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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周围的群众还没有反应过来。

    歹徒缓缓张开“鲜血淋漓”的双手,鲜红的颜色映满了他的眼睛,还有地上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像在问“你为什么杀我?”

    他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啊啊啊啊啊!!!”

    王雪娇哼了一声:“不是你绑她,我为什么要杀她,我不杀她,她怎么会死?就是你干的!”

    在跟王雪娇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于志雄的心脏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强大多了,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立马反应过来,拿着枪冲到歹徒身边,夺走了他的刀子,按着他的胳膊,给他上了背铐。

    这个歹徒沉迷于惊恐尖叫,王雪娇烦不胜烦,什么心理素质啊,也学人家劫持人质?!

    看看上一个劫持张英山的!

    一声枪响之后,多安静啊!

    躺在那里乖乖的,一动不动!

    差距啊!

    你这个行业之耻!

    见他叫个没完,王雪娇抬手给了他一耳光:“闭嘴,烦死了!”

    歹徒被打懵了,转头扑在于志雄的肩膀上:“她打我!你都把我拷起来了,她还打我!”

    王雪娇:“……”

    歹徒被警察铐上就安全,这是什么奇妙的“我到家了”游戏。

    于志雄恪守警察本份:“他已经被抓了,你”

    王雪娇恼怒地扫了他一眼,声音超大:“他叫得很烦你听不见吗?我帮你抓人,你就不能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吗?你到底跟谁才是一起的?你们派出所素质太差了!”

    于志雄张了张嘴:“没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

    等于志雄的同事们赶到,把围观的人都赶开,把歹徒押上了车,车太太还在地上“死不瞑目”,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于志雄,这是怎么回事?”

    于志雄看着王雪娇,王雪娇看着车太太:“好啦,没事了。”

    警察同志们看见了生命的奇迹,一个全身是血,衣服上还有一个小洞洞的女人,猛然坐起来,冲着王雪娇一笑,嘴里的牙齿上还有血。

    简直可以直接用来拍恐怖片了。

    车太太是被劫持人,王雪娇是开枪的人,都要去派出所做笔录。

    不过今天下午她们都有戏份,在剧里,车太太又要被王雪娇杀一次。

    “那你们晚上一定要来噢!”于志雄叮嘱道,“我今天值晚班。”

    在片场,储强哀怨的给车太太换新的血包,车太太对这批血包的形象赞不绝口,对它的味道不敢苟同:“要是能放一点蜂蜜就好了,这个一股怪味儿,还涩嘴。”

    王雪娇笑道:“可能这是采购的小巧思,怕咱们喝血浆喝上了瘾,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跑到仓库里面,聚众饮血。”

    “小气!”车太太嫌弃地哼了一声。

    “各部门准备,三,二,一,开始!”庄导一声令下,全场机器开转。

    “你不过是一个他喜欢就养了几天的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能登堂入室了?”车太太坐在沙发上,穿着套装,气势迫人。

    她见惯了做小伏低的男人,也见惯了想要恃宠上位的女人。

    那些女人,或是客客气气叫她姐姐,想与她共侍一夫,捞点便宜,或是拿着孕检报告单摔在她面前,告诉:“你已经人老珠黄了,他爱的是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他说会跟你离婚,是你死缠着他不放。”

    王雪娇这个角色,就是拿着报告单摔在她面前的其中一个。

    此时的车太太,跟坐在信用社里神态安祥平和,甚至最后还有点喜庆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嘴角扬起,眼神中带着十足的轻蔑与不屑。

    看着王雪娇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

    车太太拉开抽屉,取出三十几张孕检报告单,轻轻地放在在王雪娇的面前,语气温柔:“在你之前,已经有这么多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等你坐在我这个位子上的时候,记得给我发喜贴,我一定会来,真心为你道喜。”

    她换了一个姿势:“年轻貌美很了不起么?总有一天会老的,只有家世背景才是真正的后台。”

    根据车太太的经验,这些女人会愤怒地离开,然后找她的丈夫哭诉如何被欺负,如何受了委屈,然后,自己的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丈夫会好言好语安慰她们,给她们买首饰、买衣服,回家还会给她买更大的金戒指,更闪的大钻戒。

    她非常自信王雪娇动不了她,相反,她对付丈夫的这些情人们却丝毫不留情。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生活是来自于丈夫的地位和权势,所以,她不会对那些收了钱就安份守己待着的女人下手,至于这些找上门来,以为自己可以宠妾灭妻做太太的女人,在丈夫最热恋她们的时候,她不会下手,等到丈夫把目标转向下一个人之后,她就会悄悄的把这些女人处理掉。

    外界也只知道这些女人当过情妇之后,就消失无踪了,还以为她们只是捞够了钱,就改名换姓离开本地,找个老实人嫁了,没想到她们最后确实是改名换姓了,但不是去外地开始一段新生活,而是去另一世界开始一段新生活,她们会以别人名字,被送进火化炉,随便找个地方一撒完事。

    只是王雪娇跟前面几十个女人完全不一样,她是走了,但不是跟她的亲亲男人告状,而是跟她的亲亲狙击枪告状。

    晚上,一辆银色轿车在路上疾驰,忽然,轮胎爆了,车身侧翻,车太太努力从车里爬出来,却看见王雪娇端着一把枪对准她的胸口,满脸笑容:“我数到三之前,叫你的家世背景来救你,不然,我就要开枪喽~”

    “有话好说,你要什么,我都”

    “三!”王雪娇只报了一个数,便抠下扳机。

    枪响、人倒。

    “好!”车导大叫一声!

    这段拍得太好了!

    车太太那嚣张跋扈的气场,王雪娇那阴鸷乖戾的表情,再加上最后车太太那双死不瞑目望着天空的眼睛,好像到死都不相信,怎么会有人真的会打死她。

    “好棒耶!!!你真的二十秒没有眨眼啊!!!”王雪娇这会儿又像一个普通的阳光少女,大赞车太太的演技。

    剧本上没有写车太太是闭着眼睛死,还是睁着眼睛死,睁着眼睛死是不能动的,对演员要求非常高,就算是三金影后,在某部剧里,那眼睛也是眨得好像眼皮抽筋了一样的频繁。

    车太太居然挑了一个最难完成的,还完成的不错。

    “在信用社门口地上躺着的时候,我就想吓吓那个歹徒,闭着眼睛的效果肯定不如睁开眼,哈哈哈,我发现,我真的可以不眨眼哎!!!”

    王雪娇:“!!!”

    居然还有设计的动作吗?她以为车太太只是单纯的被吓傻了,忘记闭眼。

    可以可以,不愧是老艺术家!

    “你不害怕吗?万一眼睛眨一下”王雪娇都替她后怕。

    车太太满不在乎:“他都给你吓成那样了,刀都握不住,我怕他干什么?”

    王雪娇:“……”

    阿姨,你也真是一个虎了吧唧的猛女。

    不对,等等!

    “他不是给我吓的,是被血乎淋啦的你吓的。”王雪娇要为自己正名!她最老实,她最无辜!

    车太太笑呵呵:“血包里的爆点是不是你给炸的?你不按引爆,我身上怎么会有血,没有血,他怎么会被我吓到?不要谦虚啦,就是你吓的。”

    总感觉这个逻辑很耳熟王雪娇惆怅地抬头望天:“你抄袭我的名言,要付钱的!”

    “好呀!”车太太非常痛快地应了一声,“镇上有一家不错的店,我请你吃饭,叫上小吕一起。”

    盒饭,是演员的福利待遇之一,昨天虽然吃到了很好吃的面,但是没有把本该属于自己的盒饭领走,这是不对的。

    王雪娇把两份盒饭拿回屋子,本想给胡嘉嘉姐妹俩,结果这两人还没回来,其他人今天都找着工作了,不缺盒饭,王雪娇便拿着盒饭回屋:“狗剩剩呀~看~今天专门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路上好多人求我给他们,我都没有给~”

    轩辕狗剩睿智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低下头,吃饭。

    镇上的小饭店号称是百年老字号,细问下来,原来是大清年间,他祖爷爷就在这里摆小摊炸油条了。

    现在镇上来的人特别多,小饭店的生意也红红火火,老板专做快手菜,往锅里一倒,翻两下,几分钟就能上桌的食物。

    它比剧组盒饭的优势在于看起来漂亮、菜式多,味道么就是那种为了下饭,而狠手下料,重油重盐的水平。

    别人请客吃饭,去了就是客随主便,不要挑三捡四,王雪娇什么都没说,便坐下了。

    “我们还是换一家吧。”车太太拿起自己面前的瓷勺,把底部亮给王雪娇看,下面粘着一小块葱花。

    王雪娇想了想,对车太太说:“要不,还是我带你去另一家吃,不过我先跟你说好啊,那个地方是玩牌的,输赢都很大,咱们就是去吃饭,你千万不要下场赌啊。”

    “还有这种地方?”别看车太太五十多岁了,她是个对新鲜事物非常好奇的女人,当下便答应跟王雪娇去了。

    才婶看到王雪娇进门,先是吓了一跳,得知她是来吃饭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化做一句话:“请进,快请进。”

    自古以来,赌客们对食物的要求都是方便。

    吃大闸蟹只会影响他们摸牌的速度。

    著名的“两面包夹芝士”的三明治,就是赌棍三明治伯爵为了不下赌桌而发明的。

    才婶这里只有馄饨、面条、包子、盖浇饭等等只需要一个碗,一双筷子就能搞定的食物。

    王雪娇向车太太大力推荐了虾爆鳝背面,她自己点了杂烩盖浇饭,张英山点了一份鸡杂炒面。

    “别的不说,这边厨房的卫生条件是真的好,肯定比那家店干净。要是把赌客都给吃得拉肚子,他们的生意也别做了。”王雪娇拿起筷子,才婶这边的筷子是用屋后的竹子劈开做的一次性筷子,那家小店连餐具的清洁程度都比不上这儿。

    虾爆鳝背面发挥稳定,杂烩盖浇饭味道偏甜,不过也十分下饭,里面有软糯含汤的皮肚、炒得嫩嫩的猪肝、柔软的肉丝、爽脆的包菜和香干、香肠

    材料丰富,味道好。

    吃饱后,王雪娇抱怨道:“可惜剧组里不能自己做饭,不然,我要是有空的话,就可以给你们了做点,省得天天吃盒饭,真的就是吃饭是为了活着,完全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

    王雪娇吃饱喝足,嘴一抹,又打包了一份回去给狗剩,就要带着车太太和张英山走,忽然,她看见在里间,才叔跟一个人在说话,才叔给那个人厚厚一叠钱,那人当着面一张一张的数清楚,在手上又抖了一抖,放到随身的夹包里。

    这人是直接从里间的门出去的,没有跟外面的赌客打照面。

    外面的人眼睛都盯着麻将、扑克,也没人盯着他看。

    王雪娇慢慢走到门外,刚好看到那辆昨天计划来接她的小轿车正在起步,向镇政府的方向驶去。

    又是吃得很饱的一天,正好走路去镇派出所,把笔录给做了。

    溧石镇派出所非常小,连食堂也没有,好在派出所的民警也都是本地人,他们可以回家吃饭,要是再忙一些,家里人送过来也就是几步路的事,特别近,想创造类似过桥米线的传说都实现不了。

    今天晚上就三个人值班,一个人回家吃饭了,一个人去外面巡逻,于志雄留下看家,抱着家里人送来的盒饭,正在看新的案例和学习资料,见王雪娇、张英山和车太太都来了,忙给他们找椅子,打开笔录本,准备开始提问。

    “不用问了,我自己写,你先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王雪娇把于志雄赶回饭盒边。

    王雪娇把时间、地点、事情的经过、结果都写得清清楚楚,顺便帮车太太也写了,就问了她一句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写好了。”王雪娇把笔录本交还给于志雄。

    于志雄检查了一遍,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删改的地方,两个字:专业!

    比于志雄刚上岗的时候都写得专业,当初于志雄头几回写笔录的时候,被师父骂,说他这笔录写得像悬疑小说,要在几百字里面扒拉出故事要素。

    “写得真好!厉害!”

    “不厉害,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都被问过三遍了,文采没有,大概脉络框架还是知道的。”

    于志雄还有一个问题:“今天你开枪以后的那个笑声太真实了,连我都吓了一跳,这也是经常练习的结果吗?”

    “对啊,反派不都是这么笑的吗?”王雪娇认真回答,“其实,我一直想在大笑完了以后,身边还有一个人问‘主公为何发笑’,我就可以把我的奸计全部说出来,炫耀一下。”

    于志雄看着她兴奋到发亮的眼睛,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之前居然会把她当成坏人,分明就是一个热爱工作、随时随地都在揣摩角色的好演员嘛!

    “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我会尽量帮你们的。”于志雄非常诚恳。

    “太感谢了,你真是一个热心的好警察!”王雪娇随口夸了一句。

    她是真不觉得他能做什么。

    人贩子和抢银行都不说了,那些算突发事件。

    长期事件有:本地人聚赌,外地人制枪,溧石镇派出所跟他们就这么和谐共存着,要么是沆瀣一气,要么是养匪自重。

    反正,总不能是无可奈何小老百姓的自我安慰:“我不收拾他们,是为了养肥他们,让他们胆子越来越大,终有一天,他们会惹到一个更猛的人,然后,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啦,哈哈哈”

    他们已经是国家机器了,已经是全国体制下最猛的人了。

    王雪娇看着一手扒拉饭盒,一面看资料的于志雄,莫名的有些难过,她想起自己当初丢手机都报过警,老警察自岿然不动,懒洋洋地给她出了个“好主意”:让她自己在丢手机的地方贴寻物启事。

    只有一个很年轻的警察看不下去,陪她去附近的几个单位调监控,查对人头,最终手机被找回来了,就是距离派出所几十米远的工地看门老头偷的。

    除非上头决心要大整顿,否则,一个在一线的人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的。一个对未来和正义充满期待的年轻人,在这种地方,要么自甘堕落,要么一怒辞职。

    所谓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王雪娇想为他做点什么,实在没有什么好给的,就把从才婶那里打包的菜留给他了:“你这菜,太少了,这是我们买多了,干干净净的没动过,你吃吧。”

    要是送金送钱,于志雄是绝对不会收的,送菜嘛,那还是可以的,闻着也挺香。

    “谢谢啊~”于志雄把菜倒进饭盒里,放在火炉上稍微加加热。

    不知怎的,他觉得王雪娇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错觉,一定是错觉。

    回到小院,王雪娇觉得今天挺好,一直觉得她是坏人的于志雄没有看见车太太倒下之后,就先怀疑她,也没有NG很多次,算是人缘和事业双丰收。

    “汪汪汪!”轩辕狗剩围着她转圈,跳到她的腿上,仔细闻她手上沾的味道。

    然后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王雪娇,仿佛在拷问她的良心在哪里。

    “不是我不给你吃啊,实在是家里穷吃不起夜宵啦,两份盒饭都给你吃了!真的没有了。”为表真诚,王雪娇双手一拍,又拍了拍口袋。

    轩辕狗剩歪着头看她,似乎做了一个无奈的决定,它跳到地面上,从屋里某个角落里面扒出了半根火腿肠,它叼着火腿肠,又跳回王雪娇的腿上,体贴的把火腿肠放在她的手中,火腿肠的断面上还有被狗牙啃过的痕迹,这是它的存粮。

    它用头拱了拱王雪娇的手,示意她:吃吧吃吧。

    王雪娇的良心嗖嗖中了几箭。

    剧情推进到需要大场面的地方了,双方保镖团杀杀杀,子弹满天飞。

    问题也来了,剧情设计里的富豪,是一个国际范儿的款爷,他要走的是《教父》路线,身边的保镖都是人高马大,身材一流的西装暴徒。

    溧石镇里的男群演那么多,要么乡土气息浓厚适合当淳朴农民,要么形容猥琐只适合走汉奸路线,要么是白斩鸡书生。

    有身高有气质,还稍稍能做一点武打动作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这种人不缺工作,都在剧组里当小特、中特,早就被人定完了。

    庄导唯一的光:张英山,昨天已经被王雪娇亲手给毙了。

    “我真傻,真的我只知道溧石镇上的男人很多,我不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叫保镖团。”庄导后悔不迭。

    王雪娇跟着唱了起来:“悔不该杀那华佗哟~咿呀咿嗞哟~”

    在别人吵架的时候,不要开口“我说句公道话”,两边都不会觉得这话够公道;在别人烦恼的时候,一定不要在旁边瞎起哄,会被抓过来当救命稻草。

    庄导看见王雪娇,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美好的想法,余小姐在绿藤市这么嚣张,应该不能只是仗着名头吧,不然遇到哪位心狠手辣的大哥,不就把她给摁了么?

    所以,她在绿藤市一定也有手下。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她的手下,想来是人多眼杂不方便带出来,这让习惯进出就有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的余小姐多不舒服。

    以余小姐的眼光,身边小白脸长这样,保镖肯定不会太丑,不然不是辣着她的眼睛了么?

    庄导充满了期待:“余小姐,您有没有什么朋友、兄弟、同学想体验一下拍片的?”

    “不知道诶,可能有?我帮你问问。”

    庄导听见“可能有”,觉得这事已经百分之百的成了,大人物说话,就算是百分之百的把握,也绝对不会说没问题,都会兜个圈子,打个太极,给自己留下缓冲的余地。

    王雪娇想到了韩帆,他知道王雪娇在溧石镇当群演,他一直特别有兴趣,可惜工作太忙,只能幻想自己出演大侠。

    王雪娇在小卖部打了个电话给他:“我这要二十个身强体壮,个子高、身材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年轻精壮男人,你手头有吗?”

    “那不就是我吗!!!”韩帆的声音猛然提高,然后又蔫了,“我去不了!哎,不过我真认识不少,他们是去年十二月退伍的,都是我老部队的纠察兵,他们之前参加过一次战争题材的拍摄,都觉得很有意思,还想再体验一下。素质绝对好!服从命令听指挥。”

    纠察兵好啊!!!

    纠察兵就是军队里的警察,抓军纪的,韩帆说他们那里是野战部队,士兵们的身体素质极高,违纪后不蹲在原地等着被抓,而是转身就跑,就想赌一把,赌输了禁闭写检查,赌赢了班长夸我好娃娃。

    所以,纠察想抓到人,素质也得是拔尖的,身高起步一米八,体能超绝。

    脸长的好不好不一定,但是那身材、那气势,那腰、那腿

    光是想想,王雪娇的眼神就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王雪娇:“哦,就是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了?”

    “可以,他们都跟我一样,几天几夜不睡觉潜伏侦查都可以的!”

    “哈哈哈,我有数,不会让他们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我成什么人了,一言为定,你这约个地址,发我CALL机上,我让人去接。”

    “哇!还有车接!待遇这么好!我上班都是自己踩自行车去!曾局什么时候也给我这样的待遇啊!”

    王雪娇轻笑:“把我哄开心了,说不定你也有这样的机会哦~”

    挂了电话,王雪娇感觉正义的小卖部老板看自己的眼神很诡异,可能是因为自己打电话正好卡在59秒,没让她赚着两分钟的钱吧。

    刚才电话里的对话,老板只能听见王雪娇在说什么,从她说的内容来看可怕极了,简直不堪入耳:二十个男人,她还能把他们都给整的几天几夜不睡觉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干什么啊!啊!

    城里人!就是玩的花!

    不像她们村出轨的,最多也就是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过年一起打麻将。仴哥欠

    庄导包了一辆公交车,把韩帆的战友们给拉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庄导还在拍戏,他们先跟王雪娇热情会晤,然后偷偷问她:“这个是拍几天就可以的吧?我们还要回去上班呢。”

    他们退伍的时候,转业的工作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不过当了这么些年的兵,每天干什么都精确到几点几分,如今脱下军装,也想放纵一下,所以,跟报道单位约定好了,正月过完再去上班。

    趁着上班前最后这段时间,再疯玩一下是可以的,真耽误了报道上班,那是不行的。

    王雪娇点点头:“你们放心好了,就几个镜头,最多拍个三天,剧组给你们租了房子住,每天都管饭,你们就当是来玩,顺便深度体验一下,有没有问题?!”

    退伍老兵们刻在DNA里的反应被触发了,齐刷刷的背手、跨立、眼睛自然睁大,望向前方,用最足的中气喊出:“没有!”

    王雪娇:“好,很有精神!”

    下午,王雪娇把他们带去了片场,他们秉承着“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的老规矩,排成一个小短队,用齐步走的气势跟在王雪娇的后面。

    透过屋子玻璃窗的反射,王雪娇发现以她自己平时走路的姿势不行了,以前她走路不说有多端庄吧,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但是这些人跟在自己身后,竟显得自己畏畏缩缩,像被押送的重犯,还是被吓破胆的那种。

    丢人!

    王雪娇为自己选了几个BGM,赌神出场那款不行,太慢,她会像周星驰那样忍不住放慢脚步。

    还是杀死比尔刘玉玲的那款音乐可以,就它了。

    果然BGM很重要,在脑内响了几个旋律,那个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王雪娇昂着头,下巴扬起角度与北朝金公主平齐,就这么从他们住的屋子径直走到庄导的片场。

    一路上的人纷纷侧目,有一个人是陈大麻子的同伙,他从后面过来的,只看到两排男人走得齐刷刷,到最前头一看,卧槽,是余小姐。

    吓得他赶紧点头哈笑赔着笑脸:“余小姐好!”

    跟在王雪娇身后的同志们心里很开心,韩帆跟他们说尽管放心去玩,他的这个朋友在溧石镇的人缘可好了,到处都是她的朋友。

    果然是呢,一路上不少人看着他们走过去,都满脸笑容地问好。

    可以好好的玩耍啦~

    到了片场以后,庄导亲自出迎,一看王雪娇身后这群大高个,他可太满意了。

    全都在一米八以上,卷起袖子,不用使劲,小臂上的线条都清晰得不得了。

    先前给其他群演试西装的时候,胸是空的,腰那块儿扣不上。

    给他们试,胸那里是饱满到扣不上的,腰那块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小采!小采呢!过来,把西装给他们缩一下腰。”庄导看得赞不绝口。

    服装师给他们把西装腰部又往里面收了一点,更显得腰细腿长。

    “这这动手不方便吧?”一位同志试了几个伸胳膊踢腿的动作,觉得有点卡住,又不敢问导演,只敢小声问王雪娇。

    王雪娇能理解导演的意思,这不就是~好看嘛!

    “要动手的话,最下面那颗扣子可以解开的。”

    “哦。”

    庄导把王雪娇叫过去:“他们的身材条件都太好了我想给他们多加几个镜头。”

    “加呗。”加镜头可是好事呀,多少大腕小咖,上蹿下跳,就是为了加镜头呢。

    “有一些会需要他们露肩膀、胳膊什么的,他们愿意吗?”

    “无所谓吧,光上半身应该都可以。”王雪娇记得在部队里还有耐寒训练呢,就是大冬天的光个大膀子往身上泼冷水。

    “真的?”庄导大喜,“能让他们脱脱看一下吗?”

    王雪娇说:“哦。”

    她转过身,对二十个人说:“你们把上衣都脱了,导演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肌肉。”

    嘿,这是看不起谁?!

    眼睛一眨,衣服都脱好了,自己带来的人身材一流,王雪娇也觉得很骄傲,她得意地对庄导说:“怎么样?是不是用来做解剖课的课件都很合适。”

    “别啊!多浪费!咦?”庄导把所有人的身上都看了一圈,疑惑道:“他们都不纹身的吗?”

    这跟他认识的道上混的兄弟们不一样啊?

    不都得纹个狼、绣个虎,手腕上面刻个“忍”?

    “因为不允许呀。”王雪娇觉得庄导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她明明都说这些人是兵了,哪有当兵的可以纹身啊?

    转念一想,庄导毕竟是搞艺术创作的,可能是看了美国片子里的警察、士兵身上都有纹身,也认为中国的士兵身上会有,算了,这不重要,反正说清楚就行了呗。

    庄导对此有别的想法:“原来余小姐不喜欢手下身上有纹身,难怪那个化妆师身上也干干净净的。”

    “剧情里面有需要他们单人出镜的镜头,身上有纹身可以增加压迫感和威慑”

    “不行,不能纹身。”王雪娇一口回绝,哪能为在剧组跑个龙套就纹身的。

    “不不不,不是真的纹,是用纹身贴纸。”储强捧着一叠贴纸过来,有虎有豹,有关公有飞龙。

    “贴纸可以。”王雪娇点头,同时心里还有一些奇怪,贴纸一擦就掉了,跟化妆似的,干嘛要专门来问她,可能是因为庄导觉得他们是自己带过来的,所以要先请示自己?

    嘿嘿,那不就是经纪人了嘛~

    所有演员换衣服、化妆、就位。

    还得是说,纠察就是不一样,他们往那里一站,真就是不怒自威,部队里的士兵都绕着他们走,哪怕全身上下没有一根头发违反纪律,还是忍不住要要躲,生怕被逮出什么毛病来。

    现在他们不穿军装不戴白头盔,换成黑西装和黑墨镜,那个威慑力依旧强到爆表。

    宇文锋个子也挺高,也有那么几分霸总气场,跟自己的西装暴徒团们站在一起,都觉得有点怯怯的。

    最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怎么放,背在身后像被押送的犯人,放在身前还是像被押送的犯人,把手放在两侧,像是刚被从什么地方救出来的人质。

    找了好几个姿势,发现只能揣兜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仔细观察王雪娇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手是怎么摆的。

    王雪娇似乎没有刻意摆特别的姿势,她的身体、脸和眼神是一个整体,她跟那些人好像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不管是没表情,还是笑,都非常自然,对,一定是自己跟他们还不熟,有点局促,才会这样。

    剧组里的女演员闲下来也爱看他们,时不时小声嘀咕打趣几句。

    搞得男演员们压力山大,就连五十多岁的大企业家饰演者也忍不住加入雄竞修罗场,非得给大家表演一个单腿下蹲再站起,差点扭着膝盖。

    宇文锋这段时间还是没有放弃追求苏殊,虽然苏殊是影视圈的新人,可是她爸妈不是啊!

    她爸!前线歌舞团的政委。

    她妈!唯一一个片头能出大红五角星的电影制片厂的制片主任!

    要是能傍上她,后面就是躺赢啊,只要稍微有几部拿得出手的作品,岳父岳母大人一开口,妥啦!什么帅气男主角的角色搞不到。

    他一直假装不知道苏殊的家世,小意讨好,说自己只是喜欢她温柔贤淑的气质和懂诗词歌赋的才情,还有那一低头的温柔。

    结果,就在那天晚上,王雪娇横空出世,打破了他的青云之梦。

    幸好这段时间都是在剧组里拍戏,比他长得好看的未婚男人完全没有。

    略有竞争力的似乎只有那个叫吕建国的化妆师,但是他那长相,不行不行不行,比称为全国人民称为“奶油小生”的唐老师还要奶油,这种男人根本不可能入得了苏家父母的眼!

    在绝妙的封闭环境里,只要给点时间,他一定能赢回苏殊的心!

    其实苏殊已经不止是烦他了,可以说是有点怕他。

    要是已经结婚到了七年之痒,用力那么一推,还能理解为夹带了日常生活里的怨恨,现在可是热恋期啊!

    热恋的时候都这么来一下,感情淡了,还不得把她拎出来挡刀啊?

    她对宇文锋的追求烦不胜烦,只在摄影机前跟他演恩爱夫妻,庄导一喊停,她立马像躲传染源一样闪得远远的。

    苏殊躲在王雪娇身边,宇文锋不敢造次,生怕不小心哪里得罪了王雪娇,自己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好在王雪娇不是永远都会陪在苏殊身边,王雪娇不在的时候,苏殊就会找车太太。

    车太太是绿藤市本地人,自称是个无业游民,在家闲着没事干,看了好多部电视剧之后,觉得干看着不过瘾,才想着自己上。

    她把自己说得好像蹲在墙根底下的闲汉,事实上,也没看出她的吃穿用度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宇文锋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区区女四,怎么能跟他这个男一相提并论。

    看到是车太太在那里跟苏殊说话,他就大大咧咧凑过去,说不了两句,就要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车太太说什么东西好吃,他就说确实不错,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更好的。

    苏殊说有什么东西好看,他就说我家就有,我带你去看。

    三句话之内,必然会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搅得苏殊烦不胜烦。

    苏殊曾经跟其他几个相熟的女演员也抱怨过这事,结果她们都不同情她,反倒说“有这么一个长得帅,又有钱,还这么喜欢你的男人不好吗?”“适度的拒绝有助于抬高身价,太装了就要失去他了。”“你不觉得他这么痴情,还一直得不到你的回应,好可怜吗?”

    她们是真的觉得宇文锋可怜,也觉得苏殊不知好歹,要不是宇文锋看不上她们,她们早冲了。

    每次宇文锋向她们打听苏殊的行踪,她们都会积极汇报,让他随时随地都能第一时间找到苏殊,成全他的一片痴心,自觉自己是做了一桩好事,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么。

    帅哥美女的爱情,他逃,她追,她插翅难飞,磕到了磕到了。

    整个组里,只有王雪娇和车太太两人明确说其他女演员把苏殊的事抖给宇文锋不好。

    车太太年纪大了,不便掺合年轻人的事,剩下能求助的,就只有王雪娇了。

    “能不能请你的朋友的其中一个,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啊?我真的受不了了。”苏殊跟王雪娇抱怨。

    本来她还是有点畏惧王雪娇的名声,但是跟王雪娇一比,宇文锋更要命。

    “好,我跟他们说一声。”王雪娇跑到他们房间里问谁愿意帮忙当护花使者,二十个人齐唰唰的举手。

    王雪娇出来,陪着苏殊边散步边谈:“他们都愿意,你看你想挑谁。”

    可怜苏殊已经挑花了眼,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他们都特别积极,感觉选了谁,另外十九个人都要失落难过。

    哎,怎么忍心让他们难过呢

    王雪娇看出她的纠结便说:“那就每天换一个呗。”

    “那我成什么人了!”苏殊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就当他们是你的保镖,不是男朋友呗。”王雪娇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再说,要是固定下来,真的天天相处,万一他对你产生真感情,但你对他没感情怎么办?”

    王雪娇的话把苏殊吓到了,她是想躲开宇文锋,不是想给自己再制造另一个宇文锋。

    前面就是小卖部,王雪娇对苏殊最后说了一句:“有个外国电影,就是被保护的女明星爱上保镖了,但是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明星继续唱歌,保镖继续上班,一拍两散,这还是拎得清的。

    他们毕竟是男人,男人的毛病和弱点都是有的,虽说干这个,最忌讳爱上客人,但是他们也是人,都有正常的情感老板,拿两瓶娃哈哈果奶要是他们爱上你,死缠烂打不肯走,我看你怎么办。”

    苏殊抿着嘴,低头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雪娇觉得小卖部老板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好像正义的清河群众看着王婆坏了,我好像真的姓王。

    第72章

    是小卖部老板的目光重要,还是可怜巴巴被渣男盯上的苏殊重要,明显是后者。

    如果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只要她没亲耳听到,她就不在乎。

    如果有人骂她被她听到了,那就加倍的骂回去。

    别说小卖部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就算掉在地上的鱼眼里发出诡异的光,她一样能把鱼剁了煲鱼头汤。

    如果苏殊折腾了半天,又跟宇文锋和好了,不要在她面前舞则罢了,要是专程拉着宇文锋跑到她面前来说:“谢谢姐妹的关心,昨晚已经问了他了,的确是一场误会,他平时对我很好”

    那王雪娇会给宇文锋一巴掌,苏殊两巴掌。

    她多管闲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当英雄的快乐,要是当完英雄被辜负了,那她还可以继续追加感情被错付后复仇的快乐。

    王雪娇时常觉得,自己跟想当大侠的原身有一部分相似,难怪穿到她身上来了。

    韩帆的同志们要在这里待十天,不过,庄导那边的保镖戏,加了又加,也就是两天不到的量。

    再多就抢戏了,又不是拍斯巴达三百裸男。

    没戏拍的时候,他们感觉很无聊,又不知道应该去干什么,总不能在各个剧组的片场旁边揣着手手当街溜子吧。

    对于自己招待不周的事情,王雪娇感到很内疚,这些人是韩帆介绍来的,要是让人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待屋里,实在太可怜了。

    正常外地亲戚来家里,还得陪着出去玩一趟呢。

    所以,这几天,除了拍戏,王雪娇身后总是跟着十几个壮男,在溧石镇上逛来逛去,十分显眼。

    她不管剧组是一大早去固定地方挑群演的规矩,不管几点,她就直接上门,直扑选角导演:“您好,可否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向您介绍一下”

    目前溧石镇上能一次用上他们所有人的剧组大概有五个,愿意把他们拆零了去当保镖、家丁、卖艺小哥之类的剧组有十几个。

    王雪娇跟他们说了这里的规矩,大家都是南来北往的,连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别傻乎乎的把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有几头牛、几亩地都说出来。

    问名字就瞎编一个,问以前是干什么的,就说干过很多。

    要是有人追着你们问个不停,你们也别光顾着回答,你们也得问他。

    同志们就这样拆散到各个地方去了,第一天拆开的时候,他们还哀怨了一场,去小餐馆吃了顿好的,把气氛搞得像从新兵连下到各个连队的离别晚餐。

    结果他们发现,原来只是白天分手,晚上还是要回来一屋睡的。

    嗐,那不就是出公差!

    大家嘻嘻哈哈地说起各自剧组里的事,忽然,一个同志说:“真有人问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说我是军人。正后悔呢,还以为他要追问我在哪儿服役,番号什么的,结果,他好像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

    哎,不是,我记得咱们在连队的时候,很受老百姓的欢迎啊!下雪的时候去扫雪、房子塌了的时候去救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给我们东西吃,给我们水喝,看见我们眼睛都亮了,拉着我的衣服不让我走怎么这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遇到了!”

    “我也是”

    今天说漏嘴的就有三个,三人一对,发现他们遇到的人都是同一个反应。

    再一对长相,不是,有少了一条右腿的老太,一个年轻的男人,还有一个壮年男人。

    同志们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得出一个答案:“肯定是干过坏事,把军警当成一个部门了,心虚!不想了,睡觉!”

    王雪娇带人出去是真诚的找工作。

    但是,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炫耀武力的军事演习。

    现在才婶心里满满的庆幸:还好那天她没有听老头子的话,老头子觉得金三角的大小姐不可能这么小气,又没有抓到把柄,她凭什么翻脸。

    但是,才婶认为,既然都已经是金三角的大小姐了,做事还需要把柄吗?让大小姐不开心,就是把柄啊!

    所以,她看着钱,恋恋不舍地纠结了一晚上,还跟掉到钱眼里的才叔吵了一架,第二天早上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挪,把钱还给了王雪娇,又另外加了五十块钱,好歹是平息了大小姐的雷霆之怒。

    看看!

    大小姐的随身亲兵都到了!

    速度这么快!

    保不齐就是那天晚上,她发现自己出老千之后,一个电话,就召集了随身亲兵,他们连夜入境,千里奔袭,直奔溧石镇而来!

    要是她舍不下那钱,现在那笔钱只怕就要成她们家字面意义上的“棺材本”了。

    “余小姐的随身亲兵”入境,在陈大麻子的眼里,又是另一件事,余小姐平白无故怎么会冒险把境外的人弄进来,必然是要干一件大事。

    区区五百块钱赌资,在余小姐眼里还不如一根头发。

    那些人肯定是来等着接他做出来的军火的!!!

    陈大麻子也很着急出货。

    但是他联系了杨屋墩村的联络人,那老王八蛋说要等到整个正月过完,才算是过完年,没过完年,就不开工。

    然后,他腔调一转,说要开工也不是不行,得加钱。

    直接说加钱不就行了么!

    陈大麻子知道是自己语气太急了,被这个老奸巨猾的混蛋听出了端倪。

    联络人说过年期间要加钱,陈大麻子说我要的多,咱们合作这么久了,你也不说打个折。

    争争夺夺,最后联络人就把运费给陈大麻子免了,没把他给气死。

    “光免运费?”

    “爱要不要!那你就连运费一起付。”

    “行行行”陈大麻子只得捏着鼻子认栽,谁让合浦杨屋墩就是头块牌子呢!

    另外两家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

    怎么一点竞争意识和危机意识都没有!三分天下有什么好,有什么比垄断来钱更快。

    陈大麻子哀伤地挂了电话,看着桌上的设计图,那是为王雪娇设计的女士枪。

    小巧玲珑,外表花哨,只能装两颗子弹,不过对于近距离防身来说已经够了。

    王雪娇看着设计图,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做吧。”

    她根本不关心膛线是怎么走的,也不关心子弹是怎么出的,也不看枪身外壳效果图,做为一个装修过三次房子的人,她能不知道所谓效果图是什么个鬼东西吗!

    她只看最终结果和交货时间。

    现在,她对陈大麻子的工作进度非常不满意。

    更不幸的是,合浦警方那边发来《办案协作函》,希望能借这次机会,让他们有机会抓住杨屋墩村制枪的证据,一波扫清。

    王雪娇心里明白,就现在的这种社会治安形势,一波扫清的意思,也就是一波,过一段时间,缺钱的人没有找到新的发财路子,老路发现风声没那么紧了,还会继续。

    不过,能管一波是一波,能少出一点货就少出一点货。

    不能因为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中,战争才是主要常态,就放弃对和平的追求和希望吧。

    只是,附加了协作要求的话,就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

    合浦那边说最好搞个大的,这样他们出货的时候才不容易转移和隐藏,要是像以前一样,几十支,一两百支的出,随便往什么暗渠下面一藏,上哪儿找去。

    所以,王雪娇需要让陈大麻子从杨屋墩村出一批大货。

    做为一个正常的买家,跟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人做生意,不可能一次就下大单的。

    得一点一点地试探彼此的信用,以及货物的质量。

    这不知道要试探到猴年马月去

    “什么时候能收网啊,真想把罪犯都关在沙漠里,把他们炸飞。”王雪娇叹气。

    轩辕狗剩见她叹气,耳朵也跟着垂了下来,以前王雪娇心情好的时候会摸它的头,它以为只要摸它的头,主人的心情就会变好。

    轩辕狗剩低下头,用脑袋把她的手拱起来,又主动晃了晃脑袋,就算摸过了。

    完成了小狗的快乐魔法,它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用黑亮亮的眼睛看着王雪娇,想看她是不是真的变高兴了。

    王雪娇被它逗笑,把它抱到怀里,又使劲的摸了摸。

    轩辕狗剩又一次确定了,摸自己的头就是能让主人快乐,它满意地在王雪娇腿上翻过身,露出肚皮,扭来扭去。

    “余小姐”王雪娇忽然看到穿着便装的于志雄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什么事?”

    于志雄搓搓脸,摸摸头,憋出一句:“能不能请你到我家坐坐?”

    “就你和我?这不太方便吧”

    于志雄赶紧解释:“不是,还有我爸妈。”

    “你要我去你家,见你爸妈?”这个剧情就更奇特了。

    于志雄一愣,再次解释:“我不是让你去见我爸妈,是我爸妈有话想跟你说。”

    “有区别?”王雪娇狐疑地看着他。

    于志雄抓耳挠腮:“反正,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王雪娇扬起嘴角:“我想你爸妈可能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比如端了赌窝之类的,想跟探讨一下?不是我想的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诶?你怎么知道?”

    “不然呢,总不能是跟我商量怎么把你嫁给我吧。”

    “好像也是。”

    晚上,王雪娇和张英山一起去了。

    于志雄家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条件相当好,上次看他饭盒里的菜,王雪娇都已经给他脑补出一个特别凄惨,不得不上警校以求免除学费,然后包分配进派出所的身世了。

    结果,两层小洋楼!

    虽然装修的很土气,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东西都是好东西,贵!

    于志雄的爸妈也挺有气质,谈吐文雅,绝不是没有文化的暴发户。

    “这是我爸,于自强,溧石镇的书记。我妈,萧音晚,镇医院的医生。”

    王雪娇与两人握手:“我姓余,目前在各个剧组里面当临时演员。”

    她不愿意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两人也不强求,实际上,于志雄回来跟他们说了余小姐的种种表现之后,两人就确定这个余小姐不简单,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所以不能说。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对于一些不法事件是看不顺眼的。

    至于是不是因为余小姐在忙着犯别的法,觉得这些犯法的人影响她犯法,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我听志雄说,你也被带到村里的赌楼去了?”

    “嗯,你也知道那里?”

    于自强点点头:“李才两口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没有劳动能力,只能吃低保,本来也没什么,后来镇上来了剧组,别人都富起来了,他们还在吃糠咽菜,就开始心理不平衡,刚开始只是在家里摆几桌,后来就越搞越大哎”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是没抓过,抓了,他们两口子就在镇政府里闹,说我们不给他们吃饭,他们从早坐到晚,硬坐了三个月,镇长实在没办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全闭了吧。”王雪娇想起那辆镇政府的车。

    于自强无奈笑笑,摇了摇头。

    萧音晚接话说:“最近,我们医院还接到好几个吸毒过量人员,以前从来没有过,就像你说的,黄赌毒不分家,一旦开始,就会生出更多的罪恶。”

    她动情地看着王雪娇:“我们也希望,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有一个安宁祥和的环境”

    王雪娇怔怔地听着她说了一通在道义上毫无问题的发言,最后,她只有一个问题:“你说的都对,但是,为什么找我?”

    “问题的根源,其实不在于一个赌楼,也不在于几个吸毒人员,而是产生这一切的土壤,不好管啊,我们都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彼此都沾亲带故,做事的时候,难免束手束脚,志雄这孩子,一心想要干出个样子,改变旧模样,但是,不管是镇里,还是派出所里唉,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好办啊”

    王雪娇更加困惑,咋滴?是要她扛着RPG,血洗全镇?

    那就不必了吧直接定义为**,她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就地融化了。

    见她还是不接话,于自强直接亮明牌了:“听说,你跟市局的曾局长很熟?洪也是你给弄下去的?”

    王雪娇顿悟,其他人是通过她赚黑道的钱,于自强是想通过她走白道的路。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的人设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真实事件:

    有一家子,老头瘸、老太哑,还是残联的什么人、儿子是弱智的三口之家,开证券账户,亏了两万块钱。老两口说是证券公司骗他们钱,要求证券公司赔。公司不赔,他们就天天来,早上九点上班,他们准时到场,中午吃饭,他们就在公司食堂吃吃吃,然后老太还带着饭锅,打一份饭,带回家给儿子吃,下午回来继续坐着闹,到下午五点食堂开晚饭,他们又吃饭,并打包一份回家给儿子吃。

    他们坚持了三个月,公司派出了一个最没事干,最没有同理心的人去陪着他们,硬坐三个月,最后,陪客的觉得还能坚持,公司受不了了,掏了两万块,把他们打发走了。

    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多坐几个月的,反正我不背销售KPI,毫无压力。

    并不希望增加的人生阅历又增加了。

    第73章

    别说王雪娇跟曾局长一般熟,连个电脑都是靠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答应来这里加班才搞来的。

    就算曾局长是她亲爹、是她亲儿子,她也不能直接让曾局长直接把有问题的派出所给端了吧?

    又不是演春晚小品

    再说,要是演春晚小品,镇长微服私访,往在小吃店门口坐一坐,什么措施都没做,下属就立马怂头缩脑表示要整改,店主就因为镇长喊了他一句大哥,都没上户口本呢,就觉得拿到丹书铁券了还找别人干什么,你于书记一个人就能HOLD住全场。

    “哈哈哈,您说哪儿的话,我是跟曾局长认识,不过认识曾局长的人可多了。至于你说的那位,今天早上我看新闻上,他的名头后面还有‘同志’两个字,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王雪娇不想把自己的档次真降到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又不想掺合这事,便使出装死这一手。

    有些人被拿下之前,还有一些大事没有做完,如果临时换人,会造成更大的动荡,就会先稳住,慢慢把他手上的事干完。

    包括但不仅限于,继续让他出席活动,称呼上会不会把“同志”两个字摘掉。

    不然也不会有一个问题“纪委为什么总是在会议中带走相关领导?”

    王雪娇提到“同志”,就是证明她懂行,只是不想管而已。

    见她如此坚持,于自强也不再坚持,又客套的说了几句,便送客了。

    于志雄一直把他们送到路口,路上,他轻声对王雪娇说:“我还以为他们找你,是想问问有没有那个在赌窝收钱的那个人的证据什么的,结果哼,他们就是又想办成事,又不想自己得罪人,哪有两头都好的事。”

    “我爸能当上书记,也是他年轻的时候干过出名的几件大事,现在真是越老越胆小!”于志雄不满的小声逼逼。

    于志雄是想要做屠龙的少年,扬名立万。

    于自强则是想借别人的手,把挡在儿子前面的人都清掉,一个派出所八个人,要是七个人都不见了,那剩下的那个,不就是证明了绝对忠诚,等下一拨班子组建的时候,还能不带这个老同志玩?

    一个觉得不激进不足以立威,另一个觉得激进只会让同僚觉得此人太太难相处,很多工作无法开展。

    一个说包拯的光辉,一个说海瑞的被贬。

    父子俩在家激烈吵了一架,中心思想就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最后是于自强提议把进过两次赌窝,又对赌博深恶痛绝的余小姐请过来,看她愿不愿意管这摊闲事。

    “如果连她都不管,我看你一个小警察能干什么!就你这样的,要不是因为你爹是我,你连派出所都进不了!”

    “那你想怎么样?”王雪娇挺好奇。

    于志雄仰头望天,刚刚升起的残月如勾,挂在树梢:“走一步看一步,我爸有一点说得没错,我现在连好警察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加油,你能行的!”王雪娇真觉得他只要心气还在,把水平提高提高,运气再好一点,肯定能成。

    小院里很热闹,胡嘉嘉回来了,她和姐姐果然在市局门口找到了妈妈,她所有的钱都买了火车票,身上背着自己烙的饼和自己腌的咸菜,临下火车灌了满满一暖水瓶的热水。

    她在市局门口绕到第十圈的时候,被门房的徐老头叫住,问她是干嘛的,得知她是受害人的家属,便把她带到屋里。

    两市的警察同志向她保证,一定会全力破获此案,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我姐把她带回家了,哎,我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案子还挺严重的。”胡嘉嘉说。

    王雪娇还知道,那案子已经从赃车案,发展到连续杀人劫车了。

    犯罪份子半路劫车还嫌赚得少,又搞了一辆货车,在货车上放了一个牌子,自称是货运公司,受害者会请他们运送货物,开到没有人的地方,他们就会把跟车的受害者杀掉,随便埋在路边,把货弄走。

    他们唯一没有弄死的货主,是这位货主临出发的时候,家里的自来水管爆了,怒淹楼下两层楼,他不得不留下来处理赔钱给邻居的事,没有跟车,说好了到目的地再付钱,结果那车木材,一去不复返。

    就是那个气得七窍生烟的货主,把他们的长相刻在心里,警方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了与他接洽的犯罪份子容貌,并进行全国通缉。

    王雪娇还看过那张画像,她内心唯一的想法是:这样能抓住人就有鬼了!

    画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好抽象的火柴小人啊!

    什么人会长成这样?

    没有痣、没有瘤、没有斜眼什么特征都没有,就一张憨笑的脸,配着一个表示人在撅嘴的小鸡嘴。

    “这么一看,古装片里画得那么邪门的海捕文书,是有原型的,我错了!我不该骂道具师收钱糊弄事。”王雪娇撇撇嘴。

    胡嘉嘉妈妈临走的时候,把她腌的一大罐咸菜给了胡嘉嘉。

    这是襄樊风格的腌萝卜丝,萝卜削了皮,切成丝,晒干了腌,吃到嘴里微辣干香,说是咸菜,其实更像是小零食。

    王雪娇抓了一把萝卜丝,用塑料袋装了,盛在兜里,时不时摸一根出来吃,她对这个萝卜丝太满意了,吃的时候一脸的沉醉,照张英山的说法:“你这表情,要是让队里的靳诚看见,保准把你拉去做药检。”

    “那我就跟珠珠告状,罚他无妻徒刑。”王雪娇满不在乎地又往嘴里丢了一根萝卜丝。

    靳诚,绿藤市刑警支队的缉毒大神,某大学化学系高材生,据说他还没毕业,省厅就看上他了,是曾局长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人给求来的。

    事实上,是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去市局,因为他的女神,法医秦丽珠在市局。

    啊,难得一个阳光灿烂,无风无雨的悠闲日子,今天没有王雪娇的戏份,她带着轩辕狗剩四处溜达。

    “姐姐,你在吃什么啊?”路边有一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萝卜丝,要尝尝吗?”王雪娇笑着向他走去。

    突然,轩辕狗剩抽动了几下鼻子,围着他的脚正转一圈,反转一圈,好像在确定什么,然后,它忽然人立起来,伸出前爪,就要去扑那个孩子的口袋。

    “你发什么疯!”王雪娇厉声喝道,一把拉住绳子,把它固定在原位。

    村里的孩子见惯了小猫小狗,完全不觉得小短腿的轩辕狗剩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还呲着牙傻乐,伸手把王雪娇递给他的萝卜丝接过来吃了。

    “咦,我这里还有鞭炮,一起玩啊~”上次那个乱炸鞭炮的熊孩子的“赔款”还在王雪娇的口袋里,她摸了摸,还有一大把,足够她祸祸的。

    普通村里孩子只会点着了,一扔,“叭”,结束。

    前几天,陈大麻子给王雪娇提供了灵感,开发新玩法:把一根鞭炮折断,露出里面的火药,然后把另一个鞭炮架在折断处,再点火。

    引火线会先引燃火药,呲出烟花一样的绚丽效果,然后再炸。

    很简单的操作,不过村子里没人这么玩,小孩十分新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还亲自上手试了试。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去小伙伴面前炫耀这种新玩法。

    王雪娇得意洋洋:“怎么样~好玩吧~没玩过吧~”

    小孩不甘心就此被压过,站起来,高呼:“我也有好玩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黄褐色、半透明的弹性橡皮管,橡皮管的尽头,是一枚银光闪闪的,医院用的注射针头。

    小孩兴冲冲地给王雪娇演示怎么用:先把针头插下来,把橡皮管撑大,套在自来水龙头上,自来水把橡皮管撑的像一根香肠,再把针头套上去,然后,就可以拿着它像嗞水枪一样,到处嗞着玩了,要收住水势,用手指掐着管子就行。

    王雪娇皱眉,此时,她必须得做一个扫兴的大人:噫,多脏啊。

    国内在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有了一次性注射器,不过只有协和之类特别高档的医院使用,1987年卫生部正式下文推广。

    推广归推广,小地方根本用不起。

    一直到2010年,依旧有很多地方还没跟上,针头放在铝饭盒里加热消毒,使用的时候,用镊子夹一根出来,套在玻璃注射器上。

    这种注射器是乙型病毒性肝炎的重要传播途径,不少八零后九零后因此中招,19701992是中国肝炎的爆发巅峰。

    “你这个针头是从哪里来的?”王雪娇问道。

    小孩不以为意:“我捡的!”

    “给我看看。”

    小孩大方把水枪递给她,叮嘱道:“不要弄坏了。”

    王雪娇接过自制水枪,仔细端详,针头上甚至还有血迹,尖端崩掉了一小块,可能就是因为有损坏,无法继续使用,它才会招致被抛弃的命运。

    王雪娇想起萧音晚的话:“我们医院出现了吸毒过量人员”

    靠,这不会是吸毒的人用的针头吧,那能传染的病毒,可就不止乙肝了。

    吸毒佬的钱都拿去买毒品了,其他东西,能省则省,一根针头十几个人共用是常见的事。

    已经发展到注射阶段的吸毒佬,为了追求更刺激的体验,会把自己的血抽出来,混在毒品里,然后再打进去。

    他们连开水煮一煮这个步骤都不会有,随手就能集齐乙肝、艾滋全家福套餐。

    王雪娇笑眯眯地把水枪还给小孩,循循善诱:“在哪捡的呀?我也想去捡一个玩。”

    “跟我来!”小孩对这个跟他一起吃萝卜丝,一起玩鞭炮的大姐姐毫无防备之心,小手一挥,带着王雪娇一路小跑,路上王雪娇问道:“你们都在玩这种水枪吗?”

    “嗯!”小孩子蹦蹦跳跳在前面跑,奔到一个小院外面,他指了指院子外的一个塑料袋:“就这。”

    袋子里乱七八糟的放着用过的酒精棉球、用过的针头、扎血管用的软管医疗垃圾可以这么随便放的吗?真是太浪了。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有好几个人坐在里面,然后一个个捂着胳膊出来。

    王雪娇看见院门旁边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三个大字:血站。

    村里有一个卫生所,平时给人看个头痛脑热的,不小心切了手就在这里包扎一下,有些长期需要打针病人在这里扎个针,省得还要跑正经的大医院。

    根据王雪娇对血站的认知,那得是市一级单位才有的,不然保存条件都达不到,抽出来的血没多久就坏了,吸血鬼喝了都要跑肚拉稀。

    村子里怎么会有血站这么高贵的东西?

    她好奇的往里看,发现里面坐着不少人,最顶里面的房间坐了一排人,他们都伸着胳膊,手掌一张一握,鲜血从他们的胳膊上流进了一个一个的塑料袋里。

    抽完血的人站起身,从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接过几张票子,兴高采烈地走出屋子。

    “下一个。”派钱的人大声喊着,在院子里等着的人便走进房间,坐下,把袖子卷起,把胳膊露出来,“白大褂”夹起一块棉球,在她胳膊上擦了擦,又从架在炉子上的饭盒里夹出一根针头,晃了晃,怼在血袋的管子上,然后插进来人的胳膊。

    王雪娇顿悟,这里是个卖血的地方。

    九十年代初,义务献血和合法卖血并行,直至1995年,才开始采取强硬治理措施,治理采供血机构。

    1998年10月1日,才正式出台法律,禁止卖血。

    在合法的医院里卖血,医院会做体检,会问上一次抽血是什么时候。

    在这种野地里卖,那就不会有人管了,只要是人,就可以卖血。

    还有一句顺口溜:“胳膊一伸,露出青筋,一伸一拳,五十大元”。

    血液的价格在各地都不一样,五十是为了顺口,从二十到五十都有,这里的价格是三十五元。

    王雪娇在院子里看到不少有点眼熟的人,在群众演员的蹲活处时常能看到她们。

    起个大早,有幸被挑中,做一天群众演员,十块。

    坐半小时,卖一袋子血,三十五块。

    这算是“女大学生挣零花钱的小捷径,无疼取卵请联系XXXXX”的初始版本。

    见王雪娇一直站在抽血室的门口张望,穿白大褂的人不耐烦地指了指外面,对她说:“滚出去排队,没规矩。”

    好吧,被怀疑成插队的了。

    王雪娇顶着院子里那些人鄙夷的目光,悻悻走出院子。

    刚才看了半天,她确定了,这里是个野血站,人进去就抽血,根本不体检,身上的传染病都跟着抽到血袋里去了,谁用上这种血,就得看自身的幸运值有多高,要是个“自古枪兵幸运E”,集齐病毒不成问题。

    “咦?你怎么也来了?”王雪娇折身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胡嘉嘉,早上八点听见她在院子里跟别人说,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王雪娇皱着眉头:“你也是去那的?”她伸手往院子里面一指。

    “是啊,我今天刚知道这里还能赚钱,比我演三天赚得还多咧。”胡嘉嘉十分激动,“我先走了,别他们收够了以后就不要了。”

    “你这几天不是都赚到钱了么?哪里就到要卖血的地步了?”

    胡嘉嘉笑起来:“谁还嫌钱扎手啊,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多存钱怎么办呢。再说,不就是抽点血么,我们女人就算不抽血,每个月不也白白流掉了。血又不是流干了就没有的,人还在,就一直源源不断”

    她是真的已经有点穷急眼了,不然上一次说可能把她卖到泰国当妓女,她还幻想着国外的妓院是不是能允许她存一些钱下来。

    说罢,她就要继续往前走。

    “你在放什么屁!”王雪娇铁青着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往后拖,胡嘉嘉挣不开王雪娇的手,急着喊:“你干什么呀!你放手!”

    一直拖到离“血站”很远的地方,王雪娇才松开手。

    胡嘉嘉已经气得脸色发红,对她怒目而视:“你一天几百块,到处都有人请,我哪能跟你比!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王雪娇看着她:“你爸的案子已经两省联合办案了,这事你知道的对吧。”

    “那又怎么样?!案子查清了,我爸就能活过来?”胡嘉嘉的眼圈发红。

    “不能,但是属于他的抚恤金待遇肯定能下来,那可是个国营烟草公司,据我所知,到今天,效益还相当不错,也就是说他们是要脸的。你有卖自己血的勇气,不如等案子结束了,去烟草公司,跟领导谈谈,关于欠了两年多的抚恤金是不是应该给点利息的问题。”

    王雪娇顿了顿:“烟草公司的领导不会把你怎么样。这个血站的人是真的敢把你给抽死。”

    胡嘉嘉下意识开口:“不会”

    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上次周笑眉要把她们卖到泰国去的时候,她也说过“不会不给我钱吧”,结果,人家的计划里面就没有带她分钱的事,一人五千块,那是给周笑眉的,她们就是猪仔,没有人权。

    见她不说话了,王雪娇继续说:“如果你是今天不把这血卖了,你立马暴毙,那我绝对不拦着你。你又不是,你说要是你爸的待遇要是下来了,你搁这暴毙了,你姐你妈怎么办?你爸还有抚恤金,你死了可什么都没有,只会在新闻的‘受害者数人’的‘数’里面。”

    胡嘉嘉嘴角紧绷,看得出来,她压根没听进去。

    王雪娇要是这么现在就走了,她肯定转身就进小院。

    王雪娇抱起狗剩,继续往前走:“再说,我在这边几天,都已经看到不少赚钱的机会了,我看你一直不动,还以为你赚这钱不够高雅,不能实现你的明星梦呢。”

    摆脱失恋苦恼的方式是再找一个。

    赚钱也是同理。

    但凡有正当渠道赚钱的手段,谁还想要损伤身体啊。

    果然,胡嘉嘉一路追过来:“什么赚钱的机会?”

    “这地方,什么人多?”

    “找机会拍戏的。”

    “你想想,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很茫然无助?房子不知道上哪儿找,工作不知道上哪儿接?租房的价格多少钱,有哪些剧组在招人?”

    这些问题不仅是胡嘉嘉,所有刚到溧石镇的人都有这个烦恼。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像发现有赚钱的机会了?”

    胡嘉嘉好像看到了一点光亮,又不是很确定:“可是,他们可以一家一家问啊,还有车站那边有屋主自己贴广告了,我能做什么?”

    王雪娇恨铁不成钢:“全镇的屋主都去贴广告了?广告上有写屋子的环境吗?有说离蹲点的地方的距离吗?家电齐全只有电灯,他们也敢叫家电齐全。跑遍全镇要不要时间?还有屋主人品怎么样?会不会在退房的时候收取床板折旧费,这不得找靠谱的人打听啊。”

    “真的可以?”胡嘉嘉被王雪娇描述的美妙前景打动,又有些怀疑。

    王雪娇白了她一眼:“你这人真奇怪,连卖血都敢了,让你做个中介,你还问什么这个可不可以,那个可不可以,你往血站走的时候,怎么没问可不可以?我跟你说,你不仅能当房屋中介,你还能当演员中介,你在这也干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大早出去站着让人挑,结果人家今天只要男的拍战争戏,你不就白起来了吗?好歹有个准信,再出去碰碰运气啊你要是跟选角导演混熟了,这不就没事了吗?”

    “我上哪儿跟选角导演混熟啊,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还至于找不到工作吗?”胡嘉嘉觉得王雪娇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认识储强吧?”

    “认识啊,关系还行。”

    “认识齐哥吧?”

    “嗯,我们一起吃过饭。”

    “你认识他们俩,就只认识他们俩吗?你就没问过他们,在别的剧组有没有机会?如果他们不要你这样的,总得要别的吧你不是也看到选角导演为了找个猛男都急成什么样了?连化妆师都不放过。化妆师被导演打死了,导演还后悔了好半天。要找工作的人跟要找人的老板信息不对称,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胡嘉嘉半张着嘴,琢磨了半天,觉得可以一试。

    溧石镇现在完全是在野蛮发展,属于大家知道能发财,都不走正道。

    镇上只知道收拍摄费,村里只知道卖吃的、收保护费。

    跟早期的进藏线上的生财之道是在路上挖坑,等车子陷下去,再开高价抬车费一个意思。

    这让从各种行业狂卷时代来的王雪娇看得都替他们着急。

    要是在王雪娇的时代,溧石镇的名头一起来,不超过半个月,什么房屋中介、短视频、旅游博主、美食博主、卖明星行程、卖明星路透照片的全都来了。

    结果,溧石镇做为拍片基地都已经火了一年多了!

    谁敢信!连个房屋中介都没有!

    全靠贴墙上的小广告!还有已经来到这里的老乡、朋友、亲戚介绍。

    没人做房屋中介的原因都不是有谁垄断了,而是所有人都认定了别人不需要房屋中介:“房子又不是我的,镇子就这么大,走一圈,房子不就看好了,定下来了么,谁会为此付钱呢?”

    明明那些人自己来的时候,就为了找房子费了不少功夫,踩坑的、被骗的、把钱给了假房东的

    这不就是拿着麻袋来捡钱,就是没人肯弯腰捡么。

    要不是碍于公职人员身份不能主动去干这些工作,她她也不会去干,再有两个月,她的股票认购证就要起飞了,有几十上百万好赚,就不想为了几十上百块费劲,闲来无事撸狗散步多有意思。

    胡嘉嘉之前也是毫无意识,一心只想着做群众演员,以及各种自古以来的赚钱之路。

    被王雪娇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很多以前从未想过可以赚钱的路子就出现在眼前。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血站的?”

    “早上蹲活的时候听说的,说要是蹲不到活就要去卖血了,卖血比拍戏挣得多。”

    王雪娇刚来的时候,就在附近转了一圈,完全不记得有血站,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血站去年就有了,过年期间关门歇业,现在是又销假回来了。

    听起来,他们好像不做本村人生意。

    一般情况下,农村的人才是他们盯上的目标,不过,溧石镇的人都太有钱了,连最穷的才叔才婶都靠“抽水”发了起来,谁还要给他们抽血。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年轻、懵懂、缺钱、什么都不知道就冲来想当大明星赚大钱的外地人。

    王雪娇向绿藤市相关部门举报这是个假血站,对方说好的,会查,然后就挂了电话。

    过了整整一天,那家血站照常营业,依旧是不对艾滋和肝炎进行筛查,就直接抽。

    此时的野血站很多,遍地开花,到处都是。他们把血抽上来之后,再打包卖给医院。

    市里不知道吗?显然是知道的。

    或者说,全国的卫生系统都心知肚明。

    只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根系庞大,除非有自上而下的公权力,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王雪娇又实在看他们不顺眼,她在思考一个神圣的问题,这个血站这么浪,显然是野的它交给村里钱了吗?

    不能一分没给吧。

    此前,王雪娇向村长租车,后来租车价格水涨船高,她虽然没把差价都给村长,不过,也送了他几盒村里人有钱都不知道上哪儿买的高档点心,他家的小孙子吃得特别高兴,抚平了村长的伤痛,对王雪娇始终和颜悦色。

    王雪娇找村长打听,村长摇头:“没收过他们钱,他们就付了一个租金。”

    这个野货居然还没交保护费?

    没交保护费就好办了。

    临走的时候,王雪娇悄悄问村长的孙子:“你有没有那种滋水枪呀?”她比划了一手拿针头,一手托皮管的姿势。

    “有!”他骄傲地从口袋里掏出针头加橡皮管的组合,虽然他爷爷给他买了正经的滋水枪,不过,还是这种小巧又便利,能随时随地揣在身上。

    王雪娇开始观察这两个“白大褂”的行动,他们早上九点来,开始干活,那个时候所有剧组的群演都已经定好,找不到工作又急着要钱的群演就该往小院里走了。

    中午,边吃饭边抽血,片刻不离岗。

    下午五点收工。

    用坏的针头就这么随便当做普通垃圾扔了,根本没有处理医疗垃圾的意识。

    那些坏掉的针头被小孩捡去,套上橡胶管,互相滋着玩,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危险。

    这几天,王雪娇偷偷摸摸大宴小朋友,她托人从绿藤市区里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给孩子们吃,还借了战士们住的小院做了很多炸鸡。

    大人总是反对孩子们吃零食的,特别是从陌生人那里拿零食吃,谁家孩子没因为大吃零食被骂过。

    一个孩子挨骂,等于全村孩子都知道。

    孩子们为了以后能多吃几口,便互相约定不跟家里人说他们在王雪娇这里吃了好多东西。

    嘴上不说,但是身体很诚实吃不下饭了。

    一天不吃没人管,两天不吃无人在意,三天还不吃大人们开始着急了。

    大人们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春节,家里的饮食也都恢复正常,怎么会吃不下东西?

    孩子们不语,只是一味地不肯吃饭。

    晚上不吃是白天吃太饱了,白天不吃是要留着肚子去偷吃好吃的。

    没过多久,镇上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一个传说:那个血站假装收血,其实是做人体实验,用的针头上有各种各样的病毒,扎到人身上,过不了多久就会生病,只是摸一摸针头,都会出现开始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后面就会一点点的消瘦,营养只出不进,最后变成一具枯骨而死

    前面的故事没有实据支撑,大家半信半疑,还有人认为,一定是有人被血站拒绝采血,一怒之下编出来的瞎话。

    但是,在经历了孩子们连续多日不想吃饭之后,这个谣言,在村里风一般的传开了。

    那些家有食欲不振孩子的家长们,随便一搜,就能搜到孩子们用来打水仗的针头滋水枪。

    食欲不振!

    针头!!!

    后续是变成枯骨而死!!!

    啊啊啊啊啊!!!家长们内心发出尖锐爆鸣。

    就连利欲熏心的才叔才婶在面对孙子问题的时候,都真情流露,慌得要命。

    他们带孩子去医院,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只说消化不良,开了一点消化的药。

    消化药在那么多好吃的零食面前,根本是螳臂挡车、杯水车薪,该吃不下,还是吃不下。

    村子里的骚乱消息不胫而走,连着片场的人都知道了。

    胡嘉嘉不知道是王雪娇从中做的手脚,听到那个血站搞出这么大的事,还在庆幸王雪娇把自己拉了回来:“幸好没去,不然就死定了。”

    王雪娇语重心长:“是不是!我就说!这种钱,挣不得。”

    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一起去了村长家。

    王雪娇十分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不吃饭啊?那就很坏了。”

    “不过你别担心,我老家有一种偏方,专治这种病毒。”

    村长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又赶紧问王雪娇:“要多少钱啊?”

    “什么钱不钱的,我在这村子待了这么长时间,有感情,不收钱!快把孩子带来给我瞧瞧。”

    村长的孙子吃点心吃得最多,见到王雪娇就憨笑,期待她能再拿出什么好吃的。

    村长不知道自家孙子跟王雪娇什么时候建立起这么深厚的友谊了,以为这就是大师们最爱说的“有缘”,心中稍稍放了一点心。

    王雪娇在孩子头上一拂,嘴里念叨:“以后都没有了。”

    小孩一下子沮丧起来。

    村长不明白什么叫“以后都没有了”,王雪娇解释:“就是病气走了,我刚才是在他的百会穴上用特殊手法按摩,已经治好了。”

    虽然村长对这么没有仪式感的操作是不是能治好病十分怀疑,但是,反正又不收钱,何妨一试呢。

    听说王雪娇会凌空拂穴治病,村里人把孩子都带到村长家门口,虔诚地等王雪娇治病。

    驼背的才叔都来了,一手搀着孩子的手,心急如焚。

    王雪娇煞有介事的一一拂过,家长们也产生了与村长一样的心路历程:这么草率?到底有没有用啊?算了,反正不收钱,就这样吧。

    令他们欣喜的是,当天晚上,孩子们真的好好吃晚饭了。

    没有虾条、薯片、炸鸡、可乐,再不好好吃饭,就对胃太不礼貌了。

    第二天早上,王雪娇过来“复诊”的时候,家长们纷纷表达对她的谢意,要给她塞钱塞东西,她全部拒收。

    王雪娇认真地说:“现在是治好了,但是,治标不治本呐,得把根给拔了,那才行。”

    家长们以为是指孩子们身上的病根,忙问要怎么办,是不是要吃药开刀?

    王雪娇摇头:“这根,不在他们身上想想那个针头是哪里来的?”

    家长们恍然大悟,是那个害人的血站!

    “它怎么还开着!”

    “害人精!”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让他们滚出去!”

    然后,家长们就去了,他们与血站的人发生冲突,将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赶走。

    王雪娇和张英山趁乱收集了很多血样,打算拿到市里检查一下是不是有病毒血。

    她好歹得知道一下,溧石镇有多少乙肝患者、多少艾滋患者,也好防备着点,不在外面吃东西,对于有可能造成伤口的演出道具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又来一批?”医院检验科的人嘀咕,王雪娇问道:“以前就有?”

    “上个月听说隔壁省有一个人送了四百多份血样,嗬,真吓人,有六十多个艾滋病。”

    王雪娇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卖血村呗,都这样。”医院的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都成村的去卖啊?”王雪娇想起了《许三观卖血记》。

    “没钱啊。”

    检测结果出来,王雪娇带来的五十份血样里,有四例乙肝,三例艾滋,也挺吓人的了。

    这事拖不得,王雪娇联系曾局长,问他这事应该往哪里汇报。

    虽然卫生与警方不是一个系统,不过“血头”的存在,一直都是治安隐患,既然王雪娇愿意揽这事,也没什么不好。

    曾局长给出一个教授的名字,那是流行病学的首席专家。

    王雪娇自己出钱,请韩帆的战友之一带着血样进京,去预防医学科学院,把血样亲手交给教授。

    教授对检测结果大为震惊,直接汇报至卫生部。

    不仅是王雪娇送来的那五十份血样,同期某中部大省有几个城市,也接到了类似事件汇报。

    野血站没有做人员登记,王雪娇便一个个打听当天有谁去过血站,确定人之后,再通过从口音和习惯推测出,那五十份血样的提供者中,有不少也是来自那个省。

    上级主管部门反应极快,立刻如天降滔天巨浪一般,对全国几个重点城市进行监控,将以营利为目的的血站全部拔除,“血头”“血霸”该抓抓,该杀杀。

    数月以后的某一天,某省,某医疗部门办公室。

    “断了!全断了!一个子儿都赚不着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咆哮着。

    “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

    “我听说,是一个防疫站的医生,她往市里的医院送了四百多份血样做检测。”

    “她叫什么名字?奶奶个腿,看老子不整死她!”

    “不对,肯定不是她,她测完了,把数据送到我这,我让她等消息,她就一直等着,问了我几次,我说还在排查,她就没再说什么。”

    “妈哩个吧得,到底是谁!”

    “查到了!是汉东省绿藤市那边上报的。”

    “奶奶个腿!!!汉东省怎么管到我们这里来了!”

    “是一个血头跟一个村子起冲突,闹翻了脸,他们查出来卖带病毒血的人有好几个是从我们这出去的。”

    “血头?跟村子起冲突?”

    “我听说,是血头让一个女人从屋子里滚出去,还骂她没规矩。”

    “啊???就因为这个?看老子想办法收拾她,她是哪个单位的?老子找人开除她的公职,看她还敢不敢挡老子的路。不弄死她,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她她没单位,就是在镇上当临时演员,不过,她好像势力很大,她一声令下,整个村子的人都动手了。”

    “哦,顶天了是个村长闺女呗,还能有多大势力。”

    “肯定不止是村长闺女,她杀了两个人,当天晚上就出来了,当着警察的面捅了一个人一刀,什么事都没有,有人摔了她一碗肉,她把兄弟俩都撞死了还有,她把市里一个大领导给收拾了,现在还没下,不过都知道是早晚的事。”

    现场一片安静。

    就算这年头治安水平差到没边了,但绿藤市到底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发达城市,怎么会这样?

    一个声音半信半疑地问道:“她们市的市领导她都能动?!”

    “听说,她跟金三角有关系,随身跟着几十个保镖。”

    最终,那个暴躁的声音归于平静:“算球啰,强龙不压地头蛇,就让她在绿藤市继续横吧!迟早遇到能收拾她的人!”

    第74章

    王雪娇并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另一个省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多少人丢了饭碗,以及自己的名声又进化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她只知道,那个让她看不顺眼的野血站被砸了,也没有新的“血头”过来让她生气。

    镇上有乙肝和艾滋病毒携带者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人人自危,谣言四起,甚至有传说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都会被传染乙肝和艾滋,镇上回市里的长途车爆满,全是往外逃跑的人。

    市卫生防疫部门赶来做了科普,解释传染源,并提供免费检测,才勉强稳定了人心。

    好消息是,以前混乱的临时男女关系被按下了静止键,本来要约的都不约了,本来要买的更不敢买了。

    坏消息是,尽管剧组吃的是盒饭,用的是一次性筷子,所有的剧组还是要求所有演职人员必须持有体检报告才能上岗,免得剧组里的其他人害怕。

    有吻戏的男女主角们更是自觉自愿去体检,生怕牙龈出血的遇上口腔溃疡,演戏的时候亲个嘴,回家发现得艾滋染乙肝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由于没体检报告就没工作,整个溧石镇都疯了,一拥而上,争先恐后。

    甚至出现了激动的人群推翻桌子的事情,打架事件就更多了,除了插队造成的排队人员内部矛盾,还有嫌检测时间太长,要求先给他出检测报告被拒绝,而对医护人员辱骂和动手。

    派出所派出四个人维持秩序,于志雄同志第一次参与这个项目。

    四个人VS一千多人他觉得自己是太平洋里的一颗小石子,被人群挤得东摇四荡,站都站不稳。

    他从集市的摊子上借来大喇叭:“请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一个一个来。”

    声音是很大,但没人听他的。

    越乱就越慢,越慢就越着急,越着急就想凭自己本事挤过去,越挤就越乱,完全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咣咣咣咣”一阵整齐的跑步声从片场向检测站点跑来,大地都在颤抖。

    二十个身穿古代士兵铠甲,手提大盾的男人排列得整整齐齐,向检测现场奔袭而来。

    他们快速分成四队,站在检测点的四张桌子前,大盾同时落地,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地面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这动静有点刺激,闹哄哄的人群都安静下来,望向来人。

    王雪娇抬手把于志雄手里的大喇叭夺了过来,站在一张椅子上,对人群喊话:

    “所有人注意,分成四行,一个一个排好队,前面的人在抽血的时候,第二个人就站在盾牌后面,听懂了吗?”

    大家都是来体检的,不是专程为了打架,有人指挥,他们就默默跟随。

    人群小小的乱了一阵之后,很快就变成四条整整齐齐的长龙,刚开始还有人为了谁先谁后互相瞪眼,拉拉扯扯。

    忽然,穿着铠甲的人大步流星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什么问题?”

    两人立马就没问题了,老老实实排成一串。

    现在整个溧石镇只有庄导内心平和,稳如泰山。

    王雪娇得知送检血样出现问题时,第一时间就叫庄导赶紧让所有演员做个体检,这样大家也能安心一点。

    此时,事情还没有曝光,大家都觉得无所谓,离自己太远了。

    尤其是宇文锋,非常不愿意,说自己没病,这样是侮辱他的人格,苏殊对庄导说“如果他不体检,这剧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以苏殊的家世,庄导显然会选择苏殊。

    宇文锋嘛实在不行,化妆师小哥也眉清目秀的很呐,前面演保镖的几秒戏,还挺有气势的,换化妆师小哥上,起码不会让整部片子陪葬。

    副导演拿出演艺合同翻给宇文锋看,里面明确规定了:

    如演员有传染病而未告知剧组,或剧组要求演员出示健康证明,演员拒不出示,剧组可以无条件解约。

    也不知道庄导以前经历过什么,会在制式合同上加这么一条。

    宇文锋只看了片酬那部分,对传染病部分的条款十分陌生,看到白纸黑字写得这么清楚,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在全镇都因为传染病而抓狂的前一天,庄导的剧组成员都去做了体检,并确认所有演职人员都体检合格。

    连着当天的群演也很开心,他们第二天不用起个大早,去外面等别人挑了,庄导让他们留下,等于得到了工作保证。

    今天早上,那二十位退伍军人本来是要拍一个保护太子的剧情,他们按时去换好衣服,拿好兵器,然后才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片场空荡荡太子在检测人堆里,要刺杀太子的人也在检测人堆里,宣布太子谋逆的人还在检测人堆里灯光、摄影、导演也都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机,王雪娇跟他们开玩笑:“现在这种情况,你们可以直接篡位了。”

    “不行!”一位同志坚定拒绝,“是党指挥枪,不是枪指挥党!”

    王雪娇“啪啪啪”鼓掌:“可以可以,退伍不褪色,退役不褪志,离军不离党。行了,你们去把太子以及等等捞出来吧,我已经听到外面吵成一片了。”

    当皇帝、皇后、太子、太傅排到队伍最前端的时候,皇帝笑道:“不愧是朕的御林军!”

    太子哈哈一笑:“现在是我的了!”

    太傅扶额:“殿下,造反能做不能说啊!”

    周围的同行们听着他们在这还演起来了,不由莞尔。

    另外几个都市剧组的人被触发灵感,也在这演上了,感情丰沛,表情自然,给这糟糕的排队过程增加了一点乐趣。

    今天来的都是存量人员,每天还有怀抱演艺梦想的新人加入。

    各剧组现在最大的担忧是有人明明是携带者,但为了找工作,所以找别人冒名顶替,本来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能省则省,哪里还能划出来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去盯就用一天两天的群演做体检。

    胡嘉嘉被王雪娇指点之后,已经举一反三,找到了发财之路:她跟几个剧组搭上关系,盯着人做检测。

    由她的信誉做保的人,剧组优先挑选,剧组会给她钱,想请她当保人的群演也要给她钱。

    “要不是你,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这种钱能赚。”胡嘉嘉感慨万千,“我真是笨得要死,什么都想不到,只能想到把自己整着卖、拆零了卖。”

    王雪娇冲她一笑:“别这么说自己,人总有知识盲区,像我,上分不清局厅部谁大,中认不清自家亲戚们应该怎么叫,下认不得韭菜和麦苗谁是谁,我也没自卑嘛。”

    胡嘉嘉也笑了:“怎么会呢,哪有不知道亲戚怎么叫的。”

    “嘿~你不信是吧,那我问你啊!我问你!如果我跟我舅妈的亲哥哥结婚了,我应该叫我舅妈什么?妹妹。叫我舅舅什么?妹夫。叫我妈妈什么?大姐。”

    胡嘉嘉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啊?为什么可以跟舅妈的亲哥哥结婚?!”

    “有什么不行的,即没有血缘,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符合我国婚姻法。”

    胡嘉嘉紧抿着嘴唇,下巴皱成了一个核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长叹一声:“完了,原来,我也不知道亲戚应该怎么叫。”

    王雪娇摊开手:“喏,对吧。不会的事情就去学,学不会的事情就求助专家,没人会的事情,要么你自己钻研琢磨,要么干脆放弃,人生苦短,不要浪费时间伤感。”

    “哈,还挺押韵,哎?小吕哥呢?他不是整天都跟着你吗?”

    此时的张英山,正在市局汇报工作,他的面前坐着曾局长、吴副局长和刘智勇,听完两人在溧石镇调查到的线索后,刘智勇又把合浦方面的信息告知张英山:“他们的人员调配已经到位,只要一出大货,他们就会行动。”

    合浦出大货,代表着陈大麻子这边已经下了单。

    现在这边的进度甚至还没有与陈大麻子达成第一笔交易。

    “明白,我们会尽快行动的。”张英山眼神坚定地望着刘智勇。

    吴副局长摆摆手:“也不要操之过急,免得忙中出错。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有什么错的。听说,王雪娇已经彻底团结了当地村民,她是怎么做到的?让全村的老百姓都把她当成女神?”

    张英山缓缓张开嘴,神色依旧平静,脑中一片空白。

    他!在最讨人厌的时候,刘智勇都没有把他调走,同事们没有给他头上套麻袋暴揍,依仗的就是他专业能力过硬,语言和笔头表达能力也极强。

    能做又会说,看在他能单挑刑队那么多报告,为市局在省厅和部里都挣了很多次面子的份上,大家才容下了他。

    现在,这位嘴强王者,脑速冠军寻章觅句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吐出一句:“您的信息可能有误,没有把她当女神。”

    是当大师。

    这几年,气功热催生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功。自从王雪娇给村里的孩子们免费“治好病”之后,村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奇人张宝胜一样。

    家里有谁不舒服,都想着先不吃药,去王雪娇那里看看。

    王雪娇刚开始还劝,好话说尽,还是拦不住死心眼的人,最后她一拍桌子:“吃几片药就好的病还找我,在你们心里,我是不是就值这几毛钱的药!”

    村民们这才发现自己唐突了大师,余大师,上回治的是中者会化为枯骨的大病,这感冒发烧怎么能找她真是罪过罪过。

    这才总算消停一下。

    曾局长哈哈一笑:“别怕,只要不是反感你们,就是好事。”

    他顿了顿:“你回去跟她说一下,就算是卧底,也要注意一下影响,不要拥兵自重的那么明显,这让我很没面子。”

    “是!”

    回去之后,张英山笑着把曾局的话传达给王雪娇。

    王雪娇眨了眨眼睛,半天没说话,张英山以为她生气了:“哎,他开玩笑呢。”

    “他是不是没搞清楚关系!没面子的是我们老杜,关他什么事,有好事抢着认倒也罢了,不是好事他也要飞扑上来,这是什么爱好!”

    张英山忽然眼神一变,王雪娇也听见了,两人不约而同改变话题:“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剩下的人应该好找工作了吧。”

    “是呀哎?嘉嘉,你怎么来了。”

    胡嘉嘉的脸色苍白,膝盖都像僵住了一样,她定定地看着王雪娇:“我看到他了!那个火柴人!”

    什么火柴人,王雪娇愣了一下,忽然,她猛省,是那个杀人劫车团伙的人!

    “在哪?!”

    “他说说要来找工作”胡嘉嘉声音发抖,“让我帮他联系”

    作者有话说:

    奇人张宝胜,著名大骗子,连春晚导演组都被他吓到,因其放话说如果不请他去春晚,他就发功打破春晚的舞台灯,吓得导演组请了他好几年,还坐第一排。

    第75章

    为防止胡嘉嘉关心则乱,看错人,王雪娇先去派出所,把于志雄叫来。

    值了一晚上班的于志雄八点就该走了,他留下来整理档案,吃了一个同事带来的包子,聊了几句体检的事。

    “你还不走?值班不中留,留下结冤仇。”同事开玩笑。

    于志雄大口咬着包子,摇晃着脑袋:“一晚上都没事,怕什么。我跟你们说,我现在已经掌握秘诀了!只要不看见那个女啊!!!!”

    只咬了一点点的肉包子馅在他身体的剧烈晃动中,掉在地上,一条黄色的身影,“嗖”冲到包子馅边,啊呜一口叼进嘴里,叭唧叭唧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就吃了,还抬起头,扬起爪,扒拉着他的裤子,好像问他还有没有了。

    于志雄:“……”

    “谁让你乱吃东西的!”下一秒,王雪娇一脚踏进这不大的值班室,冲着于志雄一笑:“有好事找你,走哇走哇!”

    好事啊?

    那还是可以的!等等,是真的好事,还是诈骗?

    “什么好事?”

    王雪娇冲他挤挤眼睛:“来了你就知道了,反正不会是让你给大老爷做妾。”

    “哈哈哈哈哈”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笑开了花,还有人催促道:“小于,反正你都下班了,快去吧。”

    “就是,哪有让姑娘等的。”

    “前几天,她是不是都上你们家去过了,都见过父母了,还在我们面前装什么,我三姑和三姑父亲眼瞧见的!”

    “快走吧,要是这个月发喜贴,就不要通知我了,过年把我的兜洗得比脸还干净。”

    在同事们的起哄声中,于志雄穿上厚棉衣外套,跟在王雪娇身边往外走。

    刚出值班室的门,王雪娇挤在于志雄身边,拍了拍他腰间的枪套:“满的吧?”

    于志雄心中一凛,这是要干什么?!

    屋里的人只看见王雪娇伸手去摸于志雄,脸上都露出了“哎嘿嘿嘿”的吃瓜表情。

    等走到确定屋里的人都听不见的时候,王雪娇告诉他:“襄樊警方发的通缉令上的那个人出现了。”

    “啊???”于志雄大为震惊,“真有人能长成那样?”

    “我也不知道,先去摸摸底,那帮人身上都有枪,我怕我搞不定,这不就叫上你了吗?你把枪换到好拿地方。”

    于志雄停下脚步,就要转身:“不早说,光我一个怎么行,我没什么经验,万一还是得多叫几个人啊。”

    “不行!”王雪娇把他拉回来,“你不想想,这案子是为什么会跟咱们绿藤扯上关系的?!不就是你们所买了赃车吗!赃车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你们买赃车花了多少?”

    于志雄:“好像听说,是五万。”

    “一辆全新桑塔纳卖二十万!那辆车才开了一点点,整体都很新,也没有损坏,怎么就五万了?发动机编号和车架号那么明显的标识都不检查?怎么提车的时候怎么验的车?你能不能保证所里的人只是天真无邪的误买了赃车?还是跟走赃的有那么点关系?”

    于志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到底只是贪便宜被骗,还是知赃买赃,他也不知道。

    就所里的人平时对村子里各种违法行为和稀泥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及两眼全闭的操作,他早就有所不满,不然也不会让他爸妈觉得他是热血上头,想当烈士。

    王雪娇继续说:“反正今天就是去看看,又不动手,你怕什么。他说他是来找工作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好吧,那我先回家换个衣服,我怕警服太显眼,把他吓跑了。”

    王雪娇看着他那领口能直接拉到下巴,还带着一个大兜帽的灰棉袄:“看不见,快走吧,早看一眼,早确定身份,早一点抓人。”

    “噢”

    找到胡嘉嘉,她带着王雪娇和于志雄往一个剧组走:“就是这。”

    前方不时发出惊呼声和喝采声,王雪娇:“前面在拍马戏团的故事?”

    三人加快脚步挤进人群,只见一辆小轿车在场地中间闪转腾挪,一会儿只用右侧两个轮子开,一会儿只用左侧两个轮子开,还有惊险的独木桥会车等等操作,懂不懂驾驶技术的人都看得连声喝采。

    选角导演看见胡嘉嘉,非常高兴:“你介绍的这个特技司机真棒!这技术,绝了!你不知道,前面导演试十几个人都不满意,非得让我去找汽车兵,我上哪儿给他找汽车兵去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胡嘉嘉的手还在发抖,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肯定给你推合适的人啊!不然不是浪费时间嘛。”

    王雪娇摸摸鼻子:“那车是村长的这么开会对车子有什么影响不?他可是很宝贝他的车的,上次有人躺在前盖上,他都扑上来看有没有蹭掉漆。”

    “应该没有吧?”胡嘉嘉也不懂车。

    过了一会儿,车停下来了,接着,侧方位停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把车停进了仅比车身长了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当年考侧方位停车被挂过一回的王雪娇“哼”了一声:“要是挡板都不拿走,看他怎么开出来。”

    车门开了,一个人从驾驶位下车,向选角导演走来。

    王雪娇和于志雄对襄樊公安局画像的那位同志肃然起敬。

    虽然,一个是卡通脸,一个是真人脸。

    但是,眼神和嘴描绘得真是太精准了,单眼皮,厚重的上眼睑盖在眼睛上面,像卡通人物刚起床没睡醒的样子。

    还有那张嘴,不是真的长成了小鸡嘴,是他的上唇本来就比别人突出一点,然后还留了两撇胡子,盖住了两侧,显得嘴巴更小,更突出,肉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尖尖的小鸡嘴。

    以及,他的身材瘦小伶仃,跟贾队长有一拼,把他画成火柴人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怎么看都是他。”王雪娇说,“不过,在没拿到口供、没有实据、没有当事人亲口验证之前,咱们也不能抓他。”

    于志雄沉痛地点点头,就算把人带到派出所问话,也得有个由头,不能说“我看你长得像坏人,所以把你叫来”。

    这人自称卢田,是从华中过来的,选角导演对他非常满意,当即就要跟他签定拍摄合同,请他来当主角的替身演员,后面还有一段是在城市里的追逐戏,要是这司机靠谱的话,还可以带到下一个拍摄地。

    王雪娇打听:“你们下面要在哪里拍啊?还在绿藤吗?”

    “不啦,去淮海省,那边有不少停工的工厂,场景正符合我们的需要。”

    意思是,如果让这人跑了,就又多了一个地方要进行跨省联合行动程序越多越容易出问题,不说会不会有谁漏了风,光是走流程就很浪费时间。

    说话的时候,于志雄的右半边身子紧贴在王雪娇的身后,这样可以挡住他的手部动作,如果发现卢田有任何暴起伤人的意图,他就可以立即拔枪。

    目前,卢田还是一个平平凡凡,从外地过来找工作的老实人。他的房子也是胡嘉嘉给找的,是一个单人独院的小屋子,不跟别人合住。

    王雪娇听说他住的是那个地方,便凑上来问:“那得多少钱呀?”

    卢田报了一个价,王雪妖惊呼:“比八张床位加在一起都贵。”

    “我是司机,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必须要休息好,要是挤床位,左边的磨牙,右边的打呼,一晚上都别睡了。”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还是得实力强大,钞票厚呀!刚来就这么大手笔的人不多啊,小哥,一个人来的?结婚了没有啊?”王雪娇本来还想用一些有技巧的手段去套话,免得他起疑。

    转念一想,要什么技巧,不管熟不熟的七大姑八大姨不都是这么单刀直入的么。

    女人都爱八卦的刻板印象有时候也挺好使,像她这么从收入直接问到结婚了没有,如果是青年男人问,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从她这年纪到再往上到八十八的女人这么问,全社会都不会有人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有深层次的目的,最多觉得这女人真烦。

    卢田很自然地回答:“一个人,没结婚。”

    “那你得注意点,年轻人火力壮可以理解,不过最近镇上有传染病,你不要随便拉人解决哦。”

    卢田已经做过体检了,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她管得是不是太宽,心里非常不高兴,转身就走。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于志雄很着急,恨不得卢田现在就做点什么需要被带到派出所的事。

    王雪娇安慰他:“别急,像他这种习惯高消费的人,肯定不可能安份守己在这蹲着当群众演员,迟早会出手干一票,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他的。”

    “嗯。”于志雄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要诱导他犯罪啊,不然他可能会说是你教唆的。”

    “放心好了,我不教唆,他也会为赚钱而出手的。”

    “你也不要跟他一起做案啊,他肯定会说你才是主谋。”

    “我这么高贵的身份,跟他一起做案?”

    “嗯那你”

    王雪娇恼怒:“行了,你都烦死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中午卢田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王雪娇在检测点帮医生发检测结果,他又悟了:原来她是镇上管这个的,难怪。

    旁边还有一个小白脸,与她十分亲密的说说笑笑,还帮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挑到后面去。

    下午,他去小卖部喝汽水的时候,他看见王雪娇和几个肌肉猛男嘻嘻哈哈的过来了,王雪娇手一挥,指着小卖部货架上的一箱火腿肠:“拿一箱。”

    肌肉猛男抱着火腿肠,亲热地喊了一声:“谢谢姐姐!”

    卢田瞳孔猛缩,没记错的话,早上的时候,她身边的男人明明是一个穿着大棉袄,把自己裹得只露脸的大眼睛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似乎十分依赖她,半个身子都贴靠在她身后,纯洁的男女关系哪会贴得这么近。

    等王雪娇走后,卢田小声嘀咕:“身边男人换得也太勤了吧。”

    正义的小卖部老板好像遇到了知音:“哎呀!你都看出来啦!”

    “啊?看出来什么?”

    小卖部老板秒变八卦脸,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把王雪娇在镇上无法无天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最后还加了一句:“她还给剧组里的女人找男人哩!那个女人,啧啧啧,每天换一个,真是”

    真是让人羡慕啊,她男人在家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在村里走街串户吹牛打牌,家务是她干,开店赚钱还是她干,年轻的时候还能让她开心一点,现在一个月才一两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女的找男人都不装一装了?就这么买?”

    “嗐,在这,谁认得谁啊!你说你叫张三,我说我叫李四,又不查身份证,天黑了来,天亮了走。”

    卢田若有所思地看着王雪娇的背影,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

    偷车团伙的友情没有那么结实,上个月他们又合伙搞了辆车,出货的时候,他是去收钱的,其他人埋伏在暗处盯着。

    他报价的时候,偷偷报高了两千块,买家给他钱,他借着验资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千块钱塞到袖子里,连在旁边埋伏的同伙都没注意。

    他晚上去找自己的相好,炫耀般地掏出了他多赚的两千块,吹嘘自己是如何的神之一手,袖里乾坤,轻松搞到多少人半年的工资。

    不幸的是,他的相好,不止是他的相好,或者说,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相好,被他自己亲手送出去给别人。

    卢田对自己的长相有自知之明,能搭上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可太骄傲了。

    在马路上,有谁看到绝世丑男配顶尖美女,都得嘀咕一声:这男的真有本事。

    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男人丑不丑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得有本事。

    光睡到漂亮女人根本不能满足他,另一群男人的羡慕和崇拜才是真正的快乐之源。

    他迫不及待地把相好带到兄弟们面前炫耀,让兄弟们齐声夸赞:“牛逼啊,真有本事。”

    然后他那相好的就跟团伙的老大搭上了。

    可笑他还以为那个女人对他痴心一片,为了他,才会对老大笑脸相迎,帮他在老大面前交际说好话。

    根本不知道他的相好觉得当大嫂,比当马仔的女人更有出息。

    相好的把他偷藏两千块的事情告诉了老大,老大当即对他实施“家法”,把点燃的香烟塞进了他的右耳里,滚烫的香烟灰落在耳膜上,将他的右耳内严重烫伤。

    然后把他所有的钱都拿走,只给留了一身衣服后,他赶了出去,放话说要是以后再在道上看到他,就把他砍死,跟以前那些“肥羊”一起埋了。

    只靠他一个人,在国道上劫车的大买卖是干不了了,他便一路且偷且讨饭到了他唯一知道的,外地人容易落脚,且能找到工作的地方溧石镇。

    那里有多乱,他是知道的,赃事都能轻易卖进派出所,不过他不在乎,乱世才能出英雄,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混出个样来。

    人在江湖,最要紧的是分清大小王。

    村里人,是地头蛇,根基深厚,得罪一家,其他家也会冲出来帮忙。

    公职人员,更动不得,杀普通人的性质,跟杀公务员不一样,杀普通公务员跟杀公检法的人性质不一样,如果是报复式的杀公检法又不一样。

    最后一种会获得殊荣:最高层关注,成立专案组,从严从重从快。

    他只想对这些流动的外来人口下手。

    现在看,外来人口中,还有一条强龙,做为一个新来的人,去拜一拜强龙的山头是规矩。

    他想找王雪娇聊聊,却听说王雪娇在才婶家,忙赶着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王雪娇站在大门口敲门,他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才婶犀利的眼神一眼就看出卢田全身上下都跟好人不沾边,便把他放进去了,赌窝欢迎你。

    卢田亲耳听见才婶问王雪娇:“你们家的小狗呢?”

    “它呀,只去有肉的地方,你们家又没有。”

    “搞肉不方便。”

    “是呀,所以,它去跟它的狗狗朋友们玩去了。”

    卢田内心巨震:“我的老天爷!不愧是传说中的法外之地啊!!!”

    在道上的黑话,狗是指枪,小狗、手狗、短狗都是手枪的意思,气狗是气枪,长狗是猎枪,灰狗是霰弹枪,土狗是自制的,牧羊犬是国外进口的。

    肉就更直白了,就是毒品的代名词。

    才婶问王雪娇你带枪了吗?

    王雪娇说只有去交易毒品的地方才带枪。

    才婶觉得毒品生意很麻烦。

    王雪娇说自己的心腹带着枪去做搞枪支了。

    卢田叹为观止,一般来说,道上的人也讲究一个术业有专攻,干一行,爱一行,轻易不改变赛道,毕竟技术差距还是挺大的。

    像他们钻研车辆改装和货运,打通卖赃车的渠道,已经费了很大力气。

    这个余小姐,居然都干?

    本来卢田以为她只是做卖人生意的,没想到业务范围这么广泛。

    失敬,失敬。

    王雪娇是来吃东西的,才婶本来对她只有畏,自从王雪娇“施法”保住她的大孙子一条命,她对王雪娇的感情发生了质的变化,那是大恩人啊!

    每次王雪娇来,她都拿出最好的菜来招待,也不再局限于赌客们爱吃的饭菜一体的食物,给王雪娇的就是三菜一汤。

    别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她一边吃饭一边听八卦,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是前阵子,村子最边上,山坳里的一个小院里有一群人天天砰砰咚咚的搞道具枪,现在安安静静的,是不是没生意了。

    卢田悄悄跟在王雪娇后面在村子里遛了一圈,发现王雪娇在村子里的地位好高啊,怎么人人都认识她,人人见到她都笑得很灿烂,好几户人家都放她手里塞东西。

    现在,卢田心中对王雪娇的评级进行了调整:

    由普通的外来户强龙,变成地头蛇加强龙龙蛇一体。

    本来他只是想在溧石镇打打零工,先活下来再说。

    没想到,天赐良机,以他对偷车、改装、销赃一条龙业务多年的深耕,再有余小姐这么一号实力派人物在,还怕他不能再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首先,他得解决余小姐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他合作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卢田在剧组拍了两个小时的特技镜头就结束了,他看见那些总跟在王雪娇身边的肌肉猛男,除了拍戏之外,还干一些其他的事情:帮检测点维持秩序、种田、修拖拉机、修屋顶、修田埂、挖引水渠、砍杂树

    要不是亲眼看到王雪娇杀猪,他几乎以为这帮人是乐于助人的人民子弟兵了。

    正经人杀猪,都是把猪绑好,从心脏落刀,一刀划下去,把下水一扒拉,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那个女人从杀猪的地方出来,一身血,还一脸凶相,他进去看到那头猪了,身上被砍得乱七八糟,起码有二十多处刀伤,死状非常惨烈地躺在案板上。

    想到村里人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像对活神仙,她不会是在村子里面搞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吧?

    傍晚,卢田更确定了王雪娇绝对不是好东西,她身边的人也绝对不是好人!

    村子里的蔡寡妇就这么在大马路上抓着王雪娇问:“余小姐,是不是请他们干什么都行?”

    王雪娇痛快说是,然后蔡寡妇就露出了羞涩又为难的表情,跟王雪娇说了些什么,王雪娇就到那几十个男人住的小院里,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几分骄傲,几分自信出来了,跟着蔡寡妇回家。

    这让卢田大为震惊,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怎么蔡寡妇这么不避人的吗?

    蔡寡妇家在村子中间,人来人往的,卢田也不敢太靠近蔡寡妇家,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说什么,一直到晚上七点多,那个年轻男人才出来。

    进去时,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出来时,他一脸颓废、沮丧,脚步沉重,好像身体被掏空。

    路上他遇到另一个肌肉猛男,那个人问他怎么了,他说:“下次再也不去蔡寡妇家了。”

    肌肉猛男大声嘲笑他:“哈哈哈,谁让你逞能,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她厉害,她儿子更厉害,快把我搞死了。”

    在脑中补完了一整个小剧场的卢田瞳孔剧震:“!!!”

    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回到小院里,王雪娇正跟其他人聊天,同志们本来就是以来这玩为主,赚不赚钱的不重要,这几天又拍戏,又帮老百姓做事,收获了快乐和感谢,他们超开心的。

    “饭好了吗~”第一个进屋的人用力猛吸一口气,“好香啊,做的什么?”

    定睛一看,灶边摆着一个大锅,锅里立着一整棵白菜,锅盖很艰难地盖在白菜顶上。

    “不是说做好吃的吗?就这个白菜啊?”刚进屋的两人看到菜,满脸的悲伤。

    一旁的战友笑呵呵:“不是白菜。”

    “不是白菜是什么?玉石?”

    “这是我家的特色菜酥锅,没想到小雪居然会做,可好吃了!”

    王雪娇把锅里的菜一样一样往盆子里放:第一拨被捞出来的是煮透了的豆腐干、咸香的藕片,第二层是卤猪肘和卤猪蹄,还有垫底的大骨头、填空的花生米,第三层是被切成片的海带卷五花肉。

    整个房间里,酱香四溢,单是闻着那味儿就能干掉一碗大米饭。

    除了酥锅,还有一大碗腰肝合炒、一大碗青蒜炒猪心。

    “沈大爷是个好人呐,给了我们这么多,可惜,要不是你们没按住猪,我们晚上还有猪血吃结果呢!全泼我身上啦!”王雪娇很哀怨。

    早上两个战士被沈大爷求去帮忙杀猪,结果,这两人都是纠察,没在养猪的后勤班干过,更没有在炊事班干过,全凭着一腔热血按住猪。

    后果,是猪跑了,又冲向了王雪娇。

    王雪娇忙乱之下,随手抄起一边劈柴的大柴刀,对着猪没头没脑地乱剁一番,猪血溅了她一身,她还怕猪只是诈死,一会儿还得暴起伤人,亲手从猪的腹腔内掏出了猪心,这才确定猪是真死了。

    沈大爷给了他们一条五花肉,两根猪前腿,以及那颗猪心,做为感谢。

    同志们连连推辞,不愿意收,沈大爷脸一板:“又不是给你们的,是给余小姐的!”

    王雪娇一向秉承做好事要留名,留不下名也得有点实惠的精神,痛快地收下了肉肉们,晚上给大家加个餐。

    “高材生,你去了一趟蔡家,她儿子怎么样啊?”王雪娇问道。

    “别提了”高材生一声长叹。

    蔡寡妇找上王雪娇,是想帮儿子辅导物理的,因为之前在片场,有一个战士帮灯光师解决了电压不稳的问题,得瑟的炫耀了一下:“这点小问题,根本不在话下,我物理学得可好了。”

    她慕名而来,求那位物理大神出手相助。

    这位同志一听,区区初二物理,而且就是串联并联这种超~~级简单的问题。

    于是斗志昂扬,迈着自信的脚步,走进了蔡寡妇家。

    然后,他就领悟为什么蔡寡妇为什么不怕寡妇门前是非多了。

    她那个儿子,电流方向不知道,画电路图不会,画出来的不是短路就是断路。

    教了半天,问还有什么不懂的,说没有了。

    让他再做一遍题,好家伙,火线跟零线画反了,再一问,发现他对火线零线毫无概念,画的时候,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当火线。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生识字忧患始如果我不懂物理,我就不会那么暴躁,我跑五公里武装越野都没有感到过胸闷!”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她敢让我一个男的进门了,她为了那个儿子操碎了心,在村里放话,谁要是能让她儿子考上清华,让她干什么都行别说考上清华了,我看开学以后摸底考试能及格都难!”

    说着,他狠狠夹了一大筷子青蒜炒猪心放在嘴里嚼嚼,蒜的辛香驱走了猪心的腥气,柔软鲜嫩,又不失弹性。

    现杀的猪就是最棒的!

    他又赶紧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这个好!比我在外面饭店吃的还好吃!”

    “那当然,是我炒的。”王雪娇得意一笑。

    大家说说笑笑,坐在靠门口的张英山和另一个同志同时耳朵微动,眼睛同时往门口看,两人的异动让屋里的其他人不由停止说话,向他俩望去,王雪娇见两人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便继续大声说话:“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来,多吃点,屋里没冰箱,剩下就坏了!”

    张英山站在门后,那个战士站在门口。

    张英山猛然拉开门,门口果然站着一个鬼头鬼脑的男人,正作势要把耳朵贴在门上,被战士一把揪住耳朵,用力拎到屋里。

    王雪娇站起身,看了一眼是卢田,心中十分遗憾,如果他成功的入室行窃,可以以此为由,把他弄到市局去,现在他只是站门口,最多骂他几句,报警都没用。

    那就吓他几句吧。

    王雪娇垂下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在我门口偷听是吧。”

    她提起割肉尖刀,在卢田的耳朵上比划:“那就留下一只耳朵,让它在屋里听个够。”

    “啊!!!不要不要不要!余小姐,我错了!对不起!我只是想来跟你谈合作的!”

    王雪娇的刀子还架在卢田的耳朵上:“合作什么?”

    “卖二手车。”

    王雪娇:“怎么?你的外号叫瓜子啊?”

    “不是,我外号是老鼠。”

    都说名字有起错的,外号没叫错的,他这尖尖嘴,配小小眼,确实很老鼠。

    王雪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闯了我的山门,坏了规矩,多少得留点什么下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软弱可欺,今儿你来,明儿他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共厕所嘛?!”

    卢田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急着把天赐良机跟您一起分享,才着急过来。”

    “连门也不敲?手不方便?”王雪娇扫了一眼他的手:“这不是好好的么?要是不想用的话,就剁了。”

    “别别别!这双手,还要给您赚大钱呢,剁了可惜啊!”

    屋里的同志们发出非常恐怖的大笑,笑得卢田心里发毛,这会儿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在刚才开门之前,王雪娇正在跟他们分享一种“在国外的节目形式”,名字叫“街头随机采访真人秀”,就是在没有任何排练的情况下,随机在街上拦人,或者随机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假装搞出一点事来,其实在暗处,偷偷有一架摄影机,也可能是好几架摄影机在拍。

    如果反应特别夸张,或者特别搞笑,就会被选在素材里面,被播放,然后,可能就因此红了,可以赚大钱。

    门外站人偷听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有小偷在打探消息。

    见王雪娇这么顺利成章地提起刀,说要割人耳朵,他们觉得自己懂了:溧石镇的文化娱乐形式太先进了,紧跟国际潮流,也在拍真人秀呀。

    虽然不知道摄影机在哪儿,不过看王雪娇的反应,她好像在演一个大反派。

    同志们的脑子里同时能想起的大反派,就是《林海雪原》选段《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

    座山雕手下有八大金刚,在盘问杨子荣的时候,八大金刚负责在旁边当气氛组,又是“快说!快说啊!”,又是“哈哈哈哈哈”。

    于是,他们几乎同时做出同一个反应,效果拔群。

    王雪娇傲然坐下,伸出伸手,手指比成反V形状,身旁的同志不明所以,再一看,她的碗上架着一根大棒骨。

    哦!!!她一定是想继续啃这根大棒骨。

    虽然,用手指夹大棒骨很奇怪,但是,刚才她说了,真人秀就是要胡搞、瞎搞、乱搞,越莫名其妙,越容易红。

    这位同志夹起大棒骨,准备架在她的手指上。

    还是张英山反应快,拿起桌上的香烟糖抢先放了上去。

    这种香烟糖的外表做得很像正在燃烧的真香烟,是各个小学门口小摊上的明星产品,充分迎合了小朋友们想学大人模样的心理。

    今天小卖部刚上架了一批,就被王雪娇买了,说反正名声都已经这样了,不能白担了个虚名,二郎腿架起来,香烟叼起来,一口气嚣张到底。

    现在,她终于满意了,一手夹着香烟糖,架着二郎腿,高冷地俯视着卢田:“说说吧,怎么给我挣大钱?”

    卢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从哪里搞车,去哪里改装车,到最后去哪里销赃。

    同志们对这套流程的详细和缜密感到惊叹,现在真人秀都这么讲究了吗?

    同时,他们心里还有一些担忧,说这么详细,不是在教人怎么犯罪吗?还是说,这些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步骤,其实都是假的,经不起推敲。

    只有办过盗车案的张英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比以前那几起案子更谨慎,卢田应该是知道那几起案子的,在操作层面,他把那几个人的漏洞进行了弥补。

    知道这么多,如果不是他亲自参与过,就是从监狱的大墙透了风,有人在里面都给往外分享细节,给同行们提高业务水平。

    王雪娇对偷车行业并不精通,对于这种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内容,她也保持怀疑态度:“真有你说得这么容易?”

    “容易!现在镇上那么多剧组有车,有人连车门都没锁就走了,要偷非常简单。”

    王雪娇把香烟糖叼在嘴里才发现香烟糖有一股怪味儿,是纯正的糖精加色素的味道,有点涩嘴麻舌头,就是造型有趣,可恶,早知道不买这么多了!

    扔了又可惜。

    对香烟糖的不满,反应在语气上,她的声音冰冷:“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我可以给你演示一遍。”

    “什么时候?”

    “现在。”

    王雪娇与张英山对视了一眼,哦哟,这小子实在太想进步了。

    “偷个车没什么了不起,我这的兄弟们都会,我要的是渠道,你懂吗?车锁开了,然后呢?找谁出货?这才是真本事。”

    原来是真的要考验他!

    卢田兴奋起来:“好!不怕余姐考验我,就怕余姐冷落我!!!给我一个机会,还您一个奇迹!”

    王雪娇:“……”

    这哥们儿是从哪个励志鸡汤文里翻到的这句?

    算了,这不重要。

    王雪娇摆摆手:“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不能让我看到结果,我还要找你算一算扒在我门上偷听的账,滚吧。”

    “哎哎哎!”卢田满心欢喜地跑出去。

    确定他跑远了,同志们才围过来:“刚才摄影机在哪儿啊?我都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

    “让你们看到还怎么演下去,这是专业技术,你们不懂的。”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跟咱们在野外搞埋伏一样?上次演习的时候,韩帆在草丛里趴了两天,硬是蹲到了蓝军的指挥车,爬到人家车底下把车给炸了。”

    “架摄影机的人是不是也干过啊?不然以我的眼力,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不管他们怎么猜,怎么问,王雪娇都死活没说出真相。

    回去后,王雪娇和张英山小声讨论。

    王雪娇:“如果他要在三天之内完成偷车并且销赃全流程,那他肯定不能在这里动手,应该是从就近的城市偷过来,从绿藤市偷的话,风险太大,如果我偷,我肯定去旁边的宣州市偷,从溧石镇到宣州市,比去绿藤市还近,说起来又是江南省的地界,不归汉东省管,跑路也容易一点。”

    张英山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销赃肯定会在这里。”

    王雪娇抿着嘴,望着天花板很久才开口:“不知道会卖给谁。打了个这么狠的折,应该很容易出手才对,可能随便找个冤大头就卖了。”

    张英山思忖片刻:“我不这么觉得,他应该会找他原来的那个中间人,这样可以展示他有渠道,而不是零打零敲。”

    好像也对不管了,王雪娇一拍桌子:“押五根香烟糖!我说的是对的!”

    张英山愣了下:“我没有香烟糖。”

    王雪娇摸摸下巴:“那就把你的手表给我!”

    张英山的手表是欧米伽,不知道什么型号,不过肯定比一毛钱一根的香烟糖贵。

    五根香烟糖赌一块欧米伽,简直是丧心病狂,从拉斯维加斯到澳门,到公海赌船都没这么玩的。

    张英山居然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与香烟糖一样难吃的,还有魔鬼糖,就图它一个色素严重超标,把舌头染得花里胡哨。

    这狗那狗的,都是晋江教我的,在晋江把它们变成框框之前,我都不知道,于是充满好奇的查了一下,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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