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市局,局长办公室。
“曾局,我们回来了,中间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写在报告里了。”张英山平静地说。
曾局扬了扬手里的稿纸,看着王雪娇:“一共五份报告,哪一份是你写的?”
“每一份都是我干的。”
王雪娇像刚学规矩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坐在曾局对面的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双腿微微分开,两只手的手掌平放在两条腿上。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无杂念,等曾局出招。
从第一份报告的第一行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份报告的最后一行为止,曾局对其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心里门清,还有不少事情是他参与协调。
他欠了在驻斯里兰卡大使馆的同学好大的人情,什么都为王雪娇和张英山都准备了,这两个人居然又自己坐船跑回澳门去了。
“行啊,你们现在进市局都不用避人了啊,要不是上次抓了几个贩毒的,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收了余小姐几百万的贿赂了。”
曾局对当时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他连三块钱的食堂餐券都没有蹭过王雪娇的,怎么就几百万了。
他一生不管是为了达成工作目的,还是为了升职,玩手段、使计谋、哄人、吓人,确实都有干过,但是在大节上从未亏过心。
这么大的罪名,连他都绷不住,赶紧亲赴省厅,向夏厅解释清楚,否则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纪委上门了。
王雪娇正气凛然:“这也是工作需要嘛……你也不想看到我和张英山的脑袋被齐齐整整地挂在省厅门口吧。”
正常情况下,一个道上人物频繁进出警察局,又没有被捕,这不是卧底也是卧底了。
现在,这是问题吗?
蒙古的海军!
印度的海军和陆军!
港岛的署长!
哪个不在余小姐的掌握之下。
再加上博社村的东哥已经把钱送到了网络小说不允许的高度,常在绿藤市活动的道上人士不仅不觉得余小姐出入市局是有问题的,甚至觉得余小姐不求上进。
看看东哥都进省厅了,怎么余小姐还在市局打转。
不行啊!
要反思啊!
曾局也这么觉得,要是江湖传闻中,余小姐把全国都拿下了,监察来问的时候……不,监察都不会来,监察也被余小姐收买了。
总之,那样反倒最好。
现在就他一个在余小姐的名单里,就很不好。
“你现在对你的资产有什么看法?”
要命的是,王雪娇还搞来了一条赌船,曾局不是没有见过在任务中搞到钱的,一般是道上的人赠送的钱,或是枪、奢侈品之类的东西,最多是一套房,那房一般还不过户,只是借住。
黄金美元港币什么的倒也罢了,并非违法所得,上头对出生入死的卧底人员没有那么严苛,王雪娇可以留着。
但是孔雀公主号的问题就麻烦了,不仅是给她用的,而且,还是正式过户给她的,在巴拿马可以查到船主的资料就是余梦雪。
“不是我要的……应该不能算索贿吧,我真的不知道那船什么时候就给我了,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签字放弃,万一领导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呢……就先回来了。”王雪娇怂怂地小声说。
别说王雪娇了,就连曾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市价六千多万港币的游轮,平时养护也要钱,停在港口一天都要钱,还有船上那么多人。
最容易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船卖了,把船上的人解雇了,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然而如王雪娇所说,谁知道孔雀公主号什么时候就有用了,这是唯一一艘主人有着坚定法制观念的非法赌船。
自抗日战争至今,所有在隐蔽战线工作的人无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想要获得敌人的信任不容易;获得信任还要干出工作成绩不容易;干出工作成绩还能活着亲眼看见胜利更不容易。
王雪娇这艘船也许可以为卧底提供伪装,上赌船总比杀人做投名状要容易一点。
“船的事不急,我先向厅里汇报,听取上级意见……”曾局抓了抓他越来越稀疏的头发。
王雪娇“噢”一声,就不说话了,默默等着曾局继续说。
曾局看着王雪娇和张英山:“你们暂时不用恢复工作,明天早上七点到局里来,有调查组的人要来问你们话。”
“是分开审讯吗?”王雪娇眨巴着眼睛。
“……”曾局觉得自己的头发又要掉几根:“你不要用词跟犯罪分子一样,就是正常的询问,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还干出这么多的大事,就算是你爸妈,也要问你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吧。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哦。”王雪娇对审查没有什么意见,她最大的意见是早上七点开始。
七点!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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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七点,王雪娇穿着自己宽松的衣服到了市局。
曾局告诉她,时间会很长,穿自己觉得舒服的衣服,不用穿制服。
“我奉命潜伏进港岛大榄女子惩教所,为了调查行李箱带毒事件,在监狱里,我先……”
“……是,我一开始只是觉得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监狱里很可怜,我不知道闻芷兰的真实身份。”
“是他们追着我打,我不小心撞倒了叶阿欢,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那枪也不是我开的,要是枪是我开的,我应该得到一百万港币……不,我没有嫌工资少的意思。”
“我是被劫持的,主观上没有炸监狱的想法,是狱警被买通了,如果我不抢先下手,我就没命了……是大榄那边把账单寄来了吗?”
“不,我没有干涉别国内政,我只是想办法借点人,把同胞救出来,有贺阳拍的照片为证,对于反抗特别激烈的人,他们连麻药都不打,就这么把人绑在床上,用手术刀划开肚皮,血流得到处都是,心脏还在一跳一跳的,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脏……是,我不说了……”
由省厅专家组成的审查组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了一遍,王雪娇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吐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没有包庇一个罪犯,没有收一毛钱的贿赂。
虽然,她确实比领导派发的任务多管了那么一丁点闲事,但是,严格来说,那些也不能算是闲事。
虽然现在的相关法条还没有规定警察必须随时随地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是,这是全社会的共识。
就算是省厅专家,也不能说出“你执行任务就好好执行任务,管其他案子受害者的死活干什么。”
最多只能说明王雪娇同志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这样的同志走在正道上,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走在邪路上,会成为比张小强那样的悍匪还烦人的存在。
她为了救仓库里的那些供体,连兵法都使出来了,“借刀杀人”“祸水东引”“无中生有”“顺手牵羊”……
“你干涉了议员的选举,你想过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会有什么后果吗?”
王雪娇不服气:“我没有干涉,希尔里本来就想参加选举,而且都参加不止一次了,我既没有给他钱,也没有给他人,连作战计划都没有给,怎么能叫干涉嘛。
再说,我的身份要是真的暴露了,以前被我骗过的毒贩子以及等等会抢先把我杀掉泄愤的,不会让印度人有机会拿到我的口供,请组织放心!”
这句话没把专家们给气死,放什么心!说得好像他们全都是没人性的冷血机器人一样。
现在,他们的表情跟曾局一样,连动作都一样:狠狠地用手指插到自己头发里面,用力向后抓。
如果是一般人,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有点对抗情绪,就是在骂他们冷血无情,不把一线卧底当人,王雪娇却是满脸兴奋,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诀,是致胜法宝。
专家组审查过无数人,有些人心里有鬼,稍微透点证据就心虚,有人觉得自己一心为公,被审查就是受委屈,跟专家组对着干,处处呛声抬杠,也有人是因为家里人被害,而做事激进出格,正得发邪。
王雪娇这种风格的被审查人,是他们头一次见,她好像觉得自己是个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回报,也不在意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她比传统侠客强一点的地方是还有点法制观念,不像明清小说里的侠客,为了保密,会把无辜的人也杀了灭口,没有干出“侠以武犯禁”的事。
对王雪娇和张英山的审查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
他们干的事情太多,中间还有很多细节要问。
两边的审查组都很头疼:
王雪娇是脑回路异于常人,经常说的话把审查组的人都弄懵了,不知道她是在讽刺,还是认真在说自己的想法。
张英山则是回答处处正气凛然,有章有据,然后他还对审查人员进行反向审查,他的脑子里装了所有审查人员的公开信息,再综合他们的公开信息,分析他们这么提问的原因,或是用他们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来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类似“在王雪娇建议希尔里应该如何获得市长位置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张英山回答:“因为希尔里是当时我们唯一接触到的,可以调用当地警察的人,她的目的是想救人。就像您的父亲在解放前曾经建议汪伪政府的秘书把某个变节者的口供不打招呼就发出去,借以抢功获得高位,而实际目的是让地下组织提前疏散一样。”
问了两天,很多问题来回问,借以判断他们是否在某个节点上说了谎。
旁人被这么问,早已累得精神疲惫,王雪娇却越说越兴奋,好像这不是审查,而是她的个人演讲,旁征博引,说她的思想动态,说她这么做的目的,说她计划的灵感。
整理整理都能放在回忆录里卖钱了。
“你是说,你真的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就能威名远扬,让金三角的人、海盗、雇佣军、当地军警都相信你是大毒枭,并且听你的话?”专家组的组长板着脸,再次提出这个问了至少三遍的问题。
他们再一次盘问她是以何种理由带帕通和贺阳上船,并且收了他们一斤黄金做为船费的时候,审查组的专家心情特别复杂:“你说你要三个男人陪的时候,闻芷兰没有觉得不对?”
“没有啊,才三个嘛,又不是很多,余梦雪名下的记录是一次二十多个呢。”王雪娇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说得很开心。
她咧嘴一笑,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鲜红的血迹从她的鼻子里冲出来,血流得很快,在她的衬衣领口、胸前、裤子上出现一朵一朵的血点。
专家们:“……”
王雪娇感觉到鼻子里面冒出一股暖流,她赶紧抬手去擦,越擦越多,不知不觉手背上和脸上都被蹭得一片血乎淋拉。
“没事,你们继续问,流一会儿就不流了。”王雪娇昂起头,伸出手,紧并着五指接在鼻子底下。
事到如今,谁还能继续问下去。
专家指着门:“你赶紧出去处理一下。”
王雪娇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盛在手心里的血洒了一身,地上也沾了不少,她的鞋底踩在上面,一步一个血脚印,视觉效果特别惊悚。
整个刑侦队的人都知道省厅的审查专家来了,他们没怎么放在心上,不就是普通的讲一下办案过程中的事情吗,王雪娇和张英山又没有违纪。
钱刚都被审查过两回了,刚刚他还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其他人骄傲地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忽然听见响动,一转头,就看见王雪娇一脸一身的血,还拖着血脚印出来了。
加上前一天没有睡好觉,王雪娇显得精神萎靡,脸色青白,步伐缓慢,看起来就像被虐待得很凄惨。
“王雪娇!”
“娇姐!”
“小王!”
同事们急忙上前扶住她,七嘴八舌:“你怎么了?”
“没事。”
刚才仰头了一会儿,对止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让血流到嘴里去了,王雪娇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流了出来,顺着白皙的下颔滴落。
“他们打你了?!”钱刚脱口而出。
王雪娇蔫蔫地摇头:“我自己流的。”
说完以后,她觉得鼻子最里面有点痒,又有点酸,眼泪自己就冒出来了。
这看起来太像受委屈,还被迫说没事。
同事们已经先入为主,确定王雪娇是被用手段了。
在监狱里犯人互殴,为了避免麻烦,也会说是自己摔的。
汉东省是在夏厅开始主持工作之后,才禁止在审讯工作中使用大记忆恢复术,之前大家谁还没用过一点手段撬开嫌疑犯的嘴。
其中不乏可以不会在犯人身上留一点痕迹的手段,把血一擦,以现在的法医手段只能解剖才能看出来。
此前钱刚被审查,也就问了一天,王雪娇和张英山被问了两天,现在还一身像是从渣滓洞里出来的样子,眼圈红红,上半张脸是泪,下半张脸是血,怎能不让他们心惊。
此时,另一个办公室的门也开了,张英山那边中场休息,几人和和气气地出来上厕所。
张英山一眼看到王雪娇浑身浴血的模样,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捧着她的脸,搭着她的肩膀,上下检查,声音都在颤抖:“怎么会这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听着外面闹哄哄,负责审查王雪娇的专家组感觉不对,带队的组长打开门,走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一出来可不得了,十几双寒光闪烁的眼神无声地望向他,好像是他把王雪娇弄成这样的。
外面太吵了,连曾局都被惊动了出来,他还保持着克制,对组长说:“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组长看着王雪娇一身血,眼中含泪的模样,他也愣在当场,他冤枉,他百口莫辩。
他不知道啊,他什么都没干。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平静地说:“现在你是不是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能威名远扬,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组长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且不说王雪娇这次破获案子的数量众多,单是每一件案子涉案人员对社会的危害程度都够得上大案要案。
省厅对王雪娇和张英山进行审查,是想为这两人向部里报功。
夏厅很谨慎,上次就已经为王雪娇申请了一等功,这么短的时间,还要报功,就算现在不能公开,将来等王雪娇不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后,一定会被部里立为榜样和典范,性质就不一样了。
小人物犯错,是他一个人的事。
榜样犯错,会造成大范围的信仰崩塌。
所以,在报功之前,要先确定她没有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任何过于出格的行为,免得报了功之后,在审批的时候被部里下来调查的人发现错处,“汉东之光”成了打在汉东省厅脸上的一记耳光。
审查组根本就不可能对功臣用任何手段,但也要问得特别细,有一点可疑之处,都要弄明白。
不幸的是,别的被审查人员是正大光明之中有几个可疑之处,只要盯着那几个点追查盘问。
而王雪娇,她只有开头出门的原因,以及最后收尾的结局是正大光明的,中间过程完全由可疑之处组成的。
只能问得详细详细再详细。
谁能想到,问着问着,她突然自己流鼻血了,还流得停不下来。
甚至连王雪娇亲自辟谣,都被人怀疑是被威胁,不敢说真话。
只要王雪娇随便说点有指向性的暗示,整个绿藤市局都会把审查组当成阶级敌人。
如果王雪娇向省厅说点什么。
很快,在系统里就会流传着“审查组刑讯逼供,功臣流血又流泪”、“审查组丧心病狂,为获得口供不择手段”等等谣言。
组长亲身感受到王雪娇那些传说都是哪里来的了。
真的!
她什么都不用做!
躺着就能获得谣言效果加成。
现在他再也不敢说“怎么别人都没有,就你这样”这样的经典名句了。
他以前审查别人的时候,也没遇到突然鼻血流成这样的人。而且,正常人都是流一会儿就停了,王雪娇不仅流得停不下来,还哭了!
一边哭,一边说“是我自己突然流血的,他们没打我”,好像被人拿全家威胁了一样。
其实该问的事情在第一天就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只是使用重复询问的方法来确认答案的真实性。
王雪娇解释了整整两天,也没有被审查组采信的事情,在她鼻血流了一身之后,终于让审查组理解并接受了这个世界就是有这种一身BUFF的人。
审查组走了,并且再也不想见到王雪娇,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触发她的什么新的BUFF,背上锦衣卫、东厂的骂名。
谁说公职人员不迷信,该迷信的时候,还是得迷信一下的。
临走的时候,审查组的组长紧紧握着曾局的手:“老曾,你真不容易啊,带一个就很辛苦了,你这有两个……”
“……是三个。”曾局提醒他,绿藤市局还有一个曾经接受过两次审查的钱刚。
组长转头看着大办公室里瘫坐在自己办公桌前,还抖腿抖得像流氓的钱刚,长叹一口气:“其实,我觉得钱刚同志还是很老实内向的,他卧底进赌场,跟赌徒称兄道弟,吃吃喝喝,打成一片有什么错。”
普普通通赌一赌而已,钱刚头上的事,最高才五千块!一个赌徒说钱刚收了五千块钱的贿赂答应放他一马,结果为了立功,钱收了,事没办,还是把他送进去了。
赌徒家里人大闹了一场,审查组因此前来调查钱刚。
现在,跟带了一艘价值六千万的赌船回来的王雪娇相比,区区五千块算什么!
王雪娇的鼻子在被冰块、纸团、棉花、举起手臂、仰头等各种偏方的招呼下,终于停止流血了。
“怎么流了这么久?”张英山皱着眉头,“去医院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谁还没流过鼻血啊,都不流了。”王雪娇摆摆手,被张英山抓着手:“不行,一定要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大病还来得及治!”
“略略略,我才不去,我……”王雪娇冲张英山做了一个鬼脸,往四楼跑,忽然,她打了个喷嚏,鼻子又开始流血,她抬手一擦,又是满脸血。
身手矫健的韩帆见义勇为,紧追过去,按着王雪娇,不让她乱跑,看起来就好像是被警察同志押住的犯人。
此时,审查组的同志们也跟着下来了,他们亲眼看见两个正要被押进审讯室的嫌疑人变了脸色:“我说!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千万别打我……”
不是说不刑讯逼供吗?
不是说条子下手,都是不会留外伤的手段吗?
这血流得……上手段都不避人了吗!
本来他们听说汉东省有明令禁止刑讯逼供,心里窃喜,觉得只要横下一条心,硬扛到底就行,现在,他们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审查组的同志们在短时间之内,亲自体验了一次,亲眼看见了一次,现在在他们心中,王雪娇不管被传出什么名声都是应该的、合理的、正确的、中肯的……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无辜,起码往四楼跑是她自己的选择,嗯……就是这样。
身经百战的曾局站在楼梯上,俯视着王雪娇,平静而果断做出指示:“郑咏丽,衣服;钱刚,棉球;韩帆,开车;张英山,盯着。”
一分钟之后,王雪娇的鼻子被堵上,换了内勤大姐干净的便服,被张英山拉到车上,直奔医院。
组长再一次同情地看了一眼曾局,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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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张英山的手紧紧拉着王雪娇,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堵着她鼻子的棉球。
寻常人鼻子流血流一会儿就停了,这次棉球都堵不住,很快就湿透,张英山在旁边,看着快要浸透了,就换新的。
被审查组调查的时候,张英山都没有这么慌,不时问:“痛吗?”
“不痛。”
“有没有别的不舒服感觉?”
“少一个鼻孔,缺了一口气。”王雪娇对塞在鼻子里的棉花球意见很大。
只要没有痛觉,王雪娇对哗哗流血完全没有什么不适感,她还兴高采烈地跟张英山分享:“你给蚂蟥咬过吗?蚂蟥嘴里有一种什么什么元素,会让血液不凝固,它吸饱走了,血要一直流到那个什么元素流光才会停,不过它比蚊子强多了,蚊子吵,吸血就吸血吧,嗡嗡个没完,走了还留个包,痒死。”
“对!不过还是要弄下来,吸血太多不行。”韩帆欢乐地与王雪娇分享起被蚂蟥咬的心得。
挂了耳鼻喉科,简单做了一个检查,医生没有说出鼻咽癌之类的可怕字眼,平淡地问了一句:“没事,鼻粘膜受损,是不是短时间去了很多干湿度变化很大的地方?”
“对。”王雪娇点点头。
从干得要死的大西北,到潮了吧唧的港岛,又到脏得要命的印度,还在含盐量极高的海风里面吹了很久。
医生哗哗地在病历本上写鬼画符一般的字:“用麻黄素填充一下就行了。”
听着前几天刚在博社村听到的熟悉名字,王雪娇感慨万千,药物真是一把双刃剑,正常用,能救人,滥用,会害人。
好好的东西都被迫背上骂名。
蘸着麻黄素的纱布一根一根塞到鼻孔里,塞完纱布又塞明胶海绵,中间还有几次医生下手重了,镊子把鼻粘膜又给捅破,血没法从鼻孔里出来,又流到嘴里。
张英山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细微的面容变化,她脸上肌肉每一次的绷紧和跳动,就像扎在张英山心上的一把刀。
“要是痛的话,就抓着我的手。”张英山轻声说。
王雪娇一只鼻孔被塞了很多纱布和明胶海绵,另一个鼻孔也无法工作,呼吸的重任就只能交给嘴巴,她飞快地说了两个字:“不痛。”
回去的路上,王雪娇开开心心,笑眯眯:“我这也算是为任务流过血了,挺好。”
“有什么好的?”韩帆不解,“全身而退才是真本事。”
“算是一种迷信吧,传说很久都不感冒的人,如果一生病,就是非常严重的重病。做这么危险的事,却一直不见血,说不定是命运之神在憋个大的。你看你和张英山身上都有乱七八糟的伤疤,但是没死,还能活蹦乱跳的。”
韩帆不屑地撇撇嘴:“呸,迷信!”
“嘿嘿嘿~我就说是迷信嘛。”呼吸困难也挡不住王雪娇叭叭叭不停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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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们先放几天假吧。”曾局说。
“好耶~英山,要不要到我家,看看我爸妈?”王雪娇看着张英山。
曾局:“你们……小心一点,不要暴露了。”
不管是警察王雪娇,还是毒枭余梦雪,她的父母都有可能成为目标。
王雪娇托着下巴,左哼哼,右哼哼:“嗯,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那我就不回家了,曾局,要不,你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说我死了,省得他们惦记。”
曾局:“……”
现在他再一次感受到呼吸困难,头痛、心悸、血压飙升,最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那……倒也不必……”
“那我们就半夜回家吧。”王雪娇拉着张英山的手,“哎,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我们真得衣锦夜行啦。”
曾局看着她的手:“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吗?”
“嗯,他是我的男宠这件事,从绿藤到拉梅斯沃勒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局忧愁地看着她:“你们之间的感情到哪一步了?”
“还没有领证。”
“……我知道……”曾局深吸一口气,“下一次任务不能让你们一起出,感情会影响冷静的判断,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劫持了……”
王雪娇抓抓头:“可是,歹徒如果不劫持他,而是随便劫持一个路人,我也不能不管啊。”
曾局摇摇头:“你不明白。”
他转头看着张英山:“你不是对全国的重点案例都很清楚吗?告诉她,赵修做了什么。”
张英山声音沉重:“她……她的爱人是缉毒警,牺牲以后,她违反纪律,与境外势力来往,获取信息,并私自上门报仇,打草惊蛇,破坏了全局的行动部署,让一个大毒枭逃走了,导致一个卧底为了保护她,暴露身份后牺牲……”
“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做这么多事吗?”曾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坚定地回答:“不会,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他,而做这些事,一个人私自上门报仇才能杀几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还有张英山,都一定会服从全局行动部署,绝不会干效率这么低下的事情。
凌统看见有杀父之仇的甘宁不仅忍了,还算了,我们俩还能不如他?”
王雪娇又嘻皮笑脸地说:“而且,现在说这个也迟了嘛,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的小白脸了,不管把他安排在哪里,都一样,总不能让他去军队里面喂猪,干炊事班,藏着永远不见人吧。”
面对永远不走寻常路的王雪娇,曾局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揉着额角:“你想清楚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或者他,一时冲动干出严重违纪的事情来,是不会因此得到赦免的。”
“我们知道。”王雪娇郑重点头,“我和他都知道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并且会坚定地执行到底。”
“知道就好。”曾局看着两张年轻的脸,摆摆手,“你们回去休息吧。”
两人走后,曾局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十分老旧的影集,影集里有二十几张发黄的老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也有着年轻的脸,他们穿着老式的警察制服,有些是在靶场,有些是在学习会上,有些是联欢会……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牺牲了,有些人离开了,还有些经不起诱惑,站到了对立面,利用自己的知识和对警察行为的熟悉,为犯罪分子保驾护航,最终落得一个可悲的下场。
年轻时谁不是雄心壮志,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要做顶天立地的人,被生活磋磨之后,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情,面对只要点点头,就能拿到手的富贵荣华,不是谁都可以坚守本心。
看着老照片上那些走散了的战友,曾局无声地叹息一声,将相册放回原处。
如省厅审查组的专家所说,张英山的思维方式不跳脱,他的思想动向是可以被洞察到的,如果有异常,可以及时对他进行调整。
王雪娇则完全不是,她以目标为导向,正邪完全在她的一念之间,丝滑过渡,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专家提议曾局:如果他希望工作班子稳妥的话,最好不要启用她。
在体制内做事,很多时候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如果曾局坚持用王雪娇,王雪娇干出任何事情,曾局也需要负连带责任。
然而一向以圆滑、识时务、善自保而闻名汉东的曾云祥,却在审查组面前,力保王雪娇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果她从来没有见过唾手可得的金钱,我不会担保她。
如果她从没有拥有过生杀大权,我也不会担保她。
如果王雪娇想要贪钱,闻芷兰留给她的钱,足够她富贵荣华,过着我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如果王雪娇想要贪权,她已经体验过一呼百应,就连议员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如果想去金三角,绝对可以成为割据一方。
她什么都见过了,却依旧回到队伍中,在行动中得到的所有的钱,都如数上报,其中有些金钱往来的对手方,都已经死无对证了,只要她想留,完全私留。但是她没有!”
曾局对审查组坚定地表态:“我相信王雪娇,我愿意担保,她绝对不会变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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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王雪娇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丁老太太家,张英山也跟着住在一起。
屋里的东西齐备,什么都有,只有一层薄灰,收拾收拾就掉了。
王雪娇坐在沙发上,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感叹道:“这屋子以前的主人是个超级厉害的间谍,我们俩住在这里,一定能吸她的欧气!往后无往不利!”
张英山问道:“欧气是什么?”
“就是好运的意思啦。对应的是非酋,就是运气不好。”
王雪娇打算请王建国和郑月珍到这套房子里做客,看着张英山:“说你是孤儿,还是拉曾局充当’高堂‘?”
“请曾局来吧,我们俩到底在干什么事情,还得他出面说,可信度才会高一点。”
曾局听到张英山的邀请,痛快答应了。
他入行以来,编过无数故事,包括但不仅限于为牺牲的战友骗年逾九十的曾祖母,为身在隐蔽战线的战友忽悠父母和未婚妻。
技能已经达到精通级别。
就连这房子的出处都得编个出处,要是跟王建国和郑月珍说,这房子是路上遇到的一个老太太送的,只怕两人会像港岛水警怀疑孔雀公主号的归属一样根本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凭空送房子?
就说是市局分的。
下面还要编为什么王雪娇有家不回,要跟一个没有婚姻关系的男人住在一起。
要编的东西太多,连曾局都连夜做了一个问答大纲。
王雪娇一看:嚯,思维导图。
可以可以,不愧是曾局,思想如此超前。
“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王雪娇笑嘻嘻地摇头:“要是连曾局都想不到,我们就更想不到了。到时候就随机应变吧。”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曾局一大早就到了,打算跟两人对对台词。
发现张英山在剥毛豆,王雪娇在择芹菜,肩并肩坐在一起。
“你们这是已经过上日子了啊。”曾局笑道。
王雪娇一点也不见外,拎着一个包菜冲他晃了晃:“一起啊,手闲着也是闲着,撕点东西解解闷。”
曾局:“……”
不得不说,手撕包菜的时候对台词,好像更顺了。
十点,王建国和郑月珍到了,寒暄之后,他俩也加入了择菜大军。
郑月珍听王雪娇说,坐在她身边这个男的是她的同事兼男朋友,那就也是警察。
真的会有警察长得这么俊秀吗?
郑月珍谨慎地打量着他,一点警察的威慑感都没有,眉骨高,两道浓眉之下的一双眼睛清润温和,他望着王雪娇时,眼神带着微微笑意与光芒。
过来人郑月珍看得出来,这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郑月珍问了不少问题,得知张英山是个孤儿,在为王雪娇庆幸不用体验婆媳相处问题的同时,又在担心,张英山没有家人帮衬,他会不会是冲着王雪娇的钱来的。
这么好看的男人,很难说他不会想着利用自己的皮相来博一个少奋斗二十年。
王建国也有同样的疑虑,他是男人,而且又是自己做生意的,见惯了那些穷小子发家的故事。
他们或是长得好看,或是能力出众,引得家世好的城市姑娘心动,然后再利用岳父母家的资源给自己挣前途,然后等一切资源都归了小家庭,再想办法全挪到自己名下。
有些人甚至都来不及等岳父母归西,就夺了所有东西,把原配踢了,或是自己不先提出来,而是在外面找小三,逼得原配忍无可忍,主动提出离婚,原配不愿意离那更好,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男警察也是男人,他们见到的黑暗面更多,见到更多的花样,会不会……
曾局在需要洞察人心的岗位上干了一辈子,哪能看不出来王建国和郑月珍的想法。
一番舌灿莲花,说张英山是组织着力培养的人才,年轻轻轻,就已经拿到二等功,
要是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将来接他的班也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还为张英山编了一个他老战友遗孤的身份,以此证明张英山不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是在他照顾下长大的。
市局局长的养子!
年轻的二等功获得者!
郑月珍对王雪娇说:“你要跟小张多学习学习,他也没比你大多少,都拿二等功了,哪像你,整天就只知道做领导安排的工作,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
手握一等功的王雪娇却没法把这份荣誉告诉父母,郑月珍和王建国不傻,他们知道一等功代表着什么,肯定会问她的一等功是干什么得来的。
与其继续编故事,还不如就当这事不存在。
王雪娇哼哼唧唧地回答:“嗯嗯嗯,我一定会改的,我一定特别积极主动,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领导吩咐的事情我做,领导没吩咐的事,我也一定特别有眼力的抢着做。”
郑月珍十分欣慰:“这就对了,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工作态度,不要像以前吃大锅饭那样,干多干少一个样,人就废了,你看现在砸三铁,有本事的人下岗以后反而发财了,没本事的人只能跟单位闹着要说法。”
曾局:“……咳,也要劳逸结合,不要累着了。”
“二十岁,正是拼搏的时候!”郑月珍以为曾局这么说,是客气话,赶紧替王雪娇表态,免得领导真不给王雪娇进步的机会。
看着王雪娇用力点头,附和表态的样子,曾局的一个头变得九个大,王雪娇独占八个,市局及其余诸事共分一个。
让曾局有些意外的是,他向王雪娇的父母解释他们未婚的女儿要跟这么一个男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说有伤风化之类的事情,只说相信张英山的人品,该注意的一定会注意。
原因无他,他们小区里有一对新婚夫妻,在婚前没有试过,领证当天发现男人不行,本来以为是紧张,结果试了整整半年,吃药都撑不过一分钟。
好好的姑娘,户口本上的婚姻状态变成离异,还闹得十分难看,整个街道都知道这事。
他们也不再对婚前性·行·为抱有严格禁止的态度,做好措施,你情我愿,那就可以了。
占便宜或是吃亏的区别不在于男女,在于是不是愿意,以及长相和技术。
曾局觉得自己大概理解王雪娇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有如此开明的父母,肯定不会过多的约束她,又是独生子女,一切事情都由她自己做主。
从来没做过主的人,会害怕出错,习惯性等别人的指引。
一直都在做主的人,就会变成王雪娇这样,只要她觉得是对的事情人,她就会去做。
家宴结束后,张英山主动去洗碗,王建国和曾局聊天,两个男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王雪娇被郑月珍叫到房间里单独说话。
郑月珍严肃地对她说:“虽然我不算是你的妈妈,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你是不是真的认定他了?”
“嗯,我喜欢他,对他的家世和人品也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郑月珍点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王雪娇一愣:“呃,不用这么着急吧,我才二十岁呢。你刚才说得特别对,二十岁,正是拼事业的时候。”
郑月珍松了口气:“我就是担心你结婚太早,结完婚就要孩子,一旦有了孩子,我和你爸都还没有退休,他又没有父母,没有人给你带孩子,你的工作会受到影响,女孩子也得有自己的事业,才能站得稳。你千万不要像501的许阿姨一样啊。”
许阿姨嫁的一个男人家里算是小康,不需要她工作,也吃喝不愁,于是,一结婚她立马怀孕生孩子,以孩子无人照顾为由,辞职在家做家务带孩子。
她扶了丈夫的青云志,丈夫得到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刚开始还是想接她们娘俩以陪读为名出去的,连签五次,都因为“有移民倾向”被拒。
第七次,与签证一起来的是一份离婚协议,她的丈夫在美国又找了一个二代移民的华人女性,连签证都是这个女人出邀请信才办下来的。
她丈夫还说,许阿姨可以在这个女人家开的工厂里工作。
这简直是极致的羞辱。
许阿姨一怒之下撕了护照,不去了,转头开始找工作。
她不是应届生,已经没有机会被分配工作了,虽说学历也是高中,并不低,但她一共也没有工作多久,就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了,在社会上完全没有人脉资源,又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自己单干。
现在只能在街道当当临时工,整个人也丧得不得了,逢人就讲她家那个陈世美如何如何,并且总觉得自己是个可怜无助的单亲妈妈,是弱势群体,所有人都应该让着她,迁就她。
邻居们见到她都躲着,不想听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教训不可谓不惨痛,王雪娇郑重表示:“我绝对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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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天,省厅那边的审查结果出来了,确定王雪娇和张英山这段时间所有的行为并无违规之处,申报功劳的材料可以交了。
依旧是只有名字,没有立功原因。
那艘在余梦雪名下的赌船应该怎么办,甚至连省厅的人都不知道,这事全国都没有先例可循,要上报到部里,要为王雪娇这事临时紧急定一个条例。
如果是在国外,这个条例就应该叫“王雪娇条例”,跟“米兰达警告”同等地位。
夏厅召见王雪娇和张英山的时候,提起这事笑道:“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工作流程查漏补缺的吗?一下子干这么大。”
“哎嘿~”王雪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发出尴尬的笑声。
夏厅看着她,笑着问:“怎么样,这一趟下来,有没有对隐姓埋名,处处危险的生活腻了?想不想回到平静的普通生活?如果想的话,可以把你们调到其他地方,没有人认识你们。”
“报告领导,如果是让我当市局局长的话,是可以的!”王雪娇超大声,高情商对话、体制内如何得体的说话在她心里根本就不存在,那种事情还是让曾局干吧。
夏厅一愣,继而笑起来:“你很有想法,不过你还年轻,还需要多锻炼锻炼。想要当市局的局长,不是能破案就可以的。”
“明白,所以,我还想多干干,攒够资历,等您当了公安部的部长之后,我就可以接任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了!”
夏厅现在觉得王雪娇能破这么多案子,不仅仅是她运气好,她是真的敢说,往大了说,她自己说得时候还特别坚定,足够唬住一大片人。
夏厅点点头,又望向张英山:“你呢?”
张英山身子坐得笔直:“我也一样!”
“好,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么……先看看这份资料。”
王雪娇打开档案袋,看到一份资料,首页上用回形针夹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夏厅:“木思槿,云滇人,手里掌握着重要情报,她现在应该在金三角,无论是军,还是警,都不方便过去,她十分谨慎,从不与生人多接触,我们安排的钉子都无法靠近她,也许,金三角赫赫有名的余小姐可以试试?”
第152章
“有没有问题?”夏厅问道。
“有!”
王雪娇的问题可太多了,就这么一个人名,人名还未必是真的,以及一个没什么卵用的籍贯,王雪娇自己的籍贯还跟王建国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
“我有好多问题想知道……比如她手上的秘密是一件东西,还是在她的脑子里,如果是东西的话,我能不能只拿东西,如果是在她的脑子里,她对保护秘密的信念有多高,会不会见到我就自杀了……”
王雪娇一张小嘴哔哩吧啦的说了一大堆,如果她提出的问题能够具象化,那些句子已经能把夏厅的办公室给塞满。
她的问题还有很多,夏厅都来不及插话。
等她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了,夏厅才好笑得看着她:“你的这些问题,会有专人给你解答的。”
王雪娇愁苦地看着夏厅:“噢……那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还要再跟他说一遍啊……”
“算是吧。”
嘤嘤嘤……
看王雪娇忧郁的模样,夏厅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王雪娇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几乎把喜怒哀愁都写在脸上的人,完全是一副胸无成府的样子,像个水晶做的,让人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看破她心里所想,同时对她说的内容也深信不疑。
谁能想到,她心里有那么多弯弯绕。
夏厅提高声音:“叶诚,出来吧,别把我们小王同志急哭了。”
从夏厅办公室的里间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军装,王雪娇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会有一个其他系统的人出现在此。
夏厅解释:“这次的行动由叶诚全权负责,你的所有行动向他汇报,行动也听他指挥。”
王雪娇迷茫的眼睛盛满了大大的困惑:“我……我是从公安系统调到军队系统了吗?”
“不,这是临时组成的特别行动组。”
叶诚告诉王雪娇和张英山,这次的行动是跨境行动,所以不管是军方还是警方都不能明牌,要以伪装身份行动。
“今年四月,我国第一次向国际派出维和部队……”
其实,这次是中国历史上第二次派出维和部队,不过第一次1989年只派出了五个人去中东监督人家停战,比一个班的人数还少,就比成立党支队的最低条件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次是向柬埔寨派出了四百人的工程兵,主要是帮助柬埔寨把炸得破破烂烂的桥和路修好,再修修机场、修修铁路,以及顺便帮他们把越南人埋的地雷尽量挖一挖。
营销号里说的,中国第一次维和就向联合国上报了两个装甲师什么的,纯纯造谣。
中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去干嘛的。
不过柬埔寨一直乱得很,有各种武装势力,还有美国扶持的武装势力。
扶持,是要钱的。
并不是所有的大哥都有华约扛把子——勋宗大哥的气魄和风采,拿自己国家的人挣的钱满世界乱洒。
北约的大哥更喜欢养点毒贩子,毒贩子知恩图报,赚的钱要上贡给大哥一部分,大哥再把这部分钱分给他们养的恐怖份子、反·政·府武装。
越南和柬埔寨之间的战争背后,就有灯塔之光的照耀。
在灯塔不发指令的时候,被养肥的割据势力,也想出来活动活动,过过大哥的瘾。
现在中国派的维和部队,虽然是老老实实干土木的工程兵,不过还是招人恨,营房被炸了一回,正在干活的时候遇到的冲突更是遇到好多次。
抓到过几个人,审问之后得知他们是同一个组织,是从老挝进来的,缅甸雇佣军。
既然是雇佣军,就有一定有主子支付工资。
但是他们只是底层执行任务的,并不知道付钱的是谁。
土木老哥也是人,他们也有脾气,可惜他们不能越境抓人,又不能总是这么被动挨打,所以一封报告打上来,告知现状,询问解决方案。
上头给他们的解决方案是——买防弹衣和钢盔。
《UNTAC出兵国政府指南》里面写“建议携带防弹衣”,他们出门的时候直接把“建议”视为不用带,联合国一定会发。
防弹衣和钢盔挡不住火箭炮,上头觉得还是应该从根源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无数内线的努力,终于把目标锁定在这个叫木思槿的女人身上,她应该是负责金三角与雇佣军联络的人。
组织的目标是找出这个雇佣军的幕后黑手,干掉它,杀一儆百,让金三角的土地主们知道他们的能耐还不配跟国家机器动手。
王雪娇的任务是找到木思槿,把她带回境内。
绑也行,弄晕也可,但是不能弄死她,也不要造成肢体残疾,完整的她还有别的用处。
……能有什么用处,整只煲汤更有营养吗?
王雪娇想起了长坂坡不许放箭的往事,曹老板不让放箭,结果赵云杀小兵如砍瓜切菜,哎……一线执行人员的工作不好干。
转念一想,自己还有从印度带回来的那两盒能让人睡四个小时的晕车药,王雪娇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大。
王雪娇听了半天,发现这次的工作其实是军方的事,按理说,公安部的力量是对内,而不对外,于情于理都不会是王雪娇负责。
然而……
叶诚看着王雪娇:“不管哪个部门安排在外面的所有钉子,在敌营中身份最高的一个都没有你的名头响亮,有些人潜伏了五六年,至今也只是一个分部的小头目,想要与能够雇佣这么多人的割据势力大老板说上话不容易……”
不像余小姐,烧毒贩的罂粟田,杀毒贩的人,从银三角杀到金三角。
——你的恶行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诚看着王雪娇:“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雪娇:“有!出去以后,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得汇报?包括见了什么人,跟什么人说过话,达成了什么协议?”
做隐蔽战线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忠诚。
事前请示,事后汇报,是最基础的要求,否则很难判定某些操作到底是使诈,还是真变节。
一代谍王潘汉年,就是因为他多次没有及时汇报,最严重的一次是私自去见汪某人,事前没汇报,事后也没解释,直到很久以后才说出来,尽管他始终没有变节,但依旧在1955年被捕,27年以后才平反。
道理,王雪娇都懂,什么都不说,组织哪知道你干嘛去了。
但是,电影里的特工被逮捕的最常见环境就是在发电报,还有接头的时候,这样才能捉奸捉双,捉贼捉赃。
请示和汇报都好危险啊。
叶诚:“在金三角有我们的同志,你可以找他传递消息……”
他顿了顿,许久没有说话,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是非常紧急,实在来不及的时候,事急从权,你可以事前不请示,但是事情结束后一定要马上汇报。”
如果是别人,这会儿已经起身敬礼,保证完成任务了。
“嗯……”王雪娇还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腮,眼睛向上看着天花板冥思苦想。
她又挤出来几个问题:
别人非要给我钱,那钱,我是不是一定得带回国上交?
——如果你在任务中需要用钱,你可以用。事后需要汇报。
要是我需要借人,别国军队愿意借,我会像这次一样被审查吗?
——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能带枪吗?
——不能从国内带。
我能开枪吧?
——根据情况决定。
我打死雇佣兵是犯罪吗?我要是刑讯逼供他们呢?我能放火吗?……
最后叶诚也无言以对,派到国外的“钉子”都有一个共识:大家都默认凡事灵活操作,出事了,国家不会承认,不会换回来,也不会营救,连帮忙给个痛快都不成,只能靠自己。
像王雪娇这样的“十万个为什么”属实罕见。
本来他在为寻找适合打入境外组织的人员而烦恼,全国打听消息,才得知绿藤市有这么一个神人。
不管是在江湖传说中,还是在夏厅的嘴里,王雪娇都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强大到逆天,多智近妖,又对国家忠贞坚定,是他这次行动计划的不二人选。
但是,现在听到她这么多问题,叶诚开始怀疑,那些传言是不是都是假的,至于夏厅么,她庇护自己手下的人,把一分吹成一百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王雪娇是这么瞻前顾后,蝎蝎螫螫的人,她就不可能做得成事。
叶诚看了一眼夏厅,夏厅笑着说:“她毕竟不是国安的,胆子小,老实,很多事情不敢自己做主,想确定一下你们的做事标准。”
张英山听着“胆子小、老实”等字眼,默默转头看了一眼王雪娇,只见王雪娇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望着叶诚,还配合地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余梦雪无法无天,关我王雪娇什么事。
叶诚没办法,对王雪娇说:“出去以后,除非涉及到恐·怖·袭·击、颠覆、种族屠杀之类的大事,其他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先拿主意,事后汇报……你不会连判断这件事是大事还是小事,也要问我吧?”
“不用不用~”王雪娇的眼睛放光。
所以,不用像在格尔木那样,隔几天就得打一个电话向康正清汇报,她每天还得偷偷摸摸找避人的地方。
叶诚又问了她一次:“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真不想问这句话,他好怕这句话再次开启十万个为什么的机关。
王雪娇的嘴唇微微张开:“有!”
叶诚的小心肝猛然一颤。
“这次行动的经费是哪个部门出啊?我们市局很穷很穷……机票也不能报销,从绿藤坐火车到边境时间好长啊,路上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情……”王雪娇小小声,低着头,搓着手指。
叶诚和夏厅对视一眼,夏厅微笑着说:“你出。”
“啊???”王雪娇嘤嘤嘤,这不成了贷款上班了嘛。
夏厅这才告诉王雪娇,部里对她那个船的处理意见:在巴拿马的某中资机构,为“余梦雪”成立了一间船舶公司,下挂孔雀公主号。
现在有专业人士为余小姐运营船只,目前那船在运营从美国到墨西哥坎昆的加勒比航线。
美加两国人超爱去坎昆旅游,就算只做正道生意,也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组织有需要,孔雀公主号也可以立马变身成在公海上游弋的赌船。
这下连坐飞机的介绍信都有地方出了,还是外资公司出的!
身为老板的“余梦雪”还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公司账上提钱,做为工作所需要的经费,用来买情报、买通人、去高消费场所跟目标人物接头都可以,唯独想往自己私人账上扒拉是肯定不行的。
王雪娇也不想往自己账上扒,人生最重要的是两朵花:第一朵是有钱花,第二朵是随便花。
像某些人一样,提心吊胆贪了一大堆钱,还专门搞了个别墅把钱供起来,结果“我是一分都没敢花啊”,有什么意思,甚至都不能用来擦屁股。
确定了经费来源之后,叶诚提心吊胆地又问了一遍“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小王警官终于摇了摇她尊贵的头,吐出三个值得普天同庆的字:“没有了。”
这种对话是叶诚人生第一遭,以前在军队里面哪有这么多细碎的问题,自有一线作战部门自己拍板,钱从哪里来,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自有后勤部长负责。
这次去柬埔寨的维和工程兵没有钢盔,就是负责后勤的少将亲自跑市场,查看货源,把钢盔的价格从五美元砍到三美元。
然后才把没有钢盔,需要自备的事情,连着采购清单和能拿到的最低价一起报上来,等着批款。
叶诚毫不怀疑,如果是王雪娇,发现联合国不发钢盔,她会先打报告问没有钢盔怎么办?然后再问能不能在当地买?再问五美元能不能买?继续问砍到三美元就砍不下去了怎么办……
哎,缺乏主观能动性啊。
他没有注意到王雪娇眼中闪烁着令曾局胆寒头疼的兴奋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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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出发,张英山对热带的印象是:热。
除了衣物之外,准备的是风油精、清凉油之类的东西。
王雪娇则托关系搞来了柠檬桉醇,装了两大瓶,给了张英山一瓶:“拿着,金三角的蚊子带毒的,它们主要业务是疟疾和日本脑炎,别没给敌人打倒,被蚊子打倒了。”
“嗯。”张英山听劝,乖乖收下。
王雪娇又忙着折腾防晒霜,她分给张英山一大罐:“拿着。”
这次张英山笑着婉拒:“我是男的,不怕晒黑,你留着用吧。”
“你是男的,就不怕晒塌皮吗?”王雪娇伸手抚上他的脸,不轻不重地拧一把:“像你这种温带里的花朵,就别想跟大自然对着干了。大自然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要是你比韩帆还黑,你还怎么当小白脸。”
张英山笑着捉住她的手:“好好好,都听你的。”
目前的计划是从西双版纳,坐偷渡船进入金三角地界。
“我是高贵的余小姐,就不能堂堂正正从关口进嘛……”王雪娇不满意地嘀嘀咕咕。
张英山微笑地看着她:“现在是不是特别直观地感受到宋江为什么想接受招安了?”
草头王当得好窝囊,整天这个追,那个讨的。
“嘤嘤嘤,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王雪娇收起简单的行李,又弄了两副墨镜:“戴着,挡挡太阳。”
临行前,曾局特别叮嘱:“千万要小心,这次你们的责任重,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如果有拿不准的事,多请示。”
王雪娇的声音无比快乐:“领导说了,不用向他请示,想干什么先干,干完再说。”
曾局狐疑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呀~”王雪娇快乐的摇晃着脑袋。
曾局想,权限高的部门果然不一样,这么敢。
“哇~~~公务舱耶~~~”王雪娇开心起来,前几次坐飞机都是经济舱,这次为了余老板的人设稳定,上头同意王雪娇和张英山买公务舱飞到春城。
所有的逼格都在天上用完了,落地后,还要坐长途车去西双版纳,王雪娇悲悲切切地想西双版纳这么有名的旅游城市,居然到2021年才通火车。
再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2025年,大散装省还有三个地级市没有直接通向省会的高铁。
本以为偷渡点是什么特别神秘的所在,得层层托人,道道转介绍,才能有幸坐上偷渡船。
王雪娇没少在心里抱怨叶诚太不地道,给的线人只有在金三角的寸克俭,卖船票的中介不给推荐一个。
没想到……
到了澜沧江边之后,满街都有拉客的人在吆喝:“清孔,清盛,上船就走。”
随便的就好像火车站旁边的黑车。
这些野船当然不可能真的上船就走,只要船不沉,只要还能塞,就会继续等客人。
现在天色将晚,上船的人不多,别人告诉王雪娇:“我们一般早上走,到会晒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泰国的边防下班。现在走,到的时候正好是白天,他们刚上班,不是撞在枪口上吗?还得给钱疏通。”
王雪娇虽然现在经费充足,不过,她偷渡就是为了避免在边防那边留下“此人是从中国过来的”印象。
如果非得跟泰国的边防面对面,那她还偷渡个什么劲,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坐飞机直接到万象、仰光、清迈。
“看来,今天晚上得在这住了。”王雪娇看着这座小城。
两人找了当地最大最豪华的酒店住下。
别说,这酒店真不错,据说,酒店的老板是做玉石起家的,这酒店开着不仅是赚那点住宿费,也是各位玉石老板交流市场行情的地方。
大堂里真有不少人在聊玉石的事,什么水色、满绿,还有赌石。
王雪娇听了,对张英山说:“这事我熟,赌石就是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一刀换别墅。”
“你赌过?”张英山问道。
“嗯,二十块钱、三十块钱、五十块钱一块,自己挑一块,削了一刀,里面是一点点绿,一点点紫,还蛮好看的。然后,我就领悟到了,原来他们赚的大头根本就不是二十块、五十块的石头。”
张英山好奇地看着她:“是什么?”
“摊主跟我说,哎呀,你这手气太好了,开出这么漂亮石头,可以做一副手镯、两个戒面,卖出去的话,起码三千块呢。”
张英山笑道:“他是不是说加工手镯和戒面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他只收一点加工费。”
“对对对!加工费八百块!”王雪娇笑咪咪,“我说,我可以把这块石头卖给他,他给我两千二就行了,他又不收。”
张英山一笑:“他以为你会动心。”
“我是动心了呀,我要卖给他,他不肯买嘛,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呀。”王雪娇摊开手,耸耸肩。
酒店外面不远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业街,其实就是马路两边摆着各种小摊,卖什么的都有:香烟、服装、祖传止咳药、正宗傣味舂鸡脚,正宗景颇鬼鸡、洋芋粑粑……
王雪娇看得双眼放光,要不是张英山坚定地拉着她的手,还不知道她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饶是这样,王雪娇还在用力拖着他往前走:“前面还有好多~”
终于王雪娇被卖烤豆腐的摊子吸引,停下脚步,忽然,她的目光又被五米外两个少年吸引。
“看,我生日的时候,我阿爸送给我的~”一个少年得意地向同伴得意地炫耀着自己手上的长刀。
这两个少年穿着白色圆领对襟上衣,下面穿着短而肥的裤子,最显眼的是头上包着的白色头巾,在脸的左侧垂着一大堆红红黄黄的毛绒球球,特别有意思。
王雪娇小声对张英山说:“快看快看,他们是景颇族的,头上有毛毛球。”
“你是不是看上他们的刀了?”张英山也压低了声音。
王雪娇:“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们的头巾很好玩。”
“你一过来,就盯着刀摊子好长时间,刚才也是看看他们手里刀,然后才看头巾。”
那个少年手里的刀确实比路边摊上卖的精美许多,鸡广藤编成的刀鞘上镶着漂亮的金属装饰,很帅气,这是王雪娇看他的最初原因。
王雪娇恼怒地掐住他的手腕:“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真想要的话,不如问问他们的刀是哪里买的?”张英山也不反抗,笑着摸摸她的手:“轻点,小心把指甲弄劈了,唉,他们要走了,问不问啊。”
“去!”眼睛一眨的功夫,张英山只感觉到手中一空,王雪娇已经走出好远。
张英山紧赶慢赶追过去,他想起临出发前,曾局单独叮嘱过他,一定要保护好王雪娇,港岛起码还是有警察、有政府的,金三角那种地方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世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撒手没”,他能怎么办……只能随时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跟在她身边。
好在这条街不长,等买完晚饭,就可以回宾馆吃。
晚上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坐船。——以上,是张英山美好的计划。
王雪娇已经跟少年搭上话了,少年告诉她,这刀不是买的,是他阿爸亲手打的,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咦?我听说户撒刀是成年的时候才会有的生日礼,你已经十八岁了吗?”
怎么看都不像,最多十五六岁。
少年骄傲地说:“我阿爸说了,我做了大事,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这个少年帮一个老人家追上一头受惊的水牛,并且想办法安抚了水牛,把牛带回来。
虽然水牛一贯性格温和,不过发起狂来,是能把人给活活顶死的,确实就连成年男人都不敢跟发疯的水牛对峙。
“厉害!”王雪娇冲他竖起大拇指。
少年得意地昂起头,旁边的少年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刀,偷偷伸出食指在刀鞘上摸了又摸。
跟他一起摸的还有王雪娇,她的眼神跟那个少年一样,哎,多好的刀啊……
有刀的少年被家里人叫回家吃饭了,王雪娇和那个少年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把刀一晃一晃地,多好看呀……
一股温暖的气息忽然贴过来,是张英山,他手里拿着一把刚刚买的一把户撒刀,刀身上也装饰的颇为花哨,他将刀递到王雪娇手上:“别看啦,给你。也挺好看的。”
旁边那个小子不解风情地冒出一句:“买的不好。”
“怎么不好?”王雪娇笑道。
“要阿爸给的才好!代表着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王雪娇摸着下巴:“我对成为男子汉,倒也没有那么执着……对了,你今年多少岁?”
“十四。”
“哦,那就是还有四年,十八才能拿刀。”
“十六岁就可以了!”
王雪娇都替他着急:“还有两年这么久!!!”
“没办法呀,我又拉不动牛,我阿爸对我要求特别高,考一百分都没用。”少年垂头丧气。
“总会有机会的。”王雪娇微笑道,“祝你早日得手,再见。”
王雪娇与少年作别之后,正在沉痛思考今天晚上到底是吃鬼鸡,还是吃烤鱼,还是一样吃一点,剩下的都塞给张英山。
思考结束,她先买了加了紫苏叶、小米辣、桃子的舂鸡脚,这种味道在绿藤是吃不着的。
“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王雪娇抓着张英山往前走,抓紧时间偷吃了一根鸡脚,酸酸辣辣,还带着一点果香,真好吃,不知不觉就吃完了,遍地找不到垃圾桶,也找不到疑似垃圾堆的地方。
有素质的王雪娇从不乱扔垃圾,她就这么捏着被她咬成两段的鸡脚,继续向前。
“哦,没了。”王雪娇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有人凑过来,上下打量着她:“你是余小姐?”
王雪娇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有什么事?”
那人大喜:“我就说看着像。”
“你见过我?”
“没有,见过照片。”
王雪娇:“……你说的,是一面是佛像,一面是我照片的那个?”
“对对对!!!”来人十分兴奋,“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您,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请您去我们那里坐坐,我们老大很久以前就想认识您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们老大是谁?”
来人报出了一个王雪娇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王雪娇冷着脸:“我从来不去没打过交道的人那里,如果你们真有诚意,可以在金三角找到我。在这就算了,不方便。”
“是是是,我太冒昧了。”来人陪着笑,转身向一辆面包车走去,看样子他是准备放弃了。
王雪娇忽然发现面包车自己在动,她困惑地想,虽然这里是大马路的尽头,不过前面不到二十米就是小摊贩们扎堆的地方,应该不会是有人在车里玩车震吧?
然后,她看见车门那里夹了几个绒球球,就是景颇族男子戴的那种头巾。
为什么会夹在那个位置?
谁遗落了头巾会不知道?
如果是戴在人头上的,他被夹着不难受吗?
只能说明,这个人要么神智不清,要么动弹不得。
王雪娇不动声色地捏着两根鸡脚断骨,跟过去:“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以前从我哪个兄弟那里拿货?”
那人一听余小姐愿意跟他说话,完全没有防备,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他是缅甸雇佣兵,受国内的老板之托,偷渡入境,来办点事,遇到王雪娇完全是意外。
他以前参加过猛虎帮的一些大型临时活动,猛虎帮给钱大方又痛快,干的事情又是黑吃黑,不用担心跟某国政府军对上,跑路都不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在那里,他见过余梦雪的照片,一直念念不忘,很想成为猛虎帮的正式员工。
今天居然在这个边陲小镇见到传说中的余小姐,他打的主意是先试试,如果能跟余小姐攀上交情那最好,攀不上就算了。
王雪娇笑笑:“就你一个啊?不错啊,赚到的钱自己全拿。”
“小生意。”
王雪娇拨了拨被夹在门外的绒球:“这就是你的小生意?是我们这行已经快要完蛋了吗?你为什么不参与我们的贩毒大业,偏要搞绑架?再这么坠落下去,你以后只能走私鸡蛋了。”
雇佣兵有些尴尬,拉开门,将躺在里面的人用力往里面推了推:“让您见笑了。”
王雪娇飞快看了一眼,正是刚才那个少年。
“你对小男孩有什么特殊爱好?”王雪娇皱着眉头,看着雇佣兵。
雇佣兵被王雪娇的神奇脑洞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是受人所托。”
“他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老板让我绑谁,我就绑谁,问太多会给自己惹麻烦。”雇佣兵非常诚恳。
曼德勒以北的缅甸一大堆割据势力,小内战天天有,大内战三六九,每年的保留节目是互相扔炮弹,时常还会落到中国境内。
想干正当职业谋生十分困难,没有收入来源的人都跟着割据势力、毒贩子们混了。
“我是果敢人,会说中国话,还能接到一点中国老板的生意,要是问太多,老板不要我了,我就没活干啦。”
他是真的一点没把王雪娇当外人,叽里哇拉说了不少生活和生意上的事。
“哎,你也不容易,要不你跟你老板说一声,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让你老板知道你认识我,稍稍有点面子,说不定能给你加点钱。”王雪娇和善的说。
一听余小姐松了口,雇佣兵大喜过望,马上去车里拿大哥大,通知老板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能跟金三角的余小姐直接搭上线,就能甩掉中间商。
BOSS直销!!
趁着这个机会,王雪娇也用大哥大拨通了曾局的电话,为免打草惊蛇,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把大哥大放在包里。
曾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本以为王雪娇被调拨给叶诚之后,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至少,暂!时!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谁能想到啊,她出发第一天,自己就接到电话了。
一接起来,就听见王雪娇在说:“哎,你要不把这个绑架来的小男孩扔到后面去?不然我坐哪儿?”
绑架案……
又是……跨!区!执!法!
王雪娇这是已经习惯性的把曾局当成她私人专属的110了,曾局只能无奈地继续往下听。
王雪娇:“你是第一次到勐松来吗?”
曾局默默记下——勐松,然后继续等。
陌生的男声:“我们老板说可以!我们过去吧!”
王雪娇:“等等,你们老板那边几个人?”
“六七个吧。”
两个人对六七个人,手上还没有枪……曾局绝望地闭上眼睛,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玩火呢。
引擎的声音响了大概五分钟,王雪娇惊喜地说:“哟,满翠大酒店,巧了么这不是,我也住这。你老板住几号房?”
“204.”
“巧了!我住201!这么近,真是缘份呐!”王雪娇非常开心。
缅甸雇佣兵一手扶着昏迷不醒的少年,跟王雪娇一起上楼,他抬手在204的门板上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王雪娇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吸入了药物,还是被掐昏了,偷偷用鸡骨的断裂面用力扎了他好多下,他都没有醒转的迹象。
“你给他下药了?这都不醒?”王雪娇问道。
雇佣兵:“一点点。”
“是从我那买的吗?”
雇佣兵一愣:“原来您那里还卖这样的药,下次一定。”
王雪娇很伤感,下了药,那就不好办了啊……要么打解药,要么等他自己醒。
也不知道电视剧里那种一盆凉水泼上去有没有用。
204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平头,见到王雪娇,忙谦恭地问:“您是余梦雪,余小姐?”
“对,是我。”王雪娇高傲地抬着下巴,假笑。
“快请进。”
缅甸人将少年架进屋,王雪娇和张英山跟在他身后进屋。
这里人少地多,房子都好大,屋子里有几个男人,或站或坐,见到王雪娇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王雪娇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坐在中间的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身上,他叼着一根雪茄,脖子上挂着大金链,那么长!那么粗!
按王雪娇所知的首饰金价,这一根链子起码十万块。
金链最底下坠着一尊黄金镶翡翠的佛牌。
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那翡翠的水头极好、满满的帝王绿,在北京的工艺美术品大厦里,就算是在翡翠价格还没有被炒起来的今天,也得值三十万。
王雪娇看着那佛牌的眼神,仿佛恨不能从眼睛里伸出手,把佛牌一把揪下来,揣在自己口袋里。
哎,不是钱不钱的事,是纯粹被它的艺术价值而折服,这么漂亮,还这么大的老坑翡翠,在王雪娇的时候已经很难得了,都是互相转让,少见新品。
就算王雪娇不是以余梦雪的身份,而是以王警官的身份出现在老板面前,他也相信王雪娇是个会收受贿赂的黑警,而且是超级贪心,黑得不得了的那种。
谁家好人看人家的首饰是这个眼神啊!
老板开口:“余小姐喜欢我这块佛牌?”
“不,只是好奇,这翡翠不错,雕工却平常,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王雪娇露出高傲的表情,她现在是余小姐,不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我余梦雪出一趟货能赚几百万,一艘赌船六千万!区区几十万算个屁。
老板微笑着解释:“这是阴牌。”
“哦?看不出来啊。”
佛牌分为正牌和阴牌两种,传说中阴牌请的不是佛,而是鬼,专门搞歪门邪道用的。
王雪娇这个需要的时候什么都信,不需要的时候什么都不信的间歇性唯物主义战士,对这种涉及侮辱尸体的东西一直没有产生过兴趣,也不想知道这个男人脖子上挂的到底是尸油还是骨灰。
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翡翠和黄金,你要是戴不明白,给我呀!
可恶!
王雪娇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正事要紧,她决定放下替翡翠不值的心痛。
高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老板:“萍水相逢,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姓郑,关耳郑,郑益宁。余小姐在火车上,曾与舍弟见过一面。”
王雪娇大笑:“你是郑益静的哥哥?!!太巧了,真是太巧了!上次真是太感谢小郑老板了,帮我们买到了票,不然我可麻烦了。哎?小郑老板在哪?”
“舍弟在缅甸,他是做珠宝生意的。”
“正行啊?那你是……”
郑益宁微笑:“我是余小姐的下家。”
“好啊,好啊,还得是兄弟多啊,正行也做,偏门也做,能搏大,也能有兜底。”王雪娇夸赞道,“哎,你听说过博社村吗,他们是全村都在干,哇,那赚得真是不得了。”
“知道,东哥嘛,年纪轻轻,很有野心,可惜,他的条件得天独厚,几千个姓蔡的都听他指挥,彼此都是亲戚,血脉相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没法学。”
郑益宁忽然话锋一转:“听舍弟说,余小姐身边有黑白双煞保驾护航,怎么这次就带出来一位?”
王雪娇搂着张英山,笑道:“哎,他啊,太爱吃醋了。偶尔吃吃是情趣,一直吃醋,还给我甩脸色,这就没有意思啦,好聚好散嘛。还是他好~我现在喜欢嫩嫩的小男孩,哎,刚才这个兄弟扛上来的那个,我看就不错,是你也喜欢小男孩?”
郑益宁的反应跟雇佣兵一样,像被蜇了一下,连连摇头:“不不不,他爸是这边公安局的局长。”
“哦~你是想把他切成一块一块的送给他爸,还是想拿他跟他爸换什么?”王雪娇淡淡问道。
郑益宁冷笑一声:“他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他送了几十万,他拎着去自首了。”
……没文化,那叫上交……
王雪娇看着这个小男孩:“可是,你绑他有什么用?要是局长是他妈,还能试试,女人怀胎十月,喂奶一年,感情不一样。
郑先生你自己就是男人,应该知道吧,就算他是他们家的独苗,你把这小子撕票了,他老子几秒钟又能让一个女人怀上,一年弄出一百个孩子都没问题,到时候养得远远的,你都不知道。他反倒成了英雄,没意思。”
“有没有意思,试过才知道,这小子要是个私生子,是个野种,我也懒得理他,我看那个条子还挺疼他的,就算是一只猫儿一只狗儿,养久了也有感情,何况是个人。”
王雪娇内心沉沉叹息一声,这世界太不公平了,法律不会惩罚没有参与作案的罪犯子女,就算有了政审以后,也不过是不能考公不能参军。但是要跟罪犯做斗争的人,却要时时面对犯罪分子对全家的威胁。
总不能说只有不婚不育,无直系亲属的孤儿才能干缉毒吧。
王雪娇的心里难过,她想把这孩子救出去。
“哎,你要威胁他爸,也不急于一时吧……我有个想法……能不能给我先玩玩?”
王雪娇在心里疯狂敲木鱼,啊啊啊,我不是真的那么变态啊。
郑益宁显然认为她是。
他震惊地看着王雪娇:“你……他?他好像……刚十四岁……能干什么?”
“能干得还是很多的嘛,谁说只有他上我的?玩法有很多。”王雪娇心里的木鱼快要敲冒烟了。
“我就住旁边的201,你什么时候要拿他来威胁他爸,也方便的很。”王雪娇的声音和眼神,都显得她很急。
郑益宁看着雇佣兵:“他什么时候醒?等醒了给余小姐送去。”
雇佣兵十分窘迫:“您说要万全,我给他下的药……稍微重了一点。”
“真是太遗憾了,”郑益宁弹了弹烟灰,“这种药比较猛,吃下去以后,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会知道痛,或者,等他醒了,我再把他送给余小姐?缺几根手指的话,余小姐会介意吗?”
介意,太介意了!
王雪娇皱起眉头:“谁要玩残的啊!不醒就不醒,这有什么,一动不动的别有情趣,我也喜欢。”
“余小姐真是……兴趣广泛啊。”郑益宁以前只知道男人有这种变态癖好,没想到女人里面也有。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张英山,哇,这个男人居然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她给得太多了?
王雪娇摇晃着二郎腿:“赚那么多钱,还不许我享受享受啦?普通的玩够了,就得玩点花的,不然这么玩命的赚钱干什么?不如去找个班上。”
“说的对!”郑益宁鼓掌,“不愧是余小姐!女中豪杰!”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一声:“扫黄!!!开门!”
还有一个声音大声说:“就是这个房间!!一个女的,十几个男的!!半天没出来,肯定有问题!”
郑益宁干这行有几年了,没有少被警察追过。
以扫黄、打扫卫生、查水表等等理由骗开门也不是没有过。
听到“扫黄”二字,他当即看向王雪娇和张英山,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余小姐,他都不确定,这个缅甸雇佣兵也许看错人,也许记错了……
很有可能是她把条子引来的!
所有的保镖都从口袋里掏出枪,几人对准门口,两人对着王雪娇和张英山,只等郑益宁一声令下,就把两人身上留个洞。
没想到,王雪娇丝毫不惧枪口,一个顿都没打,推开窗户,就翻身上了窗台,转头还跟郑益宁说了一句:“你跟条子关系很好吗?还不走?我他妈被抓着就要被打靶,我不陪你了,再见。”
说时迟,那时快,她就这么跳下去了,她的小白脸紧随其后,也跳下去了。
保镖目瞪口呆,看着郑益宁:“老板,现在怎么办?”
“先把这个小崽子杀了!让那个不知好歹的死条子心痛心痛!”郑益宁咬牙切齿地举起手中的枪,还没来得及上膛,房间门居然就开了!
张英山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他在门锁上动了一点手脚,让门看起来关了,其实稍微用点力就能把门推开。
门外的警察也懵了,他们知道屋里有人质,担心强行破门会让歹徒狗急跳墙,伤害人质,只想着把门骗开,谁知道,他只是趴在门上,想听一听门里的动静,门就开了。
郑益宁立马转身跳窗而去,保镖们也没空射杀少年,或是也想跳窗,或是企图与警察对射,结果反被射杀。
连缅甸雇佣兵也被死死按在地上。
最终逃出的只有两个保镖和郑益宁。
前面王雪娇和张英山还没有跑远,三人追上去。
没等郑益宁开口,王雪娇便骂道:“妈的,真倒了血霉,大半夜的,别人睡觉,我他妈的在这里跑步……刚才你的人是不是还拿枪对着我?!你指使的?”
看王雪娇这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把条子引来的人。
郑益宁连连否认:“误会……误会……”
“误会你大爷!”王雪娇没好气。
郑益宁陪笑道:“我知道这里还有几家不错的酒店……”
“再不错能有满翠好?我不管!我没绑那个小崽子,他没见过我,一会儿等条子们都走了,我就回去睡觉!你们别跟着我!”王雪娇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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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局长家。
少年在医院里做过检查,确定他没有被注射毒品,或是有任何身体的损伤,这才被送回家。
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局长夫人哭成泪人,大声骂丈夫:“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你跟你的工作过一辈子去!”
少年刚刚从麻药的劲里醒过来,他微微抬起手,他不想让父母吵架,勉强找了个理由开口:“阿妈,我,有点冷……”
局长夫人赶紧站起来去关窗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窗户合上的一瞬间,一块石头飞来,砸碎了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局长大惊,以为是罪犯的报复还没有结束,急忙站起来,赶到窗口往下看,此地的绿化太好,只见树影摇动,哪里还能看得见人。
再转头看石头,上面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孩子挺不容易的,他很勇敢,他不恨父亲,他想要父亲提前送他一把长刀(要好看的,不能比他的同学差)。——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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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里,王雪娇蹲在地上,满脸愁苦:“她起来关窗户干什么呀!要是她不关窗户,窗户就不会破了……他不会把账单寄给曾局吧……”
张英山安慰道:“你又没写是绿藤同行,全国那么多警察,他找不到你的。”
“噢!”王雪娇又开心起来,“好耶~我现在感受到逃脱法网的快乐了~走,我们一起做亡命鸳鸯~”
张英山:“……”
第153章
王雪娇打破了公安局长家的玻璃之后,一直担心会在回去的路上留下脚印,然后被抓住,张英山教她把芭蕉叶折起来,垫在鞋下,再往前走,解决在泥地上留下脚印的问题。
等了半天,果然没有人过来敲门,要她赔玻璃。
“这是从哪位豪杰身上学到的?”王雪娇笑道。
张英山半靠半躺在床上,看金三角三国的地图,悠然答道:“老刘办公室的柜子看见了吗?你来之前,每年年底的卷宗都是我一个人整理的。”
整个市局只有卷宗会配合他的工作,不讨厌他,也不反感他死盯着,也就那会儿,局里的人对他会略有好感。
王雪娇摸摸下巴:“嗯嗯,我要加强清理痕迹的学习,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应该练习一下空手捞弹壳了。”
“什么?”张英山愣了一下。
“弹壳上会留下膛线、弹底抓取的痕迹呀,有个悍匪就是这么被锁定的。真正的高手,就应该能在射出子弹的同时,把弹壳捞走,免得被人捡走,成暴露身份的证据。”
张英山:“……其实,我觉得,犯罪集团的人不是很在意证据链的完整性。”
都是犯罪分子了,说是谁就是谁,不是也得是。
被他们怀疑的人,也没有机会找律师来为自己辩解。
觉得此人有嫌疑,就一枪打死,不用像法律判刑那么讲究。
见王雪娇还是跃跃欲试,张英山继续劝谏:“刚射出去的子弹很烫的,不要抓它,手会烫起泡。”
王雪娇抓抓头发:“哦……好吧……等等,你怎么知道?”
“我抓过。”张英山随口答道。
王雪娇忽然起身,从自己的床上跃起,跳上张英山的床,还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肚子上,激动地贴脸问:“为什么?杀了几个人?全死了吗?”
淡淡的香气直往张英山的鼻子里钻,还有一个穿得单薄的少女就这么眨巴着眼睛,坐在他身上,看着他,温热的体温隔着两层薄布,烫得他心脏跳得好像要冲出胸口……然而如此旖旎的场景,聊的内容却是“杀了几个人”。
张英山无奈地放下地图,将她搂在怀里:“我要是告诉你,你别嘲笑我。”
“好,我保证!”王雪娇一秒都没有迟疑。
为了听故事,她什么都能保证!要是听完了,特别值得嘲笑,她就嘲笑了,他还能杀了她不成,哼哼。
“那是我上一世在警校的时候,痕迹检验课上,老师说现场的脚印和子弹会留下做案的证据,快到学期结束的时候……”
一帮吃饱了撑没事干的学警们觉得自己可牛逼了,可以创造完美犯罪现场。
老师觉得这帮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发挥。
参加测试的同学多多少少都有些留痕,最远的线索也就是追查到油印室和小卖部,就找到了对应的证据。
唯独张英山的“枪杀案现场”特别干净,指纹、脚印、弹壳全都没有留下,同学们都知道是他,但是没有证据。
同学们起哄要求张英山请客,因为他藏匿了弹壳,以作案时间来说,他不可能有时间再去慢慢找弹壳,肯定根本没有开枪,他是在作弊。
张英山和同学们打赌,自己可以合理解释弹壳消失之谜,愿意打赌的同学要请他吃饭,一人管一天。
“在射击课的时候,我就表演了空手捞弹壳,用被教官训一顿和手上两个泡,换来一个月的免费加餐。”张英山笑着揉揉王雪娇的头发:“就是这样。”
王雪娇认真思考了一下:“可是,九五年以前的警校,不是包吃包住的吗?除了发餐票,还给补助呢!”
“餐票,是有数的呀,不能敞开吃。我们那个时候都很羡慕军校,可以随便吃。”
王雪娇又问:“那食堂的菜好吃吗?”
“好吃,肉包子、凉拌肉,还有懒龙,都好吃。”
“那就不算亏!你还让他们长见识了呢,省得以后在现场找不到弹壳就说见到鬼了,也算为提高新警的素质做出了重大贡献,大功!给你一个勋章。”
王雪娇俯身在他的胸口落下一个吻,毛绒绒的头发戳得张英山从皮肤上一直痒到心里,在梦里与他纠缠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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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娇醒来的时候,才六点,一百米外的码头上已经有船家在准备船了。
最早的一班船是早上七点开,到边境的时候,是黄昏,准确来说,一般是六点半到晚上七点左右。
澜沧江一向发挥稳定,很少会在这个时间之外。
偶尔水流急了一点,会早到,如果六点之前就要到,他们会找个境内的坑里抛锚等一会儿。
等到六点以后,再入境。
因为边境检查的人六点准时下班,在他们上班的时间,没护照没签证就硬冲,就是当面打脸,过于不给面子。
六点零一分,等他们站起来之后,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再入境,哪怕在此之前,一堆偷渡船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掐点等时间,双方都能看得见,那也不是问题。
直到后来泰国和老挝发明了六点之后还有人值班,而且过境手续费还要加钱,名为“加班费”之后,偷渡船们才不得不另寻门路。
醒得太早,无所事事的王雪娇决定干一件有出息的事情:“我要吃稀豆粉!”
她刚才扒在窗户边,闻到稀豆粉的味道了,还以为只有腾冲才有,没想到这里也有。
稀豆粉是用本地产的豌豆做的,浸泡一天一夜,再细细过滤,用火慢煮,煮的时候还要不停搅拌,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碗糊糊,其实颇费工夫。
吃的时候加上炸得香香的花生碎、红艳艳的辣椒油,鲜黄色的生姜水、白生生的蒜泥,还有青翠新鲜的葱花,不讨厌香菜的人再加一把香菜碎,超~香,超好吃。
张英山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要吃肠旺粉干吗?”
王雪娇:“……嗯……嗯……我跟你分着吃。”
“你不是已经安排我吃糯米饭了吗?”张英山眯着眼睛,“还说要一份加油条的,一份加芝麻碎。”
王雪娇陷入人类史上最大难题——早上吃什么。
“哎,不想了,你先起来嘛,先走一圈,看看哪个摊子本地人多,我们就去吃哪个~”王雪娇二话不说,去掀张英山身上盖着的薄毯。
刚才还没清醒的张英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毯子:“你先去洗漱,我一会儿就起来。”
“我洗过了!”王雪娇叉着腰站在他身边开唱:“起床起床起床床~小朋友,睡的香,快快快起床~别做一只小懒虫,懒虫肥胖胖~”
张英山被她唱得哭笑不得:“我错了,我起来,我起来还不行吗……你先伸头出去,看看离我们最近的早点摊卖什么。”
“噢~”老实的王雪娇打开窗户,向外张望:“哇,这么早,居然还有卖烧烤的!!”
“多看看,吃什么都听你的。”张英山抓住机会,一个箭步跑到浴室,把门反锁上,把自己处理干净。
五分钟后,两人已经办理好退房,背着包,站在码头边的小吃摊边了。
小城不大,码头边就是寻常百姓的集市,价格很合适,不会像大城市那样,火车站、码头之类的地方物价离谱。
“想好了吗?”张英山看着王雪娇东张西望的样子,笑道:“不要吃得太多,太撑会晕船。”
“那就……吃稀豆粉米线吧……米干我看就是普通米粉,本外地人看不出它跟河粉、米线没什么区别!”
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杨氏稀豆粉,店里已经坐不下了,外面摆着七八张小桌小凳。
“还记得我们之前开小店时候,也是这么摆的嘛~然后被物业撵,哈哈哈~”王雪娇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守小店的是个景颇族老太太,耳朵上挂着银耳筒,双手戴着两对粗大的银手镯。
上半身穿着黑色对襟短衣,肩上挂着类似云肩的装饰物,不过这“云肩”是用银子打成的一个一个立体小银球球组成的,名为“银泡衣”,腰间挂着涂成红色的藤制腰饰,下身穿着黑红相间的直筒裙。
行动的时候,银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真好听,要是换成黄金会更好听。”王雪娇捧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板身上的银饰。
这次王雪娇出来,戴上了她的那对黄金臂钏,不为装饰,只为当个存折,自从莫名其妙跑到印度之后,她对身上没钱这事有相当的恐慌。
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的地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个世界哪里都有聋哑文盲,他们也能活下来,前提是有收入来源。
在哪个正经的国家,都不能把富有的聋哑文盲饿死。
金银天然是货币,王雪娇相信,就算飘到非洲的加纳,她这对黄金臂钏也是有价值的。
张英山笑道:“只是因为好听?”
“那当然啦,金银都是宇宙诞生之初的超新星爆发产生的,形成银元素的是低质量超新星,比产生黄金的超新星数量多。每一克黄金里都含有来自许多许多亿年前的信息,它伴随着宇宙间最美丽的光华和生命的可能而生,降落到地球上,承载着生命起源的秘密……”
王雪娇嘴上念叨着这些形而上的东西,其实心里想的是自己在四百块钱一克的时候,买了一百克黄金,然而,很快就跌到了三百六,她憋了一年没卖。
后面终于涨到六百,她就迫不及待卖了,还觉得好赚,然后看着首饰金价直奔九百九,心痛莫名。
跌了后悔没卖,涨了后悔卖早了,人生就是如此的纠结。
在那之后,她相信自己是没有什么偏财运的,心态又差,注定不可能在钱生钱行业赚到什么。
干坏事给她带来的焦虑更多,她决定踏踏实实的当个好人。
张英山起身去端稀豆粉,他自己的是稀豆粉油条,王雪娇的是稀豆粉米线。
口感浓稠、柔软、香滑,筷子一搅,稀豆粉带着调料一起挂在米线上,米线里带着一点点的豌豆的鲜甜,还有调料综合在一起的香气。
看起来简单,其实还颇有技术含量,做不好的话,就有一股豆腥味,或者没有豆腥味,也没有豌豆自带的鲜甜味,就是一碗纯糊糊。
油条是先炸后烤,被剪成了小段,放在稀豆粉里一起吃,王雪娇凑过来,伸出筷子,飞快地夹了块油条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
在她进攻张英山的饭碗时,她自己的碗失守,张英山从她的碗里拖走了一筷子米线,还冲她笑。
王雪娇往嘴里扒了几口,嘀咕:“要是再放点干巴菌炒肉就好了,特别好吃。”
有个年轻一点的女人听见了,伸头问道:“你们要吗?可以炒,加三块钱。”
“要要要~”王雪娇一叠声的说,旁边的人看她的表情,都像在看土大款。
一碗稀豆粉米线才八分钱,加三块钱的“帽子”?!
年轻的女人进去炒了,不多时,端出来一大碗,把王雪娇都看傻了,她以为就像鳝丝面、排骨面之类的,就盖在上面的一点点,完全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能尝一口干巴菌,别说三块了,三十块她都给!
没想到是一碗正经的菜,难怪要三块钱。
别的菌是晒过以后,才会变成皱巴巴,干缩成一团的样子,干巴菌自一出生,就长那样,像一个被人踩碎了的马蜂窝,颜色是深黄褐色,如同落在地上的一团牛粪,属于一出生就显老,别的菌子显老了,它还那样,算是另一个层面的“青春永驻”。
而且还特别难清理,它的构造决定了它很容易夹带着松毛、草茎,明明是一颗菌,硬是让自己活出了燕窝那般难打理的气质。
干巴菌自带着一股腌腊的肉类香气,夹一筷子细细品,说它有火腿味,没问题,说它有风鸡味,也可以,说它有南京卤菜店里鸭胗肝的香气,似乎也没毛病,再加上与之伴炒的五花肉流出的油脂香气,还青椒的香气浸润。
贵的时候要三千多块钱一公斤,往里面放最好的牛肉,填充盘子的空间,都算是奸商行为。
现在才三块钱!!!
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们有腌干巴菌吗?”王雪娇问道,眼睛里都要伸出手来了。
“有!”年轻的老板娘对大方的客人非常喜爱,带王雪娇到后面,他们自己用大坛子装着,与辣椒同腌,她找了一个空玻璃瓶,指了指:“装满一瓶……”
她在纠结应该怎么定价,以前从来没有客人说要单买腌干巴菌,都是跟着炒菜一起卖的。
见她纠结半天,王雪娇一锤定音:“别说了!五十块钱一瓶!怎么样!里面的青椒不要,只要干巴菌,给我压实一点。”
本来老板娘心里想的是二十还是三十,五十块钱简直让她大喜过望,就算把青椒都挑走,压实,其实也增加不了多少干巴菌。
她一口答应,仔细地用白纸写了“油浸菌子”四个字,贴在瓶盖上。
再给王雪娇用塑料袋一层一层的套上,避免漏出来。
漏出来是一定的,这瓶盖又不是真空密封。
王雪娇的计划是一路捧在手上,尽快把它吃掉,让它掉到肚子里,而不是摔在路上。
王雪娇跟老板娘八卦了为什么她们家有稀豆粉:“我以为这是保山才有的。”
“我们就是从保山过来的。”女人回答。
“和顺?”
“你知道嘎?”
“嗯,我知道那边有一个好大的寸氏祠堂,你们也姓寸吗?”
“我爱人姓寸,在老挝和缅甸做生意,本来我们是住在和顺的,为了方便,就搬到这里来了。”
王雪娇笑着说:“我也要去老挝缅甸,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能遇到他。”
“寸克俭。”
“哦。”王雪娇点点头,她并不知道寸克俭是谁,她只知道叶诚给她的金三角接头人的名字叫“小金佛”,此人为她编了很多神奇的故事,比她自己还敢编。
“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他的?那边的华人其实住得还蛮扎堆的,做生意肯定是在大城市,我去打听一下,多半能找着。”王雪娇非常真诚的问。
“家里一切都好,阿增快高考了,他又想考军校,又想早点出来工作,他什么时候能回家来看看,都三年多了,全是打电话,面都见不着……”女人絮絮地说着,神情也有些低落。
王雪娇安慰道:“赚钱嘛,就是这样啦,没办法,等赚得差不多了,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回国养老啦。”
“唉,钱嘛,够花就行了……赚那么多干什么。”女人很伤感。
王雪娇笑着摇摇头:“不一样啦,就像扭伤脚,放着不管,就不要钱,这是一种够花。
如果要照X光片是一种价格,做核磁共振的价格是照X光的十倍,能看出是韧带损伤,还是骨裂。
等扭伤自己好,是有可能的,但如果是韧带断了,或者有骨裂,或者碎掉的骨头,就得处理,不然会有后遗症,这也是一种够花。
赚到够花的钱,比赚到一个明确的数字还要难呢,我想你的爱人也在努力想找到一种有让钱自己流进来的方法,只不过还没有找到。”
谁不知道钱的重要,女人也知道。
只是她也想要有人相陪在身边,王雪娇的话让她又生起了对爱人的骄傲,爱人是为了这个家,才独自在外打拼,每年都会寄一大笔钱回来,在信里,他为了赚钱,也非常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就是想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不要为了几毛几块而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不要为了下雨没有生意而长吁短叹。
其实千百年来,腾冲的女人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那里有句话“穷走夷方急走场,有女莫嫁绮罗乡”。
走夷方,就是跟着马帮出去做生意。
急走场,就是去缅甸采玉石。
绮罗乡是南方丝绸之路的重要城镇,商贾云集,充满机遇,也同样充满危险,男人一出去就多年生死不明,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镇子里有大把大把的贞节牌坊。
在以前那样的环境里,一个女人手里有钱,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就只能全靠别人的良心,不然一样被宗族里的人、邻居欺负的只能流眼泪,一个人过一辈子确实艰难,不是有钱就可以潇洒一生。
要是这里是封闭的农村,王雪娇都劝不了她什么话。
眼见着这里有酒店,有码头,算是一个商品经济发达,往来的外地人很多的好地方,有钱还是可以过得很开心的。
女人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笑容:“你真会说话。”
“哎,这是真话嘛,啊,船快开了,我们要走啦。”王雪娇抓着塑料袋往外走。
“等一下,给你装点黄金酥,路上吃。”女人又给王雪娇装了一大袋子黄澄澄的黄色块块。
王雪娇伸手摸了一块往嘴里丢,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哎哎哎,好吃啊!!!”
它本质上是油炸凉粉,外面被炸得酥酥脆脆,一口咬下去,“咔嚓”的声音从嘴里,通过骨传导到了耳膜。
里面软软的,像吃包浆豆腐。
好吃,再来一块。
女人拿了一塑料袋烘好的干辣椒粉走过来:“这个是蘸……唉?你们都吃完啦?”
王雪娇飞快地把空空如也的塑料袋塞到张英山的手里:“嗯,被他吃完了。”
“还要不要?还有。”女人问道。
“不要啦,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我们还得找锅子热。这个辣椒粉我留着,可以蘸别的东西吃。”王雪娇收下辣椒粉,装在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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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七点开的船,磨磨蹭蹭到了七点半才开,坐在最旁边的王雪娇忧虑地看着离船舷只有半条胳膊那么高的吃水线,感觉随便晃一晃,澜沧江的水就会到船里。
王雪娇突然勾住张英山的肩膀:“说!你想吃板刀面,还是想吃馄饨。”
张英山平静地回答:“我先拿十斤精瘦肉,细细地切做臊子。”
王雪娇哈哈一笑:“原来都是梁山的兄弟,快快上座。”
两人说的都是水浒传里的事,浪里白条张顺把船开到江心后,就杀人劫财,板刀面是被船夫砍了,尸首不全;馄饨就是自己脱了衣服,跳到江里,落一个全尸。
精瘦肉就是节选进了语文课本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王雪娇在小船上聊这个,如同在飞机上看《空中浩劫》,在游轮上唱《Myheartwillgoon》。
也许是反向FLAG立得好,小船平平安安地一路南下,船下的水流名字从澜沧江自动切换为老挝境内的湄公河。
两岸景色相当的野性……或者说,就是没人管。
不是野草比人高的荒滩,就是仿佛风吹一吹就会倒的木板房,屋子里是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
王雪娇想起了一个地狱笑话:为什么地震的时候,老挝没有报损失,因为旧房子中午塌,新房子晚上就盖好了。
他们活着,就真的只是活着,对于生活的态度与“三和大神”颇有相似之处:只要赚到了能吃三天饭的钱,就立马不干了。
也不追求吃得好,辣椒配米饭足矣。
到年龄就结婚生一堆孩子,养老靠孩子,孩子靠不住就等死。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是真正做到了钱够花就好,超出消费能力就不消费,包括有伤不治,有病不医,从自己做起,老人孩子同例。
生活条件是真的差,人民群众的幸福感也是真的高。
今天晚上住巴宾,还是老挝境内,明天再漂一会儿,就进入金三角边缘,泰国的清孔县。
本来国内的勐松条件算相当差,三十二线小破城。
如今跟巴宾一比,勐松绝对是国际大都市!
那路!是平的耶!
那楼!是高的耶!
巴宾这里的路是坑坑洼洼的,依稀仿佛能看出这里的地上似乎曾经铺过水泥,只是不知道有几百年没有养护了。
碎得好像中了五百万之后却发现刚好错过最后领奖时间的心。
最贴近码头的地方有两个客栈,房价都一样,房子都是竹木结构,大是真大,就是过于空荡荡。
有木头做的床,已经是店家对旅客的最高敬意,床上铺着草席,还有一块毛巾毯。
王雪娇激动地指着屋里最高处悬着的那一枚灯泡:“天呐,还有电器!”
一按开关,没电。
老板是中国人,他告诉王雪娇:“晚上七点到十点有电,抓紧吃饭和洗漱。”
老板自己并不住在这里,他扔下一句话:“你们明天早上的船是八点出发,出门的时候记得用棍子把门插上。”
然后,他就走了,回家了。
棍子,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棍子,一根大概有拇指那么粗的树枝,横插在大门上的两个铁环里就行了,防止小猫小狗进来随地拉屎撒尿。
“这就叫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王雪娇笑道,“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没有值得弯一弯腰的,房子里也没什么好偷的……只能偷人了。”
“这个老板开的价挺黑。”张英山评价,这种条件的地方,老板要价是三十块钱人民币。
“我知道,我工资三千的时候来过一次,类似条件的房子是六块钱一间。不过想想,这里是垄断价,隔壁那间的老板可能是他家兄弟。跟成都的老妈蹄花一样。”
“蹄花怎么了?要价也很高?”
“不是,是三家店并排开在一起,一家牌子写着老妈蹄花,一家写着正宗老妈蹄花,一家写着正宗老妈蹄花总店,很多人认为其实这三家是三兄弟,表面上竞争,其实回家分账。后来牌子才改成丁太婆老妈蹄花、易老妈蹄花和廖老妈蹄花。”
王雪娇盘腿坐在床上,往自己身上喷防蚊液:“凭良心说,这里的条件比起咱们在大西北遇到狼的客栈强多了,那里咱们能住得好,也是靠得恽诚的帐篷,要不然,那床上全是灰,还有狼,起码这里干净一点。”
张英山十分好奇:“你以前都经历过什么?我所知道的对环境接受能力这么强的人,除了我,就是在草窝里睡觉的韩帆了。”
“没什么,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当过几年的背包客,走的地方多了,遇到的事也多,雪崩、地震、泥石流、政变、柬埔寨的和尚抢劫、尼泊尔的游击队抢劫、俄罗斯的警察抢劫、墨西哥的军匪对射,保险公司不赔的天灾人祸,全都遇到过。
一回生,二回熟,其实曾局也一样嘛,昨天那个电话,我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他多么平静的理解了我的意思,并且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多么的冷静从容。”
——今日早上,绿藤市局,局长办公室。
曾局打电话向夏厅讨要说法:“王雪娇现在已经不归我调用,是不是应该由借调单位负责支援?她会找我,说明上级单位没有给她足够的支援,我不是不愿意给她支援,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相当于我也被借调了?”
夏厅笑道:“老曾啊,你别着急。小王会找你,是因为她在国内,又手无武器,习惯向信任的老领导求助,这是很正常的,说明你们市局里的上下级关系相处非常融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培养出小王这样的人才……放心,后面小王就不会找你了。”
放心,怎么放心。
“在国内”“手无武器”,这说明什么,当王雪娇“在国外”“手有武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曾局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王雪娇端着马克沁机枪,横扫千军,张英山在后面为她托着长长的子弹带,子弹带的末端在空中飞扬。
紧接着,又浮现出另一个画面,是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站在荷兰海牙国际刑事法庭的被告席上,罪名是把金三角杀得只剩下地名。
夏厅顿了顿:“老曾啊,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小王同志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也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了,你要学会信任她。”
到目前为止,叶诚心态稳如泰山,什么杀人如麻,都是犯罪份子瞎传的,什么胆大包天,那是曾云祥这个官场老油条大惊小怪,不习惯年轻人稍稍有一点出格的想法。
他就不一样了,他的级别高,遇到的事更多。
别说出格的想法,比格的想法都见过。
这有什么!
——老挝,巴宾。
旅馆里没有饭吃,王雪娇除了手上一兜珍贵的干巴菌,就只有一大包闻起来好香的辣椒粉。
“出去找点吃的吧。”王雪娇给张英山的全身喷了防蚊液,和他一起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前途的美味。
八月的老挝比八月的绿藤舒服多了,就算是大白天,只要站在树阴下,吹在身上的风都是凉的,晚上太阳下山以后更是舒服,王雪娇撕了一片野生芭蕉叶,用剪子剪成一把芭蕉扇,随便挥两下就又打蚊子又扇风。
往前走了二十多米,就看到一个小摊,一个烤架,还有三大盆黑乎乎的东西,烤架上是芭蕉叶裹着的一包东西、几根竹筒、几只鸡腿。
三大盆里是:油炸狼蛛、烤蚯蚓、烤蚂蚱。
云滇也吃虫,摊子旁边有不少一船来的人在兴致勃勃地挑捡。
张英山从未吃过这些奇怪的东西,刚想问王雪娇有什么想法,就听见她吐槽道:“狼蛛和蚂蚱不好吃,狼蛛的肚子里面沙沙的,腿塞牙,蚂蚱也不如烤知了的幼虫好吃。蚯蚓的话还可以,不过这边的蚯蚓都没有剖开,肯定一肚子泥,还不如贵州呢,好歹是剖开以后,用盐腌了晒干的,配玉米粥可好吃了。”
张英山:“你都吃过?”
“嗯,蚯蚓是跟着扶贫干部去的,可好玩了,晚上吃的时候,他俩吃得可高兴了,第二天早上跟人家老乡说,昨天晚上吃的那个干扁豆条很好吃,还有没有了。老乡把蚯蚓干端出来,两个人都吐了~哈哈哈哈哈。”
张英山:“韩帆跟你比都逊色不少……他说他第一次吃生蛇肉的时候,还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
“生蛇肉有寄生虫的呀,确实要建设一下,煮熟了就没有问题了。”
“不,他就是不敢吃蛇肉。”
王雪娇用力点头:“嗯嗯,我记下来了,等我回去嘲笑他~”
虫子全都被王雪娇鄙视了,最终人生的归处还是正道,张英山买了烤鸡腿、芭蕉叶和竹筒,还有烤鹅蛋。
“哦哦哦~竹筒饭耶~”王雪娇捧着竹筒饭深吸一口气,糯米的香气夹着新鲜竹子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面钻。
芭蕉叶里也包着糯米饭,糯米饭里面是一根芭蕉,这里的芭蕉很小,被烤得软软香香。
“这个好吃的!”王雪娇咬了一口烤芭蕉糯米饭,满意地摇头晃脑,递到张英山嘴边:“尝尝,好吃叭~”
吃饱喝足,王雪娇扛着芭蕉扇往前走,一转头,看见张英山往嘴里丢了一个小球球:“你在吃什么?”
“定风丹,我怕你等一会儿挥着扇子,把我吹走。”
王雪娇扒拉着他的口袋:“我要、我要、我也要。”
“要西瓜味的,还是桔子味的?”他掏出两颗泡泡糖,一个做成西瓜的纹理模样,一个刷成了桔子的橙黄色。
“西瓜!啊~”王雪娇张开嘴,等张英山投喂。
还没吃着,就听见身后有人说:“余小姐?”
“诶?”王雪娇转头一看,是郑益宁,他现在一点都不像在勐松时的大老板风采了,有点颓,有种工厂快要倒闭的乡镇企业家即视感,可能是因为发型不好。
啧,还得是脸好啊,脸好,认真收拾叫优雅贵族,不认真收拾叫颓废破碎感,这么一看,他弟弟郑益静确实比他生得好,难怪原主跟郑益静谈恋爱,不跟他谈。
这么想着,王雪娇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英山,与张英山相比,郑益静又差一个档次。
嗯,没错,张英山要是头发垂搭在眼前,侧面的头发汗湿地贴在脸上,就能勾起王雪娇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的冲动,听他难耐的喘息,看他红着眼圈隐忍。
哇呼~有空试试。
郑益宁见王雪娇心不在蔫,还以为她对昨天的事情余怒未消,忙陪着笑脸:“余小姐,昨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一时糊涂。”
“哦,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就这样吧。”王雪娇摆摆手。
“余小姐大度!”郑益宁夸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相逢就是有缘,等到了金三角之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拜会余小姐?”
“大概吧。”王雪娇都不知道自己在金三角住哪儿,只有一个用缅甸语、泰语、老挝语写的地址,呵……一个字都不认识……以及一个恽诚给她的,用来与她的猛虎帮联系的小型电台。
已经约定好了时间,等明天到清盛之后,就有人来接。
郑益宁继续满脸堆笑:“现在合成的药这么多,余小姐有没有想动一动?增加经营项目?”
“那不是要配方么?博社村那帮人折腾了那么久,做出来的屎黄色结晶体,我可看不上,拿出去免费送人,我都嫌丢人现眼。”
“我有配方,只是需要熟练工和安全的环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余小姐合作?”
王雪娇眼睛微眯:“是经过实际操作的配方?别是从化学书上撕下来的。”
“余小姐真会开玩笑,这张配方已经经过了小量和大量的生产测试,做出来的结晶体,白得像雪,透得像冰,非常美,第一批做出来的十公斤,已经销售一空,每公斤最高零售价一百万美元。”
“不错啊,比博社村的贵五倍呢,听起来,你完全不需要我,自己就能赚翻了,找我干什么?”
“想求余小姐的渠道。余小姐在牙买加,不是还有一条航线吗?”
他不说,王雪娇都快忘了那条被她在心里暗暗吐槽的牙买加港口了。
那不是她的,是恽诚的。
“你想卖到美国?”王雪娇问道。
郑益宁笑笑:“谁有钱,我卖给谁。这么好的货,跟着那些纯度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垃圾一起在市场上卖,委屈它了。”
“那条道,可不是那么好借的,我为了它,跟哥伦比亚毒枭结仇,跟墨西哥庄园主结怨,我们之间已经是血仇了,那条线上面有几百条人命,很贵~”
王雪娇明明表情正常,眼神没变,语气也很和缓,郑益宁愣是听出了血雨腥风的意思,提醒着他,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活泼的少女,其实杀人如麻。
见郑益宁没说话,王雪娇淡淡一笑:“郑老板可以好好想想,应该开什么价给我,想要借我这条线的人很多,价高者得,只有一次报价机会,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和诚意。
至于你说的配方……不好意思,我没有听说过,配方好不好,不是写配方的人自己说的,要得到买家的认可,否则,五仁月饼炒桔子,也敢上菜谱了呢。”
说完,她拉着张英山转身就走,郑益宁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时而犹豫,时而阴狠,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这一夜,清凉而无蚊,真是美好的晚上。
第二天船到会晒,船主跟老挝和泰国两边的边检聊了聊,招手让人下船。
护照签证都不要,只要钱。
美金就是隐身斗篷,一船一百多个人,在上班时间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从口岸进了。
张英山从未见过腐败至此的政府机构,直到给完钱出关,他还不敢相信。
王雪娇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啦,我认识在老挝的人说只要有钱,都能请动他们的一把手来疏通关系。
还有明抢的呢,有中国人在老挝开金矿,找矿找了好久,终于挖到了,然后,就有一支荷枪实弹军队去矿区,跟他们说现在这座矿山被征用了,过了好几年才还给他,金矿已经被挖得干干净净。气得那哥们儿回国卖方便面去了。
泰国也一样,都不干净。哎,我跟你说个笑话,有个中国游客,听了旅行社的鬼话,认为往护照里塞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别人塞了十块钱人民币,他来了一个超级加倍,塞了十美金,结果可能边检特别兴奋,忘记给他盖入境章了,他还以为是塞了十美金的特别待遇,结果,出境的时候说他是偷渡进来的,按天给他算罚款,他说他是从关口进的,你们的人还收了我十美元呢,出境处的人特别正义地说,不可能,我们都特别清正廉洁,从来不收小费!”
“难怪能养出金三角这种地方……”张英山摇摇头。
从清孔到清盛还有一段路,船老板居然说今天家里有事,每人退二十铢,不愿意拿退款的,反正船也不会再往前走了。
王雪娇撇撇嘴,黑车黑船就是这么不讲究。
船上下来的人身份都不干净,没人想在关口多待,几乎是眼睛一眨,停在关口等着拉客的TUTU车都被偷渡客们抢光了。
王雪娇当机立断,转头便走向清孔边检。
张英山:“做什么?”
“他们都有摩托车,我出一百美元,应该有人愿意脱岗送我们过去。”王雪娇冲他挑挑眉。
张英山:“这……会不会……”
国内的大贪官,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收的啊!王雪娇这操作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放心,他们最多拒绝我,还不至于把我关起来。”
一辆白色轿车拐了弯,在王雪娇面前停下,车窗里露出郑益宁的笑脸:“余小姐,没有车?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有一说一,从清孔到清盛在路修好之后,还要两个半小时,就现在的路况,单程至少要五小时。
王雪娇也不是很有把握,一百美元能让两个人愿意在这么多同事面前,脱岗十个小时。
“好啊。”
反正郑益宁有求于她,而且还是长期合作的目的,难道还能半路把她劫了,逼她同意不成。
司机是个本地人,郑益宁从后座移到副驾。
王雪娇和张英山坐进后排。
王雪娇确定附近没有别的车跟这车是一路的,便问道:“郑老板,你的保镖们呢?不是还跑出来两个吗?”
“唉……他们都胆小的很,看到有条子,就全跑了!唉。”郑益宁摇摇头。
王雪娇非常同情:“那你在这里应该有手下吧?”
“有,哎,还是跟久了的兄弟靠得住啊,不像那些临时过来的,给钱都换不来他们的忠心啊。”
王雪娇沉痛点头:“可不是嘛。”
太阳从天穹正中间,慢慢移到西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到清盛,王雪娇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阵剧烈的碰撞将她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汽车已经停下,有一圈人将汽车围住,驾驶座上的司机脑袋歪在一边,一动不动,副驾驶上的郑益宁已经被拖下去。
现在有人正打开后排车门,将王雪娇和张英山也拉了下去。
几辆暗红色的皮卡停在马路上,来者有十几个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三人,只要稍微妄动一下,就会被打成筛子。
抢劫?还是绑架?
不像,这得抢多少钱,才够这十几个人分的啊?
王雪娇十分困惑地看着郑益宁,郑益宁正在用泰语跟他们叭叭着什么,听不懂一点。
学好一门语言是多么的重要……泰剧最火的时候,她都没把泰文的字母背齐全。
现在乱动也没有用,王雪娇和张英山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那些人也没有直接动手绑人,甚至都没有制住他们的行动,这更证实了王雪娇的想法,他们别有所图,而且,大概率是来找郑益宁的。
大概是他挣得钱太多了,引人眼红。
聊着聊着,他们忽然把目光转过来,看着王雪娇和张英山。
郑宜宁一直摇头摆手,用泰语说:“不是。”
这是王雪娇看狗血泰剧记住的为数不多的泰语之一。
跟郑宜宁说话的人大步走过来,忽然伸手抬起王雪娇的下巴,左看右看,用泰语问了一句什么。
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他转头伸手将郑宜宁叫过来,对他说着了几句话,郑宜宁对王雪娇说:“他是这附近的一个小帮派,专门劫没带保镖的人,罗亚星的儿子都被他们劫过,他们不怕警察,也不怕毒枭,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他们会绑架你,去勒索更多的钱,我告诉他,你们俩是我的随从,你们没有钱。”
“啪!”那人松开王雪娇的下巴,对着郑宜宁的小腹重重踢了一脚,将他踢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串急促的泰语喷薄而出,王雪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疯,问道:“他是不是嫌你说得话太多了?比他要你翻译的长?”
郑宜宁艰难地点点头,痛得直倒气。
那人突然又说了一句泰语,抬手就要抽王雪娇耳光。
张英山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下一秒,王雪娇的双手抬起,两把鲜红喷香,拌了细盐的辣椒末重重地扣在他的双眼上。
“啊!!!”他大声惨叫,要伸左手去掏枪,张英山将他的左手也扣住,王雪娇毫不迟疑,从枪套里拔出一把银色手枪,对着他的左肩连开四枪,打得他整条左臂几乎要断落。
“省着点用……”张英山柔声细气地说。
在得到人质的一瞬间,张英山和王雪娇不约而同向后退,倚着轿车,避免有人从背后打冷枪。
王雪娇的后背顶着轿车,身前是张英山,张英山前面是人质,张英山想让王雪娇打开车门,坐到车里,这样更安全一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王雪娇对着人质说:“让你的人都滚开!”
然而,那人只顾着惨叫,王雪娇不耐烦地伸手拍他的肩膀:“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
他叫得更大声了,而且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要张英山用力架住他。
张英山温柔地说:“他听不懂中文,就不要再对他用刑了。”
“我没有用刑!我就轻轻拍了他一下……”王雪娇伸出手,想要再展示一下自己刚才真的只是轻轻拍了拍,然后,她看见自己沾满了辣椒和细盐的手掌。
“呃……我不是故意的……”
他俩在安全的位置,郑益宁不是,他被劫匪拉起来,叽里哇啦说了几句什么,强迫他翻译。
郑益宁大口喘息:“他们,要你们放了他……”
“那他们得先放了你!”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王雪娇下意识脱口而出。
郑益宁没想到王雪娇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放了他,而不是让他们滚开,如果只是滚开的话,他们会把他一起带走,毕竟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郑益宁心想传说中余小姐特别讲义气,果然不错!
他照着翻译,却又挨了一拳。
同时一把枪也顶在郑益宁的肩膀上,“呯”一声枪响,郑益宁的右肩多出一个弹孔。
王雪娇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辣椒粉,做势要全倒在人质的伤口上。
不管他们是想像猴子一样模仿作案,还是真的撤退滚蛋,都是王雪娇喜闻乐见的结果。
一般人不会随身携带辣椒粉,于是他们打算在郑益宁身上再开一个洞。
被扣在张英山手上的人质急了,冲着他们叽里哇啦说了一堆,对面也叽里哇啦回了一堆。
看来,他们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这位人质并没有“你们别管我死活”的气魄,好像还吵起来了。
全场唯一中泰语言桥梁——郑宜宁,奄奄一息,语言不通的双方只能耗着。
王雪娇很惆怅,唉……吵架这么有趣的事情,只能听个响,什么都听不懂。
“嗖~~”从不远处传来一声王雪娇非常熟悉的声音。
“轰!!!”那几辆皮卡车被炸飞,火光冲天。
劫匪们下意识的齐齐回头,郑益宁趁着这个空档,向王雪娇和张英山的方向飞奔。
在大火中,六辆改装过的越野吉普冲了出来,车上的人手持冲锋枪,对那十几个人就是一通“突突突”。
很快,就没有站着的人了。
王雪娇目瞪口呆,这又是哪路豪杰?
黑吃黑的?
六辆吉普呈扇形,将小轿车围成一圈,车上所有人都下车了,双手交叉,端正地站在那里。
他们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挂着统一的项链,链坠的一面是佛祖,一面是……王雪娇。
为首一人上前,向王雪娇双手合什,低头行礼,用生硬的中文说:“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张英山松开人质,人质双腿发软,嘴里说着乞求的话,来人没有片刻犹豫,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枪。
人命如草芥,这就是金三角。
王雪娇下意识看了一眼张英山。
来接她的人有些奇怪:“余小姐觉得我太残忍了?”
王雪娇:“为什么要打胸口?你不知道有些人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吗?你们这叫浪费子弹!”
众人:“……”
不愧是传说中的余小姐!!!
车队回到一间别墅,王雪娇下车,看见别墅门口挂着横幅——
欢迎余梦雪小姐回到她忠诚的金三角。
王雪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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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从清孔到清盛路上炸弹横飞,尸横遍野的消息传到叶诚手上——余小姐重返金三角,先杀光了一个小帮派以立威。
这事是猛虎帮自己放出去的,做为炫耀武力和震慑对手之用。
叶诚看着照片上站在一地尸体中间的王雪娇,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在跳。
第154章
当初国军溃退到这里来的时候,刚刚从被揍成狗的恐惧之中缓过来,他们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内战打不过,被泥腿子追得满世界跑。
到东南亚的密林里来打落后的土著,他们就牛逼起来了。
轻轻松松,横扫金三角,重拾军人尊严。
打了几仗发现自己好牛逼,于是又开始了传统艺能:我辛苦了这么久,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于是,这几位“转进东南亚,雄踞金三角”的一代豪杰,就开始盖好房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屋里运。
王雪娇第一次出现在属于她的别墅里时,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院落里有一个大游泳池,游泳池周围是一圈修剪整齐的花圃,还有五个奇奇怪怪的水池子,一个大池子,四个小池子环绕着它,殷勤的手下向王雪娇介绍:这是前任主人留下来的喷泉。
国外的喷泉中间站个维纳斯、海神。她的大喷泉池子中间站着……张开双臂的秦始皇。
手下打开开关,让王雪娇看看她的喷泉是什么个姿势。
喷泉的出水口,是秦始皇的两个手掌中间。
……多少有点抽象了,秦始皇是想威加四海没错啦,但是这个四海……它是一个概念。
总之,在王雪娇的眼里,这比较像秦始皇的双手手掌中弹了,而且他的动脉还在手掌上,所以滋水能滋这么高。
王雪娇心情非常复杂,手下还在殷勤等她的指示:“您觉得怎么样?”
“一般喷泉中间,不是放不穿衣服的美女吗?很少见到有放穿衣服的男人。”
手下恭敬答道:“听说原来确实是这么设计的,后来说太不吉利,就打回了。”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呃?为什么?原来打算放的是什么美女?潘多拉吗?”
“不,是杨贵妃。”
“哦~~”王雪娇妙懂,本来放杨贵妃是很好的,直到双十二事变,蒋校长在华清池参加了睡衣夜跑大会,就变得不吉利了。
金三角多芭蕉树,不过这里居然一株都没有,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凤尾竹。
王雪娇不解问道:“怎么没有芭蕉?”
“以前有很多,也是那位将军说的,他说芭蕉会成精,化成女妖来吸男人精气,能魅惑人致死,院子里种芭蕉会招邪祟,就只种凤尾竹了。”
王雪娇点点头:“所以,凤尾竹会化成男妖来魅惑我吗?”
手下脑子转不过来,求救般地望向张英山。
张英山:“那我先烧了它们。”
王雪娇笑道:“这不还没有开始嘛,你先别急,好歹让我看看竹子精长什么样。”
“要是你看上他们了呢?”
王雪娇搂着他的腰:“他们都是旅馆,你才是家,放心,不管我在外面住多少个旅馆,最后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余小姐的风流之名,手下早已有所耳闻,也知道这个小白脸是跟在余小姐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前面余小姐玩过那么多,最后还是他站得稳稳,不知道他有什么特殊技能,哄得余小姐这么舍不下他。
别墅一共有两层,第三层是隔热层,不住人。
厚墙厚顶,再加上有树荫挡在头顶,在最炎热的时候,屋子里的温度也比外面低好几度,墙角也站着几台立式空调,备着不时之需。
一进门,王雪娇就被吊在正中间花里胡哨的大水晶吊灯闪花了眼,感觉在这灯下面应该有一群穿着旗袍的女人和穿着西装、军装的男人跳舞。
地上铺着厚实的柚木地板,支撑楼板的柱子上贴满了翡翠,在王雪娇看来,水头一般,也就占一个“绿”的优势,比中老边界桥上贴的7777块翡翠比,略好一点。
……也行,要是贴在柱子上的都是满水帝王绿,手下们可能会看到自家老板半夜去抠柱子上的翡翠,有点丢脸。
还有一架三角钢琴,那钢琴的外壳上面满是浅色胡桃木的镂空浮雕,看着就很贵,可惜王雪娇不会弹钢琴,连《小星星》都不会。
厨房也很大,器具齐全。
浴室里的大浴缸是有四个支持点固定的,细看那四个支持物是老虎爪子的模样,相当老上海的气质。
不过王雪娇看着它,脑中闪过的是:好想吃老虎脚爪。
老虎脚爪是她所在时代的老上海经典早点,可惜自从不允许明火炉烤之后,就几乎绝迹江湖了。
卧室里的床也很大,虽然没有到五百平方,不过可以并排睡六七个人,满床堆绣,四根鎏金的床头柱上面顶着花里胡哨的床帐。
王雪娇笑笑:“好大的床……”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可见这屋子里以前住的都是什么大色魔。”
就听见手下马上回答:“是,这是听说您要回来以后,为您新买的。”
王雪娇:“……呃,也不用买这么大……他,晚上不在我的床上过夜的。”
手下忙解释:“这是为了哪天您一时兴起准备的。”
江湖传闻,余小姐夜御数男,还玩得很野,又捆又抽的,床太小施展不开,总不能让老大在地板上跟人打滚吧,那像什么样子。
说完,他还飞快地向张英山瞥了一眼,眼里有同情、怜悯,还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金三角的男性大毒枭们谁还没有十个八个情妇,但是不管小七、小八、小九还是小二十,都没听说连在床上过夜的资格都没有啊。
没有过夜的资格,就说明老大不是很信任他。
不是太滑头,不好掌控,就是太愚蠢,会坏事。
看他一路谨小慎微,看起来不像无脑蠢货,那就是太聪明。
太聪明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老大不信任他也很正常,但是又跟着这么久,天天相伴,说明……技术很好?
果然是一招鲜,吃遍天。
就算再不信任,也舍不得放下。
手下心中感慨万千,忽听王雪娇说:“行了,我去看看你们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家具摆设看够了,余小姐要准备上班了,她被手下引到办公室。
可以可以,够豪华,比夏厅的办公室还大,就是办公桌上的台灯,它看着有点眼熟:绿色的,长方形的头。
台灯旁边放着一台黑色的座机。
办公室里的气质整个组合起来,让王雪娇有一种感觉,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对面的人一口奉化腔:“王家烈的兵又被打散了!你,带兵到娄山关!我就不信!他们能四渡赤水!”
自己这边得说:“是,多谢委座信任!”
然后……爷投共啦~
“要是您不喜欢,还可以再换。”手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王雪娇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装潢方案,摆摆手:“先不急,办公室怎么能没有电脑,你们去弄两台电脑来。”
“是。”手下连忙记录。
王雪娇继续转悠,发现这办公室也有一个套间,套间里……还有那么大的床?
“这床是干什么的?”
“方便您临时休息。”
这床的大小,还有旁边床头柜上摆的东西,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准备临时休息的,更像是预备着临时兽性大发。
王雪娇:“这个床,不会也是为我专门买的吧?”
“是!专门在泰国订的。”手下骄傲地说。
王雪娇:“……”
不是,她有这么下流吗?
王雪娇转头看了一眼张英山,指了指:“喜欢吗?”
张英山眼含温柔:“你给的,我都喜欢。”
手下:“!!!”
都这样了,还混不到在床上过夜的程度吗?
老板……可能是对所有人都防备,不只是防备杰哥,他真的很努力了。
王雪娇心事重重地把里间的门关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她要认真工作了。
“你们干的事情都没有记录?这怎么考核。”王雪娇皱着眉头。
她想看看最近他们的工作记录,结果,没有。
这么长时间,猛虎帮的事情都是他们自由发挥,偶尔接受来自王雪娇的杀人放火指令,还有名义上的二把手恽诚的指令。
他们虽然脑子没那么好使,搞不了情报,也编不了黑新闻,更没本事渗透到什么政府高层去,不过他们可以当保镖,护送某些特定的人物过境,以及传递情报。
接到任务、办事、收钱。
就算结束了,然后就是分赃,出去花天酒地的把钱花掉。
为什么还要记录?有什么好记的。
只能记住几件有人员伤亡的大行动。
具体参与的人员也只能勉强记得送的人是男是女,送到哪里,在几月几号都不记得,长相也只记得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要是有痣、疤之类的明显标志,还能说两句。
别的……一个鼻子两只眼,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王雪娇非常不满,甚至想要求他们写日报、月报、季报、年报……不能只有她,哦,还有张英山受苦。
然而……她队伍里的人,文盲率高达95%,非常惊喜,特别意外。
虽然,即使在2025年,也依旧有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三十多岁的文盲,但那毕竟是极少数。
在王雪娇身边的常态是“本科遍地走,硕士不如狗”,名校小学的老师招聘条件都是TOP10的博士,中学老师要名校海归,大学老师则是在这些基础之上,还要年年发核心论文,不升即走……
反正,不管是什么报,都写不了,能把事情说清楚、把吩咐的事情办明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王雪娇已经想明白了,文盲跟智商不一定挂钩,不是文盲的也能干出各种花哨的事来。
比如,高考之前居然不先去看看考场在哪里,导致走错考场;
比如,人到了机场先不找登机口在哪儿,而是找个舒服地方踏实睡觉,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发现登机口还需要做小火车,赶到登机口的时候,正好目送飞机起飞;
比如,一群人,辛辛苦苦做了二半年的标书,最重要的价格少了一个字“万”,没有一个人发现。
做一个工程六千万,变成了六千块,去参加投标的老板听到价格后立马起身走了。
这么一想,毒贩会干出跟警察约架的事情好合理。
王雪娇叹了口气,放弃研究他们这半年都干了啥,转而研究他们的名单。
会说中文的那个手下叫舍那·西苏里,祖上阔过,到他中学的时候家道中落,他辍学跟家里亲戚去边境跟中国人做生意,走私玉石,学会了中文。
后来他家的拿货地,一个很不错的老坑被军阀占了以后,亲戚自身难保,也不带他了,他只能四处流浪,谁要运货他都凑上去当“骡子”,终于有一天,就加入了一个贩毒团伙。
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贩毒团伙就被猛虎帮给灭了。
本来他还想要不要应该意思意思,为前老大报仇,但是猛虎帮的待遇太好了。
大当家余梦雪爱对着泥巴地使劲,他们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往别人的田里倒百草枯、跟被倒了百草枯的田地主人派出的人对打、把被倒了百草枯的田地清理一下,再种新的。
然后从二当家那里再次领取种植补贴,也不知道二当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死了的罂粟他也愿意给补贴。
总之,就是钱多事少特别稳定,没有领导对办事细节指手划脚,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王雪娇和恽诚都不在金三角,整个猛虎帮的工作完全由他一个人负责,常有从云滇过来的同行说他如同诸葛亮。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舒服日子是哪里来的,这种不用动脑子,不用玩命就有吃有喝的生活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所以,完全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当他第一次从电台里收到余小姐要来金三角的消息,视同接驾,立马把房子从头到尾好好收拾一遍,好些东西都是新购置的,具体需求都按他收集到的“余小姐的喜好”来。
除了西苏里之外,还有七个会中文的,他们是三个认识缅甸字的缅甸人,两个认识一点点泰国字的泰国人,两个认识一点点老挝字的老挝人,因其优秀的文化水平成为猛虎帮各个堂口的当家。
其他的帮众也有会中文的,不过他们会的中文只有几句:“是、不是、救命、我是好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货在哪、把钱交出来、别打了我投降。”
剩下的两千多人,真就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去城里上厕所连“男”“女”都只能靠观察出入厕所者的性别来判断。
金三角种植罂粟的历史有两百多年之久,成了很多人家里的祖传技能。
其实对于最最低层的农民来说,种罂粟跟种咖啡、茶叶、橡胶的利润差不多,只不过,种罂粟有人收购,一种下去就有人给补贴。
纯古法耕种不是不行,就是效率太差。
想要有好收成,化肥和农药都不能少,指望继承祖宗家法,就会感受到为什么古代时不时的来一场岁大饥,人相食。
还没有收成,就得先砸下去这么多成本,有补贴就等于无本万利,然后,还管收购,这不就是躺赚?
他们就踏踏实实的“种大烟”。
也有一些人感受到罂粟害人,他们不想种,但是,这事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自有毒枭会强迫他们,不听话的就砍手砍脚,家里的小孩子被抢走,培养成忠于毒枭的娃娃兵,完全不懂法律,漠视生命,包括自己的生命。
在西苏里实际控制之下的猛虎帮,更像是狂信徒。
余梦雪对帮众们来说,就像女神、菩萨,是一种尊贵,而遥不可及的存在,是遇事的时候祈祷,没事的时候跪拜的偶像。
恽诚则是时不时下凡送钱的先知、天使。
西苏里是教主,在地上代行着神明和天使的旨意。
猛虎帮的全体成员都处于一种狂热的宗教氛围之中。
当王雪娇没有在说好的时间到达清盛码头,西苏里马上向边检里的熟人打电话求证,得知偷渡船的船老大半路放鸽子,船到清孔就回头了,西苏里便带着六车人一路风驰电掣地往清孔边检赶,就算来不及接到大当家,至少可以给大当家开个路,增加一点气氛。
看到一个女的被十几个拿枪的围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求证一下那女的是谁,只知道那十几拿枪的是在这一带经常活动的本地人,就直接动手,把车给轰上天,把人给“突突”干净。
完全是凭着“你敢对我女神动手”的冲动本能办事。
虽然……结果是好的,不过他们的这个思路,也挺吓人。
王雪娇想来想去,企图教他们什么,然后发现要他们有点复杂的思路可能比较困难。
也不知道以前的“扫盲班”是怎么办的,王雪娇只知道“不辅导作业母慈子孝,辅导作业鸡飞狗跳”。
也许简简单单的想法,可以像复杂的想法一样达成目的。
王雪娇自己就曾经闹过类似的笑话,她跟几个朋友玩“狼人杀”游戏,其中有一个是香港妹子。
香港妹子是第一次玩,第一次接触类似的规则,前几次抽的也都是“平民”身份,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玩了好几局,直到有一回,她抽到了“狼人”身份,由于大家都觉得她不懂,没有一个人怀疑她。
平民一个接一个的死,直到有一个新死的“死人”看到狼人之后,憋不住大笑着说了一句大清要完。
王雪娇立马指证香港妹子:她是狼人。
王雪娇的思想回路:大清为什么要完——因为列强入侵,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开端就是《南京条约》——《南京条约》最重点的条款是什么——割让香港——是这个香港人没错了。
“死人”的真实想法:一个刚玩的人这么会装,这下完了,谁都不会往她头上想。
至于“大清要完”,只是当时的一个网络常见口头禅而已,没以任何特殊意义。
总之……想得复杂跟想得简单,似乎……殊途同归。
就这样吧,想要系统性的教人,自己得有一套对应的理论。
别的就只能像动物界的大带小那样,用事一点一点教了。
好消息是西苏里不愧是做过生意的人,余小姐说要杀的人,他们杀,余小姐要他们毁的田,他们毁。
不在余小姐命令之中的帮派和人员,他会积极拉拢合作,免得处处是敌人,真没法混下去。
“余小姐,与我们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帮派听说您回来了,都想见见您,您看要不要安排一下?”西苏里恭敬地问道。
王雪娇问道:“都是干什么的?”
生意还没有阿兰做的大的军火商、平平凡凡的走私犯、普普通通雇佣兵的老大,唯一一个稍有前途的是在金三角排名第十的毒枭冯敬成。
王雪娇一直致力于干掉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倒让他与猛虎帮之间相安无事。
余小姐没来,都把金三角搞得鸡飞狗跳。
这余小姐来了,不得再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吗。
不然,余小姐不是白来了。
王雪娇想了想,同意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见见吧,应该的,你安排吧。”
她又对张英山说:“你也一起去,要是宴会上有什么我不喜欢的东西,你告诉他们。”
“是。”张英山跟着西苏里出去了。
王雪娇看着桌上那些资料,没有一样东西是他们自己写的,就连人员名单,也是因为恽诚要发钱,才统计起来。
总不能五百人和两千人给出的总包薪酬价格是一样的吧。
还有的人死了,残了,这些都要记下来,该给抚恤金的给抚恤金,该从名单里剔除就剔除,不能领完死亡抚恤金以后还继续领工资。
更别提奖惩办法、对其他帮派的态度、如何高效的执行任务……就连采购百草枯,也是恽诚给找的英国化学工厂,给的批发价,不然在中国还没有自研出百草枯配方的时代,余小姐的要求,真的挺费钱。
王雪娇双手夹着脸,发愁地看着面前的金三角地图,这也是恽诚让猛虎帮的人画的,势力的分界线具体到第几棵树,第几条河。
不然她只能听西苏里用嘴说:“东山头有我们一块地,西山洼有我们一块地……”
几乎可以说,猛虎帮的一切,都是在恽诚的干预和支援下立起来的。
王雪娇挺好奇,恽诚到底想干什么?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提供什么情报给他,他还一直在建设猛虎帮。
如果说他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组织,那没必要把她捧上去。
难道是因为他被世界各国的警察盯上,所以,他想来一招“李代桃僵”,让警察们转而把目标指向王雪娇?
这倒是有可能……
王雪娇懒洋洋地瘫在大班椅里,眼睛空空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她的任务目标木思槿会不会在来客名单里,啊,好想对西苏里说:“你就算给我绑,也要把她给我绑来。”
我要当反派,嘤嘤嘤,想要的人可以上门绑……好像也不是不行啊,叶诚又没说不行。
木思槿再怎么谨慎小心,总要跟外人打交道的吧,又不是古代的已婚妇人,何况就算是已婚妇人,潘金莲也能开窗拿竹竿打人,王熙凤也能弄权铁槛寺,秦良玉也能杀杀杀。
王雪娇觉得自己应该有希望跟她搭上关系,哪怕自己以前杀过她的供应商,那也是自己跟她供应商之间的矛盾,跟木思槿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天快黑的时候,张英山回来了,他对西苏里拟邀请的宾客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和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是当年溃退残兵的后人,虽然以他们的年龄,他们也就是跟李大公子一样的国二代,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时不时地梦回幻想中的民国金粉世界。
在他们的心中,那是一个大师辈出,风华绝代的年代~女人思想开放,男人敢想敢说,乱世出英雄,比起现在强多了。
“哎,我都习惯了,南唐李煜收双黄蛋税、柳絮税,杀功臣,不然他的南唐也不能倒闭的那么快。认识的一个人还替他叫冤,说他是个好皇帝,只不过遇到了武力值更强的赵匡胤,还说南唐的旧百姓都怀念南唐。喏,民国都有人怀念呢,还这么多。”
这也是他们愿意团结在王雪娇身边的原因。
其实他们应该团结在李大公子身边的,但是,李大公子地位高,身边早已有了许多“妖艳贱货”,他们倒是想去加入那个家,无奈人太多了,他们也只能拿着爱的号码牌。
与其去凑永远也凑不上的李大公子,不如跟着作风激进,但是有野心,又有实力的余梦雪。
反正余梦雪也不是外人,至于她的性别,那就更不是问题了,金三角那么多女毒枭也没几个是结婚以后就把事业都交给丈夫处理的,以余梦雪霸道强横的名声,他们更不用担心烧错香、拜错佛。
“我想,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跟你抱团,争取向上,最好能取坤沙而代之。”
王雪娇双眼放光:“那我岂不是成了金三角的皇帝了,哎,等真有那么一天,那你说,我要是带着金三角向中国投降……”
“中国接收不了,老、泰、缅三国会向联合国提出抗议。”张英山谨慎地打断了王雪娇的施法。
“噢……那我会去国际刑事法庭吗?”王雪娇居然一脸期待。
张英山无奈地摇头:“不能,中国不是缔约国。”
“啧。”王雪娇非常遗憾。
做梦什么的,想一想就好了。
金三角的问题本质上是三个国家的问题,不是有人开着推土机过来把罂粟都铲除就能解决的,金三角并不是独立的王国,至今没倒,是因为有保护伞,且不止一把,甚至可以说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连边境索贿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还能指望他们干成什么事。
“排名第一的坤沙知道我吗?”
“知道,不过他的主要目标是李大公子。”
王雪娇点点头:“第一名只在乎第二名,哪里会看得见我……我也看不见第十名啊,对了,猛虎帮的势力现在排名怎么样?”
张英山:“军事实力可以排进前五,品牌影响力大概在第七。”
“……那不就是倒数第一,金三角只有七个组织搞了注册商标。”王雪娇恨恨。
张英山靠坐在办公桌旁,低头看着她这莫名高涨的胜负欲,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轻笑:“要是你排第一,岂不是糟糕?”
“是啊,说明余梦雪的货卖得全世界都知道。”王雪娇哼哼唧唧,虽然就算她不卖,也会有别人卖,唉,烦人。
王雪娇把头枕在张英山的腿上,轻声说:“这次我们不要再横生枝节……”
正说着,突然有人就这么推门进来:“老大……”
说了半截的话卡在他的咽喉里。
在他的视角,王雪娇坐在大班椅上,张英山坐在桌子上,王雪娇的脸贴在张英山的腿上,还贴得那么近,再想想余小姐的传说,想想办公桌后面套间里准备的那些东西……
这是准备开始了啊!
以前他们这边都是没什么规矩的随便进,随便闯,虽然余小姐回来之前,西苏里是说过进余小姐的房间都要敲门,等她同意了才能进,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习惯哪里这么容易改。
现在,这不就遇上了。
想到余小姐那恐怖的传说,他吓得腿都软了,在金三角,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重则丢命,轻则挖眼睛,余小姐的话……会不会把他扒光,在身上刷上糖浆,绑在树上喂蚂蚁?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王雪娇连连磕头,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遗憾的是,余小姐是个聋哑文盲,听不懂泰语的对不起和我错了。
王雪娇冷着脸:“什么事?”
“吃……吃饭饭……”他吓得声音都在抖,他好不容易练会的新词“吃饭”,都抖成了叠词词。
“嗯。”王雪娇起身,带着张英山一起下楼。
明天晚上是跟各路豪杰见面的宴席,今天是跟猛虎帮内的各位负责人见面。
这些负责人的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个是中国人,中文不如西苏里流畅,不过凑合能用。
见到王雪娇,他们都站起身。
饭堂是一个长条形的客厅,王雪娇坐在上首的位置,墙的左右两边各有两面镜子。
这四面镜子能把整个客厅,以及客厅旁的耳房里的情况全部反射到王雪娇的视野之中。
“有意思。”王雪娇笑道。
几人见老大对房子如此满意,他们也松了口气,本来以为余梦雪是什么刁钻难搞的大小姐,其中一个讨好地说:“得知余小姐要来,我们准备了两个星期。”
“哦,都准备了些什么?”
他们积极表功:西苏里负责房屋这种重要的地方,其他人或是负责从中国弄来厨师,或是负责准备菜,或是放出消息给有可能的合作方,抓紧机会过来谈生意,BOSS就在这里,条件好说。
王雪娇点点头:“还有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了。”
王雪娇点了点刚才那个闯进她办公室的小子:“他刚才没有敲门,就直接闯进了我的办公室。是你们这里的规矩就这样的?还是本来就没规矩?”
这个小子是负责毁田的堂主亲弟弟,这位堂主没有别的水平,除了会努力往田里喷百草枯,然后跟人打架,别的都不会,见西苏里这么会讨好老大,他也想做点什么。
他瞧着自己弟弟生得眉清目秀,还有那么一点天然野性的帅气,觉得可以把他献给余小姐当暖床人,要是能得宠,自己也算是有个能吹枕边风的人了。
于是安排这个小子上楼去请余小姐下来吃饭,这个小子才十几岁,平时家里连个墙都没有,村子里的人去邻居家都是随便进随便走,只有当门确实是被锁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代表着不能进。
他背了一路的“老大,吃饭”,什么敲门,什么等有人应声了,再进去,早忘了个精光。
现在见他惹事,堂主起身哀求:“老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求你原谅他。”
王雪娇冷冷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都能随便闯进我的屋子?如果他是擅自进来的,守门的都得死!我不养废物。”
要是站在门口的守卫能听得懂中文,他们肯定要大声喊冤:“关我什么事啊!”
守门的保镖里有一个人也跟堂主之一沾亲带故,他立马急了,跟求情的堂主吵起来。
两人唇枪舌剑对喷了半天,内容不重要,都是想保住自己的亲戚。
眼见着第一次跟老大吃饭闹成这个样子,西苏里赶紧先把自己的锅甩了:“规矩都教过,这边的人都野惯了,听不进去。”
然后,他转过头:“不要吵了,先把他关起来,吃完饭再说。”
西苏里挥手,让人把这个闯祸的小子拖下去。
老大这么多事情,不会总惦记着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到时候是杀还是放,都由他说了算,生杀大权都在他的手上,更容易控制帮众。
两个人上来拖的时候,王雪娇开口:“等等,你说了规矩,那说惩罚没有?”
她是明知故问,这必然是没有说的。
在金三角,惩罚是不需要说的,完全随心所欲,唯一能确定的是,当内鬼必死,其他的,就连弄丢了货,都没有什么具体规定。
这种擅闯房间的事情,从轻轻放过,到活活打死都有,完全是看被冒犯者的地位和心意,以及有没有更高位者,或是重要合作伙伴的求情。
见西苏里不说话,王雪娇也不再追问他,让他过于难堪,淡淡道:?“不行啊,我们又不是几千年前的古代人,搞什么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那套,没必要。要是没有规定,就算了,你赶紧制定一套帮规出来。”
要施恩也得是她来施,女神下凡不得干点赐福、赦罪、解厄的事么,要降下雷霆惩罚,也得是值得罚的大事,要是为了十几岁小子闯门就杀人,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那个堂主听到“就算了”简直双眼放光,连忙走到弟弟身边,用泰语对弟弟说了几句,两人一起跪下对王雪娇拜了又拜,谢余小姐不罚之恩。
王雪娇转头看着西苏里,“帮规这件事早就应该有了,一直拖到现在,是你的失职,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写好的帮规放在桌上。”
西苏里连忙低头认错,他从小纵横江湖,从来没有体验过什么叫案牍之劳形,现在他知道了。
王雪娇对此毫无罪恶感,她一个大好人都半夜两点收到老板的消息,让她改个东西,说大老板要,她改到凌晨三点,有个细节要跟同事确认,同事也是秒回,等她四点改完了发给老板,老板四点回了一个“OK”,四点半回复“可以”。
让金三角的人半夜加加班怎么了!
王雪娇首先举起筷子,夹了小块炒牛肉,其他人这才敢拿起筷子,落在菜上。
第二天早上九点,王雪娇果然在办公室里看到了帮规,虽然简陋,不过好歹是有了。
同时,桌上还有一份信息,这是金三角内部的情报。
内容是与金三角利益休戚相关的新闻,比如昆普罗姆帮昨天在中国边境与缉毒警发生枪战,重伤一人,打死一条缉毒犬。
指望马上规定的特别详细也不可能,刑法和民法都有修正,所有的法,都得是先有人去触犯,才会去制定。
参宴的名单定了,很遗憾没有木思槿,据说她从来不参加这种社交活动,也不接受主动邀请,如果她看上了谁,会主动找上来一对一的谈。
今天来的人都带有侍卫和保镖,他们没有资格进屋,只能在外面,王雪娇也给他们准备了酒水食物。
不是她好心,她是想看看哪位的家规最严,保镖司机在当值时不准吃东西。
没规矩的话,那就是她发挥的机会了。
看来看去,只有两个人的保镖全程保持戒备,只吃自己带来的食品和饮用水。
其中一个就是排名第十的冯敬成,还有一个是叫苏嫣然的女人,她的父母都是中国人,会说中文,长得相当漂亮,黑而长的头发像缎子一样,皮肤是经常在太阳下活动的蜜色,她穿着旗袍,不过身材并不能用纤细形容,露出的小臂和小腿上的肌肉分明,如果不是她热爱健身,那就是个练家子。
这场晚宴其实离分赃或是谈事都很远,只不过是初次见个面,了解一下余小姐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金三角看起来乱,但其实大家都恪守着一定的秩序,如果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势力介入,在一定时间内会发生动荡,动荡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挣不到钱,比如现在。
余小姐跟罗亚星的恩怨已经让不少人受了池鱼之殃,种不了地,出不了货。
他们想知道余小姐打算什么时候收手,是想挤出一块生存空间,还是想干死罗亚星,还是一统金三角之后。
如果是最后一个的话,他们会合力把猛虎帮彻底除掉。
现在这种中立守序邪恶才是金三角所需要的,在地盘不可能推张到全世界的情况下,他们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稍微多赚个几十万几百万,对他们来说,都不如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重要。
宴会是西式的,大家端着酒杯走来走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嘴里都是客气话,至于其中有多少真心,就只有天知道了。
王雪娇手里端着酒杯,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满场飞来飞去,在各个人堆里面扎一扎。
“什么?统一金三角,哈哈哈,怎么可能。”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哦不,我更希望与李叔叔合作,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我愿意与他划河而治,河的南边都归我……啊,不是湄公河,是黄河。”
“谁让他抢我东西,还说我是野种的,听着很刺耳呢。”
“有老挝军方支持很了不起吗?我有美国军方支持……本来我还去考查了一下斯里兰卡的那个猛虎组织,唉,不行啊,素质太差了,他们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政府军是废物,以及他们有印度支持,根本干不了大事。”
“印度帮派?北方邦离我们这么近,他们进来了吗?连缅北都进不来还能干什么,全是废物。”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踏踏实实地过我的太平日子而已,等我讨回了我的公道以后,只要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养花钓鱼,修身养性。”
……
王雪娇的态度十分明确:我的目标就是要干死李大公子,至于罗亚星,那是顺带的意外。
就他俩,我绝不会与你们其他人为敌。
反正这两个已经是明牌的死敌了,整个金三角都知道。
王雪娇还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跟CIA合作,是收了他们钱的,不然哪来这么多钱养着一个整天什么正事都不干的猛虎帮。
屋里的人很多,王雪娇很想知道,“小金佛”在不在这些人里面,其实,应该是在的。
余小姐重归金三角,到场的嘉宾凑在一起,都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从生产到销售,到保驾护航的完整供应链。
这是一件大事,他做为情报人员,必然会参与其中,以便获得最新的一手情报。
可惜“小金佛”的任务是在重要关头给她传递情报,平时能使用电台的场合,就使用电台,不能随便露面。
收到他的电台信息,也多半没好事,今天就收到了一条。
如果他不得不露面,就说明事情更加严重,大概就是要准备玩命的意思了吧。
王雪娇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张英山被几个颇有风韵的美女纠缠,她们都会说中文,媚眼如丝,手指灵活,不是在张英山的手背上点一点,就是在他腰下蹭一蹭。
张英山知道她们是被别人派来讨好自己的,他无奈苦笑:“各位女士,再这么下去的话,今天晚上我们会一起被装在竹笼子里丢进湄公河,明天早上就飘到清迈了。”
女人们还在笑,在金三角依旧是一个男权的世界,在她们的脑子里,就没有男人跟很多女人乱搞会受到惩罚的概念。
张英山亮出胳膊上的烫伤:“这伤,是在路上,有一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当晚她给的教训。”
女人们愣住了:“为什么别人看你,却只惩罚你?”
“没有只惩罚我,看我的女人眼睛被挖掉,舌头被割掉,耳朵被扎聋,四肢被全部砍下,只剩下一个身体和一个头,余小姐给她止血治好,然后装在一个坛子里,她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坛子里生活……可怜啊……”
话说到一半,他好像后悔失言,赶紧把嘴闭上:“你们什么都没听到啊。”
一个女人不服气,望向王雪娇的方向:“可是她自己都已经有人陪了。”
张英山一转头,看到几个年轻男人在王雪娇面前搔首弄姿,那姿势,一看就是故意绷着身体,好展示肌肉线条,还有人故意稍稍侧着脸,让脸部线条显得更柔和。
“她就是跟他们说说话,那几个没有人长得像我。”张英山冷静而从容。
女人们曾经觉得自己已经很见过世面了,自恋到这个份上的,确实没见过,不过她们的任务是让张英山跟她们春风一度,并拍下照片,以此做为把柄,让张英山为她们背后的人所用,所以他说什么,她们都能微笑点头赞许,还夸他好男人,好有自信。
三分钟后,王雪娇挽着一个男人上楼了。
这场景过于尴尬,见过大世面的女人们都已经不忍心看张英山,只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她们本以为张英山见此情景,就会死心跟她们一起解解闷,没想到,张英山居然追上去了!
小白脸这是要崛起了?
可惜不能跟过去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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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娇和那个颇有些肌肉的男人进了卧室,她拿起一根鞭子在手里拈了拈,对男人说:“躺下。”
男人乖乖往床上躺,被王雪娇抽了一鞭子:“那是你躺的地方吗?你就只配躺在地上,给我滚下去!”
男人一口气憋在胸口,他可是身价五万泰铢的职业杀手,要不是雇主买这个女人的性命,他哪能受这个气。
他原先的计划是先享受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体,然后趁她全身无力的时候,轻松地扭断她的脖子,雇主特别说了,不准用枪或者用刀,否则就不给钱。
雇主没说这个女人是个变态啊,现在他靠床边坐着,双手被铐在床边的横杠上,连双腿也被分开拴吊起来。
这种玩法他知道,在芭堤雅有很多人这么玩。
他咬咬牙,对自己说先忍忍,这个女人身上还有枪,他的武器只有身体。
就算是玩这种的人,到最后也是要脱光进行真正的肉体接触的!到那个时候,他再动手。
王雪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
来了来了,要来了!
高跟鞋踩踏……咦,她为什么穿的是运动鞋。
王雪娇微笑地看着他:“你的中文说得不错啊。”
“谢谢夸奖。”
“学了多久?”
“一年。”
“一年就这么流利,在哪学的?”
“学校。”
“中国的学校?”
“不,泰国。”
“学校名字叫什么?收费多少?老师提供上门服务吗?”
杀手一边回答,一边困惑,咦?这跟我知道的那些流程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是问“你是谁的狗?”“你是不是乖狗?”“都这样了,你还嘴硬吗?”“我是不是让你全身着火?”“我弄得你舒不舒服?”“想要吗?求我”
为什么现在的问题,好像是准备给孩子报班?
很快,他就感受到,讨论教育问题,其实挺好的。
王雪娇对着他狠狠抽了一鞭子:“谁让你来杀我的?”
杀手震惊地瞪大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是自己布满茧的双手吗?可是,自己已经跟她解释过,自己是泰拳选手。
他努力做出委屈无辜的样子:“不,我没有,你误会了,如果你不想和我……就请让我走吧。”
“让一个想杀我的人就这么毫发无损的人走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王雪娇对着他又抽了一鞭子:“我再问一遍,你的雇主是谁?”
鞭影撕裂空气,落在身上,瞬间皮开肉绽,男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是练拳的,在拳台上什么伤没有受过。
有人敲门:“亲爱的,可以让我加入吗?”
王雪娇打开门,张英山闪身进门:“怎么样?”
“铮铮铁骨啊,正好,我一直想知道打死也不说是一种形容还是实际描述。”王雪娇兴冲冲地搓着手。
今天宴会快要开始的时候,王雪娇的电台收到小金佛的一条消息:宴会有杀手混入,雇主不详。
刚才王雪娇一直在与人谈笑,看似精神放松,对自己的酒杯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在意,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手不经意地在酒杯上方拂过,然后酒液瞬间变浑,过了几秒又变回原色,她佯装喝了一口,然后故意将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都赶走,别人都走了,就他不离不弃地靠过来,王雪娇亲切地拉着他的手,仔细看了一眼,没错,就是他。
来不及通知张英山,她相信他自己会跟上来的,便仗着手里的枪,她和这个男人单独进屋,让他自己乖乖地把自己铐上。
王雪娇快乐地蹦蹦跳跳去浴室,她把浴室所有的毛巾和浴巾都拿了出来,还端来了一盆水:“你学了一年的中文,不知道对中国传统酷刑有什么心得吗?”
男人看着她手里的毛巾,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拼命挣扎,将床晃得哐哐响。
这床是西苏里为余小姐夜御十男准备的,哪里能被一男就弄散架了,床也就随便响了响。
王雪娇一块一块地往上贴:“别急,这还不是最厉害的,这才刚开始呢,你不说,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玩的。”
张英山配合地拿起针盒,取出一根最粗最长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告诉他这根针的具体用法。
杀手顿时变了脸色。
王雪娇劝道:“我这单你才挣多少钱?玩什么命啊。”
杀手誓死不招,招出雇主,如果雇主不死,以后他的招牌也就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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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张英山按在他的胸口上:“死了。”
“哦,好,抓紧时间。”
王雪娇闪身出去,让保镖叫来了西苏里。
西苏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只听见王雪娇问他:“帮里有没有图谋不轨,或者不老实听话的堂主?”
西苏里马上回答:“没有。”
大家没有利益冲突,都干着分配给自己的那部分工作,同事关系还挺融洽。
“哦,我记得上次在边境跟我们抢骡队的昆普罗姆帮离我们这不远?”
“大概一百多公里。”
王雪娇把西苏里带到她的卧室,指了指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已经没有气息的男人:“你给这位兄弟上个身份,现在,他是我们猛虎帮的忠实成员了,然后,你找人,趁夜把他送到昆普罗姆帮的地盘上,明天早上把昆普罗姆帮灭了。”
“???!!!”西苏里张口结舌,几乎怀疑是自己还没睡醒,出现了幻听,“可是,刚才的宴会上,你不是说只对罗亚星和李家出手吗?”
“可是,我帮里的兄弟,被人打死了,难道我不能去报仇?”王雪娇天真无辜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想要昆普罗姆帮的房子和地?我觉得他们的工厂比我们先进诶。”
这么一说,西苏里就懂了。
在实力不行的时候,想抢别人的东西,是会挨揍的。
就算实力很行,想抢别人东西,也得找个理由,免得被其他围观的正义使者揍。
中国有句古话: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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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普罗姆帮的老大和骨干成员被杀的消息传到王雪娇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对西苏里说:“其实中文也不难嘛,学一年就能说得挺流畅的了,你就去那个什么什么学校,找个中文老师,我看那个学校教得挺好,给够钱的话,他们应该愿意来这里教的吧。”
是小职员的时候,老板是外国人,就得努力学英语,开会、邮件都用英语。
现在我是老板了,难道还要我去迁就他们!三国语言呐!学到猴年马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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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诚收到两份消息。
一份是王雪娇在舞会上带了一个陌生男人进卧室,然后这个男人一身伤,死在两百多公里外的昆普罗姆帮。
另一份是昆普罗姆帮因虐杀猛虎帮成员而被灭门,配的照片是王雪娇举着双臂,愤怒地高呼,在她身后,是一张横幅。
横幅上写着
——为骁勇的战士复仇!狂风不息,英灵永存。
金三角里的人都以为战士指的是那个被打死的男人。
叶诚知道,她指的是缉毒警和那条牺牲的缉毒犬,那条狗的名字就叫狂风。
叶诚现在只有一个疑问,这个死男人是谁?是不是王雪娇杀死的?王雪娇为什么杀他?应该不能是随便抓了一个就杀了栽赃吧?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了,向王雪娇直接发电,要求她详述整个事件经过。
王雪娇看着叶诚的电文,不满地托着腮:“不是说小事不用汇报的吗!怎么他跟曾局一样啦!骗子!”
第155章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王雪娇恨不能去叶诚头顶上架一台造雪机,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八月飞雪。
“我也不知道哇,他这个一单才五万泰铢的杀手,怎么还买得起毒药呢!区区一万块,至于吗!他库叉一声,咬了一下牙,就死了哇。不信你去验尸嘛!!!哦……尸体好像已经被拖走烧了……哎,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嘛。”
王雪娇哭哭唧唧,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那厮就死了,凭什么啊!
叶诚非常不满:“……你怎么会不知道杀手有自杀的可能?”
王雪娇委屈:“我确实不知道哇,那不是小说里的情节吗?盐湖镇那么多杀手,也没一个自杀的哇!我寻思着这么便宜的杀手,应该没这么倔强。”
其实,一万块即使在现在的中国,也不能叫区区,是很多二三线城市的百姓两年的收入。
何况是在这里,这里老老实实种地,两年也就一两千人民币左右。
五万铢,是一个值得为之效死的数字,他如果不死,还说出了雇主的信息,雇主会弄死他,并祸及家人。他什么都不说,自尽之后,按本地传统,雇主还要另外再给他的家人三百美元安抚金。
叶诚很想说盐湖镇那帮最多叫土匪,不算杀手,再仔细想想,王雪娇确实没有经过严格的培训,对于烈度更高的对抗没有经验。
斗争经验不足,确实不能怪她。
确认死的是一个找上门的杀手之后,叶诚才松了口气:“注意保护自己,边境上的激烈冲突很多,每年都有战士牺牲,如果每一个你都要报仇,会暴露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顺手的事,反正死都死了,扔了怪可惜的,挖坑埋人又麻烦。”王雪娇振振有词。
目前木思槿连面都没有露,也没有更多的事情要汇报,双方便结束了联络。
叶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派驻在国外的“钉子”杀人完全不是新鲜事,王雪娇这才一个。
他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王雪娇是一个新加入的,自己还不熟悉她的作事风格,所以没有给予太多信任。
他决定,还是应该像给其他老搭档一样,给她充分的自主,相信她的判断。
他可不像曾云祥,处处都想给下属安排好,稍微偏一点就慌张。
王雪娇结束了通话,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
“嫌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检查干净,他是这个意思吧!”王雪娇委委屈屈地看着坐在一边半晌没吭声的张英山。
王雪娇气呼呼地手脚张开,趴在床上,脑袋对着床尾:“我有什么办法,把他的下巴卸了嘛!诶~好像可以哎,下巴脱臼是能说话的!”
“张嘴。”张英山蹲在床边,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她的嘴前,王雪娇张开嘴,啊呜咬了一口,咬得太大,没啃下来,卡在上下两排牙之间。
张英山看着她嘴里横着一个苹果,咬又咬不下,想再张大嘴又张不动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王雪娇气哼哼地瞪着他,嘴里叽里咕噜:“呜呜呜呜呜呜呜(快给我拿下来!)”
硬拔可能会伤到牙齿,张英山想了想,伸手去挠王雪娇的胳肢窝。
“呜呜呜,呼呼呼,呜……”王雪娇缩成一团,也躲不开痒痒神手,企图滚到旁边躲开,又被按住。
“咔嚓~”激动之下,牙齿发挥出更大的力量,终于把卡在牙里的那一块给完整的咬了下来。
张英山这才松了手,把剩下的大半个苹果拿走:“小心吃,别呛着。”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腕被抓住,膝盖被两条腿抵住,不由自主地倒下去。
王雪娇翻身压住他,低下头,把半块苹果推到张英山的嘴里:“哼哼哼,你现在也说不话了吧,哈哈哈~”
她得意的在张英山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坐在他身上,开开心心地“呱唧呱唧”为自己鼓掌,宣布胜利。
过了一会儿,王雪娇发现张英山一动不动,嘴里含着块苹果,眼睛闭着。
她疑惑地摸了摸张英山的鼻子,他屏住了呼吸。
再伸手摸了摸心跳,嗯,在跳的。
她伸手拍了拍张英山的脸:“醒醒,起来,性别不对,你又不是白雪公主。”
张英山坚定着男子汉大丈夫,说装死,就要装死的信念,还是没动。
“再装,你就惨了。”王雪娇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还不动。
“行,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能撑多久!我就不信了!”
床头上有西苏里的小巧思:几根结实的绳子。
王雪娇草草在张英山的手腕上绕了几圈,然后就伸手去解开他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缠绵热烈的吻也随着被解开的纽扣一路向下,在小腹上的那个褐色枪伤圆孔停得尤其久,柔软的舌尖在伤口上点了又点。
努力保持平静的身体再也绷不住了,急促的呼吸频率,让躺下之后不明显的腹肌都变出了清晰的六块。
“呀,生命的奇迹,死人诈尸耶~”王雪娇嘴上调戏着他,手里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下的位置捏了一把。
在巨大的刺激下,“死人”不仅复活了,还把手腕上的绳子挣开,将王雪娇搂抱在怀里,不等她嘲笑什么,张英山便堵住了她的嘴,一股清香的苹果味在两人之间传递。
“你是在报复我吗?凶器都显形了,想捅我一下?”王雪娇在张英山耳边轻语。
张英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再也忍不住,偏偏有人非要挑衅,在他红透的耳朵上舔一口,还叼住耳垂,在尖尖的牙齿间磨来磨去。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抱怨:“你玩够了没有。”
“没有,再玩五分钟。”王雪娇像抱住一个大抱枕,在他光滑结实的胸口蹭来蹭去,“昨天那么多女人围着你,还有人偷偷摸你,我都看到啦,凭什么就许她们摸,还不许我摸。”
“她们摸得不是我,是你。”张英山修正她的说法,“如果我不是余小姐的男宠,谁理我,还不都是想通过我,来打探你的消息。”
王雪娇笑道:“她们背后都是男人,所以,是一个或者几个男人,想让她们对你吹枕头风,然后再由你向我吹枕头风,来达到目的……他们都不担心这枕头风的转化率吗?从前门楼子,吹成了胯骨轴子,哈哈哈……”
“根本吹不动……你,你别动了……”张英山按住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的人,愤愤在穿着吊带睡衣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现在不是时候,出了那么大的事,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得有人处理。”
说罢落荒而逃,钻进浴室里。
王雪娇冲他皱了皱鼻子:“让西苏里处理好啦,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替他操这个心干什么。洗完的内裤记得晾在太阳地上,别捂在浴室里,一天都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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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根本没有人找过来,除了郑益宁。
关于在开完欢迎会以后,猛虎帮就浩荡出兵,踏平了昆普罗姆帮这件事,在金三角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帮派,甚至没有自己的地,以前是给其他帮派做代加工厂为生,然后收取一定产出物做为加工费。
后来他们的老大觉得总做代工不行,于是自学成材,研究各种化合型毒品。
就在灭门前一天他们刚刚偷到了郑益宁的冰毒配方,想要做化合物发财。
郑益宁知道是他们干的,只是他自己挨的那一记枪伤还没好,暂时还没有空腾出手去解决这事,正在到处摇人、设计谋、做规划。
嘎嘣一声,昆普罗姆帮没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郑益宁十分惊讶,得知是猛虎帮干的以后,又觉得非常合理。
至于那个出现在地面上的死男人,谁关心他到底是余梦雪现杀的,还是地上捡的。
唯一所知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郑益宁派人带着礼物上门,对余小姐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送礼的人回报说余小姐不在,她出去了。
王雪娇去看她的地,现在,她的地上长着巴掌那么高的小苗,是水稻,只有水稻长得特别快,而且不畏百草枯,虽然不挣钱,不过多少能收获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强,等适合种罂粟的季节再下种。
金三角的雨水丰沛,天气又热,这里的水稻能长三季,碾出来的米没有什么粘性,做炒饭还可以,单吃就很不美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像在贵州的山区里,如果遇到一场小旱,水稻就要歇菜,只能加急补种荞麦,难吃归难吃,无饱腹感归无饱腹感,好歹能收获一点,总比饿死好。
主粮不赚钱,还是得种经济作物,不过,那也是明年的事了,先这样吧。
要是能把跟中国相连的那片地区也划拉到猛虎帮来,然后种咖啡和茶叶,然后用一个好友故事包装,参加国际比赛,拿奖,找找销路,比如能加入银行的存XX元送咖啡的活动,以中国那么大人口的体量,光是走这条道就够了。
云滇小粒咖啡自从在国际上拿奖之后,豆子的价格也是飞速飙升,种植成本却没有提高多少。
未来可期啊~
想到这里,王雪娇心情大好,忍不住扬起嘴角:“嘿嘿~”
站在王雪娇右侧的西苏里见老大看着一片根本赚不了什么钱的水稻田居然笑出声,心里直打鼓,传说中,余梦雪一笑就要杀人。
她要杀谁?
关键时刻,还得是小白脸能给予情绪价值,站在王雪娇左侧的张英山适时开口:“主公为何发笑?”
王雪娇摸着下巴:“我笑那诸葛无谋,周瑜少智……不是……我笑昨天那个人,如果被埋在田里,只能肥一小片土,不像现在,我们把他们的厂房和地皮都拿着了。”
跟在后面的一个堂主激动地挥着胳膊:“对!孔子说,我们坐在河边,等待敌人变成尸体,日夜不停地飘过来!然后成为我们的武器!”
王雪娇双手插兜,认真思考了一下:“你是说,把尸体染上鼠疫以后,用投石机扔到敌人的地盘吗?”
“在这里不适用,投放尸体只适合围城战,这里没有围墙,得了鼠疫的人和疫鼠会跑出来感染自己人。”张英山冷静分析。
“嗯,说得没错,那就先不杀那么多人了。”王雪娇点点头。
西苏里和随行的几位堂主听得一愣一愣,金三角的杀人方式简单粗暴,从来没有这么多花样。
此时,他们深刻理解到,为什么早期从大陆溃退的国/民党残兵,也能把本地原来的武装力量给打得节节败退。
连余小姐这个从未真正见识过战争的三代说起怎么一大片一大片杀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何况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人。
相比他们,金三角的原住民就算举着AK,战斗力也跟峨眉山的猴子差不多,组织协调性甚至还未必比得上身经百战、掏兜无数的猴子。
王雪娇还去看了她的人,那些为她种地的农民,搁中国古代,应该叫佃户。
巴宾码头边的民房在王雪娇看来已经够破的了,这里更是破得厉害,有些人家的房子破得好像埃塞俄比亚的裸体部落一样,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棚子,地上是竹子编成的地席,晚上人就躺在上面。
这样的生活十分脆弱,气候稍微变化一点,他们就受不了。
如同冬天时常零下三四十度的东北人民听说香港降到十度,路边有流浪汉冻死的新闻,大惑不解:什么,十度那么暖和,居然会冻死人?
指望他们坚守赤贫,打死也不种罂粟,确实不太可能。
光有替代种植也不行,他们这不是没人管,是管的人他自己也不是好东西,指望着从毒品生意中渔利,替代种植还是不如种罂粟能赚大钱。
旁边有这么几个摆烂躺平的邻居,禁毒工作还能坚持进行,中国也确实努力了,要是想再努力一点,就只能把它们全收下……不过收也不那么好收,不然交趾郡现在就不应该叫越南了。
总之,不好搞。
王雪娇伸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挺好笑,连个木思槿都还没找着,就已经想着一统金三角之后怎么发展农业经济。
这是还没学会说话,就在想德国的博士毕业以后应该干什么工作了。
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中午出门,把猛虎帮的地盘转一圈,天都快黑了,还有几个地方没有看到。
“还有几个,不如明天去看?”西苏里请示道。
王雪娇看了看地图:“很远吗?”
“开车还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不算远,来都来了,一起看完吧。”王雪娇有强迫症,有工作挂在她的名字下面显示未完成,她全身难受。
金三角没有OA系统,但是……心里有OA,天下都是办公室。
这里都是低矮的小山,或者叫它丘陵也可以,看起来长得像一个妈生的,王雪娇觉得如果自己不幸落到其中某一片地里,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到最后一片属于她的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空的颜色如同蓝黑墨水,眼前的山与树是纯黑色的影子,山林深处什么都看不见。
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王雪娇仰头望天:“好漂亮的银河啊……”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银河尽头有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往那里瞧,却瞧不清楚,再抬头看天,余光部位确实有东西在动。
她知道,视网膜在微光的条件下,周边视觉就是比中央凹要强,肯定没错了。
王雪娇悄声问身旁的西苏里:“那里有东西在动,这边有老虎吗?”
西苏里摇摇头,这里是人类活动频繁的农业区,现在又是食物充足的雨季,老虎没道理会跑到这里来找不痛快。
不是老虎,也会是其他野兽,王雪娇不想跟野兽起冲突,反正野兽把罂粟田踩了,她也完全不介意。
但是,西苏里认为,现在正在他向余小姐展示他强大能力和工作责任感的时候,他拿起枪,跟几个人一起快步向前走。
王雪娇又不敢大声喊他回来,怕惊动了野兽。
便拿着车上的枪,也要跟过去,哎,来都来了,去看看也是好的,还没见过活的老虎呢。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几声枪响,中间还夹杂着几句话,听也听不懂,学也学不会,王雪娇连它是哪国语言都不确定。
王雪娇:“……啊,这么快的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枪声传来的地方跑去,张英山紧跟在她身边。
等到了地方一看,哦,不是老虎,是人。
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王雪娇低头扫了一眼,只见地上有铲子两把、被绑着的赤裸的女人一个,看样子已经死了、挖了一半的坑一个。
天气热,大家都穿得单薄,王雪娇指了指那两个男人:“把他俩的衣服脱下来。”
西苏里脱一个,一个跟班脱另一个人的,两人将衣服递给王雪娇,王雪娇将女人的身体盖住,却并没有松绑。
王雪娇皱着眉头:“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的地盘上埋人,不付钱就想学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西苏里叽里哇啦说了一通,对方回答了几句,西苏里又问,对方有问必答,完全没有死咬着牙不松口的意思。
“他们一定很便宜。”王雪娇站在张英山身边小声嘀咕,“打赌,我猜,这份订单不会超过三千泰铢,可能还是两个人对半分。”
张英山:“我猜是拿分红的,老板养的自己人。”
“为什么?”王雪娇打量着他们,没看出他们有什么老板自己人的特质,“老板的自己人这么快就投降了吗?还不如临时工?”
“先说赌不赌,赌什么?”张英山微笑道。
王雪娇伸手点他的胸口:“你也变坏了。”
“近朱者赤。”
“哼,你想赌什么?”
张英山想了想:“一个愿望。”
能是什么愿望?
摘下面具、十六岁生日来看我、借屠龙刀看看、不许跟另一个漂亮姑娘成亲……
不要紧,大家都这么熟了,就算是想看看她衣服下面穿的是什么,都没有问题。
王雪娇果断同意。
等西苏里回来,向王雪娇回报:
这两个人是苏嫣然手下的人,这个女人也是,但她同时也是昆普罗姆帮老大的情妇。
她前天晚上陪郑益宁过夜,临走的时候偷了郑益宁放在卧室里的冰毒配方,想要给老大,助力昆普罗姆帮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没想到,郑益宁很快发现配方丢失,大张旗鼓的找上了苏嫣然,苏嫣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对这个女人严刑拷打之后,她承认了自己是偷了配方,并且已经交给了昆普罗姆帮的老大。
还没来得及对昆普罗姆帮下手,它就没了。
“苏嫣然,哦,我记得,昨天来的,你记得不?她穿着旗袍,身材超好,感觉是能踩着高跟鞋打架的那种身材。”王雪娇用胳膊肘捅了捅张英山。
张英山低沉着声音:“记得,她是这里专门卖女人的,昨天她来参加晚宴,也是想扩展业务。”
“哦,老鸨啊。”王雪娇摸摸鼻子,突然对苏嫣然失去了兴趣。
虽然这里很穷,很多女人几乎没有出路,真·自愿卖的有不少,但是,一定也有不愿意卖的。
都在金三角混了,苏嫣然肯定不是那种手下的漂亮姑娘不愿意卖身,就送姑娘去学管账的老实人。
哎,难得长那么好看,身材那么好,还想跟她学习一下怎么练腿,真是……
王雪娇满心遗憾,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最后,她问了一句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两个人是临时雇佣来的杀手,还是苏嫣然的手下?”
“是苏嫣然的手下,处理自己手里的姑娘,没有必要再另外花钱雇人啊。”西苏里觉得这事非常的理所当然,非常正常。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有人雇外面的杀手来杀她,是因为雇主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清理门户还要花钱雇外人,那就没有必要了嘛,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王雪娇十分懊恼,不是因为输给了张英山,是因为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她认真的反思了一下,是先入为主,总觉得杀人放火的事,当然应该是找外人干,别脏了自己的手。
完全忘记了这里是金三角,没有警察,杀外人会被报复,杀自己人是天经地义,谁管你。
“叫上人,去苏小姐那里问问她想干什么。”王雪娇吩咐道。
西苏里拿起无线电台,开始摇人,同时招呼王雪娇和张英山:“我们现在过去,正好跟其他人一起到。”
在车上,王雪娇已经反思完毕,不死心地问张英山:“你也是因为想到杀自己人是可以不用花钱才会猜到的吗?”
“你想知道吗?”张英山故意逗她。
王雪娇恼怒地掐他屁股:“你又想换什么?”
“再换一个愿望,存起来。”
“换换换,快说!”王雪娇催促道。
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要是他提出什么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就赖!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警徽在上,曾局夏厅在旁,难道还能把她打死不成!
张英山的唇边绽出一个笑容,他平生用过的手段无数,查到的信息多如牛毛,都不及这次让他笑得如此开心:“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王雪娇不解。
“昨天的宴会,她来的时候,这两个人是跟她一起进大门的,就跟在她的左右,没有人会雇佣临时工参加这种活动,他们俩长得又不好看,不能成为装点她身份的首饰。”
真相竟然如此无聊……
王雪娇只知道来了一屋子人,记住了她讨厌的人、可能讨厌她的人、最有可能达成合作的人、最有可能认识木思槿的人,脸熟的只有屋子里的人。
脸熟且能对得上名字的还要再减半。
没资格进屋子的人,她更没关注。
苏嫣然也是因为本来女客就不多,再加上她长得好看,王雪娇就多看了几眼。
王雪娇忽然问:“昨天一共来了多少人?”
“主客二十七人,带来的保镖一共六十五人。”
“你不会把他们的脸都记住了吧?”王雪娇怀疑地看着他。
“嗯。”
“为什么!!!”
张英山奇怪地看着她:“你全没记住?”
“记了一点,没你记得那么多。”
“那一点人,是怎么记住的呢?”
“特别好看的、特别难看的、有特别标记的、感觉会欠我钱的……”
张英山点点头:“我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当做可能会伤害你的人来记,就记住了。”
坐在副驾上的西苏里再次为张英山掬一把同情的泪,这话说得,连他都疯狂心动。
这么能说会道的男人,怎么就连在余小姐床上过夜资格都没有呢。
这就是中国人说的“慧极必伤”吗。
车到了苏嫣然的地方,这是金三角难得的好房子之一,门口有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用中、老、泰、缅、英五国文字直白的展示了它的豪华,以及暗示了其同在的功能性。
取“金屋藏娇”的意思,可恶,娇是你配藏得吗!
大多数正常人在吃人的时候,会感到恶心不适。
王雪娇在这个专吃女人的地方,非常恶心不适,她冷冷地看着“金屋”两个字,心想什么时候把这敢犯了我名讳的破屋子给炸了。
西苏里和其他几个堂主经常出入这里,他们完全不能共情自己的老大,热心介绍起苏嫣然。
苏嫣然做的是高端生意,不伺候刮不出什么油水的小马仔,她卖的女人都经过培训,每人至少会说两国语言,最强的花魁还有会说五国语言的。
她们不仅生得漂亮,有些还颇有气质,据说这些是从小被苏嫣然看中,一直刻意培养,学习很多东西,平时不怎么见太阳,在紫外线很强的金三角也能保持皮肤的白皙。
王雪娇心里非常难受:天赋的难得美貌,努力学习得来的知识,最终让这些穷人家的女儿成为挂在有钱男人胳膊上,用来向别人炫耀的奢侈品,是一个可以明码标价、随便送人的物件。
金屋有头有脸的客人是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他们都是把人接到自己的地盘上去享乐。
免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摇人摇不着,摸武器摸不着,为了一夜风流把小命搭上,不值得。
毕竟曹操在宛城睡人,睡死了一个儿子,一员猛将的血亏事件,流传千古。
所以,现在金屋里的人,除了苏嫣然的手下之外,剩下的客人也都是猛虎帮可以随便得罪的。
最怂的几个客人已经提起裤子跑路了,其他的客人派保镖出来打探情况。
一见猛虎帮那黑洞洞的枪口,保镖都傻了。
王雪娇看着懵逼的保镖们,笑笑:“我今天是来找苏老板的,跟各位都没有关系,不好意思,吵着各位了,我先道个歉。”
西苏里把她的话翻译一遍,那些人知道不是来找自己的,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里也没法待下去了,一会儿万一扫射起来,子弹可不长眼,客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全跑了。
“余老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呀?”苏嫣然今天换了一身旗袍,花纹都是用金丝绣的,灯光一打,闪闪发光,富贵灿烂,如同旧上海百乐门的“大班”。
她的眼睛往地上一扫,看见跪着的两个手下,以及被衣服盖着的女尸,笑容稍敛:“怎么?我教训手下人,余老板也要管?”
“我不管,在我的地头教训,我就要管了。不如你自己问问他俩,想把这具尸体埋在哪里?”
苏嫣然跟两个男人叽里哇拉说了一通,西苏里小声翻译:“他们说埋在我们地里是天黑,看不清是谁的地,就随便埋了。”
“随便埋,怎么不埋在金屋的地下?反正杀的是他们自己人,难道还怕被谁看见不成。”王雪娇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苏嫣然大概了解清楚了,向王雪娇欠了欠身:“抱歉,手下人不懂事,误闯了余老板的地盘。”
“所以,苏老板想如何表示道歉的诚意呢?要是每个闯我地盘的人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走了,以后,我的房子岂不是人人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苏嫣然微笑道:“这两个人,请余老板任意处置。”
“用刀杀,我还得磨刀,要损耗磨刀石,用枪杀,我还得用子弹,苏老板是不是本来就不想要他们了,又不想付离职补偿金,所以把他们带着要处理的尸体一起送到我手上,想让我替你免费处理?”
王雪娇此时就是一个彻彻底底锱铢必较的商人。
这不是她小气,是应该立的规矩,请客吃饭再贵都可以,但是规矩里规定有一分钱,这一分钱就是必须收进来的,不收就是坏了规矩,一旦开了坏规矩的头,整个秩序都会崩坏。
苏嫣然优雅地坐下,问道:“那么,余老板想怎么样?”
“哦?要我先开价?那简单,我要金屋,这房子、这地,还有人,全归我,你,我就不要了。”
苏嫣然哑然失笑:“余老板不是来谈判的?”
这是要掀桌。
“你自己要我提条件,我提了,你又生气。”王雪娇摊手,靠在椅子里:“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在众多枪口的瞄准下,苏嫣然自然不会说出“难办那就别办了”,她点点头:“余老板真会开玩笑,这样吧,我愿意拿出五千美金给余老板压惊,怎么样?”
“嗯,五千美金够压我一个人的惊,被你这两个兄弟和死姐妹吓到的还有我的男人,要是他给吓软了,今天晚上我用什么?我的幸福,怎么也得值一万美金吧。
还有我的这两个兄弟,也都看见了,喏,这两百多位,晚上本来应该在家睡觉的兄弟,因为这件事都跑出来了,车马费都给吧……加在一起,给十万美金就够了。”
苏嫣然平静地听着王雪娇狮子大开口,等王雪娇说完了,她微笑道:“余老板还是不想好好谈。”
“苏老板也不想好好谈,你这金屋,离我那块地那么远,路上那么长的地方,哪里的黄土不埋人,非得开到我的地头,难不成我那风水特别好,种下去的尸体能跳出来变成僵尸?”
苏嫣然看着王雪娇的眼神里带着几许寒光:“难道,余老板是真的想要我这金屋?”
“是呀。”王雪娇悠然一笑,“自古以来,在窑子里能打听到的消息最多,脱了裤子的男人嘴都不严实,还总喜欢丢三落四,什么文件啊、地图啊,就没有不能丢的,我对听消息和捡东西可有兴趣了。”
“原来是这样。”苏嫣然了然,“你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消息?”
“哎,对了~”王雪娇毫不掩饰她的目的。
苏嫣然轻笑:“余老板,我这确实经常能拿到消息,不过,不是有了金屋就能拿到情报,要是没有我,那些能提供有用消息的人,说不定就不来了。”
“怎么?苏老板给他们下了毒,如果不定时来找你,就会气绝身亡?”
苏嫣然平静地看着她:“余老板说笑了,那种低劣的手段,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用的。
消息有很多种,有值钱的,有不值钱的,我相信余老板一定不想要不值钱的消息。”
“那当然,我看苏老板这里的姑娘们个个国色天香,只要她们都在,值钱的消息自然源源不断。”
苏嫣然:“姑娘漂亮,客人来了全带回家了,余老板要上哪里打听消息呢?他们信任的是我。”
“哦?你是某位大帅的夫人么?”王雪娇见识过第一夫人是交际花的八卦,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
苏嫣然居然承认了:“我是包将军的干女儿。”
包将军是割据势力的土皇帝,与他相比,坤沙只能算是个土匪,包将军从小在中国接受的教育,追求正统,把大本营稳扎在缅北,那里就是他的帝国,不像坤沙,一被泰国军追,就往缅甸跑,被缅甸军追,就往泰国跑,如同南下打草谷的游牧民族。
“包将军是李将军的旧部,李将军又是您的祖父余先生的旧部……算下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呐。”苏嫣然巧笑倩兮,眼眸流光。
王雪娇心里不屑:切,瞎攀什么关系,你家就算被诛十族,都诛不到我头上来,谁跟你一家人。
这只是她内心的想法,王雪娇的脸上露出大喜过望的模样:“真的吗?哎呀,怎么不早说。既然苏老板早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把人埋到我那里去?”
别以为攀关系,东拉西扯,我就把这事忘了!
苏嫣然无奈苦笑:“完全是误会,我只是让他们扔远一点,他们并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就自做主张,真是抱歉。”
反正,她完全是无辜的,她的指令都是正确的,都是下面的人执行坏了。
常见甩锅操作,不独她有,王雪娇面无表情:“好吧,那就不掰扯这件事了,什么十万五万的,就当刚才没说过,我问你一个人,木思槿,你知道吗?”
苏嫣然点点头:“知道,不过,我也没见过,她只会主动出现在她要找的人面前,你要找她?”
“是啊,不过,你没见过就算了,我未必要她才能搭上俄罗斯人。”王雪娇冲她笑笑。
苏嫣然疑惑:“你要找俄罗斯人?”
“苏老板这是开始套我话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余老板是想搭上车臣?”
王雪娇懒得回答:“找不到木思槿就算了,既然我们算一家人,那就谈谈家事,苏老板什么时候安排我和包将军见一面?算起来,包将军也是我的叔叔辈,唉,我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一直对他们那一辈的人多有孺慕之思,可惜,李叔叔却那样对我,我十分难过,希望包叔叔能对我好一点。”
苏嫣然心里也在冷笑,这就已经“包叔叔”上了,真是会攀关系。
“我尽快安排,不知余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只要包叔叔有空,我这个做小辈的,随时都有空,天大的事都没有见包叔叔重要。”
王雪娇剑拔弩张的来,悄无声息的去。
苏嫣然冷漠地看着两个手下,用缅甸语说了一句:“这点事都办不好,滚出去。”
两人赶紧抬着尸体出去,重新掩埋。
回到屋里,桌旁赫然坐着一个男人,是郑益宁,他微笑地看着苏嫣然:“她没有怀疑吧?”
“如果她怀疑,我还能活着回来?”苏嫣然扬唇一笑。
郑益宁好不容易得到了制作冰毒的配方,但是手里的设备有限,他急于做出大批量的货,所以想要得到昆普罗姆帮的工厂,他故意在喝酒的时候吹嘘自己的配方如何了得,只要那张纸,就能称霸整个金三角,那个女人便迫不及待地下手了,她偷到手的当然是假的。
郑益宁的人就跟在她后面,只要她走进昆普罗姆帮,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
然而,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王雪娇。
猛虎帮的车上装着尸体和火箭炮,一秒都没耽搁,直接炮轰,这边在炮轰,那边尸体才从车上抬下去,真就是装都不装。
郑益宁把那个女人杀了灭口,又觉得王雪娇这招用尸体做为借口开战的理由很不错,原想悄悄地埋了,只在身上留了一个有她照片的小项链,等着某一天,需要名正言顺对猛虎帮动手的时候用,结果……又被王雪娇发现了。
“这个余梦雪,怎么阴魂不散,无处不在。”郑益宁摇头叹息。
苏嫣然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
郑益宁笑着起身坐过去:“我一直很奇怪,我弟弟明明长得比我好,怎么你就非看上我了?”
“因为你身上有股心气,执着、坚定,挨一枪都不叫苦,还在想怎么把配方生产出来,这是益静没有的,我就喜欢你这股劲。”苏嫣然摸着他的肩膀,“我会帮你的。”
郑益宁搂住她的肩膀:“你真要把余梦雪介绍给你干爹?”
“介绍呀,每天见我干爹的人多呢,个个都自称是旧部的后人,我干爹对付这种人,可有办法了,我就想看看,她那张脸,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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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帮,别墅。
“你真要去见包幼安?”张英山问道,这个缅北土皇帝,国内关于他的情报挺多,他对中国的态度确实也挺友善,但是,对中国友善,不代表会对金三角的毒枭友善,金三角毒枭那么多,个个友善,善不过来。
“嗯,坤沙手里有几万人,我手里就两千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王玄策打印度,也不是真的是他一个人打的,他还向尼泊尔借兵的呢,我也要借兵。”
张英山怔怔地看着她:“你要打坤沙?我们不是来找木思槿的吗?”
“你还记得你出来的时候向叶诚保证过,这次绝不节外生枝,直奔目标吗?”
王雪娇点点头:“记得啊,木思槿只找她看得起的人,我得让她看得起,种种地,运运毒,我都看不起我自己,我得干一票大的,她就找来了。”
张英山:“……或许,我们这次真的应该请示一下叶诚?”
“嗯。”
要见大人物了,确实得请示一下,潘汉年不就是因为见了汪某人没报备,惹出的泼天大祸么。
首先,发个电,问问小金佛,苏嫣然到底是不是包幼安的干女儿,别是个诈骗犯。
很快就得到回复:是。
寸克俭看着王雪娇的电文,十分困惑,很想问她想干什么,但这不是他应该问的,他的职责是提供金三角的情报给所有需要的同志们做为决策依据,而不是问别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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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诚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看透了王雪娇的实质,没什么,就是一个运气不错的小姑娘,反正人又不是她杀的,再说,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为了得到敌人的信任甚至可以互相揭发同志是卧底,只求保住一个继续执行任务。
原先担心王雪娇,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执行过这么高级别的任务,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知道她是有分寸的,叶诚觉得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主动联系她,要她说清楚了。
要给同志足够的信任,这样同志才能有足够的主观能动性……
秘密专线响了,叶诚接起电话,听见对面传来的是王雪娇的声音,心想,是不是又杀人了?
哎,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王雪娇:“我可能要去见包幼安了,行吗?”
叶诚一愣,问道:“你是说,缅北土皇帝那个包幼安?”
“对。”
“为什么?这与木思槿有什么关系?”
听了王雪娇的解释以后,叶诚缓缓问:“你是为了捉一只老鼠,要把整个家都拆了吗?”
王雪娇苦恼地抓抓头:“不算吧,但是我找不到她啊,我连消息最灵通的妓院都去了,人老板都说没见过,我觉得,是我现在的档次太低了,她看不上我,为了让她看我一眼……”
“你就要把金三角的天都给变了?”
“也……不是不行吧……反正,坤沙又不是什么好人……”
王雪娇的声音越来越小:“要是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呗,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木思槿哇,我是不是会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呀。”
叶诚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根据可靠消息,包幼安虽说是土皇帝,但是各种行为都是亲中,且很在意国际社会对他的看法,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从某种层面来说,把他看成是一个国家的元首都可以。
王雪娇也不知道什么国家机密,她甚至与小金佛都只是电台联系,她就算遇到威胁,决定变节,也不会对系统造成重大损失。
不如就让她去试试,也许反而能收到意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叶诚拍板同意:“好,你去吧。”
本以为这事到此结束,然而,王雪娇还有一个要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您地位比较高,见的都是大领导……”
叶诚心中疑惑,根据夏厅的描述,王雪娇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知道拍领导马屁,什么话都敢说的人,怎么这一反常态的捧起他来了?
王雪娇继续说:“……肯定知道应该怎么给大领导送礼吧,劳烦您给指点指点,我去见包幼安的时候,应该拎点什么去比较合适?”
她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
她不觉得送礼有什么问题,国与国之间还送礼呢!
给印度人送黄牛皮做的相框,给英国人送百合花,给中国男人送绿色的帽子,给虔诚的基督徒送一个写着13的东西,那不就是吵架嘛……
送礼是一门艺术,要好好学、认真学!
叶诚:“……”
如果不是夏厅提前打了招呼,他绝对相信,王雪娇就是在拐着弯地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