮一遮吗?”
“你这段剧情我看过了,留着效果会更好。”张英山说,“你这段是刚刚开始决定学着怎么讨好别人,虽然意识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心里的自尊还是让你觉得很难过,很不甘,被羞辱之后不能反抗,但是眼圈微红,可以更好的展现人物内心。要是现在你就是个任人嘲讽还能喜笑颜开的女强人,后面的剧情就接不上了。”
“哦”王雪娇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
五分钟之前,车太太看着王雪娇还是满心惶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王雪娇剁成今天的晚饭。
现在看她被化妆师说了一通,都没什么反应,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又乖又可爱,跟所有这个年纪,初入影视行业的年轻小姑娘一样。
车太太不禁想:“她这样的女孩子哪里像什么嗜血女魔头了?昨天那个搅的人鸡飞狗跳又报警的,不就是个假人吗?又不是她杀了人。之前的事也肯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等到再次开拍,车太太的心态已经完全转变,再加上王雪娇表现出的青涩和讨好,车太太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状态,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导演对王雪娇微红的眼圈非常满意,就算现在出千的手段已经炉火纯青,但角色也是刚刚开始从人变成鬼,心态上还有些挣扎才是正常状态。
做人的底线是一层一层往下降的,比起烈焰红唇一涂、大烟熏眼影一抹,立马就从小白兔变成狠绝女魔头合理多了。
这场戏结束后,是男二跟车太太的富太训子戏,没有王雪娇什么事。
再往下就是王雪娇喜闻乐见的枪战情节。
她借机把剧组里所有的手枪都摸了一遍,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全是道具枪:“没意思”
“怎么,小姑娘还想玩真枪?”一个在搬箱子的男人笑呵呵地看着她。
王雪娇点点头:“假枪一点手感都没有。咦,你就是传说中的陈大麻子吗?”
“你认识我?”
“听说过”王雪娇歪着头打量他,“你脸上没有麻子啊,为什么叫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笑道:“这是别人给我起的外号,说我点子多,像麻子一样。”
“那为什么不叫陈点点呢?”王雪娇真挚地问。
陈大麻子顿了一下:“因为我家的狗叫点点。”
“啊哈哈哈真巧宠物似主人,聪明人养聪明狗。”
陈大麻子也跟着笑起来:“是啊,是一条灵缇,听说你也养狗的?有空带出来一起玩啊。”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王雪娇不想让它跟狗剩在一起,这种活动,我们家狗剩就不要参加了,怕影响狗剩心情,回家一直哭,哄都哄不好那种。
灵缇,性格温顺而忠诚,不攻击人也不讨厌狗。
最大特点:腿长~修长长长~~~
下午齐哥也过来了,他在这个剧组里面也是大特,饰演男主的爸,出场次数不多,但是每次出场都是替男主撑场子,挣面子。
王雪娇在一边看拍摄,心里吐槽:
女频有娇妻文学,女人拉着老公、男朋友的虎皮做大旗,男频也有娇子文学,男人拉着老爸、老爸曾经的男(性)朋友、老妈曾经的男朋友们的虎皮做大旗。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这个忙,我一定帮。”然后,就可以装一个大逼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脸上难免不小心露出一点不屑的神态。
落在陈大麻子眼里,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富豪、真正出入有数十个持枪保镖贴身保护的大小姐才会露出的表情。
他甚至好像能听见王雪娇心里的声音:“呵,就这玩意儿,还是全省纳税大户?还敢说整个岛都是他家的?笑话!”
现在国家对剧组的火药使用还没有进行任何管制,只要觉得自己行,能上、敢上,就可以上。
很多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二楞子仗着自己在老家捣鼓过烟花爆竹,就上了,药少不出效果、药多出人命,乱七八糟的事情屡见不鲜。
因此手稳、心细、谨慎,从未发生过一次人为事故的陈大麻子,就成了各个涉及爆破类剧组最爱的人。
他不仅做爆破师,也给各个剧组供应道具枪支,除了一些对枪支有特定要求,比如非得要明朝的火绳枪那种,他真的搞不来,别的都不是问题。
而且他的枪各种成色都有,从满锈到全新都有,保管得当,小剧组找他租枪,用完了直接还,不需要考虑事后处理和养护的事,比自己拉一车枪过来要便宜省事。
陈大麻子俨然就是整个溧石镇的军火头子。
他早就想冲出中国走向世界了,无奈有著名的黑枪基地压在头上。
松桃,一般穷到活不下去的人半路出家制枪,质量不怎么样,优点是便宜,它的客户群体不求质量,只求数量,客户画像跟陈大麻子的客户画像不重叠,还算好。
化隆,别看它日后以牛肉拉面而闻名,现在它吃的是当年马某芳的老底子,起步早、技术强,是全国的第一,它的客户所处地区主要是西北地区,也跟陈大麻子的不重叠。
合浦的杨屋墩,曾经以珍珠而闻名,现在仗着宗族搞全村制枪,制枪村离港岛和越南很近,时常能吸收国际先进经验,得到国际最新资讯,不断提高业务水平。
再加上他们的族长非常有品牌意识,亲自抓质检工作,谁家做的枪不合格,就不让它出村,保证杨屋墩出品必属精品。
这让陈大麻子压力很大。
他是自己搞无缝钢管,自己车膛线的野路子,本来就想赚点小钱,结果被企业化、集团化的杨屋墩货给搞得生意一天比一天难做。
杨屋墩村有整个宗族庇护,绿藤市还是要脸的,可没有什么村支书手一抬,警察都不敢进的地方。
陈大麻子只得以爆破师的身份跑到自由奔放,天天枪声轰隆的溧石镇,顺便继续他的产业。
现在他想开了!
他不从零开始了!
他从杨屋墩村进货,然后对枪支进行升级改造,从陈大麻子手里出来的杨屋墩2.0,自重减少五分之一、声音更轻、后座力更小、威力更大、瞄准辅助更强大、还可以自由选择多种配件,想配夜视就配夜视,想要激光瞄准就激光瞄准。
杨屋墩必须走批发,他这边批零兼营。
在他技术、营销两把抓的努力之下,他的货总算是在华东闯出了一点名头。
现在陈大麻子发现,批零兼营的策略确实不好使了,太危险,每一个来买一两把枪的人,他都得挨个审核身份,生怕是警察的卧底。
赚四百块钱都要提心吊胆,实在不值当。
而且那些人用枪毫不讲究,子弹么乱飞、坏掉的枪么乱扔最绝的是一个傻逼随手把枪给扔到一个派出所门口的垃圾筒里去了,生怕条子查不着枪的来源。
要不是陈大麻子跟他并肩走,赶紧把枪从垃圾筒里捡出来,只怕当天就得进去。
陈大麻子气得问他为什么这么干,这蠢货说没看见那里有个派出所。
痛定思痛,陈大麻子决定,效法杨屋墩,只走大货,不搞零担。
但是大货哪有这么好走的,全国最乱的是边境,西北边境是化隆的天下、西南云贵川是松桃的天下。
东北边境则是解体还没死透的死老毛子,那帮王八蛋,连他妈的核弹都敢偷拆了卖,那些苏制枪械,在黑吉辽的大地上满天飞。
他想加入这个家,但是插不进脚啊。
所以!陈大麻子决定了,要走国际化路线!
老毛子往国内卖,我往金三角周边的三个国家卖!我这货,如此物美价廉,不信人家看不上!
一切都很好,只是没有路子,总不能直接扑去金三角,在路边支个摊,大声吆喝:“瞧一瞧、看一看”
在他为职业发展最焦虑的时候,金光大道从天而降!
余小姐闪着光,出现在溧水镇。
一个家世不凡、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对凡间的一切都很好奇,又是开小吃店,又是来溧石镇玩票当演员。
刚开始的时候,陈大麻子抱以谨慎的态度,直到他看到王雪娇跟莫正祥在一起,两人看着挺亲热。
李将军的回忆录里,有与莫正祥年轻时的合影。
别人倒也罢了,莫正祥年轻的时候就是肿眼泡,挂挂嘴,看起来像格格巫。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是一点都没见老,从光滑的格格巫,变成了眼角和脖子上多了很多了皱纹的格格巫。
长得这么有特色的人,举世罕见。
何况肥狼都已经验过他脚上的六根脚趾,要是连这都能做假,那可太牛逼了。
莫正祥对外说那个女人是她的侄孙女,但是平时又不叫她的名字,而是称为余小姐。
谁家舅爷爷这么叫自己侄孙女的?
回忆录中有记载,莫正祥的顶头上司的化名就是余先生。
莫正祥是替自己最敬重的上司养孙女!
通了,通了,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陈大麻子确认王雪娇的身份后,便开始想办法接近她。
像她这样的女人,一碗白粥是骗不走的,给她看点不一样的东西,肯定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拒绝了众多剧组的邀请,直接来庄导这个剧组,申请加入。
庄导对这个全镇赫赫有名的烟火爆破师早已如雷贯耳,见他投奔,当即痛快邀请他进组。
想要跟人合作,就得投其所好,现在余小姐到底喜欢什么,陈大麻子还不清楚,从几件事来看,只感觉到她非常任性,时而对人特别好好,时而下手极重,见伤见血,十分难以捉摸。
陈大麻子反复研读了李将军的回忆录,从中扒出了一些余小姐可能的生活轨迹。
解放之后,李将军带着余小姐的父亲退至金三角,余小姐肯定也是在那里出生并且长大的,从她的谈吐来看,似乎有在国内和国外都生活过的痕迹,她平时吃喝穿戴的东西肯定都是顶级货,想从这方面下手是不容易了。
情感对,她身边那个不离不弃的那个小白脸可以做为突破口。
她脾气那么大,那个小白脸去夜总会偷腥被她抓着,她都没把这小白脸怎么样,可见是真爱。
至于小白脸对她么
做为一个男人,陈大麻子坚信那个小白脸绝对不可能真的心甘情愿被她那么蹂躏虐待,一定是为了权势与金钱而隐忍,他一定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让他开心,他就能在余小姐身边吹枕头风,到时候,这生意不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主意打定,陈大麻子走到王雪娇和张英山身边,给张英山递上一支烟。
张英山笑着婉拒:“对不起,我不抽烟。”
“很少见啊,一般干影视这行的,不管男女都抽,缓解压力、提神。”陈大麻子心想,这个小白脸肯定是抽劲更大的抽习惯了,这才会看不起香烟。
他想给自己点一根,想想张英山不抽,还是算了。
难得两人一起收工,回到小院,张英山轻声:“那个陈大麻子怎么好像特别喜欢缠着我说话?”
“嗯,我也感觉到了。”王雪娇点点头,她在走戏的时候,每次一转头,都能看到陈大麻子跟张英山站在一起,有说有笑,阳光开朗。
如果是冲着她余小姐的名头来的,那应该找她啊,找张英山算怎么回事,这点小事也要中间商赚差价吗?
张英山笑道:“如果他身上没什么事的话,也许他很欣赏我的化妆术,要把我介绍给一线女明星。”
王雪娇凉凉开口:“也可能他是看上了你的脸和身材,才会像一只蝴蝶在你身边飞来飞去。”
张英山猛然一怔:“不会吧”
作者有话说:
哎嘿~我现在就在杨屋墩村【的隔壁】,学习了一下当年是怎么造黑枪、以及藏在哪里等经典案例。200X年杀了一批以后,他们就不搞枪了,大家都去搞传销,听到了很多关于吃太多被赶走,以及把传销头目举起来要从楼上扔出去等等传说
我都学了些什么鬼东西
第68章
开玩笑归开玩笑,张英山还是要跟陈大麻子继续保持友好关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大麻子似乎特别关心他跟王雪娇的事,甚至还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记得通知哥一声,哥给你们随份子。”
不是,你谁啊,怎么就要随份子了呢?
王雪娇也不理解:“反正,他应该不能是我俩的CP粉,那就是想通过你搞定我。”
“CP粉是什么?”
“就是看我们两个人谈恋爱,他就特别高兴的一种人。”
张英山听了她的解释,越发困惑:“我们谈恋爱,关他什么事?”
“呃你看过《笑傲江湖》吗?”
“看过。”
“里面的任盈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CP粉。她爱的不是令狐冲,是深爱着小师妹的令狐冲。”
张英山更困惑了:“那她后面跟令狐冲在一起算什么?”
王雪娇脑中闪过很多奇怪的名词,最后还是放弃了:“虽然任盈盈是女的,不过这是男人写的女人,我不知道男人这么写是图啥,也可能是CP粉头情感变质了。”
张英山缓缓开口:“我这个小白脸何德何能,可以让见惯别人奉承的大小姐舍不得弄死我?”
他看着王雪娇:“我不知道女人是怎么想的,你先提个开头。”
王雪娇露出看到小学奥数题的表情,脸上挂着“似乎我应该会做,做不出来很丢脸,但是看来看去又不知从何下手”的痛苦面具。
谁能想到,卧底这么长时间了,还得再往里面加新版人物关系。
“我想想,钱刚比你嘴甜多了,但是嗯”王雪娇纠结许久,最后下定决心,铿锵有力地吐出一句:“你长得比钱刚好看!”
张英山:“是不是有点太肤浅了?”
“有什么肤浅的,见色起意,人之常情,不然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然后就是忠心啊、懂事啊、活好啊,等等。就这么决定了,我对你是见色起意,你对我是见财动心!”王雪娇对这个缘起姿势特别满意。
张英山:“……”
跟共同志向、携手并肩之类的高级情感是沾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王雪娇:“这不是很正常嘛,有一本世界名著,男主角心动是因为女主角的容貌,女主角心动是看到了男主角的大房子。”
“什么名著?”
“《傲慢与偏见》,不是我杜撰啊,是角色明确说的。哎,我们都是女毒贩子和小白脸了,你还想搞什么高贵的道德情操啊?难道是想把粉卖到大英帝国,报鸦片战争之仇吗?”
“汪汪!”轩辕狗剩蹦过来,围着她和张英山的脚绕圈。
“看,它也同意了,”王雪娇一锤定音:“别想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不过你不能这么快跟他说那么多,这样显得你很不高贵。你好歹也是港岛有头有脸的毒贩子,别跟没见过世面的小马仔一样到处显摆。”
根据计划,张英山有一搭没一搭的吊着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是有几个同伙的,他们不像陈大麻子那么相信余小姐。
倒不是怀疑她的身份,只是觉得,一个女人,在帮会里最多当个花瓶,吃吃喝喝,能有多大的能耐?
别说她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的孙女,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儿又怎么样?
公主能调动得了兵马么?
第二天,王雪娇得知自己的戏份里,还有帅气开车,去接大企业家,便提出先试试。
车,是一辆黑色桑塔纳。
庄导对她说:“这车的方向盘助力系统有点问题,很重,你先试试,要是觉得不行,咱们就停着拍。”
“没事,我当年学车的时候,用的是吉普,更重。”
当王雪娇坐上驾驶位之后,才反应过来完蛋,这车是手动档的!
她虽然学的是手动档,但是,拿到驾照之后,开的全是自动档,依稀记得,什么先踩离合,再挂档,离合半抬,踩油门
提心吊胆的试了一下,引擎发动,车身微抖,还好,顺序没记错,只是方向盘确实很重,导致她开车的动作不够优美。
王雪娇自己不满意,向导演申请给她一点时间,多练一会儿,然后,在笔直的路上车,熄火了。
虽然真相是她抬离合抬得太多,但她怎么能承认!
她帅气下车,霸气掀开车前盖,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发动机。
“咦?”她偏过头,仔细看。
应该刻着发动机号和车架号的地方,都被砂纸打磨过,已经看不清了。
这两个号相当于汽车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是在茫茫车海中找车的重要依据,正经车是一定会有这两个号的,只有贼,才会把号磨掉,生怕被失主找来。
拍完这段剧情之后,王雪娇找到负责车的道具师,真巧,是从杀青民国剧那边转过来的储强:“那车我看着挺不错啊,八成新,很贵吧。”
“不贵!”储强无比得意地冲着王雪娇一笑:“跟派出所借的~”
“哟,你这人脉可以啊!车都能借得出来!”
储强眉飞色舞:“不是人脉,是昨天,庄导还叫我搞辆车呢,说要用一天,费用不要超过一百块,我他妈整个人都傻了啊!
溧石镇上没有出租车,只能从市里搞,市里出租车公司最便宜的报价说加上空驶费和过路费要四百一天。
一百块,让我上哪儿搞去,正想去镇政府门口吊死算了。
结果赶上他们开什么工作会议,说他们终于决定想好好搞影视基地了,要集中全镇之力,配合我们的工作,我扑上去就握着镇长的手,问他是不是真的,他说是,我立马就想到了他们派出所前几天刚买了一辆二手桑塔纳,抢先一步借了过来~其他剧组的人羡慕死了,嘿!”
“厉害厉害!镇长的手都能握得着。”王雪娇为他鼓掌。
“一点都不难,只要有勇气,我身上穿着剧组的摄影背心呢,他要是打我,那个工作会议不是白开了~我跟你说,越是这些长啊、书记啊,对咱们平头百姓都客气的很,人家犯不着跟我们耍横。”
储强还沉浸在《听壁角道具师得密信,占先机小储强智取桑塔纳》的剧情里不可自拔,连王雪娇走了都不知道。
很快,就到中午放饭的时间,王雪娇见左右无人,钻到车底,查看车底盘号。
十分清晰。
王雪娇内心感叹:果然,各行各业成功人士的基础素质都是相似的,聪明、健康、细心、谨慎,以及运气。
知道要把发动机和车架号磨掉,却忘记了底盘号,这活干得真糙。
派出所买这种车,显然不是知赃买赃,大概就是压根没往那想,偏偏遇到了想甩锅给车的王雪娇。
指望溧石镇派出所去查这车王雪娇觉得他们做为赃车的买主,应该要避嫌。
还是直接跟熟人聊,比较好沟通,王雪娇打电话给市局,告诉他们有一桩疑似盗窃案。
那可是桑塔纳,九十年代的桑塔纳要二十万元,绝对够得着劳动市局的兄弟们关心一下了。
接电话的是魏正明,他最近忙到飞起:“哎哟,娇娇姐,娇姐姐,你这正经的枪支大~~案没查着,怎么这些稀里哗啦乱七八糟的案子,一个接一个啊?”
“别这么说嘛!说不定这也是个千年无头公案,正有某个地方的兄弟单位哭着嚎着,在地上打滚想破案呢?”
“好吧好吧那你得等等了,我得找好几个地方打听呢。”
“快点啊!”
“我办事,你放心!”
王雪娇对桑塔纳转了一圈,看了又看,只恨手上没有鲁米诺试剂,不然她肯定得把整辆车给浇满了。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一九九六严打,打的就是车匪路霸。
他们不是单打独斗,经常是公路铁路沿线的村子里,村民在村支书的领导下,有组织的抢汽车、抢火车。
抢火车,是指爬进车窗抢车里的东西。
抢汽车,往往是字面意义上的连汽车都抢了。
把司机杀了,夺车越货,随便找个地方把车和货一卖,在这年月,是很正常的事情。
九二年更是巅峰中的巅峰,某集团军的野战通讯车都被拖到砚山平远街去了,最后甚至不是抢回来,而是花了两万块给赎回来的。
王雪娇看着那辆桑塔纳,仿佛已经看见一车四个人,全身是血的躺在车里的场景。
有底盘号,查车应该是不难的。
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王雪娇把手按在口袋里的寻呼机上,生怕衣服太厚,自己感觉不到震动,错失了消息。
“这个动作设计的好!”庄导夸道,“逐鹿天下,睥睨众生的那个味儿出来了!”
王雪娇看了一眼自己在玻璃里的倒影:
一手插兜:按着寻呼机。
眼神凶恶:满脑子都是可能存在的死者。
眉头紧皱:等不到消息急的。
行吧,庄导他想夸就夸好了。
过了一会儿,派出所的人过来找剧组,说要把车开走,还有别的剧组要借呢。
“这怎么行!”储强急了,“我们还没用好呢。”
过来要车的民警解释:“你们现在不是不在用吗?领导发话了,叫我们支持影视基地的工作,这么多剧组都要车,你们都用了一整个上午了,别的剧组都只能用两三个小时,你们已经很赚啦。”
储强快急哭了,今日的拍摄计划里,有好几场要用到车的戏呢,一直到夜戏都有。
这要是就这么被拿走了,他少不得要挨骂,而且,临时上哪儿去找车啊。
“当时借的时候,明明说是借一整天的。”
“情况有变化,我们也没办法啊!”
两人拉扯来拉扯去,最后产权到底是人家派出所的,储强不能硬留。
他伤心地蹲在地上,整个人都颓了。
王雪娇安慰他:“别难过了,刚练熟的车没了,我也很不高兴。不过,不高兴没用呀,你还是早点找替代的车哟,不然我怕后面要涨价,村长家就有车。”
“哦。”储强蔫蔫的去了,只要使用半天,村长开价一百五,一毛钱都不降。
庄导把储强痛骂一顿,怪他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好,搞得临时换车,被人狠宰。
王雪娇看储强干巴瘦的身体缩成一团,恨不得钻到地下,她忍不住开口打断庄导施法:“就这点事,至于么。”
她对储强说:“带着花絮摄影机,跟我走。”
她大步流星去村长家,跟村长说:“你这车,我租半个月,能不能降到一百块一天?要是你不愿意租,我就找镇长和书记租。”
村长那车,本来也是几辈子不开的,只是为了偶尔去一趟市里方便,听见长租客来了,等于天降一千五百块,他马上答应,草草写了一个租赁合同。
全程,储强都架着机器,拍下来。
村长不疑有它,觉是这是宣传村子如何支持影视基地的工作,是好事。
半个小时后,溧石镇派出所迎来了几个市局刑警,对这辆桑塔纳的购买手续进行调查,发现车子还没去办过户,难怪都没人发现那两个编号被磨掉了。
难得上白班的于志雄写报告、填表格,还被市局的同志鄙视:你们就是警察,怎么这么不小心的。
连所长都得赔着笑脸,道歉:“哎,我们工作太忙了,没来得及第一次买二手车,也没什么经验”
耳中满是鸡飞狗跳的于志雄猛然想到,似乎仿佛,他曾经对一个人说过:“你能不能在我上白班的时候再惹事。”那个人痛快说“行。”
这次真不是她惹事唉
四十五分钟后,那辆黑色桑塔纳从正在使用的剧组收回,被市局同志开回市里。
各剧组只得继续出四百块钱,从市区调车。
王雪娇大声宣布:“我这有车,不要四百,只要三百,村长家的车。”
眼睛一眨,后面十四天的租约都订出去了。
村长得知租车价涨到这么高,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只有那张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他绝对敢反悔,现在,他知道自己签约和说过的话都被拍下来了,要是反悔,这个女人把带子拿到镇政府一播那影响就太大了。
王雪娇抱着胳膊,坐在椅背上,想到一倒手就赚了两千八,她努力克制,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了似有若无的微笑:“储强,怎么样?我说话是不是很灵?”
她是指那句快点定车,不然后面要涨价。
储强的脑子里却是那句:“刚练熟的车没了,我也很不高兴。”
我的天!余小姐不高兴,派出所的车当天就被没收了!
谁敢想啊!派出所的车!被没收了!
这么牛逼的人!我认识!
她还跟我说过话!
储强骄傲的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传遍了溧石镇。
车是下午一点还给派出所的。
派出所是一点五十把车交出去的。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
江湖传说:余小姐报仇,现在!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说:
派出所买到赃车是真实事件。
第69章
车被取走后,全所最幽怨的莫过于于志雄,车主不是他联系的,提车也不是他去验的,款不是他付的,出了事以后,都是他挨骂。
所长说了,车一到所里,就让他去办过户手续,结果他一直拖着没办,所以才没发现,导致被市局知道他们买了赃车,丢人丢到全市去了。
其实,这就显得所长的格局不如曾局长大了。
那是派出所买到赃车了吗?
派出所是什么,是公安系统,人民群众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哪个人没注意检查造成的结果。
传出去就是公安系统的人居然买赃车。
这就是奇耻大辱!
溧石镇派出所买到赃车的事,就算在市局里,也仅限于办案人员知晓,从不曾对外透过一个字。
不过,卖家联系到的人是所长的小舅子,去检车提车的是于志雄的师傅,其他人都不会开车,于志雄自告奋勇说自己会开车,可以去办过户手续,挨骂他也只能低着头听着。
王雪娇给魏正明打电话的时候,魏正明还以为只是平平凡凡的偷车案,只不过桑塔纳的价格实在贵,不然他肯定要把这事的优先级往后排。
谁能想到啊,竟然扯出了一个惊天大案。
用底盘号在车厂查到了销售方向,这车的第一买主是某大型烟草企业,两年前的某一天,主任、主任的助理和司机三人前往邻省出差,说是邻省,其实开车两小时就到了,但是三人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
沿途都是荒凉林子和山坡,还有不少坟堆子,有些已经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野坟,还有的是有人祭祀的,警察也不能把人家的坟堆子给刨了,看看泥土下面埋的到底是谁。
就这样,整整两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案子也变成了悬案。
该地传闻,其实是主任贪污,司机和助理都得了主任的好处,眼看着要东窗事发,所以借出差的理由,撒丫子逃了。
终极版本是他们各自带着“小蜜”,去国外住大房子,开大车子,逍遥快活去了。
整整两年,带着他们家属都被嘲笑,跟邻居拌嘴都会被人骂:“你这嘴真利啊,你这么能耐,你家男人怎么不带着你一起出去享福啊?”
不仅如此,三人的子女在学校里被同学歧视,说他们是坏种。
刚毕业子女分配工作也成了老大难,各单位都变着法儿的不愿意接收。
“贼的儿子永远是贼”,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也想办法捞钱,然后他们跑路的爹回来接应他们,也跑了。
悲伤的家属们每周都会去市局问一问有没有结果,虽然得到的永远是同一个令人伤心的答案,但她们依旧坚持,从未放弃。
绿藤市警方拿到车后,对全车进行检查,鲁米诺试剂刚喷了一喷,整辆车的后座上、副驾驶位的椅背上亮成一片,车窗上有喷溅状的血液痕迹。
在车座下的垫脚缝里,还发现了一支印有那家烟草企业名称的圆珠笔。
烟草企业所在的公安局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参与调查。
带队参与调查的冷队长在感慨绿藤市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办事效率就是高的同时,也很好奇:“这车是怎么被发现的。”
王雪娇现在还在另一个卧底任务里,刘智勇不能把她说出来,便指了指魏正明:“是他去派出所试车的时候总是打不着火,掀开前车盖检查的时候,发现编号被磨掉。”
“哦”冷队长看着车:“打不着火车已经坏了?”
“不是,他笨。”早上被魏正明抢走一个大肉包的钱刚大声回答。
魏正明:“……”
片场。
今天的戏份主要是男女主的对手戏,这两位的化妆师是跟组的专属员工,张英山的任务相对轻松。
他和王雪娇站在一边,王雪娇跟他小声逼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这小子浓眉大眼的,像个人样,那天他推开苏殊转身就跑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不带犹豫的。
苏殊这还能跟他演亲密爱人,抱来抱去,亲来亲去,一点都看不出来两人关系那么不好。”
张英山在她耳边低声说:“吃早饭的时候,苏殊吃了六瓣大蒜。”
王雪娇:“!!!”
现在,两人正在走生离死别剧情,宇文锋抱着失而复得的苏殊,双眸含情地看着她,然后,开始了激情热吻。
全程非常丝滑,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王雪娇:“宇文锋好像没感觉?他平时的量不会是一球蒜吧?那岂不是把他给爽到了?”
“应该不是,平时吃饭的时候,我看他把葱姜蒜都挑出去了。”
“那也可能是他不爱吃熟的。”
两人正在小声叨叨别人,忽然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王雪娇猛然回身,正对上陈大麻子笑眯眯的脸:“余小姐,小吕哥,每天这么累,没见你们出去放松放松?”
“这穷地方,不是村子就是荒山,有什么好放松的。”王雪娇露出不屑的表情,“还冷的要命,我家冬天穿短袖,这边穿好几层都冷,屋里比外面还冷!”
“有好地方的,要是余小姐有兴趣,不如去看看?”陈大麻子冲她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要带我们去看军火了吗?!
是不是要去武器库?!
是不是还有主战坦克?!
我是不是能破一个大案?!
王雪娇内心雀跃不已,好像有一只小兔子在蹦蹦跳跳转圈圈,脸上还得摆出那种所有欲望已经被满足之后的厌世感:“很远的话就算了。”
“不远,就在村里。”
王雪娇继续摆谱,神色淡然:“你说的好地方,是哪种好地方?是不是他不方便去的那种?”
她的眼角微挑,扫了张英山一眼。
张英山的脸上还在笑,看着陈大麻子的眼神已经变得警告意味十足:“余小姐身份高贵,不是什么人都见,不是什么地方都去的。”
陈大麻子心里暗骂:“你个王八日球球的,你个小白脸跟我这摆什么谱,什么玩意儿!”
只是想想,脸上还得陪着笑:“明白明白,小吕哥,您误会啦!我怎么会带余小姐去不干净的地方”
妈的,觅爱夜总会是什么干净地方吗?
“再说了,平时都是您陪在余小姐身边的,余小姐眼里心里看着的都是您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哪还能对别的花花草草有想法。”
你他妈的,一次找六个女人,还被逮个正着,你有多干净,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这女人也是见色手软,要是老子,就把你的鸡儿割下来塞到你嘴里,看着你吃下去!
脸上陪着笑,心里也骂痛快了,陈大麻子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平衡和救赎,今日事今日毕,绝不留到睡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内耗。
王雪娇看着他的笑脸,淡然道:“既然你说得这么好,那我就去看看吧。”
“哎,好!那到时候我来接您。”
见他离开,王雪娇的眼神一变,假意与张英山出去散步,在无人的小坡边,两人紧靠在一起,用气声说话。
王雪娇:“咱们是不是应该通知他们?”
张英山:“现在局里都在全力追查跟赃车有关的销售链,连实习生都派出去了,要是不确定他到底叫我们去干什么,还是先不要让他们过来了吧。”
王雪娇:“好吧,我想他们也不会是识破了我俩的身份,专门把我们诓去枪毙。”
“想杀我们,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张英山微笑道,“像现在,只要藏在树后面,对我们开两枪,我们就只能去找阎罗王告状了。”
“嗖”一道闪光掠过王雪娇的眼底。
“卜!”一声闷响在张英山的后背炸开,他低呼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硝烟味。
张英山慢慢转过身,王雪娇伸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背上:“幸好你的外套是全棉的,没烧坏,连糊都没糊。”
忽然,从树后跳出来一个小孩,手里拿着纸糊的手枪,这是今年流行的一种焰火,这种焰火跟“夜明珠”差不多意思,从“枪管”里会放出花里胡哨的烟花弹。
“叭叭叭~~~”小孩瞄着两人,嘴里模仿着开枪的声音,然后咧着嘴傻笑。
张英山忽然戏精附体,捂住胸口,面容扭曲,踉跄几步,摔倒在小孩面前,一手抓着他的裤脚,全身还一抽一抽的,把小孩吓傻了。
王雪娇满脸沉痛:“他被你打死了。”
小孩怔怔道:“我没有,这是假的”
“已经死透了,不信,你摸摸他的鼻子,没气了!”
小孩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张英山的鼻尖:“真的没气了!”
“对吧,他死了,你杀了他。”王雪娇一本正经,“除非你把口袋里的花炮都给我,我可以不告诉你家里人。”
小孩大脑已经停止转动,他赶紧把两个口袋里的东西都抓出来,塞到王雪娇的手里,有一把从“一千响”上面拆下来的小鞭炮、有蹿天猴、有地陀螺,还有一些村里私炮坊自制的小焰火。
最后,他抖开两个口袋,哭得十分大声:“呜呜呜,真的没有了。”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紧接着,于志雄大步流星的赶过来,他正在巡逻,听见土坡边传来孩子的哭声,便往这边看,一眼就瞧见了他的一生之敌:王雪娇。
她站在一个孩子面前,那个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绝对是大人在欺负小孩!
一身警服的于志雄出现在孩子面前的时候,那孩子撒腿就跑,于志雄大为不解,平时村里的孩子见到他,都亲亲热热地围过来,叫他“公安员叔叔”“警察叔叔”,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两步跑过去,抓着孩子的胳膊:“你别怕!怎么了,跟叔叔说,是不是她打你了?”
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安员叔叔,我打死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于志雄:“!!!”
这个世界怎么了?!
跟王雪娇在一起,连身高都不超过大人腰的小孩子都会杀人了!!!
他蹲下来,看着孩子的眼睛:“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忽然,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他惊恐的看着土坡方向,于志雄缓缓转过头,这才发现,刚才处于视觉死角的土坡下面,居然还趴着一个人,现在,那个人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冲着自己抱歉的笑笑:“误会,都是误会。”
张英山把刚才的事解释了一遍,于志雄听得表情复杂,先训孩子:“谁让你用焰火对着别人放的!看我告诉你妈!”
又转头训王雪娇和张英山:“大过年的,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连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小朋友,你几岁啦?”王雪娇微笑问道。
小孩怯怯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岁。”
“看见没有?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就应该知道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他妈怎么教训他,那是他们家里的事,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现在起码他知道,拿焰火对着人放,会失去口袋里所有的花炮。”
王雪娇理直气壮。
于志雄确实也烦死村里那帮熊孩子了,有鞭炮他们扔鞭炮,没有鞭炮的时候,他们就扔擦炮,猛地往人身边一扔,吓人一跳,最早他们连警车都敢扔,还比谁能砸中警灯,后来教训了几次才好。
“行行行,”他摆摆手,“他毕竟还小,什么都不懂,你要注意方式方法。”
王雪娇耸耸肩:“好吧,给他一个返点。”
说着,王雪娇摸出一个蹿天猴,还给孩子。
蹿天猴在卖的时候,都是带着一根小棍子,这个没有,大概是孩子为了装在口袋里方便,给掰断了。
于志雄看着满脸是泪的小孩,心中一软,好心地把自己的打火机借给他。
孩子按下打火机,点燃引信
已经摆好的蹿天猴,竟然原地转弯,对着于志雄的腿就蹿了过来,撞在他的腿上,落进他的鞋里。
“啪”的一声爆响之后,紧接着“啊!”一声。
天地又归于一片寂静。
蹿天猴的棍,起到稳定弹道的作用,折了以后,蹿天猴就会变成钱学森弹道的前半段:乱蹿狂舞。
小孩:“……”
于志雄:“……”
张英山:“……”
王雪娇拉着张英山的手腕:“大过年的,他还是个孩子,哎,时间差不多了,剧组该放饭啦,小于同志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剧组今天的进度相当快,特别是苏殊跟宇文锋翻脸争吵的戏,哎呀呀~~那可真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特别是苏殊的眼神和表情,得到了庄导的高度赞扬:“太棒了!连下巴和脖子都在用力,我看影后也跟她没什么区别。”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他俩不是在谈恋爱吗?我还以为这场起码NG十次呢。”
“可能人家真的是演技好吧。”
“本来庄导还担心她太年轻,撑不起来呢。”
王雪娇坐在一边磕瓜子,一边听着:“啧,吃瓜都吃得不新鲜,版本早就更新了。”
今天晚上没有夜戏,剧组五点就收工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还在猜测今天晚上剧组的饭会是什么的时候,陈大麻子出现在两人面前:“您二位要是没有别的事,咱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王雪娇下意识向送餐车来的路上望了一眼,“还没吃饭呢。”
听说今天晚上的盒饭里有她热爱的糖醋排骨、爆肚丝。
陈大麻子热情洋溢:“这里的饭有什么好吃的!跟我走!我带你们吃最香的猪、最嫩的鸡!”
门口停着一辆银色的小轿车,虽然车牌遮着,但是王雪娇从右侧车灯旁的擦痕认出那辆车曾停在镇政府的停车场里。
“请上车。”
“上车?不是说在村里吗?”王雪娇觉得他是想把自己和张英山骗上车,拖到外地卖掉。
“是在村里,不过村里的路不太好走,怕脏了您的脚。”
王雪娇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能比热带雨林里的地还脏吗?我在雨林里都没有湿过鞋,怎么,在这里没那么大面子了是吧?那这饭,我我看不吃也罢。”
此时,还没有“服从性测试”这个名词,陈大麻子虽然心里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事儿逼,但也没办法,只得掏出大哥大,按下号码,跟那边说了几句:“余小姐想散步过来,你们处理一下。”
那边顿了几秒,回了一声:“好。”
陈大麻子在前方引路,从片场到村里的那段路,王雪娇走过,就是她逛过来,企图用假枪打鸟的那一回。
“看那个小别墅,我在那里看到刘晋的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陈大麻子知道是为什么。
当时姚静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便想请他帮忙,但是陈大麻子忙于制枪、贩枪,无心接**的单子,生怕为了一个兼职露了行藏,反而影响了正职收入,就推了。
后来,就是刘晋自捅一刀,血溅当场。
陈大麻子以为王雪娇知道前因后果,突然提起这事,只是想点他,不要鬼鬼祟祟在她背后搞事。
其实陈大麻子都不知道,刘晋为什么答应帮姚静对付余小姐。
哪个正经混黑道的人要得罪这么一个行事疯癫,又手眼通天的女人啊?
可能是刘晋对姚静爱得深沉吧男人一旦痴恋起来也是很严重的。
陈大麻子这次真的是诚心邀请,他胸怀坦荡:“其实这个村子民风很淳朴的,您完全不用担心安全,刘晋嘛可能是溜冰溜坏了脑子啊,我没有说您的货不好的意思,他肯定是抽了太多加了滑石粉的货,脑子滑丝了”
前方的乡间小路,走势没变,但好像又有点什么变了啊,对,平了许多。
在王雪娇的印象中,这条路上应该有很多坑洼,下过雨之后,会积水,小狗小猫蹲在水边舔水喝,还有小孩会往水坑里跳。
现在,都没了平平整整。
地上泥巴的色差挺明显的,有人用新土把坑给填上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长的路,这行动路超绝啊,赶上东北三省的人民群众遇上大暴雪时的处理效率了。
再往前一点,不仅坑被平了,地上还铺着干净的稻草,稻草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显然是刚铺的,金灿灿的路一直通到村里面,。
想到陈大麻子打的那通电话,王雪娇没有感到被当成贵宾的温暖,反倒背后发凉: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同党?不会整个村子,整个镇,都是吧!
那一瞬间,王雪娇想起了平远街,想起了塔寨,想起了流星街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他们似乎真的是把自己当成同党。
陈大麻子带着王雪娇走到一套大房子面前,抬手拍了三下铁门,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呀?”
“我,陈大麻子,快开门,余小姐来了。”
门后传来开锁的声音,一个驼背老头打开门,他的驼背是王雪娇见过最严重的一个,整个人弯得像一只虾,他抬起头,看着陈大麻子:“快进来。”
又对着屋里喊:“老太婆,倒茶!”
从屋里又迎出来一个老太太,是瘸腿,有一条腿明显从膝盖那里就截断了。
瘸腿老太把陈大麻子一行人接到屋里,一楼已经摆了好几桌了,有麻将,有扑克。
每个人面前都堆着一些现金,面额大小不等,有的桌上全是老人头,有的桌上最小的面额是一块。
王雪娇问道:“怎么,这里也有十块钱进园子的说法?”
“进园子”指的是输的上限,如果规定十块钱进园子,那么输到十块钱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因此多付钱。一般是老头老太太玩休闲麻将,又想找点小刺激的时候会这么提。
就这里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有“进园子”设定。
老太腿虽瘸,眼睛却亮得很,她见王雪娇的眼睛扫过一块钱桌子的时候,露出不屑之色,笑着解释:“这边没有‘园子’,他们玩的面额小,但是输赢大。手上剩的牌超过五张,就要给双倍,超过十张,给三倍,一张没出给五倍,要是觉得自己的牌好,落牌之前还能翻倍。一把输赢五六百都是常事。”
王雪娇默默看着那些眼睛通红,声嘶力竭的赌徒们。
有些人抱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期待着好运气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用努力了;有些人单纯是享受结局揭晓前的刺激,赌得越大,越刺激,让他们沉迷的不是赢钱本身,而是不断加码的刺激感。
黄、赌、毒皆是如此。
对于赌瘾,王雪娇有着出色的DEBUFF,她在公司年会上从来没中过奖。
各个群里抢红包,明明发红包的人塞的是大额,别人随便三十四十,她经常抢到的是八分、一毛二如果有手气最差标,那一定常伴在她的左右,有时候她惨到发红包的人都同情地为她发专属红包,以示安慰。
王雪娇在猜测陈大麻子把自己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是金三角来的大肥羊,可以随便宰吗?
可恶!!!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瘸腿老太把王雪娇引到二楼坐下。
一楼还是社区棋牌室的气质,二楼就高雅多了,跟剧组里王雪娇跟车太太他们打牌的环境差不多。
顶上挂着这个年代最流行的花里胡哨水晶灯,王雪娇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木头椅子,很沉,不会是红木的吧好想烧一下试试。
“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想吃点什么?”瘸腿老太满面笑容。
王雪娇只对食物感兴趣:“有什么好的就端上来吧。”
“主食呢?是要米饭还是面条?”
“面条吧,下软一点。”
瘸腿老太应了一声,便转身下楼,陈大麻子也跟着下楼。
过了一会儿,陈大麻子亲自举着托盘上楼,盘子里摆着一份虾爆鳝背面,面条、虾仁和鳝鱼肉摆得整整齐齐,下面还垫着冬笋片、香菇片、小千张结,面汤里虽然没见着火腿,不过有火腿的味道。
吃了一口面,王雪娇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进澳门的赌场,因为美高梅,可以喝免费的黑糖珍珠奶茶;新濠锋可以吃免费牛杂;十六铺吃免费叉烧饭,味道都很好吃饱喝足就看别人输钱,看别人泪洒拱北口岸。
对不起,糖醋排骨和爆肚丝,你们真的不如这碗面。
王雪娇吃了两碗,张英山吃了三碗半。
嘴还想吃,肚子装不下了。
可恶,早知道晚上能吃这么好,刚才下午就应该出去跑一个马拉松。
瘸腿老太又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手里端着三杯茶,放在三人面前。
陈大麻子端起一杯,夸张地闻了一口:“这是最好的雨前龙井,要不是跟着余小姐来,她都不肯让我看一眼。”
“让你看干什么,看到眼睛里面拔不出来了。”瘸腿老太撇撇嘴。
吃饱喝足,陈大麻子问道:“余小姐以前喜欢玩棋牌吗?”
“一般,会玩,玩的不多。”
陈大麻子笑道:“我看您在片场的那技术,如果那都叫一般,那真的没有二般了。”
“那只不过是魔术手法而已,没什么特别。”
“要不要试试这边的玩法?加码的,更刺激。”
王雪娇与张英山对视一眼:“多刺激?”
陈大麻子解释了一下这边的玩法,听起来跟炸金花类似。
照他的说法,这种玩法不是比运气,很讲究技巧和逻辑,益智练脑。
王雪娇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随意地点了点头,世间所有比大小的游戏,最终都会落在牌好不好上面,再牛逼的技巧,也打不过人家开局先手,一个王炸接一个顺子,走完。
“玩多大?”
陈大麻子又解释了一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在下注倍率的玩法上花样翻新。
“和谁玩?”王雪娇问道。
陈大麻子推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是才婶,特别有钱!村里那个最大的招待所,就是她家的!”
正常情况下,在赌场上这么介绍,一般是暗示这人是肥羊,敬请宰杀。
听在王雪娇的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她觉得陈大麻子跟这个才婶是一伙的,让她放松警惕,当她以为自己在宰杀肥羊的时候,其实自己才是肥羊。
王雪娇只会几手装神弄鬼的手法,张英山和钱刚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学得更多一些。
她对于自己和张英山的组合很有信心,就算玩千术玩不过她和陈大麻子的组合,至少也能看看他们是怎么弄鬼的。
输两把,收集一下证据,就可以掀桌不玩了。
“行,一起玩吧。”
才婶坐在陈大麻子对面,王雪娇和张英山面对面。
意外的是,陈大麻子拆了一副新牌之后,请王雪娇洗牌。
洗牌是千术的基础,钱刚曾教过王雪娇几种洗牌法:抽洗、弹洗、做桥、完美洗、鸽尾假洗、桌面假洗。
王雪娇心中暗想,看来这个才婶是大神级的人物了。
为了进一步试探才婶的底限,王雪娇还提议:“我来发牌。”
发牌是千术的第三步,王雪娇只练会了跳发,也就是看起来发的是第一张牌,其实真正的第一张没动,是从第二第三张开始发的,还有用虎口发牌的所谓“底扣”。
本质上都跟魔术差不多,对于普通人来说,真就是眼睛一直瞪着,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猫腻。
当才婶同意由王雪娇发牌之后,王雪娇心里更加好奇,才婶会用什么手段赢她。
她相信,才婶是不可能干往袖子里藏牌这种低俗手法的。
这种叫“留脏”,就算没有抓到任何证据证明有人出千,豪横的赌客在连输的时候,也会试探一下。
他们会让小弟突然按住洗牌发牌人的手,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轻描淡写道个歉;一旦发现有“脏”,没什么可说的,小赌留手,大赌砍手砍脚,不讲武德就扔海里。
牌桌上的规矩,洗牌跟切牌就不能是一个人了。
这要再是同一个人那还是回家跟亲戚玩吧,亲戚不会为此掀桌。
王雪娇同意了。
看来,才婶是要在切牌的时候动手脚了。
难道,她真的这么厉害,切牌的时候能把王雪娇洗过的牌变成她想要的,同时又不怕王雪娇发牌的时候动手脚?
王雪娇百思不得其解,摘下你的面具吧,才婶!你是高进、陈刀仔,还是周星星啊?
在开打之前,陈大麻子说了这次玩的是养生局,不要那么快节奏,慢慢来。
既然是养生局,打牌的时候就得聊聊天,说说八卦,要是神情紧张,一声不吭,光打牌,那不成竞技体育了,显得不够松弛,有失身份。
陈大麻子先说了一些剧组里的狗血男女故事,慢慢说到剧组里的那些枪支弹药。
“哎,你说,要是谁跟哪个演员有仇,用真枪替换了道具枪,拍摄的时候,一枪毙命,负责道具的人是不是也得负责啊?”
“这怎么负责!”陈大麻子当即为自己的工作抗议:“现在好多剧组用的都是真枪,只不过打的是空包弹,还有的就是堵了枪管,稍微通一通就能击发了,要是有人弄到了真子弹,上膛的时候换了真的,那道具师也没办法啊!”
“哦~那不是很危险~”王雪娇说这话的时候,陈大麻子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这位视人命为儿戏的疯女人想杀谁。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故意想给你这个金牌爆破师添堵呢?”
牌桌没让陈大麻子紧张,王雪娇的话让他的脑子高速运转,他不知道王雪娇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如果从道具枪里射出真子弹,别的不说,警察肯定又得成立一个什么专案组,把整个镇子围上几天,到时候他什么货都走不了,没法交付。
可是,余小姐为什么要这样?
陈大麻子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悟了:
有人,必然就是指余小姐自己。
她为什么要给我添堵?一定是她知道我在做的生意,觉得我在她眼皮子底下赚钱,不带她分,所以这是在警告。
陈大麻子勾搭王雪娇的初衷是想卖军火给她。
但是现在看来,王雪娇的意思是想从中抽成?
这这不合规矩啊。
又不借她的人,又不踩她的地,要是这种“保护费”都交,那以后北至漠河,南至曾母暗沙,西至帕米尔高原,东到东极岛,谁都可以派人过来跟他收钱,那不是没完没了了?!
虽然,余小姐是很厉害,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哪怕她今天把他打服了,他认栽给钱了,这规矩也得说清楚,是不是给她钱,别人就不能来收钱了,别人要是来找他要钱,她得出头。
“啊?你这都要比牌啊?”王雪娇困惑地看着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手上是杂牌,什么都不是,一样大小的牌,主动比牌的人也是输家。
他居然就敢比?
王雪娇怀疑他这是心理战,让她紧张半天,然后故意输一把,让她放松警惕。
第一把,王雪娇虽然赢了,但是赢得很迷茫,并不高兴。
根据大汉律令,陪皇上下棋,不能把皇上赢急了,不然皇上会举起棋盘进行物理攻击。
根据大明律令,跟皇上下棋,也不能故意输得太弱智,否则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起码得在棋盘上摆个“万岁”让皇上开开心。
请王雪娇来之前,陈大麻子和才婶就商量过,要哄王雪娇开心,得让王雪娇和小白脸两人轮着小输几把,然后再大赢一把。
计划里,第一局是王雪娇是要输的。
结果王雪娇一句话把陈大麻子搞得十分紧张,脑子里混沌成糊,竟然莫名把4、9、10,看成了A、Q、K。
王雪娇一边洗牌,一边问陈大麻子:“你布炸点下药量那么熟练,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
“副业啊?哈哈哈有是有,不过,生意难做啊,不然,我也不能到剧组里给人呼三喝四的。”
王雪娇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呢,而且现在这世道又不太平,去哪儿都得小心,我都想弄一把枪防身了。”
“您想弄把枪,还不容易的很?”陈大麻子继续试探。
王雪娇嘴角紧绷,眼神里一脸的嫌弃:“是容易啊!七七式,那个垃圾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卖我一千块!我给他一千块算给他的头七贺礼。”
陈大麻子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居然敢瞎眼宰了余小姐一刀,就头七了,但他相信,余小姐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他连忙表明立场:“那真是太不应该的,七七式最多值两百块不,两百块都不值!死得好!活该!呸!”
王雪娇伸出她的右手,比划了一下:“我的手不大,五四式又太大了,而且,我也不想要那么扎眼的警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条子呢。”
“是是是!条子那些糙老爷们儿的枪怎么适合您用呢!有适合您的枪!”
“是什么?”
“雷明顿R51紧凑型手枪,很小,就这么大”陈大麻子在王雪娇的手上划了大概的一个范围。
“哦掌心雷啊,见过,还是不够小,我想要装在口红里的。”
陈大麻子脑中各种关于国内外枪支的枪型和参数不断闪现,最终,他报出一个:“您是要死亡之吻?”
“那是什么东西?”
王雪娇是真不知道,只感觉到这个名字还挺中二。
像游戏里的道具。
“您平时住在南方,可能不太了解北方的情况,六十年代的时候,北边克格勃女特务用的。”
陈大麻子比划着涂口红的动作:“口红的头就是枪管,没有扳机,用口红的头抵住目标,感应到压力就会击发。”
王雪娇:“那不就是捅人?我换成刀子不也一样?都说克格勃的技术多精湛,北方重工多牛逼,我看也就这么回事。”
“那不是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嘛,如果您真的要,我可以给您一个大概的图样,要是您觉得合适,我可以做一把送给您。”
王雪娇露出惊喜的表情:“咦?你还是个武器大师呐?”
“不敢称大师,”陈大麻子拉了拉衣角,挺了挺胸,“不过是略懂一点罢了。”
“哦,好,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要”
王雪娇最后那一声“要”,是跟才婶比牌。
她手上拿的是AAA,是这种玩法里最大的牌,豹子。
但是
才婶脸色变了。
“干嘛,输不起啊?快开牌。”王雪娇嗔怪道,伸手去夺才婶手上的牌。
才婶苦着脸,双手紧捏着牌,终是敌不过王雪娇那一手能拎起二十公斤石锁的力气。
“嘶拉”,三张牌被撕开两半。
王雪娇手里捏着三张半截牌,牌面赫然是2、3、5
是最小的牌。
但有一个特例,它能赢,且只能赢三条A组成的豹子。
类似于斗兽棋中的老鼠吃大象。
就算在老千界,也很少有人这么玩,这简直就是在昭告世人:“来啊来啊,老千在这里哟~我就是老千哟~你打我呀~”
王雪娇脸色一变:“呵,真有意思!”
当即甩下五百块钱,转身就走,张英山沉默地紧随其后。
陈大麻子刚才还在大喜,终于跟余小姐搭上关系了。
现在,他整个人都抖,双手捧着那三张扑克牌,不住发颤,他对着才婶怒目而视:“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才婶都懵了:“我不知道啊!明明,她手上的牌明明应该是红桃的QKA啊!!为什么会变成三个A!!!”
她不明白,她在切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岂止是planB,她都planZ了!
陈大麻子手上是最小的对子,而她手上是最小的散牌2、3、5。
“你不是说她会花切的吗!怎么会这样啊!”才婶埋怨道。
陈大麻子恼怒地将三张扑克牌摔在桌上,眉头紧皱。
尼玛,跟大毒枭玩牌还出老千,这也就是仗着中国边防线够结实,不能佣兵压境,不然,别说是这个小破屋子,整个溧石镇都给你平了!
陈大麻子的脸垮下来,就算只轰一个小破屋子也受不了啊。
他的脑中已经出现一个场景:十个个手拎冲锋枪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把自己和才婶打成肉泥,嵌在墙上。
现在,他只有一条路,趁着余小姐对口红枪有点兴趣,赶紧展示自己的价值,希望她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面条真好吃哇~要是有材料的话,我也会做。”冷着脸走出去的王雪娇,在路上就开始忍不住回味那碗浇头丰富,面条筋道的虾爆鳝背面。
张英山微笑看着她背着手,在稻草上蹦蹦跳跳的开心模样。
忽然,王雪娇凑到他面前:“你刚才反应也很快啊~哎嘿,不愧是我们穿越者协会的!”
打牌的时候,王雪娇没有对牌做任何的手脚,她主要是想看看才婶和陈大麻子想干什么?
然后,她就发现,第一局,陈大麻子对自己放海水,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后面,才婶的牌,几乎就是挂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牌是大还是小。
像她这样能出老千的人,怎么可能会让牌上脸,只能说明是故意的。
借着洗了几次牌的机会,王雪娇给几张大牌和几张小牌的侧面都留了暗记,当她发现才婶把QKA都切到自己这里,又把2、3、5切给了她,她就在发牌的时候动了手脚,让自己变成了必将暴死的AAA。
这个过程中,才婶似乎感觉到有点问题,想要干扰王雪娇的动作。
张英山忽然打了个喷嚏,把才婶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行动,让王雪娇的计划最终实现一怒掀桌,给陈大麻子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迫使他赶紧做点什么,忙中出错。
“我的鼻子要打喷嚏,我也没办法。”
“是吗?”王雪娇忽然用手里的电筒对着张英山脸上一晃,张英山眉头紧皱,猛地将脸转到一边,用胳膊藏着:“啊嚏”。
“光喷嚏反射我就知道,你被人扒光了劫持的那次也是,你故意抬起脸对着路灯,我都看见了!还说是冷。”
张英山揉着鼻子,翁声翁气回答:“我不是,我没有”
“哼哼,说谎是小狗。”
“汪汪汪。”墙边的阴影里,蹲着一只出来迎接主人的轩辕狗剩,王雪娇觉得它似乎听到了什么,满脸写着不高兴。
王雪娇抱起狗剩:“干嘛呀,狗剩剩,你又不是小狗,你是乖乖狗,回家回家,我给你好好讲讲,我今天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狗剩:你就没说给我带点?还要说给我听?
第70章
农谚有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去年绿藤市的八月十五是下雨了,不过这正月的雪始终没见着。
王雪娇在演员休息室的火炉边,捏着嗓子跟张英山开玩笑:“朕问你,今年,为什么不下雪?!”
“因为雪粒子要穿透罩在绿藤上空的黑云,花了点时间。”
“你说~谁是罩在绿藤上的黑云啊~莫不是在影射朕?来人,拖到午门外斩首!”
忽然从窗边传来一片欢呼:“下雪啦!下雪啦!”
张英山只觉眼前一花,耳边生风,王雪娇就跑到窗户边,猛地将窗户推开,只见铅云遍布的天空上,不住地往下掉大片大片的雪花。
整个溧石镇沸腾了。
这里虽然年年下雪,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更多的时候下的是无耻的雨夹雪,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一年也就看见那么一两回像鹅毛一样轻盈,在空中打着旋的雪,下上个十五分钟,树叶子和地上就会堆起来一点点白色。
群演大多是本地或者本地周边的人,他们非常兴奋,哪怕雪还没积起来,也要伸出胳膊,用袖子盛一片完整的雪花炫耀:“看我这个雪花!六边形的!”
“我的更好看!”
“要出去玩吗?”张英山已经准备给她拿手套和帽子。
“等积了雪再出去,现在出去玩啥?”王雪娇伸手把摆在火炉上的烤红薯翻了一下,触手柔软,快烤好了。
红薯皮上渗出了粘稠的琥珀色糖汁,一滴一滴的落在盖着火炉的铁皮子上。
“哧啦”,饱含糖份的汁液碰到滚烫的铁,变成一个小小的碳点。
“好香啊!”有人在门外伸头探脑,是胡嘉嘉,她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看年龄比胡嘉嘉大一点,容貌有几分相似。
“进来进来,屋里没别人,今天又给挑上了啊?演什么?”
“售货员,刚才庄导说了,要趁着有雪,先拍有雪的外景,我要等到下午,这是我姐胡一把,姐,这是小雪,人可好了。”
王雪娇觉得自己的空耳水平是不是又上新台阶:“胡一把?艺名?”
胡一把羞涩地低下头:“真名。”
跟胡嘉嘉比,她真的很害羞,进屋还戴着手套,两手都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一点点的手套尖尖。
“这个名字挺吉利啊,还带着那么一点活在当下,不追忆过去,不担忧现在,就胡眼前这一把,很有哲理。”王雪娇穷尽自己毕生所学,来夸这个实在古怪的名字。
王雪娇又问:“你们是亲姐妹吗?”
“是啊,我姐比我大四岁,长得还挺像的吧?”
“一般兄弟姐妹起的名字不都是连着的吗?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维维嘉嘉。”
“我姐出生的时候,我妈在打麻将,当时她一直输,直到胎动,要生了,那把摸了一个天胡,我妈忍到把麻将推倒了才去躺床上。我就比较平凡,我爸给起的。”
王雪娇敏锐地感觉到胡嘉嘉的语气有些低落,别是她爸不在了吧,王雪娇最怕不小心提起别人已经过世的亲人,她很不擅长安慰别人,而且也不知道人家到底需不需要安慰。
她立马转移话题,伸手拍了拍火炉上的烤红薯:“要吃吗?烤好了。”
“要!”胡嘉嘉伸出双手,王雪娇拍了她的手一下:“烫,拿个东西垫着。”
张英山从身旁的桌上取来一叠昨天的晚报,一人分一张,裹着烤红薯。
胡一把小心吹着手里的烤红薯,一边随意地看着报纸上的字,忽然,她一愣,紧接着,立刻把报纸展开,原本被包裹着的红薯砸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胡嘉嘉弯腰把红薯捡起来,顺便伸头去看报纸上到底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
在社会版上有一块豆腐干大小的新闻,内容是《千里追凶护安宁!两地警方联合行动,打造打击犯罪新模式》
上面配了几张照片,就是很无聊的标准握手照。
王雪娇看出了刘智勇把头发认真梳过了,制服烫过了,很努力的搞了一下面子工程。
跟刘智勇握手的男人头发比他还少,相当的风尘仆仆,眼神疲惫,嘴角下垂,说他是坐了四十八个小时的硬座,下火车后直奔市局都没毛病。
“这是又要签什么打个电话就能拦人的协议了?”王雪娇想起上次的华亭机场。
胡一把指着跟刘智勇握手的人:“他是我们那边公安局的刑警队长。”
“哦。”说明什么?都要打造新模式了,就算局长大人亲临也不为过。
胡一把低声:“妈妈可能是来找他的。”
“啊?”王雪娇听不明白了。
胡一把和胡嘉嘉的爸爸失踪以后,妈妈受不了打击,精神一直处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连生活都需要有人一直照顾。
胡一把为了胡嘉嘉能好好学习,就申请调成夜班,她白天照顾妈妈,等胡嘉嘉放学回来接手,再去上班,晚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睡眠中,不会影响胡嘉嘉上学。
睡觉就只能趁晚上没人的时候趴在操作台上眯一会儿。
日复一日的劳累,让她在一次操作时,不小心把自己的袖子卷进了机器里,工友们反应极快,但是她的右手三根指头的上半截,都被机器挤成骨肉血泥。
厂里给她算了工伤,换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岗位,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凑合到可以办病退的年纪,没想到,厂子的情况也越来越差,最后发不出工资,有能耐的人都下海去了,其他人就只能去厂领导家门口骂娘。
就是那个时候,胡嘉嘉选择辍学,出来打工补贴家用。
这次胡一把会跑过来,是因为妈妈突然不见了,她四下寻找无果,报警也没线索,她只得靠着胡嘉嘉给她写信留下的地址找过来,想跟妹妹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办。
“妈妈一直不相信爸爸是坏人,她每个月都去市局问有没有进展。警察对她倒是挺好的,每次都给她吃给她喝,最后送回家的时候,还会给她塞点钱唉”胡嘉嘉叹了口气。
一个大胆的猜想忽然在王雪娇的脑海里产生,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的爸爸,怎么了?”
“他是司机,两年多以前,开车跟主任到邻省出差,早上还好好的,还说晚上可以回家吃饭,要是不回家吃饭也会打电话,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胡一把和胡嘉嘉是那个司机胡凯旋的女儿。
不知道胡嘉嘉要是知道她靠过的那辆桑塔纳就是她爸开的,会做何感想太惨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妈妈经常去公安局,说不定她知道这边有线索了,才跟过来的,我得去市公安局附近找找,她说不定就在那里。”胡一把火急火燎的站起来。
胡嘉嘉也站起来:“我也去。”
“你不是下午还要拍戏吗?”胡一把问道。
胡嘉嘉摆摆手:“跟导演请假好了,这边要找工作的人这么多,随便就能找到替补。”
王雪娇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你们要是找着人了,就得在市里住了吧,市里住的可比这里贵多了。”
“不用不用,我有!”胡嘉嘉骄傲地掏出用挂历纸折的三折带隔挡的小钱包,亮出了里面的五毛、一块。
“你有个鬼,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五块,市里只有单人床的破招待所都要八块,大冬天让谁睡地上?你们还有路费呢,还有吃喝呢?别说了,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们赶紧去吧。”王雪娇催着把姐妹俩给推走了。
两人刚走没多久,张英山就被人叫去补妆了。
又过了十分钟,有人跑进来告诉王雪娇,外面有一个老太婆找她。
来的是才婶,她见到王雪娇,脸上一下子笑成了一团菊花,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拿出用手帕包着的五百块钱:“余小姐,昨天就是一个玩笑,就是想跟你认识认识,结果,不小心,把您给惹生气了,我哪能真收您的钱啊,您快收回去。”
王雪娇冷哼一声:“昨天怎么没送回来,可见不够诚心。”
“昨天实在是天黑路滑,我这腿,你看实在没办法啊。”说着,她还用力敲了敲自己那半截残腿,满脸愧疚。
王雪娇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钱:“都变这么薄啦,是在你们家过得不好,都饿瘦了。”
才婶会意,又忙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五十块加在上面:“我们家也不容易,你看我和老头子都是残废,只能在家里卖卖茶饭,收点场地费。”
“我看你那手切牌的手艺,不像是普通的残废啊你这腿不会是出千的时候被人抓了,切下来的吧?”
才婶看着王雪娇的眼神变得凶狠:“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扮无辜,我不信那一套。反正呢,我一向不好赌,你的腿,肯定不是我切的。我就想问问,你跟陈大麻子,是什么关系?”
才婶顿了一顿:“还不错的关系。”
“纯洁的男女关系?还是不纯洁的?”
“只是合作。”
“昨天你也听到了,他很想跟我合作,我怕被他坑了,想找你打听打听,他人品怎么样?”
一听,原来是给陈大麻子做背景调查,才婶陡然松了一口气。
说了不少陈大麻子的好话,什么讲信用、手艺好之类的,让王雪娇可以相信他。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才婶点头哈腰地离开,王雪娇跟在她身后出去,想随便走走,透透气。
忽然看见张英山居然在套戏服,又往身上挂血袋,还兴冲冲地喝了一品,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
王雪娇饶有兴味地问“干嘛呢?”
“庄导说替身数量不够,要我做那个谁的保镖,出场一分钟,就被人打死。”
王雪娇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棒!有红包拿!今天你请客!”
王雪娇兴冲冲地拿起手动**:“是不是这个按一下,血包就会破啊?”
“对。”
“其实,能不能试试?听说这个爆破的劲特别小,可能引爆了,他都没感觉,造成心脏穿孔人士还中气十足站着聊天的惨剧。”
储强知道她就是想玩,也知道庄导不愿意得罪她:“没事,玩吧,反正他的衣服是黑的”他想了想:“只能玩一次哦,不然还得买新的,这批已经是味道最好,最像血的了。”
“今天要死的有几个?”
“他一个,还有一个车太太,她现在还挂着血包在外面逛,说挂个血包全身不舒服,想多挂一会,适应一下。”
“讲究人!老艺术家!”
王雪娇帮张英山调整完以后,张英山把血包摘下来了。
王雪娇:“摘下来干嘛,我还想打你呢。”
“不了,万一把血包弄坏了,我良心不安。”张英山重新把衣服扣好。
雪已经停了,地面温度高,没有积成雪,雪和泥已经被走来走去的人踩在一起,变成黑褐色的烂泥。
在路上,王雪娇看看见了在巡逻的于志雄,他看见王雪娇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尴尬,熊孩子蹿天猴事件之后,他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王雪娇有偏见。
王雪娇平时不主动搭理他,今天忍不住站在他面前问道:“你天天防我跟防贼一样,村子里都开赌场了,你知不知道?”
“哎,也不能说是赌场,就是休闲娱乐没有没有超过数额”
于志雄到底刚参加工作,想把违心的话说得理直气壮还有点难度。
“没有超过数额?你说的数额是多少?一百万?”
于志雄神情低落:“以前不是没抓过,等我们去了,钱都收起来了。而且,那对夫妻,都是残疾人,又只有一套房子,没有手艺和一技之长,他们不干这个干什么呢?”
“那也不是他们组织赌博的理由啊,赌博不仅仅是几家几户的事,输疯了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赢疯了的人总有输的时候,习惯了打一局牌就能赢一个月工资的生活,谁还愿意早起上班啊。”
于志雄觉得自己以前确实是有眼无珠,王雪娇这么一腔正气,自己怎么老是把她当成坏人呢?
哪怕事实证明,她就是无辜的,自己也还戴着有色眼镜。
仿佛上天都要印证王雪娇的话,在前方不远处的农村信用社里传来喧哗声。
有人抢银行。
劫持了一个在大堂里等着取钱的女人,他一手勒着女人的喉咙,一手拿着刀子架在她的侧颈上:“滚开,不然老子打死她!”
于志雄掏出枪就要冲上去,被王雪娇拦住了:“你能保证在歹徒捅死人之前,把歹徒打死吗?”
于志雄:“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还掏枪,先收起来,你也先到一边去,把警服脱了,别让他知道你的身份,先观察观察现场情况,要是有好地方适合开枪,你再过去,冲到前面有什么用!”
“好!咦?”于志雄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就从听一个平民老百姓的指挥了。
与歹徒对持的是信用社里的保安,保安手里也有枪,就是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感觉打在头上会起一个包?
歹徒站在信用社的防雨搭子下面,背靠着墙,又是一个只有正面上的角度。
于志雄尝试切换了几个位置,都不行,急得满头大汗。
王雪娇是个女人,满脸的“我来看热闹”,她离歹徒很近了,也没有引起歹徒的重视。
被歹徒绑架的,不是别人,正是车太太,她认出了王雪娇,下意识地想向她求救,王雪娇冲她眨眨眼。
可惜,她不是张英山,眨死了也没用。
王雪娇指了指她胸口挂血包的位置,又把遥控器从袖子里露出来一点。
演过不少片子的车太太顿悟。
王雪娇忽然左手插兜,右手从腰间抽出那把木头枪,指着歹徒:“日你大爷的,老娘今天正想来抢,让你这王八蛋抢先了!抢了多少!都给老娘交出来!”
歹徒被她给说愣了,更加用力地勒紧了车太太:“你你是谁少给我耍花样。”
“耍花样?啊哈哈哈哈!”王雪娇突然狂笑,“有人质是吧?哟,我好怕怕哦!老娘又不是条子,你拿一个路人甲,威胁谁啊?傻逼!”
话音未落,她抬手一晃。
歹徒都没看清楚她扣下扳机没有,只听见“啪”的一声。
手中的人质猛然一震,便整个瘫软下来,歹徒手一松,她就整个人像软面条似的倒下。歹徒眼睁睁地看见:从她的胸口不断涌出温热的鲜血,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王雪娇吹了吹枪口:“现在,你还有人质吗?”
歹徒:“!!!”
于志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