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半小时后,木思槿才慢慢醒来,她声音很轻:“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直升机的声音?”
张英山沉声回答:“城外东北角的位置发生爆炸,应该是中国工程兵的营地。”
木思槿挣扎着想起来,无奈王雪娇绑得实在太仔细太结实,完全是按照运输珍贵水果的思路,把所有能动的部分,都用毛巾或布裹紧,根本挣脱不掉。
“那是你们的人?!”木思槿厉声问道。
站在窗前的王雪娇转过身,满脸困惑:“啊?”
木思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跟这个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的女人实在没话可说。
王雪娇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木思槿对于维和工程兵大营被炸的事情非常在意,而且她并不得意于轰炸成功,更多的是紧张和担忧。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被炸的是你的人?”王雪娇问道。
木思槿陡然睁开眼睛:“你呢,你又站在哪一边?”
王雪娇又在窗台边趴下来:“嗯……我哪边都不站。”
她在心里飞速打算着,到底是谁炸的,后面还会不会来,人员伤亡怎么样,缺不缺药品。
怎么样才能在确保木思槿不逃跑的同时,把自己关心的事情都打听清楚。
木思槿忽然开口:“你既然与包幼安关系不错,应该也是与中国合作的一方?”
“哪里有好处,我跟谁合作,谁给我钱,我帮谁。”王雪娇一脚踮在地上,晃来晃去,十足的痞子作派,任是谁见了,都不相信她是吃皇粮的……
要吃也吃的是六十年前的皇粮,鬼子来了“给太君带路”,八路来了“给八爷带路”的那种。
木思槿语气坚定开口:“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如果你能给我两天,不,一天时间,我可以给你一百万美元。”
王雪娇笑嘻嘻地看着她:“大!方!”
张小强企图收买狱警帮他送信,开价十万人民币,这可是一百万美元捏~
王雪娇开开心心地笑着答应:“我只有一个小要求,我先付款!要现金、旧钞、不连号、外加一辆加满油的汽车!!!”
中国要抓木思槿,说明木思槿不是中国一方的。
不是中国一方的,那就是美国一方的。
是美国一方的,那行事作风就一定是美式的。
美式作风……就问美国人悬赏有支付过吗?不管是卖了萨达姆的保镖,还是是卖了本拉登的医生,或是卖了路易吉的麦当劳员工,他们统统没拿到钱!!!
王雪娇宁可相信张小强的同伙在收到张小强的信之后,会立马给送信人十万人民币,也不相信木思槿会在得到一天时间之后给她一美元。
对王雪娇的“小要求”,木思槿十分无语,她被绑着,全身上下就三四百美元,更别说还要加满油的汽车。
而且,余梦雪这要求怎么听着这么……这么变扭?
是余梦雪在回到金三角之前干的副业?
木思槿咬咬牙:“余小姐,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不管付钱给你的人是谁,他们与谁敌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短暂合作的时候,你就没想过在你的老板跟我合作的时候,你被当作礼物献给我吗?”
王雪娇痛快回答:“想过呀!你喜欢喝咖啡,还是喜欢喝茶,我现在就开始练。喜欢喝奶茶,我也能做甜咸两种口味的~我做的可好喝了。我还会做小蛋糕,你喜欢吃哪种,我都给你做。”
木思槿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次在三方会谈的时候,她看见余梦雪趁着休息悄悄溜去拿小蛋糕,还以为没人注意她,飞快地往嘴里塞,一口一个,木思槿当时还真诚地替她担忧了一下会不会被噎到。
当时,王雪娇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埋头飞快地吃了三个,似乎多吃小蛋糕,比多吃地盘更重要,木思槿以为猛虎帮做出的事情都是由余梦雪身边的谋士们做的决策,余梦雪只是一个如刘禅一般的听话宣布人而已。
甚至其他帮派的人都说余梦雪就是一个傀儡,身边的谋士操纵她,为自己谋利,而她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什么都答应。
以前,金三角其他帮派吞并其他小帮派,目的是有更多的人力,在更多的土地上种植更多的罂粟,卖出更多的毒品。
猛虎帮吞并了十几个小帮派之后,干的事情却是修路、修桥、打井、盖学校,地确实是种了,但种的是根本赚不到大钱的稻米。
余梦雪说的理由倒是很冠冕堂皇:“人都他妈的饿死了,谁给老娘干活?孟加拉虎吗!”
看起来很不科学,也被金三角的其他土皇帝嘲笑。
但木思槿打听到余梦雪从小就在欧洲留学,又觉得这么干挺合理的。
欧洲有一众大缺大德的殖民者,坚定着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操作,割韭菜必刨韭菜根。
但是,中间也有一个奇葩——德国。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余梦雪会摒弃了西班牙式的杀杀杀,英吉利式的挑事挑事挑事,选中了“只要跟我混,我就先投资”的德意志式的道路。
也许,余梦雪是真的想当金三角之王,而不是捞一票就跑。
毕竟,余梦雪的爷爷的老板做梦都想着反攻,而不是真的雄踞宝岛就不回来了,中国人对于“统一”这件事,是有执念的。
木思槿以为余梦雪自己没什么决策能力,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这次余梦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余梦雪在帮摊主大妈搬箱子,让她误以为余梦雪是摊主的帮手,没有提防,她也不至于被抓住。
木思槿问道:“那场爆炸,是你希望的吗?”
“对我来说,没好处,也没坏处,对我来说,就跟打个雷差不多,你说我希望打雷,还是不希望打雷?”
“如果,我说对你有坏处呢?”木思槿慢慢说。
王雪娇走到她身边坐下:“什么坏处?”
“被炸的不是中国工人,而是联合国派出的维和部队。你在中央市场转了那么长时间,你的脸早就被人记住了,你在爆炸前一天到,在爆炸后离开,只要稍微调查一下,所有的疑点都在你身上,你还能过安稳日子吗?”
王雪娇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把中央市场也炸了?杀人灭口?”
这句话把木思槿给弄不会了,她十分确定余梦雪不是炸维和工程兵的幕后黑手,这不符合猛虎帮的利益。
可是,什么叫做“也”炸了。
木思槿决定做最后一搏:“你绝对不是仅仅满足于现状的人,不如这样,你把我放走,我给你一个情报,你拿去送给中国人,换取将来与中国合作的机会。”
“你要是随便编一个情报,我哪知道是真是假。”王雪娇不为所动。
“我说的话,都可以求证。这次的爆炸,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一直到大选结束。”
前面木思槿不管说什么,许什么好处,王雪娇都可以不为所动,当她是胡说八道。
她说的这句话,王雪娇不得不当真。
就如同航空公司接到匿名电话说某趟航班上有炸弹,哪怕是“诈弹”,也必须让已经进入跑道的飞机撤回来,对整架飞机进行检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雪娇冲着木思槿一笑:“谢谢你的消息,我这就把你这消息告诉中国人,你安心地待着,等我通知完,就会带你走。”
哼哼哼,别以为就美国人会不支付悬赏,这事张仪早就对楚怀王干过啦!!!
王雪娇决定写封信,找个本地人帮忙送到维和工程队的大营里,省得她还得回答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之类的问题。
她唰唰地写了一行大字:
“大选之前,还会袭击,小心点!!!”
王雪娇把信叠了叠,装进口袋,收拾打扮利落,对张英山说:“你留在这里盯着她,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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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娇找了几辆TUTU车,一听说她要去维和工程部队大营,司机师傅们一齐摇头:“NONONONO~~”
然后一脚油门就跑了,加钱都留不住他们。
王雪娇拦下第五辆车,这次她先上车,再说目的地,司机想拒载:“Nononono……”
王雪娇冲着司机挥了挥一百美元:“Go……”
司机:“……Noproblem!!”
王雪娇:“……咦?”
这么快就放弃原则了吗?
快到的时候,王雪娇感受到了司机们为什么不想去。
路面被炸得破破烂烂,路边有房子的阳台被炸掉了一半,晒在阳台上的衣服被压在废墟里,有些地方还冒着黑烟。
王雪娇跳下车,司机一个大拐弯,眼睛一眨,TUTU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这里乱成一团,连做生意的TUTU车司机都不愿意来,更别提其他当地人了,王雪娇的计划破灭,只好亲自上。
要是把信扔到没人的地方,一阵风吹吹就不见了,得往人多的地方扔。
人确实很多,工程兵们在处理昨天被炸坏的地面和营房,好几处人员扎堆,他们戴着头盔,正在热火朝天的把碎掉的水泥搬走。
王雪娇不想让人看见她,她先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把石头包在信里,扎好。
这个距离,看起来好像很容易被抓住,还是得站远一点。
王雪娇想起当初韩帆是怎么把肉扔到战斗机上的,对,要找个楼。
旁边的楼看起来都有战损气质,王雪娇寻思着,多她一个不多,应该不至于就马上倒了吧。
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容易藏人的楼顶,王雪娇飞快跑上五楼,瞄准位置,扬起手,刚要把石头往下丢,忽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王雪娇猛然转身,只见一个扛着火箭炮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跟她大眼瞪小眼。
楼下就是军营,端着火箭炮跑楼上来,还能是什么原因……王雪娇下意识先把手里的石头扔出去,提醒下面的人小心。
石头飞快地坠落,并精准砸中人群里的一只头盔。
“啊哟!”楼下传来一声惨叫。
工程兵们找到袭击的武器,并看见捆在石头上的纸,他们愤怒了:“这是恐吓信!警告我们小心点!”
他们抬起头,在附近寻找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并很快锁定了距离最近的两栋楼。
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说不清楚。
王雪娇想都不想,转身就跑。
扛着火箭炮的男人上来就是为了再次袭击,没想到,他看中的风水宝地有人捷足先登,先登就先登吧,都没拿什么像样的武器,拿石头砸人,企图砸穿头盔?这是哪里来的穷困杀手。
他一肚子火,但也没办法,现在针对大楼的搜查队伍已经过来了,他就一个人,做不到与这么多人对抗。
他也只能将火箭炮往地上一扔,跟在王雪娇后面跑。
他被发现了,身后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叫嚷:
“有人!”
“那边!”
“追!”
他听不懂,但听着脚步声是向自己跑来的,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雪娇听得懂,她跑得更快了。
工程兵,也很能跑啊!
王雪娇觉得身后“轰隆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太棒了,前面有一辆摩托车,车钥匙还吊在上面!
王雪娇加快脚步,向摩托车奔去。
一个男人加快脚步,掠过她身边,抢先一步跃上摩托车,正要发动,忽然,他感觉身后猛地一沉,有人蹦上了摩托车的后座,还踢了他一脚:“Gogogogogo!!”
他转过脑袋,发现是刚才那个女人,摩托车带两个人会比只带一个人慢,他伸手企图把人推下去,忽然一把匕首顶在他的腰上:“Goordie!”
这个女人下手真狠,她的匕首不是小玩具,是真的能见血,他已经感觉到腰上皮肤的刺痛。
眼看着中国工程兵们快赶到了,身后的这个人只想逃,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男人没办法,只得发动摩托车。
等逃出一段距离,王雪娇打算威胁这个男人把车停下,然后她自己溜走。
男人的摩托车一转,进了一个岔路,这里有几个人和一辆车在等着,男人跳下摩托车,向前跑,转头指着王雪娇叽里哇啦说了几句。
其中一个人向前走了几步,用英语问:“你是谁?”
王雪娇:“我跟你们的目的一样。”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企图进一步的交流,无奈这位能问出whoareyou的兄台,英语水平大概也就到四年级为止,除了whoareyou?what’syouname?之外,也聊不出什么东西了。
会说英语的人指着王雪娇,示意她过来,上车。
大概是因为她干的事情比较像盟友,所以,这些人都没有绑她。
王雪娇知道,要是她想干点什么,就肯定会被暴打一顿,赤手空拳一对多,就算是男人,也没有胜算。
这是一个面包车,足够装得下一辆摩托车和所有人,没有人会发现刚才扔下火箭炮的摩托车手,以及悍然向工程兵头上扔石头的女人就坐在里面。
这段路不长,王雪娇努力想了半天,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刀——刚才还被没收了——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除了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那是从阿兰自知大势已去的时候,连着孔雀公主号一起送给她的,希望她能收养珍珍。
那枚戒指里有蚀刻的印记,对着光就能显形,凭借印记,可以与阿兰的老客户们搭上关系。
只是闻芷兰一直没有成功打入金三角,王雪娇也无从证实这戒指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用,也不知道这几位是不是闻芷兰的老客户。
听天由命吧。
车子停下,王雪娇被押下车,她抬起眼睛,向周围望去,破得一塌糊涂……跟金三角丛林里混得最差的部落差不多。
从车速和开的时间来判断,现在离金边最多五十多公里,啧啧,怎么破成这样。
路边有几个人在吃东西,左手托着芭蕉叶,右手在搓芭蕉叶里的糊糊往嘴里放。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也是豪杰,但是他们的精气神明显不那么豪杰。
穷不是问题,有信仰的人,不管这个信仰是人类之光还是人类之癌,哪怕是信飞天意面教的人听说中午吃海鲜意面,那精神也是棒棒的,双眼放光,全身充满力量。
这些人给王雪娇的感觉是很颓。
就好像一直在等拆迁的人,为了能多捞赔偿款,砸锅卖铁,把家里的房子加盖了好多层的违章建筑,而且还因为拆迁只讲面积,不讲实际质量,违章部分根本无法住人,结果突然通知拆迁改道……就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气质。
王雪娇对柬埔寨反对派一直没什么太深的概念,只知道他们一直在杀杀杀,前期中国支持过他们,结果他们反苏去了,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再然后,他们做事太绝,现在连美国都不理他们。
本以为他们会像“基地”或是卡大佐一样,五常看不起他们,他们也看不起五常。心里有火,眼里有光,拿出志气,像卡大佐一样,干翻五常!
然而,就路边这几个小兵的状态……连干一碗五常大米的气质都没有。
从下车的地方,一直走到房子的短短十几步路,王雪娇已经感觉到他们整体的精神状态了。
这个组织真的有一种希特勒形容苏联的气质:就是一栋破房子,踢两脚就塌了。
还没进门,王雪娇就听见屋里在吵架。
语言不通再吃大亏,王雪娇只能听个语气,以及从身旁的人判断吵架的激烈程度。
就连押送她的人都不敢进门。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抬手敲门,生怕成为被牵连的炮灰。
王雪娇压低声音:“theyfinish,wego?”(等他们吵完,我们进去?)
四个毫无语法的单词,言简意赅地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居然就真的这么静静的、悄悄的、带着王雪娇转身离开房子。
走在前面的人在芭蕉树下坐着,满眼忧虑地看着窗户,小声地跟身边的人聊着什么。
在这等着实在无聊,一无聊,王雪娇就觉得手痒,得干点什么才好。
于是她站起来,蹦跶着去够长在枝头的芭蕉花。
“哐啷!!”
一只铁杯子打破了窗户玻璃,依旧以破竹之势向前飞行,眼看着就要打到坐在地上的人的脑袋。
那人看见了,但下肢盘着坐在地上,根本来不起躲,只能等着挨一下。
忽然,一条腿从旁边冒了出来,对着铁杯子重重踢了一脚,改变力的方向,让铁杯子撞碎了另一侧的玻璃窗之后,直飞进屋,屋里传来“啊!!!”一声。
下一秒,屋门忽然打开,一个男人捂着脑袋站在门口,气冲冲地对着门口叽里哇啦一通喷。
旁边的人齐唰唰地指着王雪娇,嘴里发出同一个声音,虽然听不懂,不过王雪娇猜测,应该是“她干的!”
那个男人眼神凶恶地瞪着王雪娇,王雪娇右胳膊怀着一片大大的芭蕉叶,上面摆了她刚才努力掰下来的芭蕉花,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男人说了一堆话,那个跟王雪娇在楼顶上与她狭路相逢的人回答了几句。
男人指着王雪娇,对着门偏了偏头:“comein。”
你礼貌吗?连please都没有!
你甚至都没有穿西装!!!
王雪娇就这么捧着偷摘的芭蕉花走进门。
在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打扮相对洋气一点的男人,也在打量着王雪娇。
这个男人的英语带着柬埔寨风味,不过问题不大,比阿三的英语好理解多了。
王雪娇与他交流的很顺畅,被王雪娇敲中头的人叫波明,英语好的男人叫宋托。
这两人都是反对军的头目。
王雪娇不知道他们对毒品的态度是什么,但是,她依稀记得此时的柬埔寨上下,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亲中的、亲美的、谁都不亲的……都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天命的化身。
毒品这种东西……正义使者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为免被制裁,王雪娇便说自己是军火商,听说他们想夺政权,于是来这里,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参加“先用后付”活动。
“军火商?那你为什么要攻击中国人?”宋托很不理解。
王雪娇一边剥芭蕉花,一边说:“因为他们只买护具,我赚不到钱啊。我攻击他们,他们才会知道,一味防守是没用的,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就会从我这里买很多很多武器。”
“我的反坦克炮、防空炮、远程火箭炮就都有买主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是不是以为我在吹牛?知不知道非洲有个叫苏丹的国家?知道他们内部也在分裂吗?别看他们南边的地盘比北边小那么多,照样跟北边打得不相上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我~~~”
王雪娇的神情充满自信和骄傲,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在王雪娇的口中,南边的黑人政权能跟北边的阿拉伯政权相抗衡,就是因为她弄来了最先进的武器给南边,才能让地盘很小、战略没有、战术垃圾的苏丹南部一飞冲天。
“国际社会只会支持胜利者。只要能赢,说什么都是对的!有强力的武器,最重要,你们要不要在我这里买点?先用后付,绝对划算,不会吃亏的。”王雪娇拿起第三个芭蕉花,慢条斯理地把花瓣一点点撕下来。
宋托看着她,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不是假话?”
王雪娇摘下戴在右手中指上的透明宝石戒指,将宝石放在阳光下,一个复杂的花形徽记投影在墙上。
她的语气无比自豪:“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这朵花代表着什么!运输准时、质量优秀、价格便宜!从北美到南美,从欧洲到南非,俄罗斯到苏门达腊,都有我们公司的客户。”
宋托虽然还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既然是先用后付,他们也真的缺军火,他还是狠狠的心动了。
他还想了解一些细节,无奈涉及到大量专业名词,且不说王雪娇的词汇量不足,宋托也很困难。
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宋托让手下拿来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高棉语——英语词典》,哐哐翻,然后指着一个单词给王雪娇看。
巧了,王雪娇不认识这个英语单词……
她需要一本《英汉词典》,然而这里没有英汉词典。
动词和形容词还可以用肢体语言努力一下,名词就如同数学题,说不会,就不会。
整个寨子里会英语的人都被拖来支援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双方痛苦地挣扎了二十多分钟,宋托决定放弃了:“等等,我们去找个翻译。”
“再买点肉回来。”王雪娇指了指桌上已经被她撕开的芭蕉花,“我可不能白来。”
被派出去的人怔怔地看着她,他们都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正常的东西了,还吃肉???
波明和宋托也一起看着她,显然没有打算掏钱请她吃肉的意思。
真没出息,好歹是曾经的掌权者,现在居然混到连肉都没得吃的地步。
吐槽归吐槽,掰了这么多芭蕉花,总不能浪费了,虽然芭蕉花凉拌也好吃,但是,到底比不上炒肉。
王雪娇掏出一百美元递给那个被派出去的小子:“全买肉。”
营地里负责做饭的人嘀咕了一句,懂英语的人翻译了一下:“花太少。”
“这不还有花嘛……”王雪娇指了指小屋旁边满满的野芭蕉树。
王雪娇又拍出一张一百美元给被派出去的小子,她大声宣布:“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芭蕉花炒肉,肉钱,我出!芭蕉花,就要麻烦你们自己动手了。”
先前被她吐槽毫无精气神的人们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一个个无比积极地扑向芭蕉树,用力将粗大的花枝掰断。
然后在王雪娇的指挥下,他们将外面两三圈老花瓣撕下来,再一根一根将花蕊剥去,很快,便是一大盆干干净净如金针菜一般的花瓣。
王雪娇借了伙房的锅,煮了一大锅水,水开了以后,把芭蕉花瓣放进水里,快速地焯一下,再倒出来,用凉水清洗,用手用力的把煮过的花瓣挤出水。
又煮了两回,挤水,伙夫抱着胳膊看着她折腾,嘀咕了一句:“真麻烦。”
他们这里也吃芭蕉花,但是从来不会吃得这么精细,这么多人,随便糊弄一下肚子就行了,哪有时间一根一根的清理花蕊。
再说这边的人也都不爱吃,之所以刚才这么热心,完全是因为他们想吃芭蕉花炒肉里的肉。
好久没吃肉了,哪怕炒糊了,只要糊得不过份,他们都能吃得下去。
王雪娇和在营地将士们盼啊盼,从中午一直盼到黄昏,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消失在芭蕉林的后面,天空从金色,变成红色,变成幽蓝色,再变成黑色,再到满天星斗。
现在,王雪娇不仅对他们的战斗力没有期待,对他们的凝聚力也不抱希望……那哥们儿是不是卷了她的两百美元翻山越岭逃向泰国啦!!!
王雪娇十分恼怒:别让我逮到你!!!让我找到你,你就完啦!!我要把你打得扁扁的!为我的芭蕉花炒肉报仇!
伙夫们放弃希望,转身去给大家做糊糊饭。
糊糊饭做好了,买肉顺便找翻译的小子还没有回来。
那个差点被铁杯子砸到头,被王雪娇救下的人为王雪娇端了一份糊糊饭过来。
他不会说英语,腼腆地笑着,双手捧着翠绿的芭蕉叶递给王雪娇,比划了一个往嘴里扒拉的姿势。
看着那糊糊,王雪娇真的不想吃,但这是人家双手捧过来的唉……王雪娇示意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她看着那颜色可疑的糊糊,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颜色更加诡异。
刚才她亲眼看着糊糊是怎么做出来的,其实,单就食材来说,还比较正常,不知道怎么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就变成糊糊了。
以前在柬埔寨旅游都没吃过这种糊糊,就当完善人生体验了,只要干净又卫生,别让她在这种地方拉肚子,就没有不能吃的。
王雪娇闻了闻糊糊,用舌尖点了点,味道没有想象的那么逆天,就是有点酸辣味。
再转念一想,本地人不拉肚子,不代表自己这个游客不会拉肚子。
印度人能喝恒河水呢,喝了啥事没有。
中国人喝一点融了生自来水冰块的可乐,就化身喷射战士。
白种人连刷牙都只能用矿泉水。
王雪娇悄悄将糊糊在芭蕉叶上抹均了,然后将叶子折了折,像别人一样,扔在不远处。
直到深夜十一点多,有人都睡下了,远处才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
汽车停下,车门猛然被打开,被派出去找人的小子大呼小叫,营帐里原本应该睡下的人诈尸般的跳起来。
他们围着汽车的后车厢,七手八脚把两整头已经被宰杀好的猪抬了出来。
这种猪是本地猪,最多两百斤左右,跟能长到五百斤的约克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个营地大概有一千多人,就这四百斤肉,去掉骨头去掉肘子之类的东西……也就只能切成肉沫,随便凑合吃两口得了。
大家都去看猪了,没有人在意副驾驶座上有一个女人自己开门走下来,她看着挤在后备厢的人,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就知道吃。”
此时波明和宋托都睡了,要聊事情,也只能明天再聊,本应带她去她房间的人也不见了……也围观猪肉去了。
“无组织无纪律。”女人冷哼一声,说着,也走进人圈,当她看见在分猪肉的人是谁的时候,不由一愣,拉着那个带她来的小子问道:“是要我给她做翻译吗?!”
“对!”开车的小子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眼睛粘在猪肉上了,摘都摘不下来。
王雪娇也看见了女人,脸色骤然一变,扔下刀就要过去,她先被伙夫揪住,问她这肉要怎么切?
这么多人看着呐!!!
这么多人都睡下了,又都起来了,是图啥!总不能是跟生猪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吧!那不得让它们入腹为安啊!!不然今天晚上猪的灵魂不安,在营帐里上蹿下跳怎么办!
王雪娇用双手胡乱比划了一个动作,她只想赶紧抓住木思槿。
伙夫还是不明白,不知道是胡乱砍成肉块,还是砍成什么别的东西。跟王雪娇大眼瞪小眼。
“有翻译,有翻译!”开车的小子把女人推到前面。
大家发出欢呼,伙夫们也都双眼闪着星星眼,无比期待地看着她俩。
木思槿上次做翻译,谈的是金三角与五常、东盟、独联体各国的关系、世界局势、全球资金链、不同领地的基础建设与民生措施……
她再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次来是为了烹饪大业,肉,要分部分,合用的部分细细切做臊子,辣椒切成圈、大蒜剁成泥……其他的部位,或煮汤,或炖熟。
本来王雪娇是想亲自掌勺,现在看着应该被绑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哪还有心思掌勺。
把该交待的交待清楚了,王雪娇便拉着木思槿到芭蕉林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猪肉身上,没有人在意这两个女人在干什么。
“怎么,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木思槿悠然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看着她的眼睛:“他是不是被你杀了?”
“如果我说是呢?”木思槿扬唇一笑。
“没什么,等你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后,我就拿你祭他。”
木思槿不由笑出声:“有意思,你居然没有想着现在就杀了我为他报仇?看来,你们的感情不过如此。”
“是不是等我一走,你就使计骗他解了绳子?这么容易上当的傻子,我才不会喜欢他,影响后代智商。”
王雪娇语气平和,甚至还带着点调侃。
木思槿微笑:“那你可冤枉他了哦~我要上厕所,他都不让呢,真是一个狠心的男人。不过,再狠心的男人,被六把枪指着头,也不得不乖乖听话了。”
“哟,六把啊,这么多,那他的脑袋应该已经被打烂了吧。可惜了他那张脸,你可得赔我。”王雪娇不以为意地轻笑。
扶着芭蕉树右手的四根手指深深地抠进了树皮,纤维嵌在指甲缝里,她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王雪娇的嘴依照本能惯性,跟木思槿唇枪舌剑。
如果不是她去工程队报信,天一亮就会马上离开柬埔寨,不管是往泰国走,还是往老挝走,她都能马上找到人在边境上接应她。
可是她能不去报信吗?工程队的电话线已经被炸断了,如果自己打电话给大使馆,让大使馆再辗转去通知他们,那枚火箭炮就已经对着人群打过去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王雪娇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只能责怪自己,如果来之前可以先托人买下一辆车,就可以把木思槿抬到车上,带着木思槿和张英山一起走,先报信,再离开边境。
为什么没有想到?为什么没有想到!
她买劳斯莱斯,叶诚都批了。
何况是随便买一辆车,猛虎帮的保险柜里就能掏出来的钱,连向叶诚汇报都不必。
她根本不缺买车的钱,更不缺加油的钱,她会开车,张英山也会开车。
如果有自己的车,只要把写了信的石头扔出去就可以了,哪怕是摇下车窗,对着他们大喊,等他们听清楚了,踩下油门,就可以离开。
这就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吗,因为自己没有想到要在这里长时间待下去,压根没想到需要花钱,但更安全便捷的解决方案。
悲痛、后悔,已经占据了王雪娇的意识。
“你在发抖。”木思槿冰冷的声音在王雪娇耳边响起。
王雪娇木然回答:“这么晚了,温度下降。”
木思槿笑笑:“那你把手指卡在树里,是为了保暖吗?”
王雪娇淡淡吐出两个字:“捉虫。”
“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王雪娇:“等我干完,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木思槿轻声叹息了一句,“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不过,很遗憾,你这次的任务不能完成。放心,上头不会怪罪你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失手的。”
王雪娇歪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你们两个,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一点重手都没下,你的这张嘴,还让我混乱了一下,不确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个小伙子,呵呵呵,到底不是一个真毒枭,心慈手软,本来他有机会带着我离开,看到来接我的人手里劫持了一个孕妇,他就不敢动了。”
“是啊……跟了我这么久,心不狠,手不辣,真是废物。真得谢谢你帮我下了决定抛弃他,不然看那张脸,我都舍不得呢,现在可好,那张脸没了,我也不用再惦记。”
木思槿突然抓住王雪娇的右手腕,将她手从芭蕉树上挪开:“好了,他没死。”
“残了?”王雪娇不敢抱有任何美好的期望,只要抢先往最坏的地方想,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
木思槿叹了一口气:“没有,如果你愿意跟我好好说话,我可以把我的事情告诉你。”
“哦。”
两头生猪已经变成了香喷喷、热腾腾的芭蕉花炒肉沫。
看见王雪娇和木思槿从芭蕉林里出来,有人热情地给两人递了两份过去。
王雪娇接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以示感谢。
木思槿对他说了几句,他忙带着两人向一处木屋走去。
那木屋修得相当草率,四处漏风,防雨全靠层层叠叠的芭蕉叶,看似有隔间,是两间屋,其实,两间屋中间就隔了三根木头,完全是当做承重柱用的,毫无遮挡效果。
木思槿点亮油灯,又打来一盆水,先把王雪娇的右手仔细洗干净,再把嵌在手指缝里的木纤维剔掉,嗔怪道:“怎么对自己下手这么重。”
“不然怎么对别人下手重?”王雪娇漠然地看着她给自己处理手指。
木思槿扯扯嘴角:“好了,不用再装了,真是看得让人心疼。我猜,你们是特别行动组派来的,现在组长是谁?叫孟和平,还是叫姜爱华?”
叶诚是执行A组的组长,上头还有执行组的总组长,再往上还有统管执行组、情报组,以及等等的真正一把手,他确实叫姜爱华。
王雪娇双腿盘坐,芭蕉叶放在腿上,伸出左手抓着芭蕉花炒肉往嘴里塞,不理她。
“小家伙警惕性还挺高。”木思槿伸手把王雪娇垂在嘴角的头发捋到耳后。
“行,你不说,我说。我是你的前辈,自建国之初,就有敌特在国内活动,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一味防御,只会陷入被动,所以,组织成立了特别行动组,由我们隐藏身份,在境外收集情报,尽量让国内的同志们知己知彼。”
“我刚开始跟你一样,后来一点一点做大,不小心,就做得太大了,他们叫我回去,但是我怎么能回去,整个特情部门,还有谁能像我一样,拿到中情局奖章?
恽诚,他为你编的那些骗钱故事,中情局是要向我验证的,你们猛虎帮呀,已经花了中情局两百多万美元了。”
王雪娇嘀咕一句:“才两百多万,我会继续努力的。”
木思槿轻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呀,真是不知足。”
“谢谢夸奖,贪心推动人类社会进步。”到现在为止,王雪娇还是不肯相信她。
“你这故事说得一点都不够真诚,做得太大,叫你回去?何必叫你回去?你要是能当上地球的球长,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木思槿笑笑:“因为我快死了。”
“啊?”王雪娇现在是真情实感地震惊了。
木思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一个瘤,平时看不出来,医生说,如果破裂,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所以,我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啊,不然,我应该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告诉你的只不过是我的身份而已,就算你告诉全世界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人出来承认的,真正机密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你。”
“我现在经常会晕倒,可能已经无法执行任务了,也许我的这摊事会移到你手上,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细节。”
王雪娇怔怔地看着她:“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我的女儿,叫苏嫣然。”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她是你跟包幼安生的?”
木思槿笑着摇摇头:“不是,她的爸爸已经不在了,我没法抚养她,只能把她想办法送到包幼安手上,这是当时最好的办法了。包幼安是难得的正常人,我也可以常常看见她。”
说到这,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我以为她可以干干净净的,没想到,她竟然离开了包家,自己开了金屋,唉……如果把她送到国内寄养,也许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是我太害怕这辈子不能见到她了,也怕没娘的孩子被国内的亲戚欺负,还不如我经常能看看她,照应照应……唉,干我们这行,有感情就是麻烦。”
王雪娇忽然问:“你是结婚怀孕以后出国的?”
“不,是我的一个搭档,大家都年轻,日日扮夫妻,朝夕相处,干柴烈火,嗐,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使用计生用品的概念,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打掉了。”
王雪娇忽然想起张英山曾经对她说过的,长征路上怀孕的女红军们,让他不敢对自己有任何妄念,哪怕憋得要炸,他也是逃到洗手间里自己解决。
木思槿将王雪娇的手处理好了以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手帕,给她把指尖包上:“别乱动,明天就好了。”
“嗯。”
木思槿看着王雪娇的脸,忽然笑起来:“你真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有问一句你那个男搭档。”
“哦,我已经当他死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木思槿:“他吃了一片你们给我吃的那种药,现在应该已经醒了,不知道怎么到处找你呢。”
“哦,这样啊。”王雪娇嘴上淡淡地,心里乐开了花,这种事情木思槿没必要骗她。
木思槿摘下自己戴的黄金项链,交给王雪娇:“要是我死了,麻烦你帮我把这根项链交给苏嫣然,告诉她,妈妈爱她,只是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
“听起来很敷衍。”王雪娇嫌弃道。
木思槿笑笑:“相信余小姐一定能为我编一个更加感天动地的故事。”
“嘁……我不给她,你还能诈尸起来打我不成?”
木思槿看着她的脸:“你不会的。”
“最喜欢你这么傻的。”王雪娇还是把头伸过去了:“帮我戴上,到时候可别说是我硬抢的啊。”
“你这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的?”木思槿笑道。
王雪娇亮出右手:“你这样对我,还想我对你客气吗?”
“我没想让你伤心,只不过,我也想试试,你能不能在剧烈的情感波动的时候,保持冷静。事实证明,你,还差一点点哦,如果我是你的目标,你已经暴露了。”
木思槿说得没错,王雪娇只能气呼呼地把左手伸到水盆里,这里没肥皂,晃荡两下就当是洗过手了,正要拿出来。
“噫,你这脏孩子。”木思槿嫌弃地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小块肥皂,给她洗手。
王雪娇看着她认认真真给自己的手上打肥皂,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他们……”木思槿冲着屋外努努嘴,“分裂。”
这个组织在最鼎盛的时候有几十万人,后来由于连续选上来的几个领导人不是卧龙就是凤雏,有“去农村化”,有“去城市化”,一个比一个抽象,杀得人头滚滚,闹得柬埔寨百姓喜迎越南王师。
去年就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了,到今年联合国直接接管了柬埔寨。
宋托的意思是算了,大势已去,应该回归社会,缩在这种鬼地方没有意义。
波明坚持不肯,他觉得还可以搏一搏。
就在波明认为可以再搏的当天,又跑了一千多人,他们跑回金边过正常人的生活去了。
现在还剩两千,其中有一些五百多人是波明的死忠卫士,比如昨天夜袭工程部队的,比如今天跟王雪娇狭路相逢的。
宋托现在很纠结,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投降也没用,执政期间杀的人太多了,投降也是等审判。
但是他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让一个有理想的人天天吃糊糊,他会吃得很高兴。
宋托现在没理想没信仰,只想平静的过完下半辈子,折腾了大半辈子,也曾经风光过,怎么临了天天吃糊糊。
木思槿是想挑动宋托和波明的内讧,只要这个组织没了,维和工程队的最大威胁就没有了。
“可惜我现在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坐车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过去了一会儿,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装了两只死猪上来。”
王雪娇扬眉一笑:“这种事交给我!我最讨厌在我睡觉的时候放炮吵到我的人了,昨天刚眯着,就被他们吵醒了,他们真该死啊。”
木思槿一怔,继而也跟着笑起来:“那余小姐可千万不要手软呀。”
第167章
木思槿告诉王雪娇,在今日之前,已经逃走很多人了,现在剩下的人不走,完全是因为他们曾经见过最早的胜利,坚持着他们的理念。
没到信仰彻底崩塌,他们是不会走的,走了就说明自己看走眼,不走也许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己就是尊贵的老粉了,到时候怎么着也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王雪娇无语:“就波明这德性,比勾践还糟糕,事成之日,一人一把全自动‘属镂’,还好处……”
木思槿笑道:“伍子胥和文种用属镂抹脖子的时候,这里的人不知道穿上衣服了没有。”
人生总得有点希望的,七年了,夫妻都痒起来了,还有人在等着小黄车的押金呢。
现在这个联盟看着已经分崩离析,只要吹一吹风,它就散了。
不过王雪娇和木思槿都打算认真搞一搞破坏,毕竟上一个说“那是一栋破房子,只要踹一脚,它就倒了”的男人,被破房子里冲出来的钢铁洪流暴打,此后这破房子又撑了好多年。
王雪娇以军火商的身份,说愿意提供先用后付服务,给了波明一丝希望,让他觉得自己有人支持了。
可惜是个普通人,如果是个更强有力的角色,比如五常的老大发话支持,他会更高兴的。
第二天,波明召集了寨子里跟他最贴心的五百位铁血战士,大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木思槿在旁边翻译:“他说,你是他最忠实的盟友,最支持他,最信任他的人,是他最强大的后盾,只要有你在,金边政府永远无法打垮他。”
“他还提到了昨天晚上的两头猪都是你提供的,这是友情的证明。”
王雪娇:“……只是我自己想吃两口而已……算了,这不重要。”
波明先宣布王雪娇是他牢不可破的联盟之后,再转头与王雪娇谈判。
王雪娇对他这先宣布考公上岸,转头才去买教材的行为表示不解,不过想想这片土地上的抽象行为,好像也不算特别异类的操作。
王雪娇提出的是要求他保证得到政权以后,把磅逊港的九十九年经营权和收益权都给她。
那是柬埔寨最大的海港,三年前,重新获得政权的柬埔寨决定在这里建立经济特区,给予优惠政策,号称柬埔寨的深圳。
还没大选,还不知道政局是不是稳定,错过了深圳风口的中国人就已经向磅湛飞奔,目前来自中国的人口数量与本地土著持平。
王雪娇的这个要求比现金支付购买武器的费用离谱多了。
但是波明却一口答应,因为他现在真的没有现金支付。
等他得到天下之后,还会不会守约,那就看余梦雪有没有这个本事拿了。
王雪娇提的各种远期要求,他全都一口答应。
同时,王雪娇也提出,想得政权,就不能得罪五常,少去招惹联合国,不然还没等到建国,就没了,她的磅湛港九十九年经营收益权也就没了。
波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计划是给联合国维和部队找事——让联合国觉得现在的领导班子不得民心——不支持现在的领导班子——像苏军撤出阿富汗一样撤出柬埔寨——失去联合国支持的现任班子是一盘散沙——他挥军反攻金边——赢!!!
王雪娇不让他去找维和工程队的麻烦,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他真正的死对头在北京旅居,死对头的儿子被严严实实的保护着。
“你的意思是,袭击平民?”波明对袭击平民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王雪娇:“……”
你是真不想干了,就算蒙着脸袭击,人家已经在台上,大选稳赢的人,还能袭击自己的平民吗?
这不就等于举着旗子说就是我杀的?谁支持现在的老大,我就杀谁?
这不是实锤自己是恐怖份子吗……要不你去金新月跟着拉登一起得了,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王雪娇非常理解为什么波明把几位“天使轮投资”者都气跑了,混得比光头还不如。
好好好,就这样。
尽管对手在战略上是个弱智,但是,他手上是真的有两千人。
两千人呐,不用战略,不用战术,如果曹老板不要求活捉赵云,两千个小兵也能把赵云踩死了。
随便来几个人,偷偷摸摸在城市各地埋点炸弹、在高楼上飞一飞火箭炮,就足够造成巨大的恐慌。
王雪娇让波明先歇着,千万别乱动,她先去打听打听昨天晚上炸人炸出了个什么结果,联合国有没有要求封锁所有的边境和港口,要是全都封掉,那她也没办法把武器运进来,到时候他们只能挥舞着芭蕉和榴莲打天下了。
张英山醒来时,躺在床上动了动四肢,没有被绑住。
木思槿跑了,但她身边手持重武器的手下却没有杀了自己泄愤,对他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很客气了,甚至没有拿走他身上的钱和行李。
再结合上级那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命令,对木思槿的身份,张英山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现在,目标人物跑了、王雪娇不知去向。
张英山闭上眼睛,脑中快速闪过各种可能性:
木思槿从金三角专门来到这里,就是为维和工程队提供防弹衣——她是站在工程队这一边的,并且是非常重要的任务——所以,她不会在工程队的威胁还没有解除的时候就离开——她不是在准备继续防守,就是准备直接对威胁本身下手。
不管是哪种,她都会与工程队再次打交道。
那么,现在去工程队,肯定可以蹲守到木思槿,再想办法找到本地人,打听王雪娇的消息。
张英山简单收拾之后,便以商人的身份,前往维和工程队附近,打听消息。
很快,他就打听到“有人从高处扔了一块裹着恐吓信的石头,砸中了小高的头”、“在现场捡到了一个没有来得及发射的火箭炮”、“一男一女坐着摩托跑了”。
不用想,石头肯定是王雪娇扔的,恐吓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一定是误会。
一男一女坐着摩托车跑了是什么情况?是王雪娇雇的人吗?
不管是什么,张英山决定先留在工程队里,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木思槿一定会来。
要留下,就得有点作用。
昨天的袭击是自工程队进入柬埔寨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有多人受伤,尽管这里是金边,但医疗条件远不及印度私立医院,也就比印度的免费医院强一点点,还不如恽诚在盐湖镇投资的小诊所。
别的都能克服,人手少是真不好办,工程队想招募一些本地的妇女做护士,尽管给的报酬不低,但是没人敢去,害怕挨炸。
张英山在诊所附近找人,也没有结果。
最后是那个被劫持的孕妇,旅馆老板的太太,帮他找了人。
她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经常听大师说法,大师教的意思大概都是这辈子吃苦,能积下无量功德,就能证阿罗汉果位,摆脱尘世的烦恼。
吃得差,住得差,只能算修行,不算功德。
佛祖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那才是大功德。
她要功德!与她一起听经,生活困苦的女人们,也想此生修得大功,证罗汉位,再也不用入六道轮回受苦。
想积德的女人们在干中学,在学中干,别的事情做不好,喂饭喂水端尿盆,帮着递剪子递纱布还是可以做到的,大大减轻了随队医生和护士的工作量。
中午,工程队的负责人们开会商议应对办法,下午,就已经开始在床底下挖地道了。
张英山对工程队的领导们说,就算有地道,也是在挨了炸以后才知道要钻地道,此时爆炸已经发生,势必会有人员伤亡,除了挖地道,也得有防爆钢板。
领导们觉得很有道理,便继续追问哪里有卖的,价格如何?
据他所知,泰国曼谷有这种钢板,只不过从曼谷到金边的路不好走,危险太多,他的人都是老实的司机,需要保护,想问问能不能安排一下,有没有经常走这条线的商人介绍靠谱的保镖公司。
领导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为他们提供防弹背心的木思槿,那背心的包装袋上写的是泰文,据她说,就是从曼谷进来的。
老大做出决定:“等我们来协调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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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不满的情绪在蔓延。
昨天晚上,只有住在营地附近的人才有幸吃到肉。
如今波明强势,住在营地附近的,都是波明的心腹。
早上,当其他人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们看见地上两头猪的遗骨,扔了一地带油的芭蕉叶,听见波明心腹们一脸陶醉的讨论昨天晚上吃的多香,多好。
他们的心态崩了,他们要闹了。
波明不仅没有安慰他们,还厉声呵斥他们没出息,不就是没吃到肉吗,等他们打进金边,夺了鸟位,一人一天一头猪都可以。
没吃着的人慑于波明淫威,不敢再说什么,不满的情绪闷在心里。
王雪娇同情地表示她可以再请大家吃一顿,这次多买一点。
“我正好进城有点事要谈,跟你一起去。”木思槿跟车一起进城去了。
她知道工程队遭到突袭,医药和医护人员一定短缺,指望金边政府能办成什么事,不如指望做梦,都得自己搞定。
车子进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木思槿要求司机带她去了几个药房找药,又耗了不少时间。
几乎不买菜的司机傻呼呼的还不知道这是木思槿和王雪娇的计划之一,这两个女人都观察过金边菜场的情况,现在城市供应还没有完全恢复,菜就早上那么一批,卖光拉倒。
傍晚买点自家地里长的蔬菜还是有希望的,还想买两头猪,想也别想。
木思槿钻进中央市场,确定司机没有跟着她之后,又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叫了一辆TUTU车,直奔维和工程队,确定还有多少药品和人手上的空缺,她尽量协调。
看见帐篷里有这么多本地妇女在忙碌,木思槿有些意外,心想后勤部的实力挺了不起,连柬埔寨的群众都能发动?
本来她只是想在伤兵营转一圈就走,不料刚走到门口,迎面遇到一位领导。
他满脸笑容:“啊,木思槿!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找你呢!”
下一刻,木思槿就看见伤兵帐篷唯一的出入口,逆光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英山平静地看着她,礼貌地伸出右手:“木女士,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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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车的引擎声在远处响起,丛林里响起欢呼的声音,无数个脑袋在绿色的草丛与树后探了出来,他们的双眼充满了期待与喜庆。
肉!好吃的肉!香喷喷的肉!
当车子停下的时候,馋得从嗓子眼里伸出手的人们迫不及待地冲向后备箱。
打开门,他们傻了,就一点点零散的内脏、边角肉、加在一起最多一百斤,还有大概十几斤的肉干。
“就这么一点?”有人不满的叫起来。
王雪娇从屋里听见外面愤怒的叫嚷,眼中浮出一丝得意,菜市场不是白逛的,所有情报终能实现它的价值。
脸上却摆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怎么回事?”
说着,便冲出门,想要看看自己一手造成的热闹。
热闹的人群旁,站着木思槿和……张英山?
张英山的余光瞥见屋里出来的身影,马上转头,眼神都变了。
“还不过去?我在这又不会跑。”木思槿的声音带着戏谑。
话音未落,王雪娇已经扑过来了:“哈,你们俩怎么遇上的?”
“我就多余去一趟,让谁去不是去,让一个毛头小子把我蹲着了。”木思槿瞥了张英山一眼。
张英山微笑:“你一定会亲自去的,如果你有可用的人,也不至于自亲去中央市场取回防弹背心,那些把你带走的人,能把缺多少药,缺多少人转述清楚吗?”
在与那几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张英山就发现那些人完全依靠木思槿的指示行动,没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有些笨拙,大概就是内战时曾经当过士兵的人,勉强凑合能来当当打手。
“呵……”木思槿眉毛微挑。
王雪娇笑着拍了张英山一下:“对前辈客气一点。”
“前辈?”
“是啊,老板要她回去办退休手续,给我们年轻人腾位置,她就是不肯呢,严重影响我们进步,你说她讨厌不讨厌。”
木思槿笑着摇摇头:“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
王雪娇嘀嘀咕咕:“好吧,反正不能影响了我的奖金。”
“余小姐坐拥金三角半壁江山,还缺那点奖金?”
“性质不一样!”王雪娇咬牙。
在金三角赚多少钱,都不如从特别行动组拿奖金厉害。
如果能从曾局手里刮出两万块钱,比拿到特别行动组的奖金更厉害……刮出两百也行啊,目前都没有人做到呢。
此时,围着猪肉吵闹的人越聚越多,昨天没吃着的想吃,吃过肉的还想吃。
结果昨天是两头整猪供两三百人吃,今天是最多半扇猪,要供两千多人吃……这能吃到什么?切成肉沫,都未必能分到一星半点。
国内有一种旧俗,叫做“太公分猪肉”,早年能得到猪肉的是所有男丁,包括新生的男婴和已经去外地的男丁,不管是媳妇还是女儿都没份,后来有所进步,换成按家分,或是女性也参与分。
过去的女人们不吵不闹,不是不想,是因为没有权力,吵闹了也只会被骂没规矩、不安份。
波明和宋托的手下可没有人觉得自己就是应该吃不着猪肉的,大家都是忠于同一个信仰的战士,凭什么你有我没有。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已经吵得惊天动地,把波明和宋托都吵出来了。
波明先把负责采购的司机叫过来,狠狠抽了几个巴掌,还把他踹倒在地,质问他为什么只买这么一点。
司机十分委屈,他把金边所有卖肉的地方走了一圈,把能买的都买了,可是去迟了,就是没有了,他也没有办法啊。
波明大怒:“你就不能不买吗?”
司机愣住了,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不买”这个选项。
木思槿在人群里,粗着嗓子,用高绵语小声地说了一句:“要是住在城里,去晚了也能吃到。”
这句话让周围的士兵想起前几天哗变跑路的几千人,他们没有回来,也没有公布被现在的政府处决……一定已经过上了天天有肉吃的日子。
他们围着小木屋,为了一口肉的分配向两位老大讨说法。
这是人家的内部事务,三个中国人站在一边,谨慎围观,王雪娇努力绷着嘴角,脸上的快乐都快溢出来了。
王雪娇曾经在一个初创公司里待过三个月,那个公司有两个老板,各有嫡系部门。
有一天,这两个嫡系部门联手办成了一个大项目,做项目之前,老板拍胸脯保证,项目做成之后,有二十万奖金。
做成之后,老板也确实拿出了二十万现金。
但不是两个老板,在正式场合,平分给两个部门。
而是一个老板拿出了二十万给自己的嫡系部门,让自己的嫡系部门分配。
那个部门就自己把二十万留下了,一分钱都没有给另一个部门。
另一个部门去找自己的老板,不幸的是,这个老板是个怂货,让她们不要计较这点小事,不要影响安定团结,要大家齐心协力把蛋糕做大,而不是看着这点小钱。
一个月内这个部门离职大半,第二个月走光了,四个月后公司倒闭了。
眼前这猪肉怎么分,恰如那家公司旧事,要是处理不好,今天晚上他们保准内讧,明天早上金边政府过来收尸。
当年那两个老板,一个曾是腾讯高管,一个曾是阿里高管,都是高学历,也有点能力的。
现在王雪娇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曾留学法国的波明和宋托会做出什么选择。
王雪娇自己想的办法除了剁碎成肉沫,就是分给伤兵,残疾多分,重伤次之,轻伤再次之。
好歹让人看看,为组织受过伤,为将军流过血,是可以有实质好处的,可以让身体健全的人生出悍不畏死的心,知道自己伤了残了可以得到更多的照顾。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波明和宋托的决断。
波明下令:“把所有的肉都扔到河里,我们追求的是绝对的公平,如果不能做到所有人都吃到,那就谁也别吃!!”
士兵们哗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盼了一天的肉,就这么被波明的亲信拎着,扔到了一旁的河里,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一生见不得浪费食物的王雪娇低声对张英山说:“他是不是想学霍去病在酒泉干的事,给学岔了?”
要么本着笼络心腹的态度给自己人吃,要么本着公平的原则让昨天没吃上的人吃……这么一扔,算是把两边都得罪了。
这得多强的信念才能继续跟他混啊。
王雪娇从士兵的眼里看见了失望,包括波明的亲卫士兵。
可惜……他们的气性还不够大,想想中国春秋时,有因为没吃着肉而造反的公子,还有因为没吃着肉,就把主帅卖进敌军大本营,留下千古流传的成语“食指大动”和“各自为政”。
波明把肉扔掉,谁都不让吃,在道义上还有话说,扛着“公平”的大旗,不满意的人会被打成“就是你想吃吧!”
王雪娇蹲在地上,紧抿着嘴角,认真思考,要干点什么事,才能让他们信仰崩塌。
宋托应该已经塌了,不用管他,现在死硬派就是波明。
根据已有情报,波明对自己也很严格,短时间内想要扒出他有什么国外存款、囤积大量金银房地产,也没这么容易。
王雪娇托着下巴琢磨,是人,就必有所好。
有人好色,看见美人就沦陷。
有人好财,只要送上门的贿赂,从黄金白银,到两条香烟都来者不拒。
有人好名,比如自己。
也有人重权,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对这种人来说,当京官都不如能在村子里横着走痛快。
波明绝对不是内心只想工作的行政机器,他到底在乎什么呢……
不,应该说,往他身上栽什么属性,是最合理的呢?
像小金佛给木思槿编背景故事的时候,大概是不会编夜御数男,三千美男后宫争宠的,她看着就不像这种人,编了也没人信。
王雪娇打算问问木思槿,还有什么关于波明的可公开情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士兵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擦枪的擦枪,聊天的聊天,还有玩摔跤的。
王雪娇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拍了拍另外几个人的肩膀,然后这几个人也跟着那人悄悄地走进了树林。
这是要干嘛?
王雪娇好奇心大盛,也踮起了脚,蹑手蹑脚要跟过去。
往树林走了没几步,她闻到一丝丝肉香……肉?
她又向前一步,手腕被人拉住,一个低沉的气声在她耳边响起:“别过去。他们在偷吃。”
“出轨?跟谁?”王雪娇很困惑,他们这个组织里拖家带口的人早就已经逃跑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舍得豁出命去争下半生荣光的年轻人。
张英山笑着摇摇头:“是真的吃,肉。”
“谁的?”
“猪的。”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扔掉的?”
“对。”
“不是冲走了吗?”
“前面有个拐弯,来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有渔网,刚才稍微提醒了他们一下,他们自己去捞上来的。”
王雪娇也是从那条路过来的,她只记得有拐弯,也记得拐弯口那里有几棵倒伏的芭蕉树,但不记得有渔网:“这都被你看见了。”
“多注意身边的状况很有必要。”
木思槿戏谑的声音从两人身边传来:“看来你这次学到了很多东西。”
“是,多谢前辈教诲。”张英山欠了欠身。
闻到瓜味却吃不到瓜肉的王雪娇恼道:“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的人出来的地方让他有点意外,所以,把他抓住了。”
“我确实没想到会有人从衣柜里面出来,下次检查房间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衣柜的板壁也敲一敲。”张英山承认自己的错漏。
他防住了从正门进来的,防住了从窗户进来的,防住了从浴室通风道进来的,就是没想到背后已经检查过的衣柜板壁居然跟隔壁房间相通,会冒出来两个人,本想抓住木思槿争一争,结果老板娘从门口路过,还好奇的伸头张望,被一把抓了过来当人质。
木思槿还嘲笑他:“我敢杀她,你敢杀我吗?”
王雪娇得知事情原委,真诚求教:“这种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木思槿伸出手指点点她:“想偷懒?自己想!”
王雪娇嘻皮笑脸:“想过啦,这不是写完作业,也得老师批改嘛,整理出错题本,以后也好学习。”
“先交作业。”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打断你的腿,让你跑不掉!”
木思槿不以为忤,点点头:“嗯,是个办法,还有呢?”
王雪娇:“……老师,一定要给两种解法吗?”
“还有一个,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不愿意说。”
王雪娇无比好奇:“我都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是什么?”
“不要去管任务之外的事情,专心于你的任务。”
王雪娇低下头:“我……我知道……”
她知道在二战的时候,英国曾执行过一个名叫“月光奏鸣曲”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为了掩盖英国已经拥有破解德国密码的能力,当局放任德军轰炸考文垂,没有做出任何措施。
市民因此而死亡五百五十四人,重伤将近五千人。
是牺牲可以预估的人数,换取战争的尽快结束。
还是救下眼前可以救的人,但是以后会有无法预估的牺牲者,也许比这次牺牲的人少,也许会多。
类似事件在中国历史上也无数次上演:放逃难百姓进城,里面可能混有奸细,不放,他们会被追来的敌人杀光。
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类似的事件永远充满争议,争几千年也争不出个是非对错。
木思槿看了看王雪娇,又看了看张英山:“小丫头,你不是挺通今博古吗?清朝有个将军叫明瑞的,乾隆的侄子,你知道吗?”
“知道……”
“他去乌什平叛的事情,知道吗?”
王雪娇缩了缩脖子,声音越发的低了:“知道。”
乾隆让他把抓来的三千男丁都杀了,他觉得那些人也是被迫被裹入叛乱,于是顶着抗旨的压力,心软没杀,结果那些人辜负了他的信任,一路闹事,迫使他不得不将人杀了,还被乾隆好一通臭骂。
木思槿郑重对她说:“对战士的要求是令行禁止,无论面前是什么,该舍弃的就要舍弃。
解放前,我们的前辈有多少打入敌人心脏的人,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甚至有人不得不亲自举起枪对自己的同志执行死刑。
军令如山四个字,不是说着玩的。
如果我在完成任务之前就咽气,以现在组织里的人手看,能接手我工作的人,就只有你了。”
“是。”王雪娇严肃地看着她,“我记住了。”
木思槿看了一眼张英山,笑笑:“现在你心里好受一点了吗?”
张英山没吭声。
王雪娇心里奇怪,这有什么好不好受的……她可没放弃把木思槿带回去的梦想,不过是迟几天罢了。
就这么放弃的话,被她吞并的那些帮派岂不是冤得慌,半夜都要在她的床头哭哭唧唧。
很快,王雪娇就知道为什么了。
树林里吵吵闹闹,几个人被士兵押出来,还有人端着一大锅肉。
波明被人请出来,有人向他说了一长串话,只见波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厉声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被押着的士兵被人按着跪下,捏开嘴,有人盛出一勺冒着滚烫热气的肉往他们嘴里塞,烫得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灌。
然后,他们被带进芭蕉林,扒去全身的衣服,绑在树上。
这里是热带,毒虫极多,一夜过去,人也差不多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违背了波明的命令,偷偷把扔掉的肉捡回来吃。
提醒他们可以把肉捡回来的张英山站在王雪娇旁边,看完、听完全程,这是他给自己安排的“脱敏”训练,再难受也得忍着。
“你还好吗?”木思槿冷不丁问了一句。
张英山缓缓开口:“我没事。”
一转头,王雪娇不见了,定睛一看,她已经跟着绑人的队伍跑林子里面去了。
木思槿:“……”
她接受得这么快吗?
比我当年还狠啊,真是小瞧她了。?
木思槿加快脚步跟过去,只见王雪娇对着一个表情凝重的士兵比比划划,指了指那几个被推到树边的男人,又摊开双手,睁大眼睛,意思是:“他们为什么被绑?”
士兵也比比划划,拎起袋子,支锅,倒出,意思是:“他们偷肉吃。”
王雪娇露出震惊的表情,士兵沉痛点头,王雪娇惊恐捂心。
没有语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到位了。
被处罚的士兵全是宋托的亲信,因为他们昨天没吃到,特别馋。
其实波明的亲信也想吃,昨天开了一次荤,回想起来都流口水,还想再吃,只是害怕波明的铁拳,所以没敢行动。
为了一口肉,至于吗?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人心,越发崩裂。
行刑结束后,波明的嫡系和宋托的嫡系各归各营,两营隔了一条小河,平时休息之后,便互不往来。
宋托部的人没有睡下,有几个带头的走进宋托的屋子,在屋子里,已经坐着木思槿、王雪娇和张英山,三人满脸悲悯,木思槿先用高绵语说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如果我是你们,我可忍不了。”
……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有几个营房空了,清点下来,又跑了一千多人,其中有他最忠诚的伙伴宋托。
营地里的其他人得知二把手居然也跑了,顿时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了: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抛弃了理想,那么再坚持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波明大怒,再次派人在深夜向维和工程队发动攻击,这次发动攻击后,他嚣张地在报纸上宣布这是正义之举,声称对此事负责,并称有许多战士已经潜入金边,会随时随地发起攻击。
他只想让背叛他的人无处容身,人人喊打。
王雪娇听说之后,对此评价:“哦?他不想坐龙庭了?”
那天张英山说的防爆钢板不仅仅是为了把木思槿钓出来,他也真的通过猛虎帮的渠道弄来了一批。
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工程兵们就已经钻进了床下的地道,回来之后,发现这次的几枚火箭炮只炸坏了钢板,屋里的东西都好好的没坏。
上次炸的时候,中方就要求柬埔寨严惩凶手,不过现在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警察和军人只够保卫金边最中心区域,要是他们撤了,国际社会最希望接手柬埔寨的那个组织只怕保不住。
没有人去抓,凶手就不会落网。
不落网,还谈什么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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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波明一直在派人骚扰维和工程队,并且通过报纸发出消息:“金边政府已经拒绝和谈,并要求军队将我部所有士兵及军官消灭。”
金边政府看到这条消息都傻了,他们一直特佛系,他们最勇敢的想象是把为首的人抓起来,然后审判,都不一定是死刑。
怎么会要屠尽?
关键是,也没人来说和谈的事啊,怎么就拒绝和谈了?
此时金边有电话的地方不多,真的是地毯式的问了一遍:“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个问要不要和谈的电话?”
他们生怕是不是这帮丛林奇兵们手一抖,按错了号码,打到别的地方造成误会。
没有!
没有一个人接到类似的电话。
金边政府发表声明:“我们没有接到任何要求和谈的消息,更不存在要求尽数剿灭,如有谈判意图,请尽快与我们联系。”
第二天,波明又发表了一则声明:“金边政府步步紧逼,他们不仅要杀光现有的战士,连以前曾经加入过的战士也要被清算,灭满门,老人孩子都不留。”
第三天,金边政府再发声明:“没有没有,我们真的没有。”
第四天,波明跟进:“就有就有,你们就有!”
第五天,藏在某处的宋托全家被灭门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金边。
波明发表了悲痛的声明,主要的意思就是:“看看,我说过什么!!!是不是!应验了!你们这些曾经离开我的人,好好想想吧,就算你们离开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与其等死,不如回到我身边,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我不会怪你们的。”
第七天,一则偷拍视角的录像传了出来,里面是波明在办公室里命令手下暗杀宋托。
还放了不少狠话,与他平时总喜欢唱高调,谈理想,说正义,讲公平完全不一样,他说的就是“宋托竟然敢背叛我!”
完全是一副权力欲极重,容不得任何人背叛的嘴脸。
杀宋托,就是他干的,完全是为了铲除异己,栽赃嫁祸。
丛林里的人们没有电视,也看不到报纸,但是被派出来采购食物的人都会看见,看见的人回去再这么一说。
原本的死忠粉纷纷脱粉,最终波明身边只剩下了几个曾经跟他一起发家的人。
波明最辉煌的时刻,身边有数十万人,每个人都以他的命令为方向,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再也受不了打击,瞬间衰老了许多,在一天早上被部下发现,睁着眼睛死在床上。
王雪娇本以为最后几个部下应该是那种愿意抹脖子殉主的,结果他们把波明的尸体放上车,拖去金边政府,想以此作为功劳,换取免于审判,过太平日子的机会。
啧,脱粉回踩最为致命。
没有人知道原本死硬到底,愿意跟着进丛林吃糊糊的几千人,是怎么忽然分崩离析的。
只有几个在组织内级别较高的宋托嫡系提到了那天的烧肉事变。
说有三个中国人,两女一男,对他们说了很多,让他们觉得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特别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虽然不会说高绵语,但是光听她说话的声音,看她的表情,就已经感觉到她对他们的遭遇感到深深的同情。
听说他们连生病都只能在林子里找草药,而没办法用特效药医治的时候,她还流泪了,一边流泪,一边慌乱地抹眼泪,特别真诚。
连一个外人都为他们难过成这样,他们还傻呼呼的为一个独夫民贼卖命,岂不是脑子有病?
于是,他们研究好路线以后,就跑了。
至于那个交到金边政府的录像带,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们甚至不知道波明的办公室里什么时候被偷偷装了录像带。
丛林里没有电,那种只能用电池的微型录像机很贵的,以前美国人赞助过一个,后来坏掉了,要是让他们买,根本买不起。
佛系的金边政府现在也没心思追究这些事情了,最让人头痛的组织头目都已经死了,整个组织再也凝不起来,心腹大患已除,专心集中精神在生产重建上面就好。
维和工程队再也没有受过任何骚扰,每天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下班。
再也不用担心半夜会被炮弹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事情已彻底了结,王雪娇、张英山和木思槿回到金三角,木思槿去包幼安那里,王雪娇和张英山回到猛虎帮。
第三天一早,西苏里告诉王雪娇,在猛虎帮日常事务接待处,有五百多人来投奔king。
那五百多人是先前逃离的人,虽然金边政府说不予追究,但他们已经被吓怕了,波明一直说他们一定会被清算的,他们害怕,因为波明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虽然人不在一处,但是心往一处想:去一个无主之地,凭自己这手在内战中杀出来的本事闯一闯。
离他们最近的无法无天之地,就是金三角了。
他们走过许多破破烂烂小帮派小势力盘踞之地,第一个看见的文明城市就是猛虎帮的地盘,他们辗转找到接待所,赫然看见王雪娇的全身大铜像,纳头便拜,哭着抱住雕塑的基座,好像看见了亲娘。
“要收留他们吗?”西苏里问道。
王雪娇:“……收着吧,不然怎么办呢……记得给恽诚报账啊。”
“好嘞~”西苏里拿出纸笔,大笔一挥:“新增一千五百名资深战斗专家,须新盖宿舍、采购武器弹药、预测将增加开销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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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边不再追究,不代表别人不追究。
根据五千年的生存经验,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组织突然消亡,必然有新的作用力,哪怕是看似内乱,这个内乱也必有源头。
这个源头是什么东西?是比这个组织还要邪恶的势力,还是单纯的活不下去想造反的冲动?
在金边的情报员经过多方调查,也没有查到那传说中的两女一男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图像,没有照片,知道三人姓名的只有已死的宋托和波明。
其他人只知道年长的女人叫lady、年轻的女人叫king、男人叫sir,三人互相说中文。
线索仿佛就断了,情报员是个不服输的人,他坚定地往下查。
他以被处处针对的维和工程队为切入点,打听到了许多事情,特别是防爆钢板。
那么多钢板,一下子就完成了通关手续,连夜从曼谷到达金边,普通商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情报员与曼谷和金边两地的华商会打听,都说不是他们的成员。
最后,还是通过钢板供应商找到了蛛丝马迹。
办理快速通关手续的是一位很有能量的代理商,那位代理商是在接到一通来自金三角的电话后开始干这事的,电话来源是猛虎帮。
猛虎帮,余梦雪。
情报员紧张起来,金三角头号大毒枭想干什么!!!她要对柬埔寨出手了吗?
有了具体的人以后,他拿出余梦雪的照片给组织成员看,所有人一致认定,没错,king就是她!
烧肉事变的时候,哭得最伤心的就是她。
一个金三角的大毒枭哭成那样,假!太假了!
一定有阴谋。
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反正,先汇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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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诚已经失去王雪娇的消息很久了。
金三角没有余梦雪的消息,小金佛那里也没有王雪娇的消息。
猛虎帮就像一个组织结构严谨的公司,老板在与不在,每摊工作都有人主持,一切事务都在正常运行着。
看似风平浪静,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事情。
他也对那个离奇的任务要求感到困惑,对目标人物保护性质更强,也没有强制的时限要求。
叶诚心里实在不踏实。
安静,太安静了!
这不像王雪娇的风格啊!
Nonewsisgoodnews在王雪娇这里不适用。
她是小孩静悄悄,定是在作妖!!
可是叶诚没有证据。
他也不能要求小金佛上门去看看,王雪娇到底上哪儿去了。
唯一让他略感安慰的是前阵子收到的线报是包幼安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种罂粟,货款从其他国家转几道手,就能洗干净。
结果,突然派出代表来国内学习咖啡种植技术。
在没有人推动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这么快改变想法。
在整个金三角能说动包幼安转做正行的人,怎么看就只有王雪娇了。
大概是找不到木思槿,能闹的事也都闹完了,所以王雪娇安安静静地潜伏下来,经营她那一亩三分地了吧。
第三天,叶诚的桌上出现两份情报:
小金佛:【有五百五十名宋托残部,自柬埔寨投奔猛虎帮,已被余梦雪编入猛虎帮名册。】
王雪娇:【已找到木思槿,但是她有脑瘤,经不得刺激和恐吓,也不能打她,不能下药,是否可以请总部帮我用点手段?以下是具体计划……】
还行,还行,原来消失这么久,是去找木思槿了,可以的!
而且还找到了!
特别好!
连怎么让她自愿回国都想好了。
虽然不知道柬埔寨人为什么来找她,不过只要她什么事都没招惹,太太平平的~好好好~
叶诚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接到了上级的电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领导看着叶诚,把柬埔寨情报员的消息递给他:“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金三角毒枭余梦雪秘密来到金边,加入波明宋托残部,袭击我维和工程队后,加入残部,挑拨离间,致使残部内讧,波明死后,有数百名残部军人越境进入金三角,据可靠消息称,他们已全部加入猛虎帮,归于余梦雪门下。】
叶诚看得一头雾水,他本以为宋托残部找王雪娇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没想到王雪娇为了招募他们,竟然从金三角出来,亲自跑到丛林里去挑拨离间?
再往下看,还有余梦雪身边的小白脸为维和工程队找了护士,余梦雪从泰国搞了防爆钢板等事。
领导看着叶诚:“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叶诚也不知道哇,总不能是为了吃买钢板的回扣,以及贪图给当地女人介绍工作收感谢红包吧……
顶着领导的目光,叶诚绝望地自暴自弃:“具体的事情她还没有向我汇报,她已经找到木思槿了,但有些情况,希望总部帮助协调……等她回来之后,我会好好问问她。”
他将王雪娇的计划告知领导,领导听得瞪大眼睛,最后评价:“呵……这么敢想,她到底是以前就这样,还是你教的?”
叶诚超大声:“他们绿藤市局都这样!!!”
【作者有话说】
曾局:这是栽赃!这是陷害!
第168章
【招聘老师,具体学科如下:汉语、英语……薪酬高、福利好,包食宿。地点:金三角特区】
王雪娇看着已经贴出去的学校招聘广告:“……这么写,真会有人来吗?”
真的有人来。
别说现在有人来,就算是在缅北已经成了梗的时代,在明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情况下,也有人自愿跑过去,就是想赚快钱,被带回国之后没多久,还惦记着什么时候再去。
总有人想富贵险中求,人生总得赌一把。
招到了一批老师后,学校规模扩大了不少。
白天坐在学校里的人是学龄少年,晚上都是二三十岁,甚至有四十多岁的人。
猛虎帮里有那么多个能打架但不会种地的男人,总不能让他们闲着。
新中国第一次严打的开端,就是大量年富力强的男知青,回城以后等待分派工作,做家务是不可能做的,找女朋友也是找不到的,天天无所事事,就跟着哥们儿在街上浪,浪着浪着,便生出了许多事端。
既然有用不完的力气,那就努力用,猛虎帮注册了保镖公司,想在越柬老泰缅以及等等存在不安定因素国家投资的商人,都可以在猛虎保镖公司聘请保镖。
这些保镖,除了可以实现“有人欺负我,你帮我他打”的业务诉求之外,还能帮清关、帮通关、帮排队,代上车牌,以及代办各种手续。
本来王雪娇的想法是就算没人雇佣他们,至少可以天天训练,有事没事来个五公里武装越野,十公里武装泅渡啥的……让他们再没力气出去闹事,反正养他们的钱是CIA支付。
没想到,中国人民可牛逼了……他们在王雪娇连广告都没有打的前提下,忽然有一天就摸上门。
这水平,让王雪娇感受到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就能出一个骗退秦兵的贩牛商人弦高,是非常合理的。
商人是真的灵活且猛。
他们的外语水平比王雪娇还差,王雪娇好歹还会英语,他们只会中文。
连中文普通话都不是那么标准。
但是他们敢做生意!
他们通过翻译谈生意,到了要签约的阶段,用本地语言起草合同,然后请人翻译成中文。
先请公证处公证两份合同的语言一致性,之后,再请一个公证处,来公证第一个公证处给出的公证,是符合法律要求的。
就这样,在完全纯文盲的情况下,无数中国商人在越、柬、老、泰、缅做成了生意。
只有一点小麻烦:安全问题。
他们请的翻译人员里面,有不少“里通外国”,他们收了卖家的钱,虚报材质和等级、胡乱承诺之类,但是就算胡说八道,到了最后的合同阶段,只要条款拟得好,也能通过双重公证来减少损失。
如果保镖“里通外国”,跟打劫的蛇鼠一窝,那就真完蛋了。
人财两失,尸骨无存。
但是,只从国内带保镖,而不请本地保镖也不行,各个地方都有一些地头蛇、自己的规矩。
外人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有些麻烦事事情如果找本地人,可能有转寰余地,找外国人,就真的只能强攻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就怕掏钱都没人愿意接。
比如现在,靠谱的本地保镖不好找。
他们拿出了叶诚为了完成任务,而在全国军、警系统搜出王雪娇的精神,在人托人托人托人……之后,在金三角搜出了余梦雪。
前去谈生意的老板们忐忑地踏入传说中已经变善良的金三角。
一到猛虎帮,忐忑的心平静下来,生出踏实的感觉。
不必说保镖们整齐的制服、强健的体魄、充足的子弹、威猛的火箭炮;也不必说合同用中文签,价格合理优惠多多,签约现场服务周全。
单是看猛虎帮的整体运作情况,就让人安心。
在路边摊买东西,都是一次性的生意,买定离手,结果会怎么样,完全靠赌。
猛虎帮的地方道路宽阔,地面甚至还画了白线,说明什么?说明有交通规则!
连交通都有规则了!
基础设施里有医院、有学校。
人口构成不仅有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还有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老人,还有爬在地上跟狗对着吵架的孩子。
充分说明,猛虎帮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他们想要的是长久,而不是眼前捞一勺就走。
谁都想跟希望长久发展的人合作,这种人要脸,不管合作中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找到讨个说法的地方。
所以,哪怕猛虎保镖公司的要价比其他保安公司开价高不少,依旧吸引了很多中国老板们到来。
由于主要客户是中国人,猛虎帮众们为了讨好老大而学的中文,现在成了一个巨大优势。
那五百多个柬埔寨来的人本来学中文学得痛苦万分,根本不想学,然而,开门迎客了几天,他们很不开心地发现军事素质远不如自己的金三角旧部们,就因为会说中文,所以倍受客户青睐,就算同时录取几个人,会说中文的人身价也比他们高。
不就是会说几句磕磕巴巴的中文吗!凭什么每日工资比他们贵三成!!!
金钱,掀起了所有人巨大的热情。
白天训练军事,晚上学习文化。
王雪娇去巡视学校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事有点熟悉,对身边的张英山说:“咱们这地界是不是应该改名叫延安?……咱们这学校师资水平应该比抗大强一点吧?”
张英山点点头:“教育水平够了,连政委都有。”
“政委”是一众对王雪娇有着疯狂信仰的帮众们,他们坚定相信王雪娇是可以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女神,不仅自己相信,所有新加入的人也会被他们反复洗脑培训。
疯狂帮众们热衷于制作余小姐的各种神迹故事,只可惜余小姐不怎么喜欢摆拍视频,能获得的视频素材有限。
直到有人从国外采购了一批最新的电视剧录像带回来。
在这批录像带中,就有王雪娇主演的《黑色牡丹花》,以及《西辽女皇传奇》
负责宣传的“大粉”们如获至宝,特别是《西辽女皇传奇》,那风景、那衣服、那特效,王雪娇策马引弓,放箭射雕的气场,就是他们想要的那种味!
金三角一年四季如夏,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草和树,看多了就看腻了。
风卷黄沙大漠、亮晶晶的盐湖、五彩的戈壁,一下子吸引了金三角帮众的眼睛。
更何况还有他们的老大出演。
录像带盒上的封面图是王雪娇饰演的耶律普速完,她穿着一身异域贵族装扮,端坐马鞍上,一只金雕站在她的头顶,张开翅膀,好像在为她遮阳。
这张图,是后期合成的。
金雕!
那得多重啊!
站在她的头顶,脖子撑不住。
会有这么一张图,完全是后期做图的人觉得头上顶只雕,比胳膊上架只鹰更高贵。
人人都架鹰,俗!忒俗!
金三角的各位都看过83版《西游记》,在《西游记》里,佛祖头上顶着一只金翅大鹏鸟。
看起来跟金雕差不多。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余老大,就是天命所归!
帮里把余老大和佛祖放在一块吊坠的正反面,不是强行抬举老大的身份,是我们老大本来就跟佛祖并列!
《西辽女皇传奇》拍得也确实认真,各位配角演员也非常敬业,真山真水真风景。
二十四集的电视剧,不仅在猛虎帮的录像厅里放,佤邦电视台放,连从越南过来的客人都说:“你们这也看啊?越南几个电视台天天放。”
得知余梦雪就是这部电视剧的主演之后,猛虎帮日常事务接待处门口的那尊全身像,成了所有到这里来办事的人都要来一趟的“打卡点”。
虽然听起来很不科学,但是金三角真的有不少人认为余梦雪前世就是那位铁血女皇耶律普速完。
就是因为她上辈子在那没树没草的大漠待腻了,所以,这辈子来到了草木常青的金三角。
她上辈子带领着西辽干翻了撒马尔罕,这辈子,她带领着猛虎帮将碎成渣渣的金三角变成了三分天下。
猛虎帮众们心中生起万丈豪情:“我们也要建国!”
吓得王雪娇赶紧发表了“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九字宣言,要求大家按照成功经验操作,先进行原始积累,与友邦人士搞好关系,不许再提建国、称王之类的事情。
在王雪娇宣言过后,她曾与寸克俭见过一次面。
说完正事之后,寸克俭严肃地对他说:“全体情报组同仁托我给你带六个字。”
“什么?”
寸克俭张开嘴,一板一眼地发出六声:“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继续严肃脸:“传达完毕。”
王雪娇:“……你们情报组的人这么无聊吗!”
“是的,上一个集邪教和建国于一身的,是大中华佛国,国祚六年。后面还有人想复辟,也是我们的人卧底进去剿灭的。大家听说你这边上下班时间轻松,工资高、福利好、伙食也不错,都想到你这里卧底。”
王雪娇恼怒:“你们根本不是想卧底!是把我这当度假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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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王雪娇禁止手下再提建国的事情,但是架不住负责宣传的同志灵机一动。
以前每天早上就有人跑到接待处门口的铜像那里烧香、献花。
现在还增加了看完电视剧以后,专门跑过来打卡的客商。
猛虎帮负责宣传的堂主出于好意,想帮敬爱老大的民众们减轻负担、让专程过来打卡的客商不白来。
他决定用王雪娇在电视剧里的形象,做为宣传物料官方指定设定。
怀抱着热忱的人,办事效率就是不一样。
才几天的功夫,宣传部门就已经把样稿定好了。
当西苏里拿着一大卷纸进门,请王雪娇审批的时候,王雪娇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海报、挂历、徽章、不干胶、磁带、包书皮、铅笔盒,以及等等上面。
还有好几个姿势不同的女皇打扮小雕像,搭配销售的是小香炉、小香案。
王雪娇自己都没看过完整的成片,居然就已经发展出周边了……哦,这在新时代叫谷子。
那一瞬间,王雪娇想起被印在“天地银行”上的玉皇大帝扮演者、在泰国买了个佛牌,发现佛牌上是自己的如来佛祖扮演者,以及去寺庙的时候被人当街下拜的观音菩萨扮演者……
啊……哦……呃……
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王雪娇不得不向叶诚汇报,自己已经被迫成为个人崇拜的源头了。
“真的,真的,不是我让他们干的。”
叶诚的声音透着一股看透世事无常的平静:“你是说,你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一件黄色的袍子?”
王雪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哎,他们害苦了我啊!!!”
所以,她还是得向上汇报,不然哪天有人告她密谋颠覆,在丛林里自立为王,那就不是说自己是大周四帝国的吉吉国王能解释的。
这事,叶诚又做不了主,又得汇报,好在这次往上报两层就够了。
最终,领导给予的态度是王雪娇不能推波助澜,但也不用管它。
毕竟,打样都已经打出来了,如果官方不发授权版,民间也会有各种私印、盗印。
官方授权正版还能控制一下发售规模和数量,顺便打击私印盗印。
私印盗印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那就不知道会离谱到什么程度了……详情可见小城市超市门口眼眶流血,嘴歪脸斜如恶鬼的盗版米老鼠摇摇车。
个人崇拜就个人崇拜吧,反正也就这么大的范围,影响人数肯定不如小虎队。
确定自己不会被打为反贼,王雪娇又开心起来,她在三楼的办公室往外看,猛虎帮地盘上的房子比金边的还要好,道路比金边的还要干净,做为资深城市经营类游戏的玩家,王雪娇对发展势头非常满意。
以前学龄孩子满街跑,长大了不是杀人放火,就是种罂粟做毒品,完全没有希望和未来,苟一天是一天。
现在在上学时间,街上都没有孩子乱跑,都在学校里待着,他们读完初级文化教育以后,可以考到自己所属国籍的国家接受更高级的教育,或者转而接受职业教育。
“铃铃铃……”学校的早操时间到,王雪娇托着下巴,看着闹哄哄的孩子们从楼里跑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最讨厌做早操,每次都企图在教室里躲着不出去,或者逃出去玩。”
铃声停下,音乐的前奏开始响起。
王雪娇:“咦,这是什么曲子,以前没听过。”
大喇叭里传来一段字正腔圆的歌声:“亲切慈祥的余帮主,你是大地母神行走在人间的使者~~~河水为谁流,青草为谁绿,红花为谁开~~啊~~爱你是我唯一的方向,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王雪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决定放弃思考,果断关上窗。
转头看见表情古怪的张英山,王雪娇气鼓鼓地叉着腰:“想笑就笑!”
张英山垂下眼皮,努力绷着下巴:“没有想笑。”
王雪娇无力地侧趴在桌上:“你说他们这主观能动性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我认识的人里,最讲究工作积极的是叶诚,是不是叶诚指使小金佛背着我对他们做了什么秘密辅导?”
张英山笑道:“也可能是从国内传过来的。”
此时国内的追星族的状态已经从最早的买磁带买贴纸,到开始研究星座、血型、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幸运数字是几……央视还由此做了一个小品《追星族》。
王雪娇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依你说,叶诚就什么都没干?”
今天要是找不到可以甩锅给叶诚的理由,王雪娇就不开心!
张英山柔声道:“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叶诚,又是谁把你派来的?”
“嗯,就是嘛,我就说,还是他起的头!都是他的错~”王雪娇终于找到可以甩锅的理由,非常满意,又精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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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响起轻轻的三下敲门声,外面有人通报:“老大,包将军派人过来,请您去苏察开会。”
“哦……”
包幼安是来请王雪娇去商议替代经济作物的种植问题的,波叔也在。
不管是种什么,只依靠一样东西,风险会非常大。
爱尔兰大饥荒已经证明了,要种马铃薯,就不能只种那么几种,马铃薯在老家南美洲啥事也没有,因为在南美洲有几百种马铃薯,一种或几种染病,不会对整体主粮结构造成巨大的影响。
其实王雪娇考虑过要不要种榴莲,不过现在没有中国人吃榴莲,教育市场要投入太多。
当年蔡澜把榴莲列入“死前必吃的清单”里,都没把它捧红,后来完全是靠把它打造成高贵有钱人才吃的有逼格食物,才让中国人愿意顶着那股怪味迎难而上。
那会儿中国人也算富起来了,豪宅住不起,名车开不起,好包背不起,百来块钱的榴莲总能尝得起。
不仅市场教育难做,还得有配套的冷链运输才能送到,就目前国内坐飞机还得开介绍信的年月,哪来的飞机空运榴莲,先富起来的霸道总裁都做不到手一挥,让私家飞机去追太太。
何况榴莲不是普适性很高的食物,产榴莲的泰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对榴莲的态度都是“禁止携带榴莲进入本楼”。
马来西亚还看不起泰国的榴莲,嫌弃金枕榴莲太甜,他们要吃的是苦的,比如死贵的猫山王。
前置条件太多的榴莲压根没进金三角三巨头的眼。
就连喜欢吃榴莲的王雪娇都没提议过,没实力砸营销、砸运输的穷地方就别给自己上难度了,还是搞点全世界都有受众,并且不讲究运输时限的东西比较安全。
除了水稻和咖啡之外,大金三角的范围还适合种植茶叶和橡胶,包幼安很想试试,但是他很担心没有销路。
因为这个纬度就是橡胶和茶叶的主产地,比如菲律宾就是橡胶大国,印度和斯里兰卡是茶叶主产区。
与国家力量相比,包幼安地盘小、本金少,抗风险能力差,他不敢冒险,他要先找到确定的销路,才愿意确定种植品种。
销路在哪里?
包幼安毫不犹豫地想到了中国,他相信中国一定会捞自己一把的。
但是,最靠得住的隔壁邻居中国自己就是茶叶大国,也有很多橡胶种植园。
他想通过三大势力联手,大家一起种,形成规模化效应,这样才能在价格上有优势,现在就看怎么分配这个种植量了。
王雪娇听包幼安的意思是只出口原料本身,提出不同意见:“纯出口原料赚得太少了,产业单一,而且只出口,没进口,不利于增进友好关系。
斯里兰卡的红茶种子是从中国去的,连他们的晒茶机器,包装茶叶的塑料袋、纸盒都写着中国制造,往来业务多,双方合作的很愉快。”
其实王雪娇还想着其他的事情,有些不方便直接运进中国的机械,比如被制裁的这个那个,就可以从这里转运。
如果没有工业,进口工业设备看起来很扎眼,虽然,买卖双方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不过,好歹都装一下嘛。
就像在国企想请一天年假歇一天,也得说是家里有事,而不能说我就是不想上班。
听王雪娇提出的出口计划,包幼安与波叔对视一眼:“还要加工?”
他们两个可太知道自己手下的水平了,一群完全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人,能把地种明白了已经很了不起,还想搞工业?
能保证质量吗?
做出一堆垃圾来,卖不出去怎么办?
王雪娇觉得问题不大,农业产品的粗加工而已,没比单纯种地困难多少,也就相当于把水稻变成大米,还能增加就业岗位。
精加工确实不行,就王雪娇对东南亚各国生产加工能力的了解,这几个穷国连衣服都做不明白,经常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上个弧形拉链都为难死他们了。
波叔还是很担忧:“我请几个喜欢喝茶的中国人喝过我们这里产的茶叶,他们都不怎么喜欢。”
“你请的不会是爱喝绿茶的吧?”王雪娇问道。
波叔也不知道他们爱喝的是什么茶,只知道爱喝茶。
“红茶、绿茶,连普洱茶都分为生普和熟普,还有小青柑、花茶……市场分的很细,总能找到喜欢喝的人,实在不行,还有别的路子嘛。”
王雪娇说的别的路子,是指卖给做茶包的公司。
今年,立顿公司进军中国,立顿的茶包,喝的不是味道,是悠然从容的生活态度,它的受众不是挑剔讲究的老茶客,差不多就行了。
王雪娇知道立顿会给予相当强势的宣传力度,他们需要便宜的原材料供应。
不过,这一切都得谈。
如果立顿从金三角这里进口茶叶,需要交纳高额关税,那么立顿公司是一定不会愿意的。
关税能找谁谈?
当然是去北京啦。
兹事体大,包幼安想亲自去。
被王雪娇阻止了,她说:“上次佤邦的人亲自去北京,都是五十年代的事了,现在这里刚刚乱完,也不知道北京到底是什么态度,不如先派别人过去试探一下。理查德访华之前,也是亨利博士先行,哪有什么打前站的都没有,总统就自己直接跑过去的。”
包幼安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建国,虽然还没建成,不过一直都在端着一国之主的劲。
就算是求人,也得是小国君主求大国君主,而不是一个臭外地的上北京要饭去了。
要逼格拉满,要架子端足。
王雪娇的话深深地打动了他。
听起来,王雪娇只是在帮包幼安摆皇帝的架子,波叔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坐在一旁兼任翻译的木思槿抬头看了王雪娇一眼,眼神复杂,她感觉到,王雪娇似乎有什么想法……这个想法跟她有关。
必须得说,前辈不愧是前辈,嗅觉敏锐。
王雪娇继续说:“苏嫣然在思茅这段时间,我看新闻上全是好消息。应该是谈得不错,不如,就让她去北京,顺便把这事谈下来吧?”
顺便?
包幼安和波叔都觉得王雪娇想得太儿戏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顺便。
包幼安虽然一直挺欣赏苏嫣然的,但是她后面着急展示能力,就自己跑出去另起炉灶的操作,让他认为此女还不够沉稳,需要磨练,代表他去思茅谈农业技术足够,代表他去北京聊佤邦的整个进出口业务,还不够格。
“她太年轻了,不行,我担心她会说错话,造成误会,我还是另外找人比较好。”他的想法是派出自己的头号义子出去。
大儿子已经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了,各位老臣们也都服他,是包幼安心目中的第一继承人。
包幼安想再给他挣一点政治资本,背靠大树好乘凉,先跟中国混个脸熟,他将来登基,才能坐得稳位置。
王雪娇笑道:“大公子不是在泰国嘛,泰国也很重要呀,再说,苏小姐都已经代表你在中国谈农业了,再去北京继续谈农业相关,也很合理。
同一类事情突然换人,这信号可不太好,说明内部出现了分歧,苏小姐是不是失势了?她在思茅谈下来的项目还算不算数?
再说,既然大家都知道你对大公子更在意一点,那就可以提一些大胆的要求,被驳回了也没关系,毕竟她不是正式的对外发言人,也不是大家都认定的继承者,不能百分之百代表你的意志。
到时候怎么解释都可以,说她自作主张也行,说她理解错误,说她表达不清,都能赖过去。
大公子就不一样了,几乎人人都知道你把大公子当成未来的继承人,要是说大公子没把事情说清楚,岂不是动摇大公子的声望和地位?”
包幼安被王雪娇说得有点心动,但还是对苏嫣然的能力感到担忧,她甚至都没有见过缅甸的总统。
这会儿也就见着了思茅市长,连云滇省长都没见着呢。
去北京谈事?行不行啊?
王雪娇微笑道:“要是你担心苏小姐年轻没见识的话,加上木思槿女士,肯定没有问题啦。”
突然被点名的木思槿缓缓望向王雪娇,刚才她心中的一个猜测落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那天她跟王雪娇坦诚身份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听得十分认真,还一脸的同情,并且连连点头,不时应和“对”“就是”“我明白”,她还以为王雪娇已经放弃要带自己回去的想法了。
没想到,憋了个大的,在这里等着她呢。
按照原本的访问计划,苏嫣然还有三天就应该回来了,现在,王雪娇给苏嫣然一棍子支到北京去,还把她给捎上。
木思槿当然可以反对,她可以说自己也没见过世面,或者说苏嫣然资质不佳,带不动。
如果木思槿打死也不肯去,谁也不能逼她,不是心甘情愿去出使,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的梦想就是获得权力,最好是能成为下一任土皇帝,如果做不了土皇帝,也要做镇国大长公主。
如果她不愿意帮助苏嫣然,就说明苏嫣然不得人心。
如果她说苏嫣然带不动,就说明苏嫣然是个废物。
不管哪一种情况,都将置亲生女儿于不利的局面。
何况,苏嫣然能以佤邦代表的身份去北京谈事情,是好事,见多才能识广,木思槿也想自己的女儿能得偿所愿。
大公子态度暧昧不明,就目前他的表现来看,有奶就是娘,这是东南亚小国的常规操作,谁强就跟谁混,左右横跳。
但苏嫣然受到包幼安和她的影响很深,在感情上是亲中的,她如果真的能成为第二代掌权人,对祖国来说,是好事。
木思槿狠狠瞪了一眼王雪娇,又转向包幼安,温和微笑:“如果北京方面同意,我没有问题,我也很乐意看到这里可以发展起来,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好!”包幼安很高兴。
他对苏嫣然的能力不信任,对木思槿很有信心。
跟木思槿打交道的人,可不是单纯的山贼土匪流寇土地皇帝,她是很多小国首脑的座上宾,与大国们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木思槿带着苏嫣然,应该可以取得不错的进展。
这就是王雪娇在报告里写给叶诚的计划。
她希望特别行动组能帮忙牵线,给上头递个话,能不能让他们邀请苏嫣然去北京接着聊农业上的事情,哪怕不达成协议都可以,能双方充分交换意见也好啊。
王雪娇敢提出这个计划,是基于张英山记住的,国家自禁毒战争开始后做出的各种决策和行动。
其实国家早就想要打击毒品源头,刨根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谁都知道源头在金三角,却没有一个国家过去把这块地给铲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不是靠杀杀杀就可以解决的。
很久以前,中国就提出希望他们那里可以搞替代种植,甚至愿意包收购。
只不过那时金三角山头林立,有枪就是草头王,地盘固定的有十几家,不固定的更多,跟谁谈替代种植都不好使。
跟地盘固定的人谈包收购,人家根本就不理。
一斤茶叶能卖出一斤大烟膏子的钱吗?
不能吧!
滚蛋,我才不要种什么茶叶、水稻。
现在草头王们被一个单纯天真又可爱的王雪娇搅和的只剩下几个了。
金三角百分之八十的罂粟种植地,都被包幼安、波叔和余梦雪三家控制在手中。
其中地盘最大的包幼安被老实内敛又胆小的王雪娇做了一点手脚,被美国警告了,不敢亮明牌种罂粟。
波叔的上帝军,本来就不种罂粟。
王雪娇要是敢种罂粟,光绿藤市局就能去平定她。
难得有机会可以一次搞定这么大的毒源种植地,做为邻国,中国相当的喜闻乐见。
本来特别行动组就已经在积极推动这事,所以,佤邦一提出请求,北京就立马同意了。
苏嫣然是包幼安的前站,木思槿是苏嫣然的前站。
事情敲定,包幼安和波叔先行离开,王雪娇、张英山和木思槿三人单独坐在一处,研究去北京的时候应该要完成哪些事项的安排。
木思槿看着王雪娇:“是不是我告诉你,苏嫣然是我女儿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好要用这招了?”
“不是~”王雪娇坚定地回答。
“刚想的?我不信。”
王雪娇笑嘻嘻:“我本来就觉得你跟苏嫣然长得很像,想过你们可能有关系,当时就随便的想了一下。你亲口告诉我,是后面的事了,我是想在前面的!”
木思槿笑着摇摇头:“你还挺仔细。如果我跟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呢?”
“嗯……那我就让包幼安去~而且,一定能找到你必须跟着去的理由,哎嘿~”
木思槿好奇:“什么理由?”
“不!知!道!”王雪娇理直气壮,“万一真得包幼安亲自上的话,到时候再想嘛。”
木思槿扯扯嘴角:“你就不能提前想好吗?”
王雪娇抓抓头:“这不,俗话说,急中生智嘛。不急哪来的智。”
“真没想到,你会利用我和嫣然的关系,我以为你对同事会客气一点。”
“报告前辈,这是我跟您学的。”王雪娇做了个鬼脸,“在波明那里,我已经接受了您的指导和教诲,下定决心,为了完成任务,我不做人啦!!啾啾~”
被后辈算计了的感觉并不好,木思槿的脸色还是不够灿烂,阴着脸,准备文件。
王雪娇凑过去,捏着嗓子,扭来扭去:“哎呀~~前辈,你别这样嘛~~~我这也是为你好嘛。我对苏嫣然印象还蛮好的,连我一个外人都希望她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你做为她的妈妈,肯定不会觉得不帮着她争抢,让她在无法实现理想的痛苦中过完一辈子才是真的对她好吧。”
木思槿:“当然不是……”
“那就是嫌我用手段啦?哎,我这不也是从你这学的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取之于水而寒于水,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王雪娇得吧得吧说了一长串,木思槿已经给她逗得快绷不住脸了。
王雪娇笑嘻嘻:“是不是嫌我没行拜师礼?我来给你磕一个!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卷起袖子,举起双手,作势就要下拜,木思槿赶紧扶着她的胳膊:“哎哟,不行不行不行……哎,你这……真是……”
木思槿在秘密战线奋斗多年,不管是对手,还是同事,或是合作的异国同行,几乎可以说,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是沉稳、克制、低调、内敛,喜怒不形于色,避免被人看出情绪变化。
自古以来,因为情绪异动导致行动败露者众多。
比如荆轲刺秦王,废物秦舞阳直接吓得动弹不得,完全起不到给荆轲搭把手的作用。
比如大唐的甘露之变,韩约紧张的大汗淋漓。
比如已经是情报部门大领导的谍王李克农,在见到卧底在白崇禧身边当秘书的自家人谢和赓,忍不住在公众场合亲热地叫了他一声“和赓”,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过后来也被周相痛骂一顿。
看着王雪娇的风格,木思槿甚至疑心这是不是最新的手段:用更加张狂的表演来掩饰真实的情绪。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王雪娇误以为张英山已死,心情悲痛之下,手指死死抠在树干里,自己都不能确定她在嘴上说的那些是真还是假。
可是,以她多年的心得体验来说,王雪娇的表现,毫无技巧,全是感情,完全不像是演的。
连木思槿都不知道王雪娇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本性是内向老实低调的女孩子,为了任务,而刻意演成这样,那真的很厉害了。
“你平时也这样吗?”木思槿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咱们又没有上下班时间和节假日,就不用准备两套性格来应付领导和上下游供应商了。”
卧底同志身边的人不会因为下班时间到,就彻底清空记忆,完全忘记有这么一个卧底存在。
做的任何一件事,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射中自己。?
王雪娇继续说:“我最多可以坚持完全不符合我本性的性格三个月,再多就不行了。”
三个月,是大多数公司的试用期,如果这公司待遇什么的还不错,王雪娇愿意为之装三个月的吃苦耐苦、贤惠端庄的田小草。
“没有人能违背自己的本性很多年,与其被人发现露馅,还不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
这是王雪娇多年观察娱乐圈的结果,学霸人设最容易翻车,富二代人设容易翻车,就连吃货人设都会翻车……最稳定发挥的人设就是“真性情”人设,以真性情人设出名的,粉和黑都很稳定,偶尔还能说点有用的,让黑转一下粉。
木思槿笑笑:“你原来就是这样?”
“嗯,当然,我也要感谢我的领导和上级的包容,是他们让我活到今天,没把我打死,让我的美好性格和优秀的灵魂冲出国门,冲出亚洲……哦,还没有……总之,就是这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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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飞北京的飞机上下来,三人如普通人一般正常出关,然后,在门口,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等待。
车窗垂着窗帘,径直开到特别行动组。
一下车,就看见有人站在门口:“跟我来。”
王雪娇想跟上,被拦住了:“首长说,只见木思槿一个人。”
叶诚也在会议室里,只给王雪娇留下一句话:“在我办公室里等着,饿了自己拿吃的,无聊了看报纸,别走。”
王雪娇不远万里,回到中国,结果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理她。
“呜呜呜……一定是偷偷给她吃好吃的!”王雪娇愤愤地抓着叶诚桌上的万年青葱油饼干,凶巴巴地猛猛咬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又吃了一根火腿肠。
再拿报纸架上的报纸叠纸盒、小船、小球、小人、飞机……
张英山跟她一起叠:“我知道飞机有四种叠法~”
“好耶~我们来测试一下哪种飞得更远。”王雪娇拿着纸飞机,认认真真对着嘴,哈了一口气,抬手扔了出去。
“可恶!你赖皮!你把飞机的翅膀卷起来了!”王雪娇恼怒地看着自己的飞机栽地上了,张英山的飞机轻轻巧巧,从窗口飘飘摇摇飞到门口,撞到门以后才掉下来。
张英山解释:“不是翅膀,不卷翅膀也不会这么快就掉下来,你叠机头的时候少了一步。”
“噢!”
改进叠法,再来一次。
果然能飞到门口。
飞两次就开始无聊,叶诚办公室不够大,限制了飞机的发挥,飞来飞去也就是从窗口到门口,也比不出什么来。
王雪娇决定开始折腾张英山:“你说你会倒立的吧?”
“嗯。”
“要不这样,你倒立,把腿分开,我把纸飞机从你的两腿间飞过去,你试试,能不能夹住?”
张英山轻巧地翻了一个身,双手稳稳立在地上。
王雪娇“忽”的把纸飞机扔了过去,张英山双腿“啪”一合,将纸飞机夹在两腿之间。
“耶~”王雪娇“呱唧呱唧”地鼓掌,“再来一次。”
第二次又轻松夹住了。
王雪娇眉头一皱:“是它飞得太慢了,我们换一个快一点的。”
王雪娇拿了一张报纸,团吧团吧,搓成一个圆球,对着张英山砸过去。
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张英山急忙翻身起来,脚正好打在报纸团上,给了它一个加速度。
办公室门被拧开,叶诚一进门,便被一团不知什么玩意儿偷袭,他下意识偏过头。
报纸团正正打中站在他身后、毫无防备的上司的脸,然后掉在地上。
虽然已经来了,但是王雪娇还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冲到三人沙发边,端端正正地坐下来,双手平放在腿上。
叶诚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饼干桶、报纸叠的各种手工,地上散落着五六架报纸叠的飞机。
整个办公室,如同被暴风卷过。
张英山悄悄咪咪,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把纸团、纸飞机、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饼干桶也摆回柜子里。
被纸团偷袭的领导看着张英山在二十秒内把办公室恢复原状,甚至还本能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把刚才他碰过的柜子拉手擦了擦,仿佛担心留下指纹。
首长笑笑:“小伙子手脚挺麻利啊,看来经常帮她收拾残局?”
张英山怎么可能让王雪娇形象受损,哪怕被人抓了现行,也绝不能承认,打死了也不能承认。
他微笑道:“不是,我以前经常给我们市局整理卷宗和资料,干习惯了。”
首长眼睛微眯:“你们绿藤市局也会乱成这样?”
叶诚的嘴角向下拉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我说什么来着!
绿藤上上下下都这样!连文件柜都不守规矩!
在王雪娇的名誉和绿藤市局全体的名誉面前,张英山果断选择了前者。
“不仅是我们市局,所有基层单位的文件都会这样,散落、丢失、误夹,这些情况都有,所以每年都要找一个固定时间做清理。”张英山偷换概念。
首长也不再扯闲话,大步走到沙发边,坐在王雪娇身边的椅子上,看他看了张英山一眼:“坐。”
张英山贴着王雪娇身边坐下。
首长的目光又转向王雪娇:“你就是王雪娇?”
“是!”王雪娇昂首挺胸。
首长看着她:“不用这么紧张,放松一点。”
“是!”王雪娇扬起一个笑脸:“领导好。”
首长问道:“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述职?”王雪娇试探着吐出两个字。
首长摇摇头:“不是。”
王雪娇眨眨眼睛,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彩:“这次不用述职交报告啦?”
首长笑笑:“今天不用。”
“噢……”王雪娇又蔫了,苦着脸望向张英山。
张英山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有我呢。
首长对王雪娇说:“你已经知道木思槿的情况了?”
“不太清楚,只知道她身体不好,有脑瘤,可能随时会……”王雪娇的声音弱下来。
首长说:“对,这就是她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木思槿的家庭成份不好,父亲是技术专家,后来被定性通敌叛国,他受不了,自杀了,她的母亲也跟着殉情。”
“啊?”王雪娇微张着嘴,她不明白以木思槿这样的家庭情况,怎么能成为秘密战线的人。
首长解释道:“她的父亲之所以被定性,是因为有人送了一份所谓的铁证,说她父亲正在进行的研究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是故意想要消耗国力。
后来证明,这份铁证是有心人伪造的,这个人,是间谍,目的是终止她父亲手里的一个重点研究项目,这样我们就只能高价从国外采购这种材料。甚至连他父母的死,都是伪造成自杀的他杀。”
“靠……”王雪娇骂了一句。
现在她懂了,要是她家人被害成这样,就算有脑瘤,她也得跟那帮杂种干到底。
首长继续说:“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顶着一个被迫害者的女儿的名声,很快就打入了敌对势力及其盟友的阵营里,并且一直做到今天。
她的担忧确实没错,此前我们确实找不到能够接替她的合适人选。”
没错,被人认为跟中国有仇,但其实一颗红心向着党的人,可不容易。
王雪娇指指自己:“我觉得我可以。”
虽然她现在的形象跟中国没仇,不过,她身为还没洗白的毒枭,想有仇还不容易,运两大车面粉进来,就足够上通缉令了。
首长点点头:“是的,这就是她愿意回来的原因,你是目前唯一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她的人。但是你和她的情况不一样,她的家在境外,你的家在国内,如果接替她的工作,你可能十几年,几十年都回不了家了。”
王雪娇摆摆手:“没事,就当我远嫁到沙特阿拉伯去了,任务尽管派给我,相信组织一定会派专人给我家里人解释对吧,这种事不用我自己干吧?”
“你真的没有问题?”首长疑惑。
多少男人都做不到完全割舍下亲情,她年纪这么小,居然回答得这么痛快?
“你要想好了,答应了就不能后悔,这不是开玩笑。”
王雪娇点点头:“想好了,不后悔。”
反正对她来说,她真正的亲人在另一个时空,不割舍也割舍了。
首长看着张英山:“你呢?”
张英山坚定地回答:“我也一样。”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首长习惯地问出这句话。
王雪娇:“有!!!”
叶诚无助地捂住脸,开始了开始了,传说中的十万个为什么又开始了。
“说!”
王雪娇问:“我们还是绿藤市局的编制吗?”
首长回答:“不,你们将归于部里的特情局领导。”
王雪娇又问:“特情局的报销卡得严吗?”
首长再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你会获得更大的自由,具体会有人告诉你。”
好耶~
王雪娇继续问:“我会在金三角待一辈子吗?”
很多间谍都在国外待了一生。
首长心想,这个小姑娘,到底还是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能舍弃血亲。
不过,她要做的任务并不是长期潜伏,她不是专业人员,要不是只有她的身份最合适,以及木思槿的脑瘤就是个定时炸弹,必须把手上的事情找人接手,否则根本就不会让她去。
长期潜伏在中情局,兴许还能混水摸鱼,毕竟那只是一份政府工作,更多的是传递情报。
以余梦雪的身份长期潜伏在金三角,那里割据势力分分合合,不想被人弄死,就得先弄死别人,手上迟早要沾上无辜者的血。
这是不可能的,其实完成任务就能回来。
刚才首长那么说只是想试试王雪娇的信念是否坚定,果然试出来了。
首长心中微笑,脸上还是很严肃:“如果要你待一辈子呢?你愿意吗?”
王雪娇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个,我要是不小心把金三角统一了,到时候,缅甸政府要我向他们投降,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向缅甸投降,还是应该向中国投降?”
叶诚心里默念:“这都是曾云祥教的,这都是曾云祥教的。”
还得是首长,他就告诉王雪娇一句话:“你不能统一他们,缅甸政府亲美。”
失去了乱七八糟的金三角势力对政府的干扰,以及亲中的佤邦做为双方的缓冲地带,中缅关系就不知道靠谁来维系了。
“噢。”王雪娇点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
叶诚绝望地闭上眼睛,怎么还有。
王雪娇问道:“木思槿家里人的事情是谁给查出来的?这么大的案子,应该传得到处都是,人尽皆知吧,为什么她可以继续以憎恨者的身份获得信任?”
“这……我不方便说。”
王雪娇双手握拳状在胸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教练,我想学这个~求求你求求你~”
首长笑着摇摇头:“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
第169章
当天晚上,王雪娇参与了一个接风宴,除了为木思槿接风之外,还有两个意外的人。
一个是绿藤市局的局长曾云祥,一个是绿藤市局的门房大爷徐老头。
王雪娇见到他们,蹦蹦跳跳迎上去:“曾局,徐爷爷~”
曾局严肃地看着她:“工作时,要称呼职务!”
王雪娇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都八点了,还没下班啊?植物爷爷,他们欺负你,让你加班!”
“哈哈哈哈。”徐老头和曾局都笑了起来。
木思槿与他们见面的时候,十分激动,一向稳重冷静的她,瞬间红了眼圈,声音嘶哑:“曾叔叔,徐叔叔!你们真的来了?!”
“是呀,听说你想见我们,我们就来了。”徐老头笑道。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你们认识呀?”
木思槿点点头:“我爸爸的案子,就是他们帮忙查到的。”
当年,教授的案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铁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阴谋叛国,事败自杀。
要通信证据有通信证据,要现金有现金,要海外房产有海外房产,还有遗书。
那个时候,成份不好,所有亲友都要与之划清界线,否则视为同党。
夫妻俩死了,连愿意帮忙收尸的人都没有。
任何时候都有混日子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忠于职守的人。
第一个认为教授之死有问题的,是徐老头,他看见应该是吊死的教授嘴里有一点点血迹。
那时的曾局,还是刚入门的新警察,是徐老头带的徒弟。
局里所有人都劝他们不要查了,冬天,缺蔬菜,牙龈出血很正常,再说一个叛国者,有什么好查的,死了活该,小心查出来什么东西,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徐老头不信邪,他不在乎是不是能帮教授平反,他只在乎案件本身的真相,自杀就是自杀,意外就是意外,他杀就是他杀,不能因为这个人是叛国者,他杀就可以随便被定性为自杀,这是对刑侦工作的侮辱。
谁劝他,他骂谁。
徐老头曾参与侦破建国第一案,就算他把局长都骂了个臭死,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局里的人劝不动徐老头就劝曾局。
当年还是一个小警察的曾局,就尽显未来老奸巨滑的风采,嘴上极其弱小无助又可怜,好像都是被师傅强迫的,他也百般无奈。
别人劝他可以申请换师傅,他无奈哀叹:“我要是因为这事就换师傅,别人会怎么看我?将来还有人会要我?没办法,我就是命苦,我想开了,就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
嘴上说得可怜,实际干起活来非常积极。
不仅走访了整个小区里的人,把当天来小区走亲访友的人也都排查了一遍。
终于在一个半夜起来哄孩子喂奶的母亲嘴里听到了异常情况——半夜有人走进教授家的楼栋,然后教授家的灯亮了起来。
接下来无人相助的师傅两人自己动手,什么挖了四天的垃圾山、在臭水沟里摸了一天一夜,都是正常状态。
最终找到了一根淬了毒的细针,是这根细针在教授的头顶扎了一下,等教授昏迷后才把他挂上去。
这种毒进入体内后快速分解,以当时法医的水平,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教授妻子脖子上也有制约伤,只是脖子上的刀口太深太大,那一点指印就被忽略了,也是被徐老头仔细的用棉签把血渍小心清洗之后,看见了一星半点。
徐老头凭借他当初破建国第一案时攒的人脉,又挖出了更多消息,并直接将此案汇报给了国安。
根据谁受益谁就是第一嫌疑人的原则,锁定了一个国家,并找出与该材料相关的企业与椭圆办公室信件往来的私通证据。
至此,真相大白。
只是那个重点项目要重新验证再启动,为了防止下一个项目带头人,或者是项目里的其他人也被自杀,不得不秘密处理。
没有给教授夫妻大张旗鼓的平反,只是恢复了他们的待遇,给予抚恤金等等。
同时也告诉木思槿:“你的父母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他们是被敌对势力害死的。”
木思槿亲眼看着徐老头和曾云祥是怎么为她父母的案子奔走的,徐老头还顶着压力去探望木思槿,给她送吃的。
如果当时没有他俩的支持,木思槿也不想活了。
后来,徐老头刚一说让她去当卧底,她想都没想,立马同意了。
如今回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虽然回来是意外,不过既然回来了,就按照回来的思路做一些事情。
目前她个人的愿望是在死前,能够再见一见被她视为再生父母的恩人,她的身份特殊,不方便自己亲赴绿藤,上级便为了她把两人一起接了过来,秘密见面。
王雪娇听完前辈们的恩怨情仇,托着下巴看着曾局:“哇,看不出来,原来你居然是敢跟领导对着干的人,不像我,只会乖乖听领导的话。”
叶诚和曾云祥两人眼神复杂,一起望向她。
“干嘛,我本来就很听话。”王雪娇理直气壮。
木思槿扯扯嘴角:“确实很听话,让你把我带回来,你什么手段都敢用,也不知道是跟学的。”
叶诚和曾云祥两人对视一眼,就等着王雪娇指认对方。
王雪娇骄傲地昂起头:“天!生!哒!”
叶诚和曾云祥同时松了一口气。
席上的首长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更像徐老。”
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没吭声的徐老头震惊地抬起头:“我?”
“当年那么多人劝你不要管了,你不是照样管?”
徐老头悻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报纸又没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有个口号,咱们要是认真工作是要被砸烂的。”
闲着也是闲着……来都来了……
这下连张英山都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叶诚凉凉地冒出一句:“原来,绿藤市局的传统开始得这么早。”
这次请徐老头和曾云祥过来,当然不只是看看故人这么简单。
两人是过来协调处理和完善“王雪娇”档案的。
“余梦雪”的档案已经完整,“王雪娇”在执行任务期间也得有一个去处,毕竟她不是一辈子不回来的死间。
领导们去折腾档案,木思槿和王雪娇、张英山谈工作交接。
木思槿看着嘴角带着笑意,眼神里满是期待的王雪娇,问道:“你可想好了,这行只会越陷越深,也许一辈子都不能脱身,辛苦一辈子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被发现了会死得很惨。”
王雪娇从容答道:“生能不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你不用劝我了,我是真的不在乎。”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木思槿拿出她收集到的资料。
第一份资料是常年在中亚活动的组织名称和活动地点,一共十一个,其中四个是负责直接动手的。
除了在中亚的组织之外,还有在“金新月”的、在土耳其的、在德国的、在美国的。
他们的常规操作是:境外指挥,境内行动;境外培训,境内破坏。
好好的人,有家有口有财产,被培训两个月以后,就疯狂的渴望死亡,迫不及待想要上天堂享受更好的生活。
第二份资料是这些组织的资金来源,王雪娇本来以为他们的资金来源全都来自于贩毒、军火、劫持,结果一看,还有直接上门征收的,和田、墨玉、喀什……
1990年,是他们第一次行动,巴仁乡有不少村子被他们挨家挨户上门,一人收五十块,二十块是活动经费,二十块买白球鞋,十块钱买刀。
谁敢不参加,上门收钱的人就亮刀子。
第三份资料是他们的行动时间线。
1990年那一次,当他们开始正式行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事件,所以明明已经死了很多武警,也没有下达开枪命令,十二小时之后,事件才定性,上面下令开枪还击。
今年的大年初二,则是第一次在首府进行爆炸袭击,2路公共汽车、影剧院、住宅楼,一共四颗,从没见过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懵了。
时间往前追溯,干爆炸案的这帮人在1991年的11月就动手抢劫了五十万,这笔钱被用来在叶城做培训,训练了三期,共数十人。
木思槿将所有资料拿出来,并一一讲解,最后她说:“事后做任何补救措施都已经迟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只有预警才是有意义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所有的事情做在前面。”
王雪娇:“这就是传说中,你是做雇佣兵生意的原因?”
木思槿点点头:“他们需要资金和人员。他们培训人员的地方都是在偏僻的地区,我是汉族女人,还不会说阿拉伯语,一靠近就会马上被发现,无法潜入,除了掌握他们的资金渠道之外,就是跟他们抢人。”
木思槿的方法是把被他们洗脑并准备入境搞破坏的人,拐骗到别处,当雇佣兵:“语言不通,又时间紧迫,我没空把他们的脑子再洗回来,不就是想上天堂吗,去哪儿上天堂不行?”
其实参加培训的人有好多批,大多数是在国外培训的,在木思槿的拐卖下,在国外培训的全都没回来。
只剩下了在国内叶城训练基地的人,然而就这么一个基地的人,就已经造成了如此惨重的人员伤亡。
如果没有木思槿拦人,还不知道会有哪些更多的地方遭殃。
王雪娇好奇地问:“你把他们送哪儿去了?”
木思槿扬唇一笑:“金新月,金新月那些人并不是铁板一块,世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培训那些人的钱有不少是从金新月出的,那就让金新月的人亲自感受一下培训成果,考虑下次是不是要追加培训费。”
“干得漂亮~”王雪娇伸出拇指,“懂了,我以后也这么干。”
木思槿对王雪娇说:“你要注意,他们之间最大的纷争其实不是谁抢了谁生意,而是宗教,特别是释经权,单跟他们说杀了谁就可以多赚钱,对他们来说煽动性不够强。”
王雪娇:“……这么复杂……”
这段时间,王雪娇一直在国外行动,不知道今年在国内出了一个“沙陈事件”,出动了五千多把枪、几百个炮弹、二十多门土炮,双方对轰,就是为了教派的事。
在国内,这种排他性特别强的组织卧底太难了,别说木思槿一个女人,就连汉族的男人都卧不进去。
木思槿也没成功打入国内的组织,她以被压迫者的身份,得到美国的信任,然后再以CIA特派员的身份去中亚活动。
由于在此之前,金新月农民已经得到了来自美国的专业农技专家指点,学会了如何多快好省的种罂粟,极大的改善了生活。所以,对他们来说,同样来自美国,给他们送免费雇佣兵的木思槿不是如同家具一般的女人,而是另一种高维度的无性别生物。
她还能送经过培训的专业人才过来帮他们打架,金新月人民非常喜欢木思槿。
难怪木思槿不肯回来,她这摊子事太难接手了。
基础身份就得与众不同,能得到中美两国的信任,现在还得到了金新月的爱戴。
干的事又属于国家绝对不会承认的秘密行动,这得有坚定的信念,不然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凭什么我累死累活没回报”,就坚持不下去了。
凭一己之力能把所有在国外培训的人都挡在国境线之外,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能诈骗这么多人,也挺不容易的。
王雪娇心有戚戚地想:要是我,我也不想回来,要是真死了,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看着接手的人办事不力,把我一手打下的江山都葬送,真要气死。
就连包幼安都一定得找一个跟他思想高度统一的接班人呢。
“听起来,是一个长期工作。”王雪娇抓抓头发,以美国的能耐,都没有在911之后立刻把拉登抓起来打死,而是过了整整十年才找着人。
不仅如此,还出现了新的IS,这个新组织,是基地都宣称其为恐怖组织……这就很魔幻。
有生存的土壤在,野草就永远拔不干净,一阵风,一场雨就能生根发芽。
木思槿点点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事我已经跟姜头儿说过了,确实不能把这么大的事情,都交给一个人,在你之前,我已经培养了一批人,渗透进不同的部门,避免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
“嗯,明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王雪娇点点头。
“执行层面不缺人,你不需要像我以前一样,亲自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不过,还是需要有一个身份有足够份量的人,在谈大事的时候,出来镇场用。现在这种身份的,也就是你了。”
“既然你是镇场用的,怎么还会独自去柬埔寨?”王雪娇好奇。
要是木思槿派别人去,王雪娇和张英山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找到她。
“人手不足呀,那里没有我的人,必须亲自去一趟,其他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轻易离岗。只有我的岗位灵活一点,就只能我去了。”
“噢,这样,哎,都是这样,现在连派出所都是这样,缺人。”王雪娇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她又眨了眨眼睛,看着木思槿的脸:“你的脑瘤,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去其他国家看过没有?你还这么年轻……”
“都看过啦,真的不行。”木思槿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个瘤,长在一个很复杂的地方,还勾连了许多血管和神经,手术成功率很低,大概率我不能活着下手术台。就这样吧,过一天,算一天,能周旋在这么多人中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嘿嘿,我也这么想,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王雪娇、木思槿和张英山同时念出后半句:“……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作的斗争。”
木思槿左手握着王雪娇的手,右手握着张英山的手,将他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我的使命,就交给你们俩去完成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看着她,坚定地说出那句自许多年以前战士们会不假思索吐出的那句话:“是,保证完成任务!”
木思槿看着王雪娇,忽然笑起来:“我算是被父母保送到这个位置上的,你是自己争取来的,还是你比较厉害,真是后生可畏。”
“呃……也没有争取啦……他们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王雪娇声音越来越小。
木思槿笑笑:“好,哪天你要是一统中南半岛,记得也对外这么说,是黄袍子自己飞到你身上来的。”
王雪娇鼓着腮,不满地小声嘀咕:“你怎么跟叶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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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嫣然就到了,她下飞机的时候,虽然没有舷梯下的红毯、也没有穿着制服身高188的仪仗队,也没有少先队员献花,也没有奏国歌,反正佤邦没建国,没国歌……但是,她那是专机、下飞机有人握手,接待的车子就在航梯下面等着,也不用自己过边检,掏护照,盖入境章。
王雪娇远远地看着她下车,进入会议厅,悲伤抹泪:“我怎么就没这待遇。”
叶诚:“她是佤邦主席特使,你是猛虎帮帮主,感受一下区别?”
“不就是个名字嘛!我要是叫猛虎国国主呢?能给安排这样的待遇吗!”
叶诚扯扯嘴角:“我可以带你进动物园。”
“好耶~我要看小猴子和大熊猫~”王雪娇不贪心,能白捞一张门票也是好的。
叶诚:“摊上的衣服你随便挑一件,看上哪件,我帮你付钱。”
叶诚说的是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
猛虎国国主气哭了,叶诚赔了整整一桶没开封的万年青葱油饼干才哄好。
王雪娇不只是回城交任务的,也负有一定的外交使命:撺掇苏嫣然在会谈的时候多要一点。
“你想啊,要得多了,回去以后,在包幼安面前岂不是更有面子,最好要的都是基础民生设施,这样普通人才能真实感受到你的价值。”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咱们两边不是连着的么,你要到了,不就是我要到了,难道他们还能厚此薄彼。”
王雪娇还积极地帮她想了好几个方案,苏嫣然拿着方案,便大胆开口,中方果然对她提出的合作计划表示高度赞赏。
推进效率高得连包幼安都不敢相信,苏嫣然好像真的能把事情谈成?
中方表示:为了支持佤邦的农业发展,我们可以提供电力和电信的基础建设到日常运营一系列服务。
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得把毒给禁了,是彻底的禁掉。
包幼安从苏嫣然那里得到这个信号,立马答应:“我愿意以人头担保,十年之内,彻底将罂粟从佤邦铲除。”
同时还通过苏嫣然进行了非官方非正式的合作备忘录,解决一下类似毒贩只要踏过边境线,就敢转身对着中国缉毒警扭腰拍屁股挑衅的问题。
苏嫣然的会谈成果可谓相当丰硕。
对外宣称的都是为佤邦提供了农业技术指导。
有电才能使用烘干机,加速农产品干燥和打包装袋。
有通信才能加速互相之间的协调沟通,提高农业产量。
至于佤邦执行入境宽松也没毛病,这边地里有虫害,不得马上解决吗?农技专家要进来,难道还要拦着吗?
至于谁是农技专家……进来的队伍又会种菜,又会养猪,植物动物都能搞定,怎么就不是农技专家了。
提供电力和通讯能保障边境稳定,不亏。
要是提供了还不老实,那就不提供了,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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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嫣然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王雪娇也接到了新任务。
此时的中国,除了三大黑枪基地之外,还有三大毒品集散地:
临夏三甲集,西北第一贩毒大镇,号称“小金三角”,毒品的吞吐量是以车皮,而不是人次计算。外人要潜伏进去很难,一眼就被认出来,
同心县,以“下马关镇寡妇村”而闻名,村中有守死寡的,也有守活寡的,死寡的男人是因为贩毒被枪毙了,活寡的男人不是在贩毒的路上,就是因为贩毒在大牢里。
临泉庙岔镇,八十年代的时候太穷,很多地少的农民没饭吃,就去云南帮人种西瓜,遇上年头不好的时候,老板给不出工资,就拿毒品顶工资。
当农民们回家,发现那些“工资”转手一倒,轻松翻五倍,要是卖到旁边的大城市,翻十倍都有。
种什么西瓜!
这三大集散地不制毒,货源地是金三角。
三甲集已经有本地人不想自己家乡一塌糊涂,自愿做线人,卧底在其中。
庙岔镇也在治理之中。
王雪娇的任务目标是同心县。
同心县的毒源路线是:金三角或金新月——中亚——乌鲁木齐——银川——同心。
接手毒品入境后运输的人,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毒贩,还是极端狂热份子。
他们不只是来送毒品的,还有送他们的有毒思想。
以女人居多的下马关镇,他们也没有放过,这些女人大多没有文化,早早嫁人。
要是丈夫被枪毙,自己没孩子,只要有人稍微挑唆两句,她们就会生出奇异的献身精神。
如果丈夫只是被抓起来,或者连抓都没抓到,那就更好办了,连挑拨都不用挑拨,只要先把她们丈夫搞定,然后由丈夫对她们说:“跟我干。”
她们就会跟着丈夫干,丈夫让拿刀,她们就拿刀,丈夫让她们砍人,她们就砍人,都不需要另外费劲搞洗脑培训。
在这里,运过来的毒品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外销,一个是自用。
那些狂热者们哪怕挨了枪子,都好像不怕痛似的继续往前冲,不是他们的信仰有多坚定,多么勇敢无畏,完全是嗑药嗑大了,这就是日本在发明冰毒之后最重要的应用渠道,德三帝国也是这么干的。
这次向王雪娇亲自发布任务的人是叶诚的上司的上司,在互联网公司,这种身份叫叶诚+2.
他对王雪娇说:“在境内接货的这个人,又贩毒,又搞极端狂热,他手下众多,他从不亲自出面,我们只知道他的名字叫老马,其他信息都没有,你的任务是找出他,并且将这条运输线彻底掐断。”
又是一个只有名字的任务,这次更绝了,连性别都不知道。
王雪娇想起一本风靡一时的励志书《致加西亚的信》……当年她第一次看,觉得那个安德鲁上校好牛逼,都不知道人在哪儿,也能把信送到。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呵,就这?
我连要找的人是什么性别都不知道咧。
说不定那个老马甚至不是人!是一头驴!
叶诚+2向王雪娇问道:“有没有信心?!”
“有!”现在的王雪娇已经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不敢做保证。
这有啥!
木思槿都被她找着了,既然那个老马是有身份,有事迹的,还有什么找不着的!
“很自信嘛!”叶诚+2对她这样的状态非常满意。
王雪娇问道:“这次我还是向叶诚汇报吗?”
“不,这次的任务需要你领导木思槿建立起的情报网,你直接向我汇报,我会给你更多的权限。”
叶诚只是一个执行组的组长,叶诚+1是所有执行组的总组长,+2才统管执行组与情报部,王雪娇又负责执行,又负责情报网,等于是个+2的青春迷你版。
王雪娇有一种忽然升职的感觉。
这个升职,是木思槿给的情报网。王雪娇忽然想起以前在公司里,常听领导PUA的一句话:“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干得再辛苦也拿不到优秀,要会自己把自己变重要,让上级不得不给你升级。”
在当时的公司里,这句就是纯画饼。
现在,木思槿让它变成了现实。
王雪娇听完那些权限,只感觉自己的权限大得没边了,居然可以制毒贩毒耶!
不过只能小剂量,是用来钓出毒贩的。
使用小剂量没钓出来,在特别行动组的权限之内。
要是她运个几百公斤入境,并且全卖了,但还没钓着毒贩,那她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向监察部门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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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王雪娇和张英山回到金三角,猛虎帮众们为她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们已经听说马上云滇省就要为这里供电和提供通讯服务了。
虽然,那是包幼安的女儿谈下来的,但那又怎么样!我们余老大肯定出了很大的力,不然我们余老大去干什么?
总不能就是去蹭吃蹭喝吧!
听着下属们夸张的马屁,王雪娇紧张地捏着随身背包,并拒绝了下属要过来替她背包的殷勤,她怕那桶饼干被下属看见。
她,余小姐,不仅是去蹭吃蹭喝的。
甚至……就蹭了一桶饼干,都做不到给手下帮众们雨露均沾……余小姐感到很惭愧,她只想吃独食,没有考虑到手下众兄弟。
王雪娇压低声音:“早知道,我应该多买点回来,连这里的孩子都没有吃过饼干,哎,应该让他们多感受一下世间的美好,不要像他们的父辈一样,根本不怕死,干什么都不怕。”
张英山微笑道:“你就不怕他们吃上瘾了,总惦记着,为了再吃一次铤而走险?”
王雪娇高傲地挑起眉毛:“我会让他们知道,听我的话,好好干活过日子,可以堂堂正正的吃饼干,不听我的话去贩毒,饼干只能偷偷吃,要是被我发现,就可以堂堂正正吃枪子了。”
“唉,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自己就这么一桶。”王雪娇惆怅地抱着饼干桶。
张英山指了指一个托运的大箱子:“打开看看?”
王雪娇困惑地打开,眼睛陡然睁大:“哇!”
里面是一公斤装的三十桶。
王雪娇震惊地看他:“你,你把叶诚的老家抄了?”
张英山哭笑不得:“叶诚是无辜的,你不要老想着他,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就去多买了一点。不过,现在看来有些失策,还是把它们分一分,早点吃完比较好。”
饼干是装在高贵喜庆的方形铁皮桶里的,铁皮防不了水汽。
以金三角的湿度,这些饼干活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回潮、变软、发霉。
除非专门为它们开空调,或是架火炉驱湿。
“一听就是昏君作派……”王雪娇悲伤地决定放弃。
她让人把饼干送到学校去,饼干有四千多片,学校也就一千多人,学生和老师每人应该能分到四片。
过了半个小时,是下课时间,应该是开始分饼干了,不远处学校里欢呼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破了屋顶,王雪娇觉得自己的玻璃窗都要被震裂了。
王雪娇打算去趁热打铁,教育孩子们以后要走正道,做好人。
本来只是想随便进一个平均年龄比较大的班,说几句就算了,谁知道他们在老师的指挥下,开始唱了起来……什么大地母神,什么红花,什么心灵深处的声音,什么恩情还不完……
王雪娇尴尬地脚趾在地面抠出了世界七大奇迹。
脸上还得露出从容镇定的微笑,显得自己见惯了大场面,被当面唱颂歌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匆匆说了几句好好学习、做好人,以后还有的是好处之类的话,就赶紧逃走回办公室了。
王雪娇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些要演技没演技,要脸没脸的艺人一样皮厚,接受赞美的时候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想到刚才一整个班的学生一脸虔诚地对着她唱歌,王雪娇伸出双手捂住脸:“啊啊啊,太可怕了……”
张英山笑道:“习惯就好,我刚才还买了一个新出的。”
他拿出一个巴掌那么长的王雪娇穿着女皇衣服的塑像,一按开关,金光四射,亮度堪比手电筒,它,还自带BGM,就是那个大地母神啥啥的旋律。
王雪娇:“……不是,这里的工业水平已经达到这个档次了吗?!能做出这……呃……”
她把塑像翻过来,一行大大的MadeinChina,中国制造。
行……吧……
“义乌货?”
张英山摇头:“外包装上写的是汕头澄海。”
“……哦,没听说过的地方又增加了,他们的效率也这么高?”
“有好多个品种,有骑马的,还有骑着鹰的,你可以出去看看。”
王雪娇闭上眼睛:“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等等,你说什么?骑着鹰???”
“对,无线遥控玩具。”
王雪娇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决定去见识见识什么自己骑着鹰是什么造型。
其实就是一个装电池的无线遥控飞机,只不过是把飞机做成了鹰的样子,穿着华服的女皇坐在鹰身上。
还有一个版本是鹰身上没有人,鹰手上拎着一个类似投影的东西,打开灯泡开关,王雪娇的影子就会投在光源前方的东西上。
产地依旧是澄海。
王雪娇:“……品种还挺丰富。”
见老大亲自驾临,卖玩具的小贩们热情地遥控着飞机组成一个心形图案。
据说这些东西最近卖得特别好,连包幼安那边的人都买,他们不崇拜余小姐,只是觉得制作精良,好看又好玩。
王雪娇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玩具小贩们也算赚到钱了,总比全家去种罂粟卖大烟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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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新任务,王雪娇两眼一抹黑,目前只有一条线索:
他们会从中亚运毒入境,也会从云滇运毒入境。
只有从中亚运毒入境的人才是本次目标的对象。
王雪娇看了半天地图,也不认为他们会把金三角的毒品贴着边境线走那么远,肯定是从云滇入境。
从中亚入境的货应该是从“金新月”倒腾来的。
木思槿在“金新月”有一个线人,是个家里搞石油的伊朗富二代,是个铁杆宗教信徒,也是巴列维王朝的死忠,巴列维亲美,他也亲美。
他很怀念巴列维王朝时代的自由,女人们穿得跟世界其他国家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当末代巴列维国王逃到美国之后,他也离开了德黑兰,到了金新月附近居住。
他觉得苏联人是垃圾、拉登是垃圾,违反教义种罂粟的金新月更是垃圾中的垃圾。
穆圣有训示:一切麻醉品都是醉人的,一切醉人的都是非法的。
他们居然敢违背圣训,真是该死。
所以,木思槿在金新月想要挖掘一些可争取对象的时候,他出现在木思槿的视野里。
收过美国中情局奖章的木思槿与他相谈甚欢,他认为木思槿找他,代表中情局看中了他。
于是,木思槿顺水推舟,时不时假传圣旨,说中情局想知道XXXX,这个富二代就会去弄来。
他有的是钱,只要往下砸钱,总有人愿意说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他甚至不要线索费,他说他是为了信仰。
这笔钱就被木思槿含笑收下了。
王雪娇启用了这位名叫哈桑的线人。
得知对面的LadyM换成了LadyW,哈桑接受度非常良好,W不就是M翻个跟头嘛,完全没有问题。
王雪娇想知道最近有没有货是往中国出的,从哪个国家走。
“有,从巴基斯坦走。”
巴基斯坦入境,是走红旗拉甫口岸,向前是喀什,也就是南疆,出了好几次事的地方。
此时,南疆的反恐形势非常严峻,有内鬼,还不止一个。
他们不相信汉人,不管男女,都不行,就连木思槿都没有成功打入,上头有命令,这里的反恐情报工作就交给本省人处理,得到情报后。
王雪娇的任务在同心县,所以,她决定——去巴基斯坦蹲守!
在国外,她还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
贩毒必有监督者,特别是在两国边境,不然这货送着送着,万一有个脑子好使的矮骡子,进了边境以后,自己偷摸卖了,拿着钱自己干,最后成了一方霸主,蹲家里等的货主岂不成了笑话。
那些运毒的人讲究的是丢钱不丢货,运货的人肯定不是高层,但监视运货的人一定是高层信得过的。
其实那些组织的高层,包括高层信得过的高级马仔,压根没有底层那些疯狂想要立马上天堂的人那么虔诚。
底层的狂热者大多都没有看过经文,更别提阿拉伯原版了,他们中大多数人不识字。
一切都是听别人告诉他们的,别人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高层大多数吃过见过享受过,现世生活这么好,二逼才想上天堂。
他们打打杀杀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
他们内部最常见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我图你的名声,你图我的钱财,于是咱俩凑一堆,成立一个组织,搞几票大事,声称对此事负责,就有美国人找上门来问谈合作。
曾有几次事件,好几个组织抢着表示“我我我,是我干的”,然后互相指责其他组织是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过来抢功。
在国内的虔诚狂信徒面前,他们还会要点脸,不好意思那么直接跟一个汉族女人勾勾搭搭。
在国外就不要紧了,完全不是问题。
巴基斯坦也有木思槿的线人,是个卡车司机叫阿里,木思槿以中国商人的身份帮过他几次,阿里特别讨厌印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打过印度的中国是朋友!
阿里驾驶技术高超,上高原毫无压力,拉货的人都喜欢找他,不管什么货。
木思槿以前从他这里得到过好几次进入中国的毒品信息,全都准确无误。
王雪娇在哈桑那里是中情局来替岗的同事,在阿里这边是接替木思槿生意的亲戚。
除此之外,木思槿还有六个身份,在不同的人面前用不同的身份,王雪娇也只是愁苦地顺着往下编,还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以便顺利接手木思槿的情报网。
相比之下,张英山就简单多了,不管王雪娇是谁,他都是男宠、小白脸、男朋友、丈夫、偷情者……
前期情报都已经收集完毕,行动计划的预案也从planA做到了planZ,如果还能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那就得随机应变。
王雪娇点了猛虎保镖公司三百个人:“走,跟我去巴基斯坦拓展业务去!”
第170章
王雪娇最初的梦想是去塔什库尔干边境线之外的小城里守着。
塔什库尔干,看起来就小小一个县,其实对接了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
不过在收到几份情报后,她修改了这个计划。
虽然中塔边境直到2025年都是虚线,没有确定边境,看起来跑路好像会比较容易,其实……会变成虚线都是有原因的。
中塔边境在帕米尔高原上,地形非常复杂难行,唯一的卡拉苏口岸一年也就开六个月。
除了去修圣衣的,一般人不会选择在封山期间过境,包括毒贩子,人命不值钱,货值钱。
更何况塔吉克斯坦,从今年年初开始,就在内战,打得乱七八糟,毒贩子也不想在过路的时候莫名其妙挨一枪子儿,想找人报仇都不知道找谁。
至于阿富汗,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接壤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瓦罕走廊”,那里大雪封山的时间长达九个月,一年只有六、七、八,一共三个月能走。
能走的三个月,路况也非常糟糕,司机宁愿绕行八百公里,也不愿意走瓦罕走廊,除非加钱!
阿富汗积极的想通过这条道与中国搞贸易,还自己修起了路,希望中国这边也跟着干点什么。
中国看了看阿富汗境内整天炸来炸去,袭击来袭击去,并不想开启这条通道,而选择看不见、听不见,不回答。
大多数走货量大的毒贩子,会选择巴基斯坦,虽然中巴之间的红其拉甫口岸现在也是季节性口岸,每年四月一号到十一月底才开放,好歹安全一点。
秋冬季节就不好办了,所以,这边的人出去培训,都是春夏出,培训两三个月就回来。
“金新月”的产品,在中国的销量也远不如“金三角”,大自然限制了发挥,他们转头向西,主攻欧美市场,颇有当年跟汉帝国打架打不过,只得转头变成上帝之鞭的意思。
王雪娇看着情报,一脸嫌弃:“不是说下火狱都不怕吗?他们连冬天爬帕米尔高原都做不到,还当什么毒贩子!真没出息。要是遇上雪崩冰崩,踩上冰裂缝不仅不死,还能把货运到,不正好能证明他们是天选圣战士吗?”
张英山在旁边认真研究房屋租赁的消息,冷不丁地接了一句:“可能他们怕热不怕冷,下火狱才能证明他们的真诚,爬帕米尔高原太没有挑战性,会被同行耻笑。”
王雪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对于短暂居住的人来说,印巴两国最大的区别是饮食区别:印度人不吃牛(好吃的牛);巴基斯坦人不吃猪(所有的猪);还有一堆人只吃素。
不过其实这点区别并不严重。
由于南亚大陆——并不特指某一个国家,而是所有的南亚国家——都有严重的食品卫生问题,所以大多数旅行者最安全补充动物蛋白的途径是吃带壳的水煮鸡蛋。
去掉与人类内部菌群相关的食品卫全问题之外,还有人类外观上,物理意义的安全问题。
印巴关系就没有好过。
因为巴基斯坦是因为宗教原因,满怀怨恨从印度离开的,然后还被分成了东巴和西巴,巴基斯坦认定印度人是分裂的原凶。
从此,西巴从两大含义:骂人和地理名词。
变成了仅用于骂人。
西八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原来的东巴基斯坦,正式变成孟加拉人民共和国。
啊~西巴,这能忍?
本来就有仇,这下更是仇深似海了。
七十年代的时候,巴基斯坦首都还是在海边的卡拉奇,后来他们突然决定天子守国门,把首都搬到了距离克什米尔地区仅有八十公里的伊斯/兰堡。
地图上在伊斯兰堡的旁边,有一条红色的虚线,它的名字,叫做“印巴停火线”,同样的线在以色列和它的邻居们那里也有一圈。
八十公里,感觉就印度炮弹的那个质量,只知起点,不知落点的,万一炮打出去,随便瞎飞飞,可能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王雪娇一琢磨:“咱们在美国大使馆旁边找个最贵的房子。”
“美国大使馆?”
“是啊,现在要是印度人敢轰美国大使馆,那我得第一时间冲出去拍几张照片。要是轰不着,找他们也方便。
我都已经收了美国这么多钱了,万一我还需要他们帮助,他们不得继续帮我吗?不然我要是死了,或是投共了,他们不是亏了吗?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得拉我一把。
我这也是方便他们,省得给我钱的时候,还得走好远。”
王雪娇的意思是要物尽其用,住在ATM机旁边,需要的时候,拿着锤子砸两下,让ATM机自己掉钱出来。
张英山笑着点点头,指了一个正在整栋招租的楼:“这个怎么样?”
王雪娇先看了一眼平方米数,可以,能塞得下她的三百保镖。
再看一眼价格,跟她所在时代相比,购买价格就跟十八线山区小城市的一样,还自带电灯家具,号称拎包入住。
看照片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王雪娇决定亲自去看看。
卖房子的是屋主的代理人。
这栋楼以前是一位大人物的旧宅,后来这位大人物跑路到美国去了,当时以为还会回来,现在此人已死,留的遗言是希望这栋房子归他的后代们共同拥有。
但他的后代们已经是美国国籍,并且适应了在美国的生活,完全不可能再回来,于是决定索性卖了,变成现金,大家平分。
就算有一天要回来,也可以住别的地方。
别看这房子大,万一哪天两家人都要在一个日子回来,为了争谁家有资格睡主卧都能先干一架。
美国大使馆就在隔壁不远的街区,其实中国大使馆也在那条街。
不过余梦雪这个拿着中情局经费的金三角特区人士,跟中国大使馆有什么关系,完全没把它当回事。
房子的外观很有中东的风清,方方正正的外立面,头顶圆顶,瘦瘦长长的大拱门。
正门特别沉,是铁艺镂空雕花门配金色的玻璃,王雪娇一抬头,脑袋顶上还吊着十几个错落的灯笼式的吊灯,灯在风中摇晃。
进门的地方是一个长长走廊,简直亮瞎眼,大理石地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头顶的吊灯。
那走廊颇有凡尔赛宫镜廊的气质,两边摆着花花草草。
走过镜廊,眼前大得好像酒店的大堂,正中间是一个喷水池,周围是拱形门,以及沙发。
王雪娇看着砌成花瓣形的喷水池,就想起那摊开双手,从掌心喷水的秦始皇……
与那个相比,这个喷水池是多么的朴素。
王雪娇压低声音,对张英山说:“这里像不像绿藤那个大批发市场的北楼?就是卖灯具的厅?”
除了主楼之外,还有好几个裙楼,供给仆人们居住。
王雪娇感叹道:“贫富差距跟印度有的一拼。”
虽然王雪娇现在不缺钱,但是,出于买家的礼仪,她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我现在就决定买下,是否有什么折扣?”
卖房子的人说:“屋主仓库里的东西可以全部给你,可以用来保卫房屋安全,只要使用时注意,不要对准使馆区就可以了。”
王雪很好奇:“仓库里有什么?”
照她的想法,仓库里面最多有几支枪呗,还能怎么样?
当红顶黄墙的仓库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王雪娇震惊了:“不是……这这这,这屋子的主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些都是他卖剩下的货,后来一直封存着没有动,他的遗产继承者们也不想要这些东西,说如果能够顺利把房子卖掉的话,就送给买家了。”
王雪娇眉头微皱:“这么多危险的大件垃圾,要我处理,应该还要给我垃圾处理费才行,怎么能算做是折扣?万一让美国人知道有这么多武器在我这里,还以为我是恐布份子呢,要来杀我怎么办?还有别的好处吗?”
房屋中介没想到王雪娇并没有觉得一仓库的附赠是什么好处,还向他要更多。
“不知您是否有在巴基斯坦成立公司的需要?”
“有啊。”
房屋中介拿出一张家庭合影照片递给王雪娇,他指着其中一个男人说:“这位是屋主家的亲戚,现在是俾路支省的部落长老,年轻时也曾经在这里住过,如果你说你是这套房子的拥有者,有事情需要找他帮忙的话,他会愿意听听你的话。”
王雪娇不是很满意,只是听听,能不能帮,具体要看到底是什么事情,俾路支省的部落可能有十几多个。
转念一想,也行,好歹有个能搭上线的可能,总比没有强,中亚这边出过不少国家武力没法处理的事情,最终都得找宗族长老处理。
这房子相当有前途,王雪娇果断买下了,以及,她吸取了在柬埔寨的教训,先买了车,买了一辆很常见的货车、一辆防弹的轿车,以及几辆满街乱蹿的TUTU车。
在拥挤的大街上,还是TUTU车最好走。
一直以来,在南亚地界,王雪娇从来没有感受到所谓的英联邦国家的车都是靠左行驶……大家不是都在马路中间开吗?
到达的第一天下午,王雪娇办齐了买房、买车,两件大事。
裙楼的档次是分三六九等的。
当时的主人家有管家、贴身男仆、贴身女仆、普通男仆女仆、厨娘、园丁、司机以及等等,因此安排起来毫无压力。
王雪娇这三百保镖没这么多讲究,不管国籍、年龄、性别、种族、信仰,愿意来的就报名。
报完名就考核,考核的标准完全一致,不因为“女人天生力气小”就在搏击考试里放水,也不因为“男人天生就粗心”而在语言和其他技能考试中降低要求。
可以说,被她带出来的,水平都差不太多。
真技能超强的那几个,有想报名的,她把人给赶回去了,让他们老实在总部待着看家。
其实裙楼挺大,三百个保镖住进去,是绝对够的。
问题是,房间等级完全不一样。
第一等:管家房,是一个小套间。
第二等:贴身男仆房和贴身女仆房,是两个单间。
第三等:收拾书房、卧室和起居室的仆人,以及司机,是二十个双人间。
第四等:收拾餐厅、娱乐室、晨室、活动室的仆人,是三十个四人间。
第五等:没资格进屋伺候的仆人,比如花匠、马夫、修理工、站在大门口的保镖以及等等,是五个大开间,最多可以容纳两百个人。
要是第五等的房间里能塞得下全部人员,王雪娇就不用头疼了。
问题是,它塞不下啊……
硬要把三百多个水平差不多的人分出那么多个等级来,这要怎么搞。
这不就跟该死的企业考核强制分布一样嘛。
“真烦,这货是不是有比利时人的血统啊?分得把人给划出这么多个区别来。”王雪娇骂骂咧咧。
垃圾比利时殖民者,那是连大英帝国都要骂的存在,卢旺达的图西族和胡图族就是他们给硬划出来的,最终导致了卢旺达种族灭亡屠杀。
要是王雪娇分屋子的时候考虑不周全,分得不好,她手下这三百勇士,就得因为屋子的区别,而分成不同派系,然后互相打成一锅浆糊。
不管怎么分,必然得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萝卜岗再不要脸,也得写任职条件,而不是什么都没有,指谁是谁。
那么多人还在外面拿着行李,等着进房间住,再头痛,做为管事人,王雪娇也得赶紧把人都安顿下来。
她拿着房屋平面图,闭了闭眼睛,曾经待过的那些公司的考核方法像走马灯似的从她脑中路过:“行,就它了!”
首先,仆人屋里最高贵的管家屋,这个好办,王雪娇宣布:“猛虎帮的大管家西苏里不在,这屋子,得为他空着,万一哪天他要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有人有意见。
贴身男仆房和贴身女仆房也都是单间,王雪娇宣布这两个也空着,竞争上岗。
谁能在一个月内显示出足够的能力,可以成为巴基斯坦分公司的负责人,谁就住在这里,另一个房间留给该负责人的助理住,谁能当助理,完全由负责人自己挑。
也没有人反对。
剩下的人都按照业务水平来分配:
脑子灵活,能自己办事还具有多种技能的是优等。
拥有多种技能,但完全靠别人指挥,自己完全没有战略战术概念的是良。
只会开枪杀杀杀的人是最次等。
猛虎帮里只会杀杀杀的人都是苦出身,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朝不保夕,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是余老大给了他饭吃,是余老大给了他衣穿,是余老大给了他全家幸福的生活。
住不到好房子是因为自己确实技不如人,这都是肉眼可见的差距,谁让自己脑子不好使,学不会更多的东西呢。
完全没有人对余老大的决定表示任何不满。
房屋分配的问题解决了。
王雪娇忙着分房子的时候,张英山开车去办了营业执照,猛虎保镖公司巴基斯坦分公司正式成立。
在这个草率的地方拿执照相当容易,填表、给钱,拿执照,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特别的审核。
甚至旁边还有老哥看了一眼他们的营业范围,很困惑:这还需要申请营业执照吗?有人来找你们,你们干了,收现金,不就完事了吗?
张英山的解释是可能会有中国老板需要付款收据,回去报销,所以,得有一个营业执照。
老哥耸耸肩,觉得完全是多此一举。
在办营业执照的旁边,就是一个办进出口手续的地方,一个中国男人凑过来问张英山:“你是中国人吗?”
张英山谨慎地打量男人,穿着藏青色的外套,黑色皮鞋,耳朵后面夹着香烟,胳膊底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挺着腰板,肚子挺圆。
气质像是私营企业的老板,又有点像垄断公司的销售,或者普通大公司的采购。
“算是吧,有什么事吗?”张英山的回答模棱两可。
男人也不介意,这年头,手上拿着两本护照的人不在少数,只要加入的另一个国家承认双国籍,入籍后,不对中国如实汇报自己已经加入了另一个国籍的事情,国内也查不出来,可以吃双份福利。
他问道:“你是开保镖公司的?”
“对。”
“我是来这里采购药材的,很想雇佣一些保镖,不过这里的保镖都不懂中文,沟通起来比较困难,所以我想问问你这边雇佣的价格。”
“没问题。”张英山让男人上车。“我叫杨杰,您怎么称呼?”
男人掏出名片:“我是通海制药厂的采购经理尹俊杰。”
虽然,这车的车头像红旗,车尾像劳斯莱斯,底盘像牧马人,不过……总比坐在三面超大天窗的吃尾气TUTU车上强。
司机是在金三角枪林弹雨里练出来的高人,连子弹和火箭炮都能躲开,区区地上的坑,路边吵吵闹闹的行人,算得了什么。
他一路猛按喇叭,勇敢的行人们不怕死,但是怕吵,很快便让出一条道,让这聒噪的车赶紧滚蛋。
当车子进入猛虎帮巴基斯坦分舵的大铁门时,看着像城堡一样的别墅群、门口站着的六个穿着统一制服保镖、光辉灿烂的大吊灯,尹俊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们在这办公啊?!”
“对,我们公司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张英山谦虚了一下。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马上有戴着白手套的人跑步上前,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顶上。
进门后,一个笑容可掬的小哥上前引路,刚坐下,有人上前递毛巾、倒茶、上点心。
一套流程如行云流水,简直比现在国内的大餐厅服务还好。
张英山拿出猛虎帮的宣传单页递给尹俊杰:“这上面的附加业务都是我们母公司的服务内容,巴基斯坦我们也是刚来没多久,所以,只有基础业务。”
附加业务就是代通关、代排队、代办理执照,以及等等。
基础业务就是安全保卫本身,连翻译和驾驶都没有。
“啊……你们也全是外国人啊。”尹俊杰犹豫起来。
他就是想找兼具保镖、翻译和司机三个职能于一身的本地人,这样办事会比较方便。
“我们有本地人,不过人数不多,要看能给多少钱了。”
张英山也没说谎,有一个线人阿里,阿里是自由的卡车司机,他是本地人。
王雪娇已经想好我把阿里雇下来,让他带着兄弟们走几趟路线,熟悉一下。
张英山又问道:“不知道尹经理来这里是想进什么货?如果是进罂粟和大麻的话,翻译和司机只要一个就够了,保镖可得多带点。”
巴基斯坦就是“金新月”的组成部分之一,张英山问得也没毛病。
把尹俊杰给吓了一跳:“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不想回国被抓起来。”
“哦?那你是想采购什么?”
“紫草。”
张英山对紫草毫无概念,只隐约猜到是一种草药。
“要去哪里收?”
尹俊杰掏出自带的地图,指了一个地方,位于巴基斯坦的西北角:“这里,奎达,应该还挺安全的吧?我听说俾路支省的西南部比较乱。”
张英山眉头微微挑起,用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画出一个竖着的月牙形状,将阿富汗的西南部、伊朗的东南部,以及巴基斯坦西北部全部划了进去。
“这个地方,叫金新月,是与金三角、银三角并列的世界三大毒源地。你要去的地方,离金新月地区不到一百公里。我建议你最好能多雇佣几个人,最好二十个,可以实现全方位的保护。”
尹俊杰的脸都绿了。
他来之前,到处问人巴基斯坦安不安全,公司里的人都告诉他:“放心啦,我们国家跟巴基斯坦关系可好了。”
“我家有亲戚还在巴基斯坦做工程呢,好好的,他说巴基斯坦除了穷,买不着什么东西之外,没什么不好。”
只有一个人告诉他“俾路支省不安全”,甚至这个人,也是在亲戚的酒局上听来的,具体怎么不安全,他都说不清楚。
因此,尹俊杰也就记住了这么一个地名。
其他一切信息,他都无从知晓,只有新闻联播里说中巴友谊如何如何,巴基斯坦如何如何支持中国……
感觉巴基斯坦就是一片盛开着友谊花朵的幸福花园。
尹俊杰甚至只知道金三角,不知道金新月。
毕竟金三角的货最多,电视剧里与毒品相关的全是金三角。
张英山说金三角与金新月齐名,他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险。
他整个人都傻了,嘴里喃喃道:“我的天啊……”
尹俊杰现在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从巴基斯坦进口紫草是药监、商务部联手了几大药企,推进的一个重点项目。
旨在通过进口贸易的方式增加中巴往来,加强两国之间的联系。
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希望把新疆的维药业务拉动一下,让他们多一些赚钱的机会,向北疆的哈萨克人和图瓦人看齐,踏踏实实搞钱,不要再闹了。
采购,是这个项目的第一步。
采购地址有新疆、内蒙古、还有国外的俄罗斯和巴基斯坦。
去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外勤补贴,其中去巴基斯坦的最高,是工资的三倍。
当时说的是因为巴基斯坦的条件特别艰苦,而且冬天口岸都关闭了,过年也回不了家,所以,去巴基斯坦的外勤补贴算下来是工资的三倍,而且可报销经费也多。
三倍啊!!!
这搁谁不心动啊!!!
国家穷就穷呗,有什么关系。没地方花钱不是正好吗?攒的钱全部带回家,让家里的老人、媳妇、孩子都高兴高兴。
尹俊杰还小心翼翼地打听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隐藏的问题,这才积极出击,又争又抢,还送礼了,才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现在,他看着张英山手指划出的新月形状,感受到世上没有一分钱会毫无缘由就能落进一个人的口袋。
如果现在他哭着喊着要回来,领导一定不会押着他,强迫他必须待下去,但是,然后呢……
搞砸了与主管部门和部委合作的重要项目,会不会被穿小鞋?
将来再有重要的任务肯定不会再派他是一定的了。
就算想办法往其他地方调,只怕也没地方敢收。
谁要一个曾经让单位在上级主管部门面前丢大脸的人啊。
他才三十三岁,就已经做了那么大个国企的采购经理,花了多少心事,拜了多少码头,送了多少东西?
前面那么辛苦才打拼出的成绩,难道就要因为这次的退缩,而彻底白费?
他家里的条件不好,父母把他供成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妻子也是普通工薪族,现在孩子刚三岁,好像颇有些音乐天赋,他想给孩子学学钢琴,或者小提琴……那些都是钱啊……
可是,他只是一个采购,又不是去贩毒,回去以后最多是将来提级的时候比别人多一些筹码,不是马上就能看见现金。
真的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去换一个未来可能的升职筹码吗?
尹俊杰痛苦地拧着眉,撇着嘴,咬着牙,半天不吭声。
“尹先生是有什么顾虑吗?我们可以开正规收据的。”张英山自己不怕死,因此以为尹俊杰只是担心要请的保镖太多,没法走账报销而已。
尹俊杰心中悲凉,这是报销的事吗?
张英山又给打了一个狠折:“如果是价格的话,如果您要二十个保镖,我们还可以再加外赠送四个。”
尹俊杰悲伤地闭上眼睛。
当年大航海时代的玩家们,都是为了冒险可以不要家人不要命的狠角色,经常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想就往前冲。
比如,第一个往南极冲的人,就是因为听说亚里斯多德认为“对称才是最完美的,所以有北极就一定有南极”,然后,在大多数人认为大地是一个平面,到大地边缘会掉下去的时代,就兴冲冲地开着船奔向一个理论上才有的南极。
张英山没有考虑到会有一个胆子其实没那么大的人,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还以为他也是个富贵险中求的冒险家。
对于冒险家来说,最大的困难不就是资金不够吗?
他都给打折了,还有什么问题?
“我,我先想想……想想……”尹俊杰用力搓了搓双手,捂住脸。
张英山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他应该不是为了钱的事情发愁。
单是钱的话,他会要求降价,讨价还价么,哪有光是一脸痛苦,但是不给出价来的。
张英山问道:“你是在担心有保镖也不能保证安全?”
尹俊杰继续捂着脸,沉痛地点点头。
对于一个担心人身安全担心成这样的人,二十个肯定是不够的,他希望的是能先来一通火力覆盖,然后再派一批人进去定点清除还没咽气的人,最后他再在无数保镖的保护之下进去。
但是他又没有马上离开,显然是有跟性命差不多重要的事情摆在天平上,让他为难。
张英山便追问了他如此放不下的原因,得知了他对前途的期待与梦想,还有不想让一家老小失望的心理压力。
“你先考虑考虑,我也去帮你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尹俊杰痛苦地摇头:“我必须亲自去确定货源的质量……我必须得去……”
“好的,我知道了。”张英山起身,轻轻离开,他找到王雪娇,告知这一单生意的事情,似乎不太顺利。
“价钱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只是他对安全的要求比较高,主要是心理安全。”
尹俊杰要去的地方,是从金新月出来的第一个大城市,买家大老板不会真的亲自跑到金新月腹地那些穷困山区,奎达就是他们真正验货和交易的地方。
王雪娇垂下眼睫,看着手里的情报。
木思槿留的信息挺多,包括经常能看到外国人活动的区域都划了出来。
现在俾路支省最大的威胁还是想赚钱的毒贩子们,而不是在十几年后诈尸的俾路支解放组织。
这个组织最大的梦想跟包幼安一样——建国。
他们想像孟加拉那样,也独立,但是孟加拉能建国,是因为中间隔了一个印度,印度很努力。
而俾路支省跟首都所在的旁遮普省连在一起,能让他们建国就见鬼了。
苏联打阿富汗的时候,巴基斯坦做为美国的盟友支持阿富汗。
跟政府对着干的俾路支人就跟着苏联干,收了不少钱。
苏联倒闭之后,没人给这个分公司送钱送粮,断炊之后,他们非常没有出息的放弃了建国的梦想。
木思槿的情报到这里为止,而王雪娇知道后续的故事。
在911袭击发生之后,美国人觉得可以通过他们搞点阿富汗的情报,又给他们送钱,激活了这个组织。
再然后,本拉登被打死了,美国人觉得他们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也不给他们送钱了,金主爸爸又换成了印度。
居然是印度!他们当年从印度分裂出来的原因,不就是嫌弃人家不跟他们信一个教吗?
怎么异端给钱他们就收了?
而他们跟中国企业为敌的原因之一是,他们认为中国人给巴基斯坦带来就业岗位,让人有机会赚到钱,导致他们的“革命同志”全跑去中资打工了,没人留下来坚持斗争。把中国人都吓跑,人就能留下来继续跟旁遮普省那些卑劣的殖民者做斗争。
王雪娇非常看不上他们。
没钱了,说没经济支援,不建国。
有钱了,又说人口全去打工了,没法建国。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强攻首都又不会,只能靠别人施舍经济支援才能建国这样子。
王雪娇也想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据她所知,那个组织一开始有十几个部落的人,最后全都跑去打工了,剩下的人比波明宋托的残部还少,就五百多人。
不过在这个缩减过程中,中资企业被袭击过好几次。
反恐工作的重点是预防,一切要做在前面,当他们动手,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预防……什么是预防,他们要是根本就不存在,不就是预防了么?
这个组织最后活动的范围就在奎达,现在应该也是歇在那里。
王雪娇打定主意,站起身:“我去跟这位尹先生谈谈。”
她站起身,换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把随手戴在头上的发箍扯下来,拿着梳子和吹风机,蘸了水,开始做造型。
吹了十几分钟,王雪娇的发型从乱七八糟一团,变成了一头偏分短发,刘海斜斜挡住一大半额头,垂在肩头的黑发前短后长,边缘锐利,像一把尖刀。
收拾完了,王雪娇转过身,问张英山:“怎么样?”
刚才王雪娇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是好像随时会抱着抱枕在床上打滚的可爱。
现在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精英,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感,有绝对的执行力保障。
在金三角的生意,猛虎帮的接待处就能处理,去跟包幼安谈事情,她也不需要又争又抢,露出锋芒。
张英山看着王雪娇气势十足,英气逼人的模样,心脏难以抑制的砰砰直跳,忍不住捧着她的手背,落下一吻:“非常完美,我的陛下。”
王雪娇忍不住笑道:“快别提陛下了,我的大周四帝国都已经被邢川取缔了,灭国啦。”
张英山已经从她那里知道大周四帝国是什么意思,微笑道:“等我们回去,到肯德基买两个套餐,算复辟?”
王雪娇眨眨眼睛:“诶?你想干嘛?”
“君无戏言,说好的要大封六宫,不能因为灭国了,就不封了啊。”张英山在她耳边低语。
王雪娇点点他的鼻子:“原来你惦记是这个啊,行,我要土豆泥,不要蔬菜沙拉,难吃死了。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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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房间里的尹俊杰已经从心情激荡,进入生无可恋,甚至已经权衡过抚恤金能拿多少的可能性,以及回国以后要是受不了被领导穿小鞋,能不能办理停薪停职,办了能去哪里继续工作……
“尹先生你好,我是余梦雪,猛虎保镖公司的老板。”王雪娇进门,伸出手与尹俊杰握手。
看见王雪娇,尹俊杰不由发愣,张英山确实没有领导者的那种气质,一开始他就认定张英山是个高级秘书、助理之类的身份。
但他想象的张英山的老板,应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梳着大背头,身材比自己还要圆一点,气质稳重,不苟言笑的那种。
没想到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整个人都是外放张扬的气质,锋芒毕露,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昂着头,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美丽的羽毛。
想起张英山说,他们也是刚来没多久,尹俊杰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只有生活条件富足,还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孩子才会这样吧,从小顺风顺水,不知何为挫折。
她可能知道金新月,知道金三角和银三角,但是她不知道这些地方意味什么,漠视人命的武装份子、随意的杀戮和袭击。
前阵子新闻联播上都播了,说金三角突然发生武装冲突,连彪悍的坤沙都投降避祸去了,那可是坤沙!
连他都听说过的毒王!
什么人才能把坤沙逼到投降?
那不得是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有鸡蛋也要摇散黄、有蚯蚓也要竖着劈开的邪恶大魔头?
可怕,太可怕了。
然而,对尹俊杰来说,失去前途的恐怖,跟失去生命差不多,他不敢放开稳定的编制,去面对未知的将来。
年轻人才不想要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
有家有口之后,还是稳扎稳打,能过上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简直是莫大的幸福,永远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平静的人生。
像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要是去了奎达,会不会闭上眼睛以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的机会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在他对面坐下,王雪娇开口问道:“听说尹先生有雇佣保镖的需求?”
“是的……不……奎达那种地方,是不是请保镖都没有用?”
王雪娇笑道:“我想知道一下,在尹先生的脑海里,奎达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尹俊杰想了想:“随时会有人放冷枪、随时可能爆炸、走在路上随时会被人抢劫,头上一直有子弹飞,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被人潜进房间里抹脖子……”
王雪娇笑笑:“走在路上随时会被抢劫确实有,不过,其实现在在羊城也是这样啊,去羊城做生意的人还不是很多吗,今年的广交会不是都顺利闭幕了?随时放冷枪和爆炸不会,也不会总有子弹在头上飞,除非你靠近两个正在交战的集团,我们会保证你绝不会进入交战区,至于睡觉时的安全,我们可以绝对保证,你可以放心睡到大天亮。”
“还有交战集团啊……”尹俊杰倒吸一口凉气。
王雪娇点点头:“不过基本上都在城外和山区,他们也要生活的。”
她并没有骗人,奎达城里穷归穷,破归破,基本生活还是能保证的,不然把城里住的人都吓跑了,难道要甲方爸爸站在光秃秃的沙土地里,忍饥挨饿等毒贩子们过来交易吗?
尹俊杰害怕极了:“那岂不是离得也很近。”
王雪娇奇怪地看着他:“鹏城是经济特区,现在关外的情况也差不多就是这样,那么多南下下海的人也没怕啊。”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尹俊杰也不知道哪不一样,就是很害怕。
王雪娇知道他还没想明白,她对尹俊杰说:“尹先生要不要看看我们保镖训练?”
“好。”尹俊杰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马上回国,也不敢说留下来,只想找一点别的事情来换换脑子。
然后,他在别墅后面的大草坪上看到了几百个穿着统一军绿色制服的人。
王雪娇介绍道:“他们正在进行反恐训练,我们还有一个基地,专门进行武器训练。”
“这不算武器训练?”尹俊杰怔怔地看着保镖们手里拿,肩上背的,那些长长短短的,难道算棍子?
王雪娇带他到仓库,红红的顶,黄黄的墙,看起来里面最多放着几个农用拖拉机、联合收割机那种质朴的风格。
打开仓库门,露出整整两排肩扛式火箭炮、以及十几架使用两节电池就能发射的轻型牵引式火炮,还有像乡下柴禾堆那样堆在一起的枪支们。
尹俊杰张口结舌,他看着仓库:“这这这……”
又转头看着王雪娇:“你你你……”
“我想知道,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满意,还有什么能让你满意了。”王雪娇摊开手,“你要知道,非洲几次成功政变,使用的武器都没有这么好。俾路支省的人,水平没有比非洲强到哪里去。”
尹俊杰声音颤抖:“那那那……”
王雪娇继续说:“当然,带这么多武器的作用主要是震慑,毕竟用完了还得买,让人知道你不好惹,惹你必死全家就行了。”
尹俊杰内心激荡:“我我我……”
王雪娇:“你是我们开张的第一位客户,听说你们中国人讲究开门红?既然巴基斯坦在中国边上,那我也讲究一下开门红,这就便宜你了,你能出多少钱,报个价?我亲自带着一半的人,还有这库里所有的武器,跟你走一趟。”
她顿了顿:“尹先生,你也不想就这么两手空空,打道回国,从此被打入冷宫,失去升迁的机会吧?”
“你不是还有妻子孩子吧?肯定也有很多亲戚吧,我们还提供拍照服务,你可以拍几张你亲自操作火炮的照片,再加钱的话,还能拍录像哦~这可是很难得的,将来要是国际新闻上再有炮火轰轰的场面,你就可以跟家人说:这算什么,我当年经历过的比这严重多了。”
男人在社交场合,就算没有吹牛的素材,也一定得憋出几句。
眼看着又有照片,又有录像带,尹俊杰开始疯狂心动。
而且,在尹俊杰的心里,在这里活动的武装份子最多就是《敌后武工队》《平原游击队》《地道战》里面的火力装备,眼前的一切已经达到《大决战》《淮海战役》之类的大场面了,他心中的恐惧已经完全被强大的火力覆盖。
尹俊杰颤颤巍巍地报出一个数字,那是他权限之内能使用的最大金额了。
王雪娇咂了咂嘴:“有点少……不过算了,第一笔生意,回去记得帮我们多多宣传。”
“没问题!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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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内的时候,尹俊杰就已经联系好了几大紫草供应商,既然保镖已经谈好,他想尽快完成任务。
红其拉甫口岸在十一月底就封关了,要是货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他想尽快运一批大样回去,让药监那边先检查一下是否合格,大样合格的话,就可以正式下明年的订单了。
“好啊,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出发。”王雪娇风风火火,说走就走,快的连尹俊杰都有点猝不及防:“这么快?我才刚到,想倒一下时差?”
王雪娇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三个小时也叫时差?那不就是晚上十一点睡觉跟凌晨两点睡觉的区别吗?你们做采购的,难道没有喝到一两点才回去睡觉的事情吗?”
尹俊杰苦着脸:“可是早上七点跟早上十点起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王雪娇:“……你这么说的话……嗯……好吧,我认同你的话,那就后天再出发。”
多出一天,王雪娇在伊斯兰堡无所事事,忽然想起了恽诚。
哎,多好的人啊,要不是他给的组织经费,她是绝对不可能让尹俊杰出五千块钱就能雇佣一百五十人,以及使用这么多武器,从后天开始,一直到他的工作结束为止的。
王雪娇呼叫恽诚:“我到巴基斯坦了,关于金新月,你这边应该有想知道的东西吧?”
一向淡定的恽诚愣了一下:“你?巴基斯坦?金新月?”
“对,我跟他们有点私人恩怨要处理一下。”
恽诚声音平静地说:“金新月现在不在我们的控制之内,其中有不少仇视我们的人。”
王雪娇“嗯”了一声:“没关系,我也仇视他们。”
“你自己千万小心,他们都很疯狂,是不要命的疯子。”
“我知道。”
“关于金新月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如果是关于本拉登和基地的,不管是资金、武器,还是行动,都要。”
说是这么说,恽诚并没有期待王雪娇能拿到什么,因为本拉登现在在苏丹,并不在金新月,王雪娇能拿到也不过是二三手,甚至只能算是人传人的小道消息。
王雪娇笑道:“好呀,我一定会努力的。”
结束了与恽诚的联络后,她又拿起电话,想向叶诚+2,那位已经快要退休的老人冯首长汇报工作。
转念一想,嗐,这啥都没做呢,汇报什么汇报,就说我到了,我买了房和车?接了单生意,还跟恽诚打了个电话。
人家领导日理万机,要听这个吗!
显得自己没见识,屁大点事都迫不及待的汇报。
王雪娇决定先做出一点成绩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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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如期出发,如王雪娇承诺的那样,她把那十几辆牵引式火箭炮也带上了,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房子在距离使馆区那么近的地方,要是哪天使馆区被别人袭击了,从她家搜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解释不清楚。
赶紧用掉拉倒,然后再想办法搞点别的东西。
哪怕是用莱阳科技,也比这么扎眼的东西强啊,真怕还没跟坏人对上,就被巴基斯坦制裁了。
离开旁遮普省的边境没多久,王雪娇遇到了四辆卡车,里面装满了穿着军服的人。
休息的时候,两队人相遇,猛虎帮的勇士们怕说错话,会英语的也说不懂,只有王雪娇、张英山和尹俊杰用英语跟他们聊天,得知三个人都是中国人,士兵们都露出轻松的笑容,还有人用僵硬的中文喊了一声:“碰油!”
他们是政府军,要去前面的一个城市换防。
尹俊杰向他们打听奎达的事情,他们笑着说没事的,不要独自去偏僻的地方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说要先走,两队人挥手告别。
“听他们说的好像也没那么危险嘛。”尹俊杰心情好了许多,从负责生活安排的保镖手里接过一杯牛奶。
刚想喝一口,忽然被一声巨响吓得心脏一抖。
大地在震颤。
运载士兵们的车刚开出五百米,有一枚火箭炮从旁边的小山坡飞出来,击中了头车的轮胎。
硕大的卡车应声翻倒,油箱发生爆炸,伤者的呻吟与爆炸声、火焰剧烈燃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后面三辆卡车上的人见状急忙跳下车,离开卡车,架枪防御。
只见旁边的小山坡上冒出了许多戴着头巾,蒙着脸的人,他们端着枪往下冲,被子弹打中也不后退,还在吱哇乱叫地往前冲。
尹俊杰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把手上的牛奶都泼在了裤子上,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几乎是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张英山便支起他随身携带的巨大钢制防爆盾,将王雪娇和尹俊杰挡在盾后。
王雪娇举起手,直直指向那些蒙头盖脸的人,厉喝一声:“杀!”
【作者有话说】
冯老(端起茶杯):小王还没有消息?没关系,她才刚到嘛,给她一点适应时间,哪有卧底这么快就出成果的。
叶诚(递上速效救心丸):要不您先备着点?
冯老: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收回去,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年轻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