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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情书

    众人觉得, 不能让季思谙就这么糊弄过去。

    于是就让许厌来为她重新指定任务。

    许厌:“介于刚才你俩的失误,打消了大家玩游戏的积极性,那这个任务你们俩一起完成吧。”

    他话落,季思谙和霍煜才意识到, 他所说的“你俩”, 指的是他们两个人。

    季思谙:“……”

    她能有别的选择吗?

    许厌继续:“就罚你俩一起演绎某部电影的经典片段, 让大家来猜。”

    “要是大家没猜出来,你俩都得罚酒。”

    季思谙蹙眉,觉得这个游戏规则未免太随性了点, 有种被许厌操控的感觉。

    她想了想, 站起身来:“让霍老师陪我一起完成任务好像不太合适,毕竟输的人是我,我自己……”

    霍煜打断她,满不在乎的语气:“一个游戏而已, 我还玩儿得起。”

    季思谙噎住,莫名觉得这男人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玩儿不起?

    许厌:“煜哥爽快!”

    他顺势改口套近乎, 然后张罗着选了一部经典影视, 悄悄告诉了季思谙和霍煜。

    众人静待着,都很好奇, 他俩会演什么。

    从许厌那里得到题目的季思谙小脸僵着,拧着秀眉看了许厌好几眼,怀疑他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和霍煜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还死命把他们凑在一起演《泰坦尼克号》,这不是闹么。

    那么凄美动人的爱情电影, 让她和霍煜两个形同陌生人的人来演……

    季思谙觉得她不如直接选择罚酒。

    霍煜倒是一脸平静, 接受了许厌的安排:“为了达到演绎效果,我们需要借助道具。”

    他说着, 去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回头对呆愣着的季思谙道:“季编剧,请吧。”

    季思谙木讷地看了他一会儿,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让她站到椅子上去,这样演绎的时候,会更容易营造出女主角在影片中面朝深海摇摇欲坠的那种紧张感。

    但是……

    季思谙的心脏悬了起来。

    一想到待会儿她要和霍煜两个人站在那把椅子上,还要摆出《泰坦尼克号》里男女主的经典动作,她就莫名紧张。

    倒也不必这么认真,道具属实有些多余了。

    那么经典的片段,季思谙相信在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演戏的事,不能敷衍。”霍煜沉声一句,直接断了季思谙想要摆烂的念头。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眸色沉沉地看了男人一眼,硬着头皮爬上了椅子。

    紧接着,霍煜也站了上去,就在她身后。

    一张椅子的面积就那么巴掌大,他们两人站上去,自然贴得很紧。

    季思谙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站上来那一刻,从背后全方位覆过来的压迫感。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隔着单薄的衣物,季思谙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衬衣上硬硬的纽扣若即若离铬着她背部的肌肤。

    “闭上眼睛。”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有种颗粒般的质感。

    季思谙的心跳一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霍煜骨节分明的手先是轻握住她两只手腕,如同《坦泰尼克号》电影里男主角那样,一点点牵引着季思谙打开双臂。

    随后,他熟练地说出台词,“Okay, open your eyes.(好了,睁开眼睛。)”

    他的手也随之扶住了季思谙的腰,呼吸暗暗收紧。

    在无人注意的暗色里,霍煜滚了滚喉结。

    他其实演得并不专心,因为鼻息间全是季思谙身上沐浴露还是洗发露的味道,不知名的淡雅花香,勾乱他的思绪。

    季思谙慢慢睁开了眼睛,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男人落在她腰上的温热掌心。

    一股不容忽视的热意,隔着薄薄的衣物,源源不断流向她,灼烫了小腹那片肌肤。

    她心乱得说不出台词,脑袋一片空白。

    霍煜似是低首贴近了她的耳畔,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她耳背附近的肌肤。

    无端地在她心底掠起一阵莫名的颤栗。

    男人继续往下演着,仿佛独角戏。

    “Come on, Josephine, come on my flying boat.(来吧,约瑟芬,到我的飞行船上来。)”他的台词功底一向很好,低哑地嗓音在她耳畔,仿佛情人间情浓软语。

    许是入了戏,季思谙觉得霍煜的声音带了点晦涩的哑,犹如低沉的炮声用力地轰炸她的耳膜。

    震颤着她的心脏,心跳越来越快。

    霍煜握住她一只手,温柔覆住,描摹手指线条,摩挲出淡淡酥麻,最后与她十指相扣。

    那一刻,季思谙浑身的细胞沸腾起来,体温急速攀升,肌肤越来越滚烫。

    她快融化了,在霍煜怀里。

    “《坦泰尼克号》是不是!”静谧,被一道突兀的男音打破了。

    犹如一把匕首割破了美梦的帷幕,现实的天光漏了进来。

    季思谙醒了过来,触电般抽了手,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因为她太过急切慌忙,霍煜也被她一起带了下来,好在他身高体长腿稳,落地后只淡定地往后半步,站定。

    ……

    他和季思谙的大冒险,就此结束了。

    游戏继续,许厌背过身去,又唱了一首别的歌。

    大家开始随机传苹果,游戏氛围高度紧张,季思谙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心跳还没缓下来,仿佛后背还留有男人胸膛的余温,被他握过,与他十指相扣过的手莫名有些发烫,像是沾了辣椒一样。

    万幸接下来几轮游戏,苹果没有停在她手里。

    霍煜也没有再针对她,仿佛之前那一次,只是他一时兴起,随机找了个“倒霉蛋”测试一下游戏规则而已。

    只是凑巧,季思谙坐在他对面,成了那个“倒霉蛋”。

    季思谙平复了心境,认真开始玩游戏,恰好苹果到了林素手里。

    她还没来得及传给季思谙,许厌的歌声便停了。

    坐在林素另一边的是舒彤,她给林素传的苹果。

    林素选择真心话。

    舒彤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笑问她:“林编给人送过情书吗?”

    舒彤的这个问题,算是将“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带入了正轨。

    之前大家选真心话,提问的人都很拘束,不好问得太私密太深入。

    但其实大家本质是很想挖掘其他人的秘密来着,只是因为不熟悉,有点放不开。

    现在好了,由舒彤带头,现在所有人心里都开始躁动,跃跃欲试。

    林素虽然有些错愕,被舒彤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所以她回答得毫无压力:“送过。”

    许是林素没有丝毫犹豫忸怩,回答得坦荡爽快,众人反倒有些失望。

    甚至有人悄声嘟囔,“舒编应该问点更刺激的!比如交过几个男朋友!初吻是什么时候……”

    季思谙听见了,越发坚定了不选“真心话”的决心。

    游戏继续,又轮了两个人,苹果忽然停在了单人沙发的男人手里。

    一时间,全场静谧,又忽然炸开锅。

    包间里哄闹起来,季思谙能听清的,也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林素的低嚎。

    “我滴个老天爷!霍影帝会选什么?啊啊啊救命,他要是选大冒险的话,可以不以让他给在座的每个人一个拥抱!”

    林素声音压得很低。

    季思谙知道,她只是口嗨而已,但还是忍不住拒绝这个提议,“不要吧。”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和他拥抱,比如她。

    真那样的话,季思谙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接受大冒险的人。

    霍煜大大方方选了真心话,视线朝丢给他苹果的姜漫一抛,语调漫不经心,“想问什么?”

    仿佛他不怕问。

    姜漫笑了笑,眉眼精致如画,声音也柔美好听:“我还挺好奇的,霍老师有没有给谁送过情书呢?”

    这个问题,之前舒彤问过林素。

    但是不知为何,同样的问题换霍煜来回答,却让众人没来由地打起了精神。

    就连林素都挺直了腰身,往前倾靠了些。

    那可是霍煜啊!从出道到现在,零绯闻!一身清白专心演戏的大满贯影帝!

    给人送情书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别人给他送情书还差不多。

    但……

    万一呢!

    之前金梦奖那晚,不还有媒体打听他曾经是否有个白月光?

    虽然他当时否认了,但媒体总不会空穴来风吧?也许“白月光”是夸张了点,但说不准霍煜以前真的有过喜欢的人。

    林素相信,在座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大家屏息等着,等霍煜回答姜漫的问题。

    而那男人,身影沉在沙发里,神情隐在一片昏昧中。

    思绪,略有些发散的迹象。

    情书吗?

    他也算送过吧。

    视线穿透暗沉的光雾,袅袅落到对面的女人身上。

    思绪忽然飘回从前-

    那是秋日的傍晚,一只孤雁冷清地掠过残阳如血的天际。

    教室窗外的天空似加了暖色调的滤镜,有种温柔静谧的美。

    季思谙是值日生,也是卫生小组的组长。今天轮到他们小组打扫清洁,所以下午放学后,她在教室里逗留到最后。

    卫生已经打扫完了,垃圾也都倒掉。

    季思谙留下只是再检查一下,顺便等学生会检查卫生的人过来打分。

    她把黑板又擦了一遍,确保一丝灰也没有。

    放学后的教室空旷安静,季思谙很喜欢,心情也颇好。

    直到一只纸飞机从教室门外直线飞向她,毫无征兆地以歪歪扭扭的姿态栽在她臂弯处。

    季思谙擦黑板的动作顿住了,低眸看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纸飞机,两道弯眉顿时拧了起来。

    “谁啊?”

    一会儿查清洁的就来了,诚心想让他们班被扣分?

    她浅柔的嗓音裹挟着不悦,凶凶的,却让人觉得可爱。

    门口倚着栏杆闲站着的霍煜不由笑出声,懒洋洋的声线,似带了钩子,“这么凶啊,班长。”

    季思谙扭头看去,一眼望见那被夕阳柔光笼着的少年。

    他似乎生来就肆意张扬,即便一只胳膊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成了“独臂侠”,看上去也依旧耀眼夺目,让人无法忽视。

    就是那撩拨人的语调尽显轻浮,无端让人生燥。

    季思谙懒得搭理他,拿走停在臂弯的纸飞机,就要揉成一团。

    急得霍煜弹射起步,从外面走廊冲了进来:“别啊,我他妈写了一个下午呢!”

    少年如一道盛夏的劲风,迎面吹在季思谙身上,令她肌肤微热,眼睫颤了颤。

    她手里的纸飞机被男生抢了去,宝贝似地端着,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少说写了有1000字,你好歹看一眼。”

    季思谙抬眸看他,才发现霍煜冲得急,离她有些近了。

    她莹白的小脸,直愣愣地装满他眼帘。

    霍煜微屏呼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俩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吻。

    “……”妈的,要是真能不管不顾吻她就好了。

    危险的念头刚一萌芽,就被霍煜硬生生掐断。他主动退开半步,喉结微滚,别开脸看向黑板,藏起了眸中的暗欲。

    但他藏不住滚烫发红的耳朵,被夕阳一缕光线照得微微透明。

    季思谙不经意瞥见了他耳垂上一粒小巧的黑痣,长在那儿,莫名妖冶勾人。

    教室里静谧了几分钟,季思谙错开了视线,有些不自在。

    霍煜也缓了过来,把纸飞机递过去给她,“写给你的。”

    季思谙没接,又警惕地看向他,“什么?”

    “情书。”男生声音柔和些,颇有些腼腆生涩,“刚写的,热乎着。”

    这还是季思谙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谦逊的一面,心下莫名盘旋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只几秒,便被她拂散了,云烟般淡去。

    季思谙仍是没接,转身举着抹布继续擦黑板,语气冷冷的,“你好烦。”

    早上在国旗下检讨闹出的事还没完全平息,怎么还能如此厚脸皮地来给她递情书。

    他到底想怎样?打算缠她多久?

    霍煜身形僵住,端着纸飞机的手很好看,刀削的葱段般,在夕阳光晕里似泛着玉的光泽。

    季思谙只余光瞥了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去擦另一边的黑板,与男生拉开很远的距离。

    霍煜许久才回过神,少女冷不丁那句“你好烦”,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心头。

    他满腔热烈,冷凝了一瞬,回烧得更加凶猛。

    季思谙就是这样的,清清冷冷有点凶,孤傲地像一株开在尘世之外的山茶花。

    霍煜喜欢她,所以觉得,她或许就该是这样。

    哪怕把他当狗看,也是合理的。

    他也不怕一颗真心被她践踏,被摔在地上一次没关系,两次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捡起来,拍掉灰尘,擦掉污垢,再干干净净捧到她面前去。

    总有一天,她会看见。

    “那怎么办,要不你踹我两脚?”霍煜端着打了石膏的左胳膊,右手拿着那只纸飞机,死皮赖脸地靠过去,“季思谙,你就不能看一眼我给你写的情书吗,说不定能打动你呢?”

    女孩拧起了秀眉,垂下了擦黑板的手,脑海里不由想起今天早操解散后,回教室途中,听见别班女生对霍煜当众告白这事的一些看法。

    霍煜为什么看上她?

    因为她漂亮?还是他想在这无趣的小镇上找点乐子,好帮助他充实地度过录制节目这一年?

    ……

    无论霍煜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找错人了。

    季思谙有些受够了被他一次次带入“风暴”中心,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只想潜心学习,将来考入自己理想的大学,摆脱与生俱来的困境。

    而霍煜的纠缠,无疑是她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他总是顶着一张拈花惹草的脸对她真情实感地表达喜欢,她真的快信了。

    “心动了?”霍煜的声音噙笑,暗藏期待,“那就打开看看,看我写得好不好。”

    他以为季思谙是动摇了,对他的情书有了兴趣。

    便把纸飞机递到女孩眼前,满眼期盼地看着她,心弦紧紧绷着。

    季思谙朝他看去,腾出手来接过了那只纸飞机。

    霍煜顿时弯起唇角,“拿回家慢慢看,我等你答复。”

    话音刚落,纸飞机在季思谙手里揉成了一团。

    “……”

    少年唇角的弧度顿时僵住了,心脏蓦地一空,像是被人生生凿了一个洞。

    季思谙把纸团塞回他手里,面色冷然地看过去,眼神又冷又绝情,如同她说出的话一样。

    “到此为止吧,霍煜,独角戏还没唱够吗?”女生清冷的眸里映着他的脸,“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霍煜还愣怔着。

    季思谙暗吸了一口气,继续,“你的自作多情,已经严重打扰了我的生活。”

    “我知道,你家境优渥,学习和高考并不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出路。所以,你可以无视自己作为学生的本分,肆无忌惮地违反校纪校规,在这里游戏人生。”

    “但我和你不一样,霍煜。”季思谙从没想过,自己对霍煜发泄怨念。

    他生来就金尊玉贵,大概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也就是被丢来春雨镇这件事。

    与她相比,他就是天上虹,云间月,而她,是地里泥,一条小沟渠。

    ……

    真他妈不公平。

    季思谙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接着说下去,“高考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奔着理想的大学去的,我和你耗不起。”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希望你能珍惜当下,做好学生的本分,好好学习,努力做一个出色的人。”

    “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无赖。”

    “当然,如果你只是把我当一个乐子,那么我建议你另择人选。”

    “你想玩的恋爱游戏,恕我不能奉陪。”

    季思谙终于言尽。

    她觉得心里轻松多了,看向霍煜的眼神,反倒比之前柔和一些,“时间不早了,霍煜同学,我要锁门了。”

    就在几分钟前,季思谙看见学生会的人在教室后门打了一眼。

    大抵是看见她和霍煜在说话,气氛不太好,他们只匆匆检查了卫生便走了。

    只是不知道,明天学校又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季思谙不去深想,转身朝自己座位去,整理书包。

    霍煜还愣在黑板前,直到季思谙收拾好东西,关好教室后门,走到前门等他出去。

    少年才回过神来,修长的指节慢慢攥紧了掌心里的纸团。

    ……

    骄傲如他,此刻备受挫败。

    不是因为季思谙的拒绝,而是因为她刚才训他的那些话,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喜欢,原来给她造成了那么多困扰。

    一个自以为是的无赖吗?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给她留下的是这样差劲的印象-

    霍煜的思绪逐渐回笼,在包房昏暗的光线里,他从沙发里坐直身体。

    修长的身躯微倾,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落在对面的视线。

    声音徒然沉了几度,喉头一紧,“我罚酒。”

    他说着,腕骨突出的手依次拿过啤酒、洋酒、白酒、红酒,慢慢往杯子里倒。

    直到杯子里倒满液体,男人才停下。

    美玉般的指节压在杯壁上片刻,他端起了酒杯,把那杯味道复杂的酒一饮而尽。

    浮在心头的涩意总算冲散了些。

    众人惊愣,一片静默。

    只诧异地看着男人喝完一杯,又兑一杯,一杯不落的喝完罚酒。

    坐在他对面的季思谙,心里五味陈杂。

    她没想到,霍煜还记得。

    ……

    他没有回答姜漫的问题,说明他记得那封被她揉皱的情书。

    ——也记得她。

    所以此前,他真的只是装作不认识她而已。

    也是,当初闹得那么难看,如今却要合作。

    像陌生人一样和她相处,大概已经是他最大的隐忍和退让。

    思及此,季思谙错开视线,拿了一瓶啤酒倒了半杯,匆匆喝完。

    一旁的林素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只眼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霍煜,兴奋地低声,“怎么办,霍影帝真的好帅!360°无死角的那种帅!”

    片刻后,林素又蹙着眉小声分析,“他居然选择罚酒,那说明他肯定送过情书。”

    不然干嘛罚酒,直接回答“没有”不就好了。

    第15章 醋意

    “说起来许厌和霍影帝也许同窗过, 要不我回头找他打听一下?”林素似自言自语一般。

    良久没有听见季思谙应声,她才扭头朝她看去,“谙谙,你觉得我要不要找许厌深挖一下?”

    季思谙握紧了玻璃杯, 喉咙似塞着东西。她没来得及开口, 许厌已经吆喝着, 让大家跳过这一趴,继续玩游戏。

    姜漫起身,对许厌道:“你来玩会儿, 我来唱。”

    她去点了一首歌, 包间角落那一隅,兼任《向你而生》制片人的谈序撩起眼皮,远远朝她忘了一眼。

    倒是没说什么,继续和叶婠聊月底开机事宜。

    许厌和姜漫刚出道那会儿, 合作过一部小成本的网剧。

    两个人出道以来一直徘徊在十八线,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倒是建立起了几分革.命友谊。

    所以私下里是比较熟的朋友。

    许厌没和姜漫客气, 直接把话筒给她了。

    没想到他才刚加入游戏就被选中,运气也是有够差的。

    “我选真心话。”

    大概因为糊是最好的保护色, 所以许厌看上去也是什么都不怕问。

    把苹果丢给他的人丝毫没有犹豫,直接道:“请分享一下你的恋爱史。”

    “嘶——”许厌哭笑不得,神情似有些为难, 眼神不自觉朝季思谙那边飘去,又忐忑地看了眼霍煜。

    他忽然觉得, 这或许是一个向某人证明自己已经放下季思谙的机会。

    所以思虑片刻, 许厌扯开了嘴角:“恋爱史没有,暗恋史行吗?”

    “当然可以啦!不过许老师这么纯情吗, 居然还没有谈过恋爱?!”

    有人质疑。

    还有人把姜漫拉下水,“我之前还以为许老师和姜老师是一对呢,以前看过你俩主演的甜剧,还磕过一阵子cp呢!”

    姜漫笑笑,淡声解释:“我和许老师是纯革.命友谊。”

    许厌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是她闺蜜,她是我兄弟!”

    众人哄笑,被他的幽默逗乐。

    唯独角落里和叶婠聊着正事的谈序脸色暗沉了些许。

    “你快讲吧。”

    还闺蜜呢,许厌的暗恋史,姜漫都没听过。

    眼下还真有些好奇。

    许厌清了清嗓,“我先声明啊,那都已经是学生时代的事情了,我现在早就已经不喜欢她了!”

    林素突然会意了什么,扭头看向身边的季思谙。

    她记得上学那会儿,许厌只在季思谙跟前拼命刷过存在感,难不成……

    “我喜欢的女孩子呢,是我们班班长,清瘦漂亮冷冷的,有一点凶,但是很可爱。”许厌现在回忆起记忆中的季思谙,还能清晰地想起她生气时眉尾微扬的小动作。

    那些小表情,是真的很可爱。

    要不说那时候班里大半男生都喜欢她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连城里转来的霍煜,也对她一见钟情了不是。

    许厌长话短说,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反正他的目的是想让霍煜清楚,他现在对季思谙已经一点想法也没有了,纯把她当老同学看待。

    最多就是想交个朋友的情意。

    大概是许厌描述的那个女生太过美好,众人怀疑他是瞎编的。

    质疑的声音如同春笋一般冒出。

    许厌急了,“我真没编故事,林编和煜哥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而且我女神就在现场!”

    他这一番解释,众人立马发现了盲点。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追问:“什么意思啊,和霍老师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有林编剧的事儿?”

    “重点不该是许老师曾经的暗恋对象就在咱们现场吗?”

    “是的没错!但是我还是比较好奇霍老师可以作证是什么意思?”

    “……”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许厌连忙抿紧嘴巴,心慌慌地看了眼霍煜、林素和季思谙一眼。

    那眼神很是抱歉,神情也无辜极了。

    但霍煜却觉得,他刚才的慌乱,演得太过了,演技还有待提升。

    没错,许厌其实是故意的。

    他除了想借这个机会向霍煜证明自己对季思谙没有私心,还想让外界知道他和霍煜曾经同窗过这件事。

    毕竟在参演《向你而生》前,他已经算是圈内边缘人物了,再不抓住机会挣扎一下,真的要查无此人了。

    只是他这样做,不得不把季思谙拖下水。

    希望她不要见怪才是。

    “林编,你说句话,许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人朝林素打听。

    虽然许厌说霍煜也能作证,但谁敢去问他啊,当然是抓着林素问。

    林素颇为无奈,“我和许  老师的确是老同学,不过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他暗恋班长这事。”

    高二那年暑假,林素离开了春雨镇。

    但此前,幼儿园、小学、中学,她都是在春雨镇念的,和同是春雨镇人的许厌同班也正常,毕竟春雨镇就那么巴掌点大的地方。

    从小到大,和他们同班的还有季思谙。她就是许厌口中的“班长”无疑。

    所以许厌暗恋的那个人,也只能是她。

    事已至此,林素不觉得他们是老同学的关系有什么好隐瞒的,转头便把季思谙也暴露了,“你知道吗,班长?”

    季思谙:“……”

    她从刚才开始,脑袋里就嗡嗡一团。

    许厌暗恋她这事,就像个离谱的笑话。

    以前他万般刁难、恶搞,给她找麻烦,季思谙还以为她和许厌有什么深仇大怨。

    正常人谁会以为他喜欢她?

    林素一声轻飘飘的“班长”,大家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季思谙身上。

    脑子稍微转得快一些的,已经反应过来什么,忍不住惊呼:“我去!原来是季编啊!”

    “什么?许老师说的‘班长’是季编吗,这么说许老师和季编、林编以前都是同学?!”

    “不止吧,刚许老师不是还提到了霍老师吗?”

    “不会吧不会吧!世界这么小吗,咱们今晚的聚会确定是剧组内部聚会,不是他们几个的同学会?”

    “……”

    众说纷纭,议论声甚至引起了角落里谈正事的叶婠和谈序注意。

    只听嘈杂声里,蓦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线,穿透力极强,“是不是应该继续游戏了?”

    说话的人是霍煜,他没有否和许厌曾经是老同学。

    也没有否认许厌暗恋过季思谙这件事。

    只是语气听着,有些不耐烦,似是觉得他们太聒噪了。

    大家总算收敛许多,满腔八卦欲,硬生生憋回去。

    姜漫清了清嗓唱歌,游戏继续。

    只是大家的心思已经不在游戏上了,只想找许厌八卦霍煜学生时代的事情。

    尤其是之前媒体提到过的那个“白月光”!

    苹果又一次停在了许厌手里,男人哭笑不得,“漫姐,你是不是故意搞我的。”

    负责唱歌的姜漫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明明是你脸黑。”

    许厌认命,叹了口气:“我还是选真心话。”

    这真是众望所归的选择。

    刚才给许厌传苹果的那人一脸跃跃欲试,“许老师,既然你和霍老师同窗过,那你说说他有白月光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话题,当初冲上热搜时,就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虽然霍煜否认了,但有不少网友反复扒那段采访,觉得霍煜当时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太对劲。

    所以至今为止,网上关于霍煜是否有“白月光”这件事,仍有争议。

    大家急切地想要找个知情者打听情况。

    许厌恰好冒出来。

    许厌似是早有所料,刚才选择真心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倒酒了。

    现在被人提问,他很识趣地端起了酒杯,“我罚酒。”

    众人:“……”

    大家都很遗憾,但很快有人想明白了什么。

    许厌选择罚酒,也算是变相给了他们答案吧!霍煜真的有白月光!

    只是他不能说出口,所以选择罚酒!

    林素就是这么想的,她越发好奇霍煜那个神秘的白月光是谁了!

    “谙谙,你真不知道这事吗?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林素忍不住再次向季思谙打听。

    季思谙咬了下唇瓣,本打算趁此机会,把她和霍煜的过往都告诉林素。

    也免得她以后再在她面前提起那男人。

    只是,没等季思谙开口,她兜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昏暗包间里,季思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眼眸蓦地一凛,皱眉和林素打了个招呼,“我出去接个视频。”

    林素:“好,你快去吧,我和他们说。”

    她想着,肯定是陈寅礼给季思谙打的视频。

    季思谙离开包房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许厌那边,埋怨他嘴太严。

    只有单人沙发上抵着额头按揉太阳穴的男人,瞥见了她猫着腰悄然离去的背影-

    走出包间那一刻,所有杂声都被厚重的隔音门掩于身后。

    季思谙冷眼看了眼手机,给她打视频的是江烬。

    她朝洗手间的方向走,那边有个空旷的休息区,有凳子可以坐。

    季思谙走过去,背对洗手间的方向坐下了,深吸了一口气,接通视频。

    视频弹出来的是陈寅礼英俊白净的脸,他揪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气呼呼的,“谙谙,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啊?”

    “我不要和这个‘坏人’一起住了,他好凶。”

    “还抢我的玩具玩,还有零食也要抢我的!”

    陈寅礼一通控诉,眼圈通红,可怜巴巴地让季思谙赶紧回去接他。

    季思谙心里闷闷地难受,因无奈而揪心,“抱歉阿礼,我暂时还回不去。”

    只有拼命工作,才能早日还清债务。

    和江烬的三年之约没剩多少时间,她不想输。

    陈寅礼越发难过了,眼里包着泪,咬着唇瓣,坚强地不哭。

    因为他能感觉到,季思谙快哭了,她看上去比他还要难过的样子。

    “谙谙,没关系的,我不催你了,我会乖乖的。”

    “你不要难过,我可以不玩玩具,不吃零食,我等你回来接我。”

    陈寅礼把眼泪咽了回去,五岁的心智,让他脸上还留存着成年人没有的童真。

    季思谙只觉得鼻尖酸涩,是真的有点想哭。

    就在这时,镜头里的陈寅礼被挤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江烬那张邪肆妖孽的脸。

    他勾唇笑着,中俄混血基因,让他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眉眼轮廓深邃,鼻梁很高,唇瓣薄,色泽嫣红,像是雪里一簇妖冶的红梅。

    栗色的头发微卷,刘海随意散落眉眼,却遮不住男人噙着笑意的灰褐色眼瞳。

    江烬这张脸,每次都能让季思谙震撼。

    他像个妖孽一样,面上始终挂着风情的笑意,眼底却藏着让人颤栗的凉薄和狠戾。

    是美丽而危险的存在。

    和他对上视线时,季思谙压下了心头的难过,沉了脸色神情微冷地看着他。

    “找我什么事?”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视频是陈寅礼打来的。

    定然是江烬又想借机要求些什么。

    “别这么严肃,笑一笑,嗯?”江烬浅声,薄唇的弧度很松弛,“你的阿礼很想你,我也是。”

    他笑容略深,眉眼间似含着蒙蒙情意,很能撩动人心。

    可惜季思谙始终无动于衷,她很清楚,江烬这样的情场老手,是不可能真的对谁动情的。

    他对她顶多是一时的欣赏,或是猎奇心理。

    江烬最在乎的是权利和财富,那是他们上位者一贯的本色。

    季思谙不动声色地应付着,刻意忽略他暧昧的言语,只专注陈寅礼的事:“我这份工作至少要半年时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阿礼不安分,怕是会给你添不少麻烦。”

    “江烬,你把他送回佛伦太太那里。”

    男人轻笑出声,仿佛一眼就看破了她强装地镇定冷静,“Oh, my baby, why are you so cute?(哦,我的宝贝,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季思谙暗暗咬紧后槽牙,沉默地看着他。

    江烬专注地打量着她,余光里瞥见季思谙身后走过一道人影。

    是个男人,他从后面路过时,似朝季思谙手机看了一眼。

    身影一晃而过,透着清冷。

    江烬没太在意,只将手机拿近,他妖孽俊美的脸放大在手机屏幕里,盛得满满的。

    薄唇还是勾着弧度,声音温柔又带点宠溺,“要我送他回去也不是不行,你笑一个,我心情好了自然都依你。”

    季思谙的咬肌暗暗绷紧,半晌才放松面部,冲着视频里的男人柔柔一笑,“那就拜托江先生了。”

    江烬轻“啧”了一声,从镜头前退开了,觉得季思谙太爽快反倒无趣。

    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女人片刻,他点了点下巴,“good girl.(乖女孩。)”

    话落,似有人找他有事,江烬冲季思谙扬了扬手,“bye-bye.(拜拜。)”

    视频应声挂断,季思谙唇角僵硬的弧度垮下来,眼底划过一抹浓烈的厌恶。

    随后她弯下腰,脸埋在臂弯,身心俱疲地趴在腿上。

    她冷静了许久才重新打起精神,起身回包间去。一路思绪发散,脑袋昏沉,浑身上下发散着颓靡的气息。

    经过安全通道口时,一道黑影蓦地蹿出,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季思谙来不及惊呼,人已经被对方拉进了楼道里,粗鲁地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鼻息间扑入熟悉的薄荷柑橘香,混杂着淡淡酒气,让她忘记了恐慌。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脑袋顿空的季思谙心跳漏了一拍。

    她停止了挣扎,乖顺地靠在墙角,抬眸朝那近在咫尺的男人看去。

    感应灯下,他浑身罩着淡光。轮廓立体,斧刻刀削的脸覆着一层薄薄怒气,近距离地贴在她眼前。

    男人湿热的呼吸拂落下来,润湿了季思谙的鼻尖。

    他低首抵近,居高临下垂望着她,扣着她手腕压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娴熟地固着她的腰,高大的身躯沉沉压着她。

    距离近得暧昧。

    一双撩拨人的瑞凤眼沉甸甸望进她眸中,薄唇微张,似要不管不顾地覆上来,与她激吻。

    第16章 ●○

    季思谙的心跳乱了, 眼露慌色,艰难吞咽了一下,声线微颤,“霍煜……”

    她知他记得她, 便直呼他的名字。

    霍煜呼吸微停, 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 似要捏碎她的腕骨一般。

    季思谙吃痛,揪起了秀气的眉,咬着唇嘤.咛了一声。

    男人身形顿挫, 僵硬片刻, 忽地偏头抵近她耳畔,喉结微滚,咬牙切齿地吐了两个冷冰冰的字:“骗子。”

    音落,季思谙的手腕被松开了, 倾轧在她身上的重量也抽走。

    那道高大的身影退开,冷着脸拉开了防火门走掉, 头也没回。

    “……”

    季思谙心头一沉, 吃痛地揉着手腕,抵着墙壁靠了会儿。

    蓦地响起九年前分开那个雨夜, 浑身湿透的少年也曾这般咬牙切齿地控诉过她。

    ——季思谙,你这个骗子!

    所以他记得她,是带着恨意才记了九年-

    从安全通道出去后, 季思谙的心态平和许多,没再想江烬那一堆烂事。

    思绪被如今的霍煜和年少时的霍煜占据, 脑袋里装地满满都是他。

    回到包间时, 季思谙下意识去看那张单人沙发。

    却发现霍煜已经不在,听说是被经纪人接走了, 去机场赶航班。

    谈序和叶婠聊完了正事,时间已经很晚,大家都有些困乏。

    于是在叶婠接了个电话后,剧组首次聚会便迎来了尾声。

    叶婠带着大家举杯,说了几句祝词,希望《向你而生》剧组能够一切顺利。

    最后,她宣布了开机时间,8月30日,也是农历的中元节。

    聚会散场,季思谙和林素一起在路边等车。

    许厌的保姆车路过,倒回来,说要送他们一程。

    林素二话不说,拉着季思谙上车去。

    三人终于单独一聚。

    许厌的经纪人是他大学时的舍友,两人私下里关系很铁,即便许厌在圈子里混得很差劲,他这个兄弟也对他不离不弃,十分义气。

    而且,林素说想和许厌聊几句,经纪人便识趣地塞上了耳机。

    特别有分寸感。

    “你这个经纪人不错啊,很尊重你嘛。”林素忍不住夸了一句。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大多数经纪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他们只对自己的摇钱树有求必应,面面俱到。换了别的经纪人,只怕许厌这样的业绩,会被嫌弃死。

    许厌笑,挠头:“那当然,这我好兄弟。”

    林素:“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的经纪人不是这位。”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虽然没什么联系,但有时候在网上看见许厌的名字,还是会多看一眼的。

    毕竟以前是老同学嘛。

    许厌的笑容僵了僵,“嗐,别提了。”

    他转移了话题,“你想跟我聊什么啊?”

    林素似是终于想起来自己上车的初衷,忙不迭切入正题:“就是霍影帝那个白月光啊,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吧?”

    “和我说道说道呗。”

    许厌微微一愣,视线从林素身上移到旁边的季思谙脸上,欲言又止。

    他没明白,林素是不知道季思谙和霍煜的事情吗?

    “这个……”许厌有些为难。

    如果季思谙连林素都没告诉,他贸然把这事捅破,只怕会引得季思谙不快。

    要是惹恼了她,霍煜铁定不会放过他。

    到时候他可真的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季思谙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淡然望过去,没说话。

    但他俩对视却引起了林素注意,“你看谙谙做什么,她脸上有答案?”

    林素觉得莫名,视线也跟着来到季思谙脸上。

    车外光影如流,在她瓷白小脸落下薄薄阴影,遇光的肌肤犹如镀了一层釉色。

    季思谙美得像一件精致的玉器,美得惊心动魄。

    林素一个女生,心脏都漏跳了两拍,自然也能理解,为什么上学那会儿,男生们都暗恋她。

    但那个时候,因为男生们的喜欢给季思谙带去不少麻烦和困扰,身为她的好闺蜜,林素也自然而然地觉得,那对季思谙而言是一种灾难。

    毕竟班里除了她以外,几乎没有女生愿意和季思谙做朋友。

    青春期的少女们,是有些忌讳被漂亮女生压去自己所有锋芒的。

    林素出神了片刻,回过神来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不会吧!”

    许厌和季思谙同时朝她看去。

    林素一脸惊恐、不可思议,看着季思谙的眼神可谓复杂至极。

    “怎么了?”季思谙茫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林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迟疑地指着她,“你不会就是霍影帝那个‘白月光’吧!”

    季思谙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沉默着。

    许厌捂住嘴巴,闷声道了一句:“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猜的。”

    林素:“……”

    所以她猜对了!霍煜的白月光是季思谙?她最要好的闺蜜!

    ……这些年她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啊-

    林素让许厌把她俩送到季思谙租房的公寓楼下,她今晚不打算回家了,要去季思谙那儿和她彻夜长谈。

    必须把这些年她错过的故事,补回来。

    因为从季思谙的表情判断,林素觉得她应该不止是霍煜的白月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霍煜单相思的话,季思谙不可能如此回避和他相关的话题。

    她越想越觉得季思谙从回国那天,在锦臣酒店楼下偶遇霍煜开始,就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古怪。

    和叶导他们第一次吃饭那晚也是,到了包间门口,居然掉头跑了。

    现在想来,肯定是因为当时霍煜也在包间里!

    林素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难以扑灭。

    季思谙知道今晚她若是不让她打破砂锅问到底,接下来她就别想有什么清净日子过。

    所以思来想去,她同意了林素留宿的请求。

    两人在公寓楼下下车后,还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袋买了点零食和啤酒,打算回去边吃边喝边聊。

    实际上是季思谙想喝酒。

    她今晚的心情起起伏伏,犹如坐过山车。

    需要酒精压一压杂乱的心绪,甚至麻痹自己。

    何况,时隔九年,再提起她和霍煜的过往,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林素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基本没怎么插话。

    直到季思谙说到她把霍煜写的情书揉皱,正面拒绝他的告白。

    林素激动得举起了右手:“等一下!你拒绝了霍煜?!”

    她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季思谙单手环着膝盖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另一首拎着空了一半的啤酒瓶,脸颊在落地灯暖色的光晕里泛着驼红。

    她偏头枕在胳膊上,一双酒色迷离的美眸静静看着林素,眼神有些空洞。

    但在林素眼里,女人静美如画,漂亮得让人心潮澎湃,移不开眼。

    林素的呼吸滞了滞,弱弱放下了手,嘟囔:“你的话,也确实可以拒绝一下他啦。”

    季思谙笑了,转头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她听见林素好奇地追问,“那后来呢,你俩之间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

    后来啊——-

    春雨镇接连下了好几天雨,天气陡然转凉,秋意甚浓。

    季思谙说的那些话,霍煜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没再天天缠着她。

    班主任让他重写的检讨,他也规规矩矩写了,还在班会课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认真读完。

    好像真的改过自新了。

    一周后,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霍煜的变化。

    因为霍煜把他冰蓝色的头发染回黑色,整个人清冽爽朗许多,从二次元美少年蜕变成现实中高高瘦瘦的清冷男神。

    穿上校服往那儿一站,完全就是三好学生的长相,浓眉深眸,看上去很深沉高知,帅得特别禁欲,却更加蛊惑人心。

    学校里的女生都疯了,每到课间休息的10分站,高三2班门外又挤得人山人海,仿佛回到了霍煜刚转入春雨中学的那个时刻。

    霍煜把头发染回黑色那天,季思谙与他在教室门口撞见过一次。

    两人视线对上片刻,少年冲她微微一笑,仿佛他们之间没有过“告白被拒”这件事。

    但从他的笑容里,季思谙感受到了很明显的距离感。

    她也笑了笑,视线率先从男生脸上移开,越过他进了教室。

    不得不说,没有霍煜的打扰,季思谙的学习进度拉快了许多,效率也高。

    她很庆幸霍煜是个听劝的人,也很感激他的高抬贵手。

    但后来,也没听见他去撩拨别的女生的消息,倒是听说学校里有不少女生跟他表白了,全都被拒绝得很彻底-

    新的一周即将开始,月考在即。

    周末返校的晚自习,季思谙帮班主任点人数时,发现有五个空位。

    报告给白静后,白静对了下请假名单,“杨真真请了病假,其他四个是谁?”

    季思谙点了两个:“许厌和霍煜的座位是空的。”

    因为他俩的课桌就安在讲桌两边,是白静的“左右护法”。

    那两个位置太显眼了,逃课的话包被发现的。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人,季思谙回教室确定了一下,是许厌的两个“小弟”。

    白静拧着眉,气不打一处来,“都高三了,高考迫在眉睫,他们居然还敢翘课!”

    “一个个的,以为都和霍煜一样,来体验生活呢。”

    话落,白静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脾气收敛起来,温声对季思谙道:“班长,辛苦你跑一趟镇上的网吧,把人给我抓回来。”

    季思谙应下了,毕竟这是她作为班长的职责。

    出于安全考虑,白静还指派了学习委员姚夕和体育委员罗阳和她一起去网吧捉人。

    春雨镇上只有一个春雨网吧,坐落于春雨中学南面,紧挨着春雨河。

    有一排座位靠窗,窗户是那种古香古色的窗棂,窗外就是春雨河,望出去能看见春雨河对岸的一段沿河公路。

    那里的座位是春雨网吧最受欢迎的,总是坐满人。

    季思谙和姚夕、罗阳一起从网吧后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靠窗而坐的霍煜。

    他穿了件黑色渐变白的冲锋衣,修长的身躯撑起了宽大休闲的外套,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清瘦高挑。

    窗外的月色勾勒出少年的侧脸轮廓,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下一片阴影,光线将他线条明晰的侧脸分割成了明暗两半,有种清冷神秘的氛围感。

    他看着电脑屏幕,头戴式的耳机被他随意挂在脖子上,整个人懒靠在沙发椅里,因为腿太长屈在电脑桌下放不下,便往无人的过道里摆。

    少年看上去似和窗棂外的夜色和月色,融为了一幅画。左臂打着石膏,也丝毫没影响他的颜值。

    “我去叫霍煜吧。班长,你和罗阳去找一下其他同学?”姚夕主动请命,脸上浮着浅浅一抹红,眼神有些飘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少女怀春的表现。

    季思谙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朝别处去了,罗阳急忙跟上。

    “我们分头找吧。”季思谙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想凑在一起,浪费时间。

    网吧规模还行,要把每个座位逛完,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

    季思谙去了位置僻静些的那边,没想竟到了洗手间门口。

    这一路并没有发现许厌他们的身影,季思谙打算去和罗阳汇合。

    谁知刚转身,她便看见洗手台旁边的昏暗角落里,有两个人影缠在一起。

    季思谙本不想看的,但她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他们在接吻。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傻住了,目瞪口呆,心神慌乱。

    十七岁的少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那角落里亲得热火朝天的小情侣臊红了脸。

    半晌,她才从强烈的震撼中缓过来,觉得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有些眼熟。

    季思谙正要凑近细看,胳膊却蓦地被人从后面抓住,一握一拽,她被拉得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顶泻下熟悉低沉的男音,“喂,那边打啵儿的两个。这里是公共场合,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教坏了未成年小朋友,你们负得起责吗?”

    男声很不悦,带着几分燥意。

    他拔高分贝质问时,季思谙在他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轻微地震动。

    愣怔后回神的季思谙认出了他的声音,被握住的胳膊变得僵硬起来,隔着衣服,肌肤慢慢变得滚烫。

    她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

    墙角接吻的男女被男生清冽的嗓音吓得一激灵,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厚脸皮,不仅看他们接吻,还义正言辞地出声打断。

    反倒弄得他们不好意思起来,个子小巧的女生下意识往男的身后躲。

    霍煜嗤笑一声,“现在知道丢人了,刚亲得忘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丢人?”

    “给你们一张床,都能滚到一起了。”他也不想说得太过,但这两人刚才的阵仗,把季思谙吓得不轻。

    她一个被他不小心贴了下耳朵都会脸红羞愤的女孩子,哪里经得起他们如此限制级场面的迫害。

    刚才他都看见了,两人亲得都拉丝了。

    霍煜不知,他的揶揄对季思谙而言才是致命一击。

    什么床,什么滚到一起,他怎么这么敢说!

    季思谙终于反应过来,拨开了霍煜的右手,视线从他还挂在脖子上的左手扫过,拧着眉抬头,瞪他一眼。

    霍煜恰好低头看她,被瞪得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点糙。

    因为季思谙的脸上已经爬起了红晕,衬得她清丽的小脸娇媚动人。

    这是他俩继那封情书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面对彼此。

    霍煜握过她胳膊的手微抬,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有些低哑:“抱歉,我是怕脏了你的眼睛。”

    季思谙微愣,脸上似又有升温的迹象。

    她不明白,霍煜是把她当小学生吗,什么叫“未成年小朋友”。

    姚夕是跟着霍煜过来的,她刚去叫霍煜时,少年并未搭理她。

    后来无奈,姚夕只好说季思谙也来了。

    霍煜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怀疑她的话。

    但最终男生还是关掉了电脑下了机,起身让她带路去找季思谙。

    没想到,找到季思谙时,恰好看见她傻愣在洗手间外面,看一对情侣接吻。

    姚夕离得远,没太看清那接吻的两人,她只瞟了一眼便避开了视线。

    骨子里的教养矜持,让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多看。

    季思谙没和霍煜搭话,转身看向那对小情侣,视线幽沉地落在女方身上。

    为了确定心里的猜想,季思谙走了过去,走到了那对情侣面前。

    她看清那男的,20出头的年纪,染了一头黄毛,打了耳洞,一身烟味,穿着打扮也很社会哥。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算个酷哥,因为他长得还算不错。

    他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场合,无所顾忌地和女孩子亲嘴,倒也不算什么。

    问题是他刚才亲的那个女生,季思谙觉得眼熟。

    “你看什么?”男人被季思谙打量得毛骨悚然的,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看她漂亮,他就直接爆粗口骂人了。

    女生移开视线,转而落在他身后,试探似地喊了一声,“杨真真?”

    男人身后的女生吓得一颤,躲得更严实了,也不应声。

    此时,罗阳带着许厌三人也走了过来。

    小声问了姚夕一句,“怎么了这是?”

    姚夕木讷着,因为季思谙刚才叫的那个名字傻了眼。

    杨真真是她的好闺蜜,她今天不是生病请假,在家休息吗?

    什么情况?!

    第17章 ○

    十分钟后, 季思谙领头,带着班里几人从春雨网吧后门出来。

    网吧后门与春雨中学只隔着一条街巷和一堵高高的围墙。

    外头的空气比网吧里优良许多,季思谙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舒展了揪紧的眉。

    她回头看了眼队伍最后低着脑袋心绪不宁的杨真真, 视线扫过许厌、霍煜几人, 淡声:“班主任在等你们。”

    许厌脸上的伤好多了, 但还看得出当初被打得很惨的痕迹。

    他一直瞪着霍煜,但又不敢再招惹。

    这会儿听见季思谙的话,才转过视线来看着她, 不满地啧了一声, “班长,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们这回吗?”

    季思谙冷冷看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她的声音是细软的, 却莫名地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许厌讪讪地别过脸,不做挣扎了。

    季思谙这个班长, 一向处事认真, 铁面无私,他刚才那话属实是在她雷点上蹦跶。

    许厌再也不敢了。

    “走吧, 回去了。”季思谙和姚夕、罗阳打了招呼,带头走在前面。

    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在网吧里撞见杨真真和校外男生亲吻的画面。

    当她试探似地喊出“杨真真”的名字,并且得到回应的那一刻, 季思谙的心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是真的没想到,平日里班级里看着最文静乖巧的女同学, 居然能干出这么炸裂的事情来。

    一会儿回去, 该怎么和班主任说明情况?

    季思谙有些走神,拧着眉陷入了前所未有地纠结。

    她连路边的台阶都没注意, 一脚踩空,差点栽倒。

    幸好走在她身后的霍煜伸手拽了她一把,季思谙才勉强站稳。

    “没事吧?”霍煜沉眸看着她,心脏被吓得紧缩了一下。

    看着倒是比季思谙还要后怕。

    季思谙回笼了思绪,低眸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腕,以及他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

    旁边路灯暖色的光寂静洒下,男生的手指似被镀上一层温柔的釉色。

    她看得有些愣神,还是霍煜先松的手。

    “我是看你差点摔了。”少年解释,怕季思谙又像以前那样瞪他。

    但神奇的是,这次她没有。

    不仅没有,季思谙还礼貌地向他道谢,“谢谢。”

    霍煜:“……”

    季思谙道谢完便继续朝前走,走出没几步,霍煜跟了上来,似有意挤到她身旁。

    为此,季思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蹙着眉隐约有些不悦。

    但很快她却明白了什么,神情微愣。

    ——霍煜把她挤到了人行道靠墙那一侧。

    人行道外侧紧挨着街道,有个台阶作为分割。

    季思谙刚才就是踩空了,差点跌到街上去。

    霍煜只是安静走在她身旁靠外的位置,脸别向长街那边,什么也没说。

    季思谙也没再看他,心里莫名升起复杂的情愫。

    他们一行人走进校门后,霍煜从季思谙身旁的位置退了下来。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后她一些。

    片刻后,走在最后面的杨真真忽然叫住了季思谙:“班长……”

    几人先后回头看向她。

    杨真真和那个黄毛男的事,大家还历历在目。

    罗阳、许厌他们后来的,倒还好。主要是霍煜、季思谙和姚夕,毕竟刚撞见过她和那个男的激吻的场面。

    此刻看着杨真真那张乖乖女的脸,多少有些割裂。

    杨真真脸红透了,看着季思谙,声音有些颤:“……我能和你单独聊一下吗?”

    她揪紧了衣角,看上去很紧张。

    季思谙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没有给她任何希望,“你的事我会如实报告给白老师。”

    杨真真小脸僵住,刷地惨白一片,莹润的杏眼挤满了眼泪,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许厌还以为她是怕被班主任知道早.恋交男朋友这件事,劝慰道:“没事,就写个检讨的事,你好好和老班保证没有下次就好了。”

    “最多就是找你家长谈谈,不打紧的。”

    杨真真顿时哭了出来。

    许厌脸上随意洒脱的笑当即便僵住了,慌乱无措,急忙眼神求助季思谙:“不是,班长,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季思谙冷冷看他一眼,“闭  嘴。”

    以为谁都和他一样,三天两头闯祸犯错,写检讨、请家长呢。

    许厌抿紧嘴巴,不敢说话了。

    站在杨真真身边的姚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很想说些什么,以杨真真朋友的身份,帮她劝说季思谙手下留情。

    但是姚夕也清楚,以季思谙的性子,这件事她一定会秉公上报的。

    “真真……”姚夕上去,搂住了杨真真的肩膀,安慰似地捏了捏,“没事的,你就说你是被威胁的,或者一时鬼迷心窍。”

    “不怕啊,白老师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姚夕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季思谙一眼。

    霍煜拧眉,刚想说什么。

    季思谙已经转身继续往前,全然没把姚夕的话放在心上-

    晚自习期间,高三年级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白静一人在办公桌前备课。

    季思谙他们一行打报告时,白静放下了手里的笔,朝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

    看见许厌和霍煜,只觉头疼欲裂,顿时焦躁起来,“进来。”

    许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进了办公室便两手背在身后,懒懒散散的站着。

    脸别向一旁,整个人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

    白静瞪他一眼,“给我站好了!”

    许厌象征性地挺了挺腰背,骨子里仍是一头倔驴,逆反心理旺盛得很。

    他那两个“小弟”倒是没他硬气,白静一凶,立马站得笔直端正,连呼吸都不敢大气儿。

    白静现在一肚子火,又看了看霍煜,没想到少年倒是很自觉,站得直直的,像一根青竹。

    再加上他左手还打着石膏,看着态度挺端正的。白静这次便没凶他。

    随后她的视线辗转到他们一排人最后,不经意瞥了眼站在末尾的女生,欲收回视线,却又硬生生停住。

    “杨真真?”白静的分贝拔高了一些,语气里压不住的诧异,“你什么情况?”

    杨真真哆嗦了一下,眼圈又红了,咬着唇瓣没说话,也不敢迎视白静,脑袋倏地低了下去。

    白静拧紧了眉头,看见杨真真那一刻,简直比看见许厌他们几人还要失望。

    杨真真和许厌他们不同,平日里是个很文静腼腆的乖乖女,也是班里的历史课代表。

    她的成绩虽然不比季思谙、姚夕,但也在班级前十。

    平日里很听话,从没有闯过祸犯过错,所以今晚她给白静发短信请病假,白静不疑有他,直接准假了。

    还在短信里关心了几句。

    没想到这才多久,小姑娘就被季思谙带到了她面前。

    白静气得脸都白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是在网吧找到的?”这话,白静问的是季思谙。

    季思谙没有隐瞒,点头。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好得很!”

    “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高三了,明年夏天就要高考了,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我真是管不了你们了是吗?那行,明天把家长都给我请过来!”

    白静气得两手叉腰,在几人面前来回转悠。

    边走边训,情绪激动得声音都快嘶哑了。

    连没有犯错的姚夕和罗阳都觉得今晚的班主任特别可怕。

    像是猛虎下山,要把在场所有人全都吞了。

    训了大概十分钟,白静去倒了一杯水喝,理智终于回笼些,“姚夕和罗阳先回教室自习。”

    “班长跟我出来一下。”白静看了眼季思谙,语气平和许多。

    姚夕和罗阳先回教室,走之前,她回头担忧地看了杨真真一眼。

    走出办公室后,杨真真又看了眼和白静一起站在阳台角落那边的季思谙-

    “杨真真是什么情况?”白静目送姚夕和罗阳朝教室那边走远,视线才落回季思谙身上,直接开门见山,“也是在网吧里看见她的?”

    季思谙点头。

    白静又问:“她和许厌他们在一起?”

    季思谙愣怔,片刻后才会意了白静的意思。

    她大概以为杨真真和许厌偷偷早.恋,是许厌把杨真真带坏了。

    “不是。”季思谙微拧秀眉,脑袋里来来回回想了几遍杨真真和那个黄毛男,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当时和一个校外人员在一起。”

    身为班主任的白静,几乎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不对劲,神情严肃起来:“校外人员?”

    季思谙:“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男。”

    春雨镇就这么小一个圈子,像黄毛男那样极具特色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他是谁。

    白静没再多问季思谙,让她先回教室自习。

    她自己回办公室处理许厌他们几个。

    季思谙回到教室时,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正好打响。

    她刚回座位,姚夕就找了过来:“你都和白老师说了什么?”

    女生一副质问的语气,季思谙抬眸看她一眼,神色很淡,“实话实说。”

    姚夕:“你知不知道,真真家教很严的,要是白老师让她请家长怎么办?”

    季思谙低下眼睫,从桌肚里拿出了一张数学试卷,准备开写,“我不知道。”

    姚夕:“……”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季思谙是个孤儿。她当然不会懂,生活在父母的威严下是什么样的感受。

    “季思谙,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这样的人,活该没朋友。”

    姚夕莫名地恼怒,不知是为了杨真真,还是因为霍煜喜欢季思谙。

    第18章 ○

    季思谙是有朋友的, 虽然她的朋友不像姚夕那样多。

    只是她没必要和姚夕争论这些。

    包括她是否有“心”这件事。

    直到晚自习结束,霍煜他们五个也没有回过教室。

    季思谙下了晚自习便直接回了孤儿院。

    翌日是周一,季思谙很早便到了学校。

    一切如常,仿佛昨晚关于杨真真的事情, 只是一个小插曲。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 季思谙把脖子上的星空坠解下, 用纸巾仔细地擦拭。

    就在这时,教室外的走廊里忽然哄闹起来,声音源头似乎是教师办公室那边。

    季思谙没在意, 专心致志擦着坠子, 将其视若珍宝。

    谁知下一秒,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教室门外冲了进来,径直冲到了季思谙桌前,“现在你满意了?真真的父母来了, 当众打了她一巴掌,要让她退学!”

    季思谙微微愣怔, 半晌才反应过来, 姚夕是在和她说话。

    她神情木讷地看着她,擦拭坠子的动作顿住, 慢慢拧起了秀眉。

    杨真真的事,她没想多管。

    也不明白姚夕为什么要特意跑来和她说这些。

    仿佛她是那个把杨真真害到这步田地的“元凶”。

    “季思谙!”姚夕见她不说话,声音冷厉了几分, 视线垂落到季思谙手上的玻璃坠,气恼地抢过, 砸在了地上:“都这个时候了, 你居然还能一副毫无愧疚的表情坐在这里擦这个破玩意儿?”

    “你的心是黑的吗,还是铁做的?”

    姚夕失态地控诉着少女的冷淡, 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以为,季思谙会淡漠到底。

    谁知话音刚落,少女突然拍桌而起。巨大的声响,顿时让吵闹的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朝她们看去。

    看见拍桌而起的季思谙,看见她清丽脸上难得浮荡着怒气,看见她目光沉沉冷厉地看着姚夕。

    大家惊呆了,莫名紧张起来,使得教室里的氛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绷-

    霍煜从洗手间回来时,看见地就是这样一幕。

    季思谙和姚夕对立而站,隔着一张课桌,似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从后门进的教室,只看得见季思谙的背影,但即便如此,霍煜也能从她的背影看出她此刻有多愤怒。

    那道秀挺的身影,生硬地僵站在那里,静默地瞪了对面的姚夕片刻。

    季思谙几欲喷张的怒意,在她看见姚夕脸上的慌色和惊恐时压下一些。

    她暗吸了一口气,越过课桌,将地上摔裂的星空坠拾起,白皙小脸难看了许多。

    季思谙攥紧了摔碎的坠子,深呼吸,却还是没能压下心头的火。

    掌心里传来针刺般的疼意,她的思绪回笼,气抽抽地看着一脸无措的姚夕,“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杨真真她是咎由自取,这样你满意吗?”

    “还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圣母心泛滥,去安慰她,去和她道歉?”

    “怎么,是我强迫她早恋的?还是我让她爸妈打她耳光,让她退学了?”

    “姚夕,你要为你朋友伸张正义,现在应该立刻去校外,找到那个男人,向他发泄你的情绪!”

    “而不是跑来发神经,砸我的东西!”

    这是季思谙第一次和班上的同学如此激烈地争论,也是她第二次这样失控,冲着别人怒意喧天。

    上次把季思谙惹恼的人,还是霍煜。

    只是那次,季思谙也没有这样火大,那气势,仿佛要把对面的姚夕给撕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姚夕,此刻完全哑火了。

    她像只淋了雨的小鸡崽,缩站在那里,微微发抖,惊恐地看着季思谙。

    大概,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眼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愧疚。

    但生来就骄傲的姚夕,是绝对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向季思谙低头的。

    她仍旧站在那里,害怕着,委屈着,难过着。

    季思谙眸色微沉,实在看不下去她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可怜样子。

    “别拿杨真真的事来烦我。”季思谙敛眸,坐回了椅子上,低头试图将碎裂的坠子拼好。

    姚夕咬着唇瓣,红着眼眶转身跑除了教室,仿佛季思谙把她欺负的很惨。

    季思谙没理会她,试图把坠子拼了拼,最后恼怒地将其攥紧,还是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她把碎了的星空玻璃坠踹进校裤口袋里,冷着脸朝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到底还是在意杨真真被她父母打了一巴掌这件事-

    季思谙没有父母,亦或者说,她曾经也有过“父亲”一样的亲人。

    现在没有了。

    她无法理解,为人父母的,竟然在学校打自己的女儿。

    她以为,有父母的小孩,都是幸福的。

    而他们多数时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当季思谙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捂着脸哭得抽抽涕涕的杨真真和她站在旁边数落不断,一脸嫌弃的父母时,她狠狠地心疼了那少女一瞬。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才十七岁,想男人就想疯了?”

    “我跟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真真母亲的声音很尖锐,气势汹汹的,充斥着整个高三年级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看愣眼了,不敢相信杨真真的父母会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顾女孩尊严的痛斥训骂,甚至动手。

    白静也吓坏了,急忙拉住了又要抬手的杨父,“杨爸爸,教育孩子可以,但是不能动手的。”

    “真真她是个好孩子,只是被校外的不良人士拐骗了,我们和她好好沟通,正确引导就好。”

    “不要太过激了,啊。”

    杨父偏头往旁边啐了一口,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她就是欠揍!不好好学习,反倒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东搞西搞,真是丢人现眼!”

    “合该让我好好教训她!”

    白静改为护着杨真真,“杨爸爸杨妈妈,你们冷静一下。”

    “这里是学校,你们这样训孩子,她的自尊心会受挫的。”

    “她有个屁的自尊心!有的话,也不会干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好,既然你不想上学,那就退学回家,回家再教训你!”说着,杨父去扯杨真真的手腕。

    杨真真顿时反抗起来,哭噎着说不要。

    甚至丢开了白静,跪到杨父的脚边去抓他的裤腿:“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们别让我退学,求你们了……”

    这场闹剧,看得季思谙胸口十分压抑。

    她连报告都没打,便走进了办公室,冷不丁刺破了低压的氛围,“杨真真早恋,你们做父母的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季思谙的话,将所有人的注意转移到她身上。

    杨父杨母看着她,倒是认得她的。

    福利院的孤儿嘛,那个总是被他们拿来教育杨真真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杨父没想到,季思谙会突然出现,还无厘头地说起他们女儿的事情。

    “作为她的父母,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先问清楚情况,再对症下药,好好引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女儿不当人地训。怎么,你们的尊严是尊严,她的尊严是草芥?”

    季思谙徐徐走近,视线先是淡淡扫了眼被班主任护着的杨真真。

    随后沉沉落向杨父杨母那边,她继续道:“她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真是可怜。”

    季思谙话落,杨父杨母顿时脸色大变。

    尤其是杨父,扬手便要打她耳光。

    嘴里也骂骂咧咧着,说季思谙没教养。

    “也难怪,从小就被爹妈抛弃的野种,怎么可能有教养这种东西。”杨母在一旁冷笑着附和,语气里很是不屑。

    杨父听了,怒气都消了些,“也是,我和你一个有妈生没爹养的孤儿较个什么劲。”

    季思谙被狠狠戳了脊梁骨,后背爬上一阵阵寒意。

    “孤儿”这个身份,从小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这么多年来,她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杨父转头要去拽杨真真,想把她带回家去教训。

    谁知季思谙却挡了上去,“杨真真才17岁,作为父母你们不能剥夺她上学的权利,也有义务供她上学,直到她成年。”

    杨父嗤笑一声:“你管老子让不让她上学?她自己犯了错,不好好学习,就不配继续念书!”

    一旁愣神许久的白静终于回笼了思绪,表情严肃道:“杨爸爸,注意你的措辞。”

    和她的学生称“老子”,什么东西?

    “白老师,我们是在教育自己的女儿,你这个学生居然跑出来教训我!”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我看我们家杨真真就是被你这个老师教坏的,这学我们不上了!”

    杨父彻底撕破了面具,原形毕露。

    办公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季思谙和白静护着杨真真,杨真真哭喊着求饶着,杨父杨母不为所动,一边动手一边骂她。

    就在此时,霍煜带着《向你而生》节目组的人一起闯进了办公室。

    少年清冽的嗓音微微拔高,极具穿透力,“来来来,镜头对准点!让广大观众朋友都来看一看,这都是什么垃圾父母。”

    “女儿犯错,又是打又是骂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诶我说,他们这算不算家暴啊?”

    “这么多人看着呢,都可以作证吧。家暴怎么判刑来着?”

    霍煜带着vj,示意他将镜头怼到杨真真父母面前。

    他自己站到了季思谙身前,像个“独臂大侠”,威风凛凛地将她护在身后。

    须臾间,季思谙愣住了。

    被突然乱入的霍煜,狠狠拨动心弦。

    第19章 ○

    面对镜头, 杨父杨母顿时脸色大变,收敛许多。

    尤其是杨父,咬牙切齿瞪着霍煜许久,却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整个春雨镇人都知道, 《交换人生》节目组来镇上录节目, 是镇长极力支持的。

    哪怕杨父不畏惧节目组和外界观众的看法, 也不敢挑战镇长的权威。

    事发于高三年级办公室的这场闹剧,因为霍煜带着媒体介入,总算落幕。

    白静作为班主任, 还是得联合校领导, 再给杨真真的父母做下思想工作。

    不管怎么说,他们仍旧是杨真真的父母。

    作为外人的他们,只护得了杨真真一时,根源还在杨父杨母身上。

    至于杨真真, 已经被后来赶到的姚夕和另外几个女生扶回教室去。

    杨父杨母这一闹,现在全年级甚至全校都知道杨真真和校外男生混在一起这件事。高三2班教室门口, 被其他班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 对这些八卦总是敏感又好奇的。

    大家都好奇,杨真真为什么会和校外的谈。

    而且听说那个男的二十出头, 是镇上一个没工作不着调的混混。

    关于杨真真早恋的传闻,在春雨中学传播了一周左右。

    后来听说相关部门介入了杨真真家庭问题,她有个远嫁大城市的小姑, 特意回来春雨镇,打算接管杨真真, 带她去大城市继续念书。

    杨父杨母不敢有意见, 毕竟这件事连镇长都惊动了。他们对杨真真的恶劣态度,虽然没有达到“家暴”的程度, 但是有《交换人生》节目组请来的教育专家表示,杨真真不适合再和她的父母相处下去。

    身为高三生,她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专心备考。

    杨真真的小姑和小姑父一直没有小孩,这次便把她接过去,当自己小孩养育。

    因此,一周后的一个新的周一,杨真真办理了转学手续。

    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渐渐淡了,大家开始传她因祸得福,以后就是大城市的人。

    杨真真离校那天,姚夕她们几个朋友,抱着她哭了很久。

    教室里的氛围受她们感染,也很沉郁。

    季思谙只能去楼下花坛坐着看书。

    只是谁也没想到,杨真真临走前,会去见季思谙。

    脸上已经消肿的少女恢复了精气神,文静乖巧,亭亭玉立在花坛前,目光烁烁地看着坐在花坛边低头看书的季思谙。

    若不是季思谙察觉到她的存在,也不知道她要静默地站在她面前多久。

    “找我有事?”季思谙抬起白皙小脸,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手里的语文课本合上了,穿着一身蓝白校服,扎着低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沉静漂亮,一眼就让人觉得她绝非池中物。

    杨真真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才鼓足勇气开口:“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细,蚊蝇一般的音量。若不是四周安静,季思谙不一定能听得清。

    “谢谢你那天帮我说话。”

    “也谢谢你把我的事情,报告给白老师。”杨真真是真心的,没有半分揶揄的意思。

    因为这些天她仔细想过了,自己和陈浩,也就是她交的那个校外男友,有多荒唐。

    这些隐晦,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最好的朋友姚夕。

    此刻却无端地想要向季思谙倾诉。

    总觉得,她最能懂她。

    “其实我知道陈浩身无所长,是连我们班那些男生都不如的存在。”

    “我对他是一时脑热,因为初见那天,我因为测试成绩没达到我爸妈的期望,所以刚挨过打,从家里跑出去。”

    “那天下很大的雨,我在河边走了很久,曾想过沉入河里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我。”

    “陈浩恰好也在那儿,他和人打了架,躲到河边去,遇见了我。”

    “后来,他把外套给我挡雨,又带我去网吧,找网管拿了干毛巾给我,还给我泡了一桶热乎乎的面。”

    “他甚至知道,先问我能不能吃辣。”

    杨真真话音顿了顿,低下眼睫,似有泪意涌上来,“你知道吗,班长,那时候我们只是陌生人。我就那样,被一桶热乎乎的红烧牛肉面,一条干毛巾,感动得热泪盈眶。”

    “很不可思议,对吧。”

    她吸了口气,视线复又抬起,对上季思谙沉静美丽的眼睛。

    心脏蓦地一空,情绪似乎平复了些。

    季思谙在认真倾听,她看向她的眼神是干净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

    杨真真的眼泪忽然决堤,唇角却扬了起来,“我知道,他并没有多喜欢我,在乎我,他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对他而言,有所可图。”

    “我一直都知道,和他纠缠在一起是错的。”

    “是我自己,明知故犯,太贪图他对我那微薄的好。”

    如果不是季思谙在网吧撞见她和陈浩的事,如果不是她强行让她面对了当下现实。

    也许她还会继续沉沦,直到学习成绩越来越糟糕,人也彻底烂掉。

    甚至到最后,她可能连高考都不会参加,便和陈浩未婚先孕。

    ……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杨真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多糟糕。

    是季思谙帮她斩断一切,把她从泥坑里拉了出来。

    哪怕现实残酷,她也要她清醒面对,而非逃避。

    现在,事过境迁。

    杨真真才能意识到季思谙拒绝帮她隐瞒,其实是为她着想的。

    “谢谢你班长,谢谢你让我醒过来。”杨真真抬手抹了眼泪,努力挤出笑容来。

    清秀白皙的少女站在阳光底下,笑起来熠熠生辉。

    季思谙心里似淌过一缕暖流,被少女温暖的笑容惊艳了片刻。

    她敛眸,沉沉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公事公办。”

    杨真真愣怔片刻,依旧笑着,“嗯,知道了。”-

    那天以后,杨真真转学了。

    她的小姑、小姑父把她接到了大城市念书。

    季思谙他们参加了月考,那段时间,班里的学习氛围很浓,关于杨真真的事,也渐渐被人抛之脑后。

    后来姚夕私下找过季思谙,为砸碎了她的坠子这件事道歉。

    季思谙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也没有为难她。

    她只是试着用502胶水把坠子粘好,但坠子上面的裂痕,依旧清晰可怖。

    季思谙并不满意。

    她为了修好坠子,苦恼了很久。

    月考后出成绩那一周,季思谙的趁课间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便发现她的课桌上多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

    她看向同桌的女生,拿着首饰盒递过去,“你的?”

    女生面色大变,急忙摇头,“不是,班长……这个是你的。”

    季思谙拧着秀眉坐下,端着首饰盒看了一阵,不明所以,“谁放的?”

    同桌暗暗咽了口唾沫,朝讲桌旁边趴在桌上睡觉的霍煜瞄了一眼,欲言又止。

    季思谙捕捉到了她的视线,追着望过去,锁定了霍煜。

    想也没想,季思谙拿着首饰盒过去,把东西放在了霍煜桌上。

    刚要走,趴在桌上撞上的男生蓦地直起身来,急忙叫住她,“班长!”

    季思谙站住脚。

    因为她站在讲台上,所以回身去看霍煜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霍煜右手拿着那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深眸望住她,“送你的,打开看看。”

    “你一定喜欢。”

    季思谙不为所动,“我不要。”

    霍煜急了,直接把盒子打开,“你喜欢的星空坠子,和你摔碎那颗相似度百分之90吧。”

    质地和价格可比季思谙那颗坠子更好更高,他拜托吴导帮忙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季思谙顿住,视线在那颗光泽莹润的星空坠上停留了片刻,心里那座高山,似动摇了一瞬。

    从外观上看,这颗坠子和她那颗的确很像,而且看上去似乎材质精良,价格不菲。

    想也知道,一定是霍煜花了不少心思弄来的。

    她心下微微震颤,有些难以直视少年明亮的双眼。

    “我看你很喜欢那颗星空坠,最近一有空就倒腾着修那玩意儿。”

    “其实你那个很廉价,完全没有折腾地必要。”

    “你喜欢的话,我送你更好的。”霍煜直言,站起身,把首饰盒盖上递过去,“就当是朋友的一份心意,不用有什么负担,收下吧。”

    季思谙没动,沉默了一阵,她在上课铃打响前回答了霍煜,“谢谢,但我不需要。”

    “我只想要我这颗。”她说完,铃声便打响了。

    季思谙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从桌肚里拿出课本来。

    霍煜愣站在那儿,一脸不敢置信。

    班主任走进教室时,他还傻站着,被敲桌面提醒道:“上课了,霍煜同学,别再神游太虚了,ok?”

    白静提醒后,霍煜坐下,却是低着脑袋看着被拒绝的首饰盒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明白,季思谙为什么要拒绝,他送的这颗明明更漂亮,也更有收藏的意义。

    她那个就是个玻璃制品,廉价的不行。

    到底谁送的?能让季思谙宝贝成那样。

    这节课,霍煜注定没心思听讲。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送的坠子输在哪里,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很难受。

    下午放学后,霍煜抓住想出去玩的徐泽文,一脸凝重地盘问他关于那颗坠子的事情。

    可惜,徐泽文那小子,压根儿不知道。

    他甚至没关注过季思谙脖子上有没有坠子。

    “哥,你想知道,直接去问谙谙姐呗。”

    徐泽文朝院门外张望,想出去野了。

    霍煜却不肯放过他,“不行,她那么讨厌我,肯定不会告诉我。”

    徐泽文,“她为什么讨厌你,你对谙谙姐做了什么坏事吗?”

    “坏事”二字,无端让霍煜遐想联翩。

    他脸色微红,忍不住往徐泽文脑袋上敲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就算要对季思谙做“坏事”,也得她心甘情愿才行。

    第20章 ●

    夜色已深, 林素喝了酒,两颊驼红,眼神也覆了一层薄薄醉意。

    她趴在茶几上,侧脸枕着胳膊, 眨着一双美目, 盈盈看着拎着酒瓶又喝了一口的季思谙。

    “原来你的坠子被姚夕摔坏过。”

    虽然这并不是她今晚八卦的重点, 但那颗坠子对于季思谙意义重大,被摔碎了,她实在气不过, “她真是有病, 喜欢霍煜就去追呗,朝你撒什么气。”

    说到这里,林素又忍不住叹了一声,“真是‘蓝颜祸水’啊。”

    季思谙有些好笑, 抬手摸了摸坠子,神思微晃。

    只听林素继续道:“这样看来, 霍影帝那会儿是真把你放心尖上喜欢的, 居然还特意买了一颗差不多的来讨你开心。”

    “就是可惜了,他不知道星空坠是季爷爷亲手制的, 对你来说是无价之宝。”

    林素还想听季思谙继续说下去,她想知道她和霍煜所有的过去。

    但她有些头晕,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 困意也席卷上来。

    季思谙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没注意看林素, 视线空无地落在客厅阳台那边。

    她徐徐道:“他知道。”

    虽然季思谙不清楚, 霍煜当时是从谁那里知道她坠子的来历。

    但是霍煜后来的确是知道了。

    那一个月里,他经常翘课, 就连季思谙都很少见到他。

    白静似乎早就习惯了霍煜的不着调,起初看见讲桌旁边的空位还会问上一句,后来便不问了。

    作为班主任,她已经尽力给霍煜做思想工作,想把他引回正途,想让他好好学习。

    但霍煜韧性太强,就像一株石缝里长出来的野草,根本不是她能压得住的。

    季思谙倒是有可能压得住他,但白静总不能要求她挤出时间去给霍煜做工作。

    高三生的时间本来就紧,季思谙有视学习如命,她哪有闲工夫去过问霍煜那个大少爷。

    所以白静干脆放弃了那株野草。

    顾好自己的花园。

    其实季思谙也和白静一样的想法,觉得霍煜已经是无可救药的那一类人。

    这一个月里,她尽可能不去看霍煜空荡荡的座位,也不去听班里其他人讨论他的行踪。

    时间久了,倒也抚平了心里莫名汹涌的情愫。

    直到,冬月初,春雨镇迎来这一年第一场雪。

    恰逢周末,季思谙裹着厚重的冬装,带着陈寅礼一起,去集市买菜。

    她帮福利院食堂跑腿,能挣一些零花钱。

    入冬后,春雨镇似一个巨大的冰窖。

    早晨的风最是寒冷刺骨,霍煜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呢子大衣,等在集市入口处。

    季思谙带着陈寅礼买好菜,推着斗车往外走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耀眼鲜活的少年。

    即便他穿了一身黑色,站在薄雪的清晨里,依旧有种明媚肆意的气质。

    像一束光,一束阳光,一个热烈的夏天。

    总之,他与漫天的雪色,格格不入。

    ……

    “那个冬日的早晨,霍煜从我这里要走了坠子。”

    “他说他有办法帮我修好,保证一丝裂缝也不会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也相信了他一次。”

    寂静的客厅里,季思谙的声音很清晰,摸着坠子笑了笑,“没想到,他真的帮我修好了。”

    后来她才知道,霍煜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镇上的玻璃工厂学手艺。

    她的坠子,就是他借工厂的设备,亲手熔炼修复的。

    季思谙敛了思绪,朝林素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就着手里的酒瓶,喝了最后一口,季思谙起身,把茶几上的残局简单收拾了一下。

    然后她才去扶林素,把她带回房间睡觉。

    安顿好林素,季思谙去  洗了个澡,出来时正好接到佛伦太太的电话。

    江烬已经把陈寅礼送回了佛伦太太家,佛伦太太特意给季思谙打个电话报平安。

    正好,季思谙把下个月的房租和照顾陈寅礼的费用转过去。

    佛伦太太却说,江烬已经付了一整年的费用。

    “Is Mr. Jiang your boyfriend?(江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佛伦太太笑着多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江烬把陈寅礼完好无损送回去,还给季思谙付房费、生活费,对他改观了许多。

    季思谙却笑不出来,没有丝毫迟疑:“No, he's not my boyfriend.(不,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凝重,电话那头的佛伦太太没再多问。

    挂断电话后,季思谙在阳台站了会儿,才回屋休息。

    安静躺在床上时,季思谙还是忍不住想起霍煜,想起今晚他们在安全通道里那短暂的几分钟。

    心里似笼了一层浓雾,沉郁难受,想看清什么,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直到翌日季思谙醒来,看见手机上有一条霍煜发来的微信。

    [抱歉季编剧,昨晚我喝多了。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她心里莫名的躁动被抚平,总算清醒冷静下来。

    最终,季思谙镇定地回了对方一句:[我知道的,没关系。]

    那边没再回复,发过去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

    他们阔别九年后第一次微信聊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

    那天以后,林素彻底知晓了季思谙和霍煜之间的关系。

    虽然一早她就有所怀疑,但季思谙真的承认那一刻,她还是觉得有些玄幻。

    毕竟,现如今的霍煜是圈内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他们这些人,和明星演员,总是莫名有壁的感觉。

    难免觉得不真实。

    但林素又能够想通,毕竟季思谙从小就是女神级别的存在。

    身边的异性十有八九都喜欢过她,“白月光”这个头衔,她当之无愧。

    就是现在,季思谙这长相和身段、气质,出去大街上随便拉个帅哥,保准能把对方钓成翘嘴。

    “其实你和霍影帝还蛮般配的,他帅得惊为天人,而你又是天仙下凡。”

    “就算是整个娱乐圈,也挑不出比你和他更般配的人选。”

    “谙谙,你就没考虑一下和霍影帝试试?”

    林素并不了解霍煜和季思谙之间故事的全貌,她那晚醉得睡了过去,只听到霍煜买了新的坠子给季思谙。

    第二天醒来,她追问后续,季思谙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她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多说无益。还说她和霍煜现在就是陌生人,过去那些事,让林素不要外传。

    “他好像要订婚了。”季思谙一边修改剧本,一边和林素搭腔,“之前和叶导他们第一次吃饭,我中途出去找坠子,遇见过他。”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霍煜在打电话。

    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订婚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谈”,这句话的意思很明了,季思谙认为自己应该没有误会什么。

    而且她还猜测,当时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霍煜的父亲。

    林素一脸不可思议,僵愣半晌才揪着眉叹了口气,“也是,人家不仅是影帝,还是盛康集团未来继承人。”

    “这样的身份地位,家里只怕早就定好了结婚对象。”

    “不过以盛康集团的财力地位,不至于让霍影帝去联姻吧?”

    季思谙敲击键盘的动作微顿,心里微微刺痛一下,片刻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清楚。”

    林素又想起什么,摸着下巴瞎捉摸,“你说当初媒体问起‘白月光’这事,霍煜为什么要否认呢?”

    “明明以前他那么喜欢你,为什么现在却要否认你的存在?”

    季思谙的思绪彻底被影响了,吸了口气,她起身逐客,“姐姐,你回家慢慢思考好不好,我在改剧本呢。”

    “近期别来打扰我,咱们开机再见。”说话间,季思谙已经把林素送到了玄关。

    林素:“……”

    她其实也有很多工作啦,但是八卦欲太重了,自从知道霍煜以前喜欢过季思谙,就忍不住想要探索更多。

    本以为她来季思谙这边软磨硬泡几天,说不定能让她多透露一些。

    没想到季思谙嘴巴是真严,居然直接赶人。

    后来林素没再去打扰过季思谙,一直到月底,中元节那天,她们才在《向你而生》的开机宴上碰面-

    《向你而生》的开机仪式是在第一个拍摄地滨海市举行的。

    听说剧组特意看了好日子,以求个一切顺利的好兆头。

    没想到这个好日子恰好是中元节。

    中元节又称鬼节,叶婠有所顾虑,便把开机仪式安排在滨海市一家特别有名的寺庙里。

    佛门清净地,应该能够化解一些冲撞。

    “我听说这个寺庙很灵验的,求功名、求财富、求姻缘的都有。”

    “每个月初一十五,来烧香的香客特别多。”

    许厌大张旗鼓地宣扬寺庙有多灵验,搞得叶婠都信了,开机仪式结束后,便带着剧组的人到庙里朝拜。

    大家也都跃跃欲试,想求点什么。

    林素也拉着季思谙去凑热闹,“我想求姻缘,谙谙,你呢?”

    她没告诉季思谙,其实她是因为看见霍煜也进了大殿,所以才想凑这个热闹。

    归根结底,是林素想让季思谙和霍煜照面。她想弄清楚,霍煜现在对季思谙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果真如季思谙所说,他们之间早已形同陌路,霍煜当初何必隐瞒媒体“白月光”这件事。

    之前第一次吃饭,他又为何要留下百般不待见的季思谙,许她一个新人编剧跟组,加入主创团队?

    还有七夕那晚聚餐,霍煜本可以不用从滨海市飞回京北市,可他确实那么做了。

    而且参加完聚会,又匆匆飞回滨海。

    ……

    霍煜如此折腾,就为了参加《向你而生》剧组第一次聚会?

    不可能吧。

    “求财吧。”季思谙已经走到了蒲团前,冲着殿上的大金佛拜了三拜。

    余光里,她看见了与她隔了几道身影的霍煜,略微有些诧异。

    之前开机仪式时,他分明是不在的。

    听说是飞机晚点的原因。

    而且,霍煜不是不信这些吗?

    那年正月十五,他们一起去庙里烧香,一起求了签。

    后来霍煜板着脸,不肯给季思谙看他的签文。

    还撇下嘴角,一脸严肃地告诉她,比起所谓的神佛,他更相信人定胜天。

    让季思谙也别信。

    季思谙记得她抽中的是上上签,解签后,大概意思是说她的人生会很美满。

    会功成名就,也会和自己喜欢的人修成正果。

    ……

    如今看来,霍煜才是对的。

    所谓的神佛,并不可信。

    季思谙回笼思绪,定定看了男人片刻。

    只见他双手合十,望着高坐金殿的佛祖,神情比在场任何人都要虔诚。

    忍不住让人好奇,他所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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