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从会议室里出来。


    刑向寒维持着同样的表情,却在拿出手机的时候站定几秒,很快又放回兜里。


    会议中途他曾借口说去取资料,给岑帆叫车。


    一个小时前收到回复——


    [岑帆:不用了,陈开送我回来。]


    [岑帆:你大概几点到家,我煮夜宵。]


    陈开是岑帆身边的朋友。


    两人一直很亲近。


    刑向寒见过对方两次,也知道现在是他和岑帆一块儿创业。


    “刑教授。”


    同事从后面走过来,笑着冲他,“冯院长说让你现在去趟他办公室。”


    刑向寒已经准备要回去了。


    往常这种延时回家的事他要和家里住着的人说声,这回他却没碰手机。


    换了个方向,说,“好。”


    本来这次组会已经开到快八点,等刑向寒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到家以后快接近晚上十点。


    刑向寒走到门口换鞋。


    忙碌的一天让他领带微松,袖口却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屋里空调被调到合适的温度。


    客厅里亮着盏小灯。


    沿着墙边的沙发上,岑帆侧身躺着,手挡住脸,细细的腰对着外面。


    像是睡着了,偶尔会动一下肩膀。


    刑向寒站在他旁边,先是居高临下地看会。


    后来弯下腰,在他微挺的鼻梁上碰一下。


    岑帆其实没睡踏实。


    人靠近的那一刻他就醒了,揉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下意识把手抬高点,伸出两臂。


    每回岑帆这样是想让对方抱他。


    刑向寒这回却没如他的愿,只是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岑帆扑了个空。


    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揉揉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是今天上午目送他车远去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对方一句“晚上来接你”,让他一整天心里都甜滋滋的。


    “我煮了鸡丝粥,锅里还有几个小菜,可以配着一块儿吃。”他说。


    “恩。”刑向寒脱下外套,顺手挂在后边的椅背上。


    刑向寒在家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每次岑帆不管自己饿没饿都会坐对面陪着。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会说太多话。


    但一整天的辛苦让岑帆有很多事情想分享,加之今天在车里,刑向寒提起的话头,似乎也对他的工作感兴趣。


    但还没等他说话,刑向寒却先开了口,“为什么不坐我给你叫的车。”


    岑帆微微一怔。


    反应过来后很快说,“陈开他今天要去赫本喝酒,顺道就送我回来了。”


    对方还说以后会接送他,他俩一路去一路回,也不费什么事。


    他刚想提这个出来。


    刑向寒又道:“下次别这样了,会给外人添麻烦。”


    这句话扎人心上像根小刺,岑帆抬起头,小声反驳,“陈开他不是外人,我们俩大学是一个宿舍的。”


    “我知道。”


    刑向寒垂着眼打断,看都没看他,“宿舍只是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在没争得本人意愿之前强行划分出来。”


    “里面什么人都有,也不是每个都值得在毕业以后保持联系。”


    他这话之前也说过。


    当时岑帆怕他不高兴,当作没听见,现在却觉得刺耳。


    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小米粒,轻声反驳:“你不能这样说他。”


    “我们木雕室做起来不容易,我不会谈客户,前期都是靠他和那些人牵头,不然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然后呢,坚持到现在又怎么样。”


    刑向寒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抬头看他,“现在只剩你们两个,还要因为成本问题搬到远郊,根本不会有人去的地方。”


    “现在讲究量产,商家都有固定的货源和供货渠道,不会有太多人冒着不稳定的风险,找你们这种小工作室。”


    “这样的工作没有意义,也拿不出手。”


    岑帆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刑向寒言之凿凿,像是回到课堂上,对手下学生阐明他们实验过程的无序性:


    “又或者说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工作,没有预设,也没有规划,只是你现在年轻,靠着一时兴起和朋友的小打小闹。”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会接送他,今天就撕开那层横在两人之间的布,告诉他这样的工作只是浪费时间。


    虽然岑帆之前一直有预感,现在听起来却鲜血淋漓。


    抬起头的时候微微有些耳鸣,“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在做什么,怎么就知道这些我们事先都没考虑过。”


    “要是真的没想过,我们在那次乾雕展失败之后就不会坚持继续做这行。”


    刑向寒看着他没说话。


    岑帆:“还是......其实你真正看不上的是我,才会预设出这样的情况,觉得我什么都不是。”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抖的,也没抬头。


    最后深吸口气,在刑向寒深沉的目光里,撑着餐桌边缘站起来,往旁边二人卧室方向走。


    晚上睡觉的时候。


    岑帆把被子裹得很紧,像包粽子一样,根本不留半点缝隙。


    半小时以后。


    旁边一侧的床榻陷下去,有人从后面伸了只手进来,扯出他扎在短裤里的睡衣,掌心慢慢贴在他腰上。


    岑帆下意识想往前挪点。


    “别动。”


    身后男人另一只手也揽上去,强逼着人退回来,后腰牢牢横在自己的腹部。


    那一块皮肤很烫。


    岑帆从来抵不过去,稍微松了点力道,很快被扯进身后宽阔的胸膛。


    刑向寒身体侧成个弓字,两条长腿往上微折着,从后面看像是个笼子,把怀中人翻个身,面贴面地牢牢锁住。


    齿关被撬开的一瞬间,岑帆下意识闭紧眼。


    刑向寒的吻来势汹汹,是独属于他的霸道强势,带着无边的烫意袭来,掠夺他嘴里的每一寸湿热。


    岑帆感觉自己像是缺了氧,想拒绝又根本抽不回来。


    在这样的热流当中面红耳赤,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觉得掌心贴着对方的胸膛,里面像是攒了团火。


    双眼睁开一点,能看到对方绝美的下半张脸,岑帆觉得胸腔里的心跳明显变快了。


    真没用啊......


    当对方的手逐渐动作,褪下岑帆的睡裤时,他凭着最后那点意识,勉强往上提一下。


    “别闹了。”


    暗哑的男音回荡在自己耳边。


    岑帆下腹一紧,很快就松了手。


    顺着这个力道这个人,沦陷在对方细密汗渍带来的潮热里。


    第二天,陈开的车早早停在楼下。


    他怕不够招摇,还故意在底下摁响几次喇叭,生怕住在楼上的人听不见。


    刑向寒刚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但也没多的反应,只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把衬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系起来。


    这项工作原本是岑帆来的。


    但昨晚折腾的太久,害人今天起晚了。


    岑帆像往常一样,起来后,只准备他和陈开的早餐,自己那份做出来的时候顺便吃了,陈开的放一次性餐盒里。


    刑向寒有自己的三明治,不吃这些。


    下楼前岑帆往屋里看了眼。


    刑向寒走到他身边。


    想起昨晚那些荒唐事,岑帆现在见了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是两人的第一次争执,到最后却变成对方主导,他主动咬合。


    身上的气温已经不受空调控制,他们像是见不得光的野兽,拼命撕咬着对方每一根神经。


    后来床单快被折腾废了,大晚上不得不起来换了套新的,旧的这个一大早拿到阳台顶上去晾。


    “一起下楼吗。”岑帆抬头问刑向寒。


    嗓眼因为昨晚还有些哑,张嘴的时候嘴角处全是撕裂的疼。


    “不了。”刑向寒走到他旁边,低头睨他,又说,“明天别让他再来。”


    这个“他”指的是陈开。


    岑帆没法正面回答这个,只踮起脚,鼻尖在刑向寒侧脸上轻蹭两下。


    类似幼稚的行径刑向寒从不回应。


    却在瞥到他手里拎着的餐盒,还是把岑帆摁在门板上,对着这片唇使劲吮了口。


    下楼以后。


    陈开正坐在车里玩手机。


    岑帆敲敲窗户,把餐盒拎起来点,“想现在下来吃,还是到地方再吃?”


    陈开打了个哈欠,没应他这句,只朝窗户外边看了眼,语气不善,“刑向寒呢?”


    昨晚自岑帆被人放鸽子他就不爽。


    现在这样,明显是想找人好好掰扯一番的架势。


    岑帆见状一愣,马上坐进副驾驶,把自己的安全带系好,往前示意地看看,“走吧。”


    “走什么走,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啊!”


    陈开也是无语了,冲他说,“你昨天回家有没有说他,他怎么跟你解释的?”


    解释肯定是没解释。


    岑帆把身后的包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个密封瓶,跟献宝似的:“我昨天做了牛肉酱,刚好可以给你配泡面吃。”


    陈开:“......”


    他好歹也是个小富二代,接过去送回来的,刑向寒就值得人大老远回去给他煮粥做菜,他就只酱汁配方便面。


    陈开气不打一处来,要接着再骂。


    但眼见旁边这缺心眼朋友,那点气带出来又重新咽进去。


    有时候跟头不自己栽,身边人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陈开一句话到跟前瘪住嘴,把牛肉酱的瓶子打开,闻一下又给他递回去:


    “先收好。”


    “还有,我不吃泡面,等会我们去附近超市买点菜,咱们那昨天不是到了个电饭煲吗,中午你得给我蒸腊肉饭。”


    “行。”岑帆冲人笑了一下。


    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


    不管周围人怎么看,在他眼里,现在虽然谈不上完美,但他有恋人,有远方一直惦记他的姥爷,还有能在未来共同努力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够维持多久。


    但岑帆觉得,要是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都可以接受。


    汽车屁股后面留下一条尾气。


    刑向寒一直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车离开,等到要出门的时候,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平常不爱打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立即接起来。


    对面响起低沉的男音,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刑先生,您之前一直让我们找的人,现在有眉目了。”


    “您什么时候方便,这边有几张照片想请您看看。”


    刑向寒捏着手机的指尖动了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与冷漠相违背的情绪,沉声对那边道:


    “现在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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