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和容倾从极乐地出来, 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他们花了几分钟才走出那座绚丽糜烂的巨大花园。
极乐地的门外的街道,夜晚和白天完全不同。
这里的夜晚灯火辉煌,满是拉客的漂亮女人, 各种的豪车络绎不绝。
可是到了白天,却是冷冷清清的,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路过。
J国虽然没有国内的干净整洁, 但是胜在工业不多,天空一片晴, 是那种万里无云, 无边无际极其高远的蓝。
这里到处是察信的人, 站在外面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J国的这个季节,雨天很少,几乎都是大晴天,紫外线也多。容倾又开始觉得阳光刺眼,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副墨镜戴上,遮蔽了阳光。
他随口问贺临:“车停在哪里?”
和整天闷在赌场里的容倾不同,贺临最近东奔西走已经黑了一圈, 这么大的太阳让他觉得有点热,刚刚好好系上的衬衫纽扣已经被他解开了两个,坚实的胸膛在敞开的领口里若隐若现。
容倾只瞄了一眼, 就飞快地转开头,也不知道这人是在开屏给谁看。
贺临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棒棒糖, 叼在嘴里, 脸上挂着一副很是浪荡的笑容,打了个响指冲着容倾一仰头:“这边,跟我来。”
容倾以为贺临是开车过来的,结果到了路边, 他看到了一辆带着后车棚的三轮摩托车。
容倾:“……”
以前去附近的国家他也见过这种交通工具,在本地叫做嘟嘟车,就是用摩托车改装加工的。因为跑在路上总是会嘟嘟响,就起了这么一个略显可爱的名字。
这玩意有点类似于国内的老爷代步车,又名三蹦子。
容倾身上还是昨天那套剪裁合体的精致西装,虽然折腾了一晚上并没有那么平整了,但依旧显得他整个人衣冠楚楚的,实在是和这辆嘟嘟车格格不入。
他挑着眉毛,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和贺临确认:“你就是开这个过来的?”
贺临却丝毫没有认为哪里不对,十分自然地迈开长腿跨坐上车,用钥匙拧了一下将车发动,看着容倾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他很是豪放地敲了敲身后,示意他赶紧上来:“对啊,我们住的那鬼地方根本就打不到车,临时租的,要不我怎么那么晚才来?”
容倾明白了过来,贺临他们应该用的是任务车,怕车号被人跟踪查询,不方便开过来,又打不到车,所以才出此下策。
事实上,贺临当时也是看到了租给游人的嘟嘟车才灵机一动。
看容倾站在那里一动没动,贺临知道他是有点嫌弃。
贺临坐在司机位,叼着那根棒棒糖,摆了个挺帅的姿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容倾,恰好将自己的胸口暴露在容倾的视线里。
察觉到容倾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飘向自己的胸前,贺临很是上道地单手扶把,先是指了指自己:“宝马”,又指了指身下的嘟嘟车:“香车”,最后他将自己的脸凑近容倾:“美人~”
随时随地散德行……
容倾被贺临这一出弄得有些无语,正准备损他一句:“狗拉爬犁。”他刚张开口,就见贺临眼疾手快地掏出另外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塞进了他的嘴里。
咬着棒棒糖,容倾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看着容倾吃瘪,贺临很是高兴地对他道:“沈老板给个面子上来呗,免费送你回去。我二十美金租了24小时呢,怎么也得回本。”
最关键这破车还是他自费租的,报不了销。
容倾三两下将棒棒糖咬碎,冲着贺临伸手问:“头盔呢?”
贺临听着容倾咔嚓咔嚓咬着糖的动静,都觉得后背发紧,但听到他这么问,笑着又放了一颗糖在他手心里:“你以为这是在国内呢?这地方都没人查,我这个司机都没头盔呢。沈老板将就一下吧。”
容倾:“……”
贺临又道:“反正这边马路上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要不你就打开那巨难用的打车软件叫个车,要不就上来我送你。”他顿了顿说,“当地那句话怎么说的?风里雨里,我开嘟嘟车送你。”
容倾叹了口气,仰头四望,他真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可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地上车坐在了车后座上。
因为目力所及,他根本就没找到第二辆车。
反正都是车,坐什么不是坐,至少贺临的车技比当地的司机还让他信服一点。而且这司机也还挺帅的。
嘟嘟车开了出去,一路前行,速度并不算慢。
作为J国最大的海港,也是重要的旅游城市,平心而论,这里的景色还算不错。
沿途有一段路能够看到海,碧蓝的天空,高大的椰子树。远远的沙滩,还有空中飞翔着的海鸥。
容倾坐在后座上,口腔里还是刚刚贺临塞给他的柠檬味棒棒糖清甜的味道,这一路全无遮拦,视野开阔,欣赏着异国他乡的景色,他感受着温柔的海风,听着耳边一连串规律的嘟嘟声,夹杂着路旁商贩的喧闹,还有不远处寺庙的钟声,还是挺有生活气息。
他刚享用了一顿异国风味的美食,阳光斜着射在他的手臂上,照得暖融融的。
容倾的肩膀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贺临的背上。
风吹起了他的衣角,看起来还有些肆意张扬。
这种感觉让容倾一时有点恍惚。
在过去,他也曾经有和贺临一起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同于他每时每刻的紧绷,贺临是一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完成任务之余,总是喜欢忙里偷闲地带着他见识当地的风土人情,还会给他买各种的美食。
当时贺临最常跟他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地方我们很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来了,来都来了,不逛逛可就亏大了。”
贺临始终用他旺盛的生命力感染着那时的容倾,让他也对任务完成后能够看看世界而产生了一丝的期待。
一时这么回忆着,那点糖的味道直达了心底。
之前因为吵架而梗在身体里的那根刺,好像正在逐渐被这种温暖融化掉。
酒店到极乐地的距离不近不远,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
只是这里的路况实在是堪忧,路上没有隔离带,甚至没什么路灯。
中间有段路有点狭窄,路边还停靠着几辆蹲客人的嘟嘟车,贺临精准地从缝隙里快速穿梭而过,引来那些司机的侧目。
还有人用当地话嘟囔了一句,似乎是怪贺临抢了他们的生意。
贺临回过头,有些得意地问坐在车后座的容倾:“怎样,技术不错把?”
容倾的姿势没变,淡淡开口:“恭喜你的再就业技能又增加了一项。”
贺临回头看路:“全心全意为老板服务。”
终于开过了人不多的路段,快到旅馆时,贺临下了车,他谨慎地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问他:“还顺利吗?”
容倾扶着车栏走下来,低头回答他:“差点火候。”
贺临问:“有没有话要捎给郑哥的?”
郑队是这次带队的领导,也是负责和J国警方交涉的代表。
容倾思索了片刻,这种时候别人帮不上什么忙,他摇了摇头道:“等我的消息。”
贺临提了个建议:“欲速则不达。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上寺和下寺你是不是还没去过呢?”
“你还真想专职当司机?还是想要改行当导游?”容倾推辞道,“不用了,先办正事吧。”
看容倾作势要走,贺临的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又或者是想要给他个拥抱,最后又克制住了。
他还有点不死心地问:“回头没事的时候,能不能约你?”
“再说吧。”容倾纠正他,“而且是我约你。”
贺临停的地方距离旅馆有一段路,容倾准备走回去,他忽然看到了路边小巷子里有一家贩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店,就像是国内的那种小商品市场,里面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的,恨不得连天花板都用各种小零碎给糊上。
他想起了之前贺临说他太过紧绷的话,心里一动,迈步走进去。
容倾仰头看着墙上挂满的各式各样的小吃和小玩具。
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华人身份,用蹩脚的中文热情招呼:“想买什么?我这里的纪念品齐全,给你便宜点。”
随后老板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帆船:“国际帆船赛的官方纪念品,还有十来天就要举行了,要不要买一个?”
看容倾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他又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白沙滩的沙子和贝壳……”他又指着一旁,“要不要买点棕糖,还有本地特产的香料。”
容倾摇了摇头,他对这些纪念品没有兴趣。
习惯真的是个要命的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的,容倾把目光落在架子上挂着的一个冰箱贴上,他伸手摘了下来问:“这个多少钱?”
他很快从小店子里买了个冰箱贴出来。
这冰箱贴是一大一小两只金黄色的狮子,在当地,狮子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
容倾心满意足地把冰箱贴放入口袋,走出小店就看到了一个熟人,是察信的保镖阮聪。
他走到了路边,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男人从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上下来,车上还坐着一位非常年轻的漂亮女人。
阮聪回身叮嘱了司机几句。
车很快开走了,阮聪目送着车离开,才像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
一回头,两人的视线相触……
第162章 16 “你又在高贵些什么?”
阮聪回过头, 便看见了靠在灯柱上正一脸揶揄地看着他的沈熙。
阮聪当时就是浑身一凛,心中对危险能够敏锐捕捉的雷达此时正飞快地运转起来,他素来警惕, 刚刚下车前已经确认过周围没有什么人,这个沈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了。
面对阮聪的突然的警觉,这一次沈熙终于似有所感, 他张开双臂,甚至转了半圈, 向阮聪展示自己没什么恶意。
可即使这样阮聪始终无法对眼前的人放松警惕。
沈熙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 但是阮聪看得真切, 那些笑容全都不达眼底。
跟在察信身边这么多年,阮聪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了,他虽然并不出头冒尖,但多少也算能洞察人心。
但是这个沈熙,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阮聪就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他的脸上像是始终挂着一副精致的面具, 让他看上去只是一个生活糜烂的富二代,靠着圆滑处世,游刃有余地在上流社会生存。
在经历上次在饭店之前, 阮聪只把他当成别人案板上的鱼肉,看在他有一张熟悉的面容份上, 还曾经好心提醒过他。
从那次之后, 他明白了沈熙这个人的深不可测,才真正的对他产生出畏惧。
但同时,阮聪对沈熙更感兴趣了,他迫切地想要了解他, 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相比阮聪此刻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沈熙倒是坦诚得很,他的目光依旧看向刚刚汽车离开的方向,即使现在街道上已经恢复了冷清。随后他转过来,看向阮聪的表情有些探究:“你的女朋友?”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阮聪没有排斥和他交流,也没有试图跟他动任何歪心思,他看了沈熙一眼,很是坦诚地摇了摇头低声答道:“是我老板的二夫人。”
“二夫人……”沈熙念了一遍这个词,他心里觉得讽刺,但面上还是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之前他在资料之中也看到过,察信的正房太太,是当地一名官员的女儿,最初发家做这种生意而不被警方和官方打击,也是借助了这一层的关系。
不过那名官员早已失势,自此察信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在外面养了不少的情人,潘娜也只是他的下属外加猎奇的玩物。现在看来他还有小老婆。
阮聪是要到旅馆的赌场去的,两个人并排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阮聪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可沈熙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他表现出一副对阮聪身世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不停地询问。
阮聪也很是配合地有问必答,沈熙这一次的聊天方式很有技巧,恰恰在不冒犯人的基础上,将自己想问的问题全部都问出了答案。
“你还有个弟弟,刚毕业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怪不得,你对我的敌意那么大。那你是应该对人贩子深恶痛绝。查到过是什么人干的了吗?需不需要帮忙?拐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冲动易怒,天不怕地不怕,脾气火爆还会反抗,看似值钱实则存活率低,不太明智啊。”
阮聪看向身侧与他并肩而行的沈熙,听着他语气里的平静,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怎样的情绪,面对他的苦难,这个人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仿佛在用最冰冷的态度说着最热情的话。
“沈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啊。”阮聪本不想说什么,教训这种事吃一次就够了,但他看着沈熙那张脸的时候,却又无法接受他态度中的冷漠。
“刻薄吗?”沈熙冷笑一声,有些可笑地看着阮聪,似乎不太明白他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自己究竟是在图什么。但沈熙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换上那副悲天悯人的态度看向阮聪。
其实沈熙早就已经查过了阮聪这个人的生平,当初阮聪的弟弟是在国外失踪的,他来到J国的目的,可能也是想要寻找弟弟。
如果是这样的话,阮聪自然会对人贩子深恶痛绝,可他依旧选择了在察信手底下工作,他既然都能知道沈熙人贩子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个什么人?
阮聪垂下头,脸上的阴郁一直未散,继续一言不发。
但这一次,沈熙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为什么会给察信工作?”
他看得出来,察信对阮聪也是极其信任的,他出入各种场所时,阮聪几乎是寸步不离,现在连他的小老婆出行都要陪同。足以说明他的重要性。
终于在沈熙一步步的威逼下,阮聪抬起头看向他:“那是因为察老板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他将我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拉出来,我早就已经死了。”他说到这里,强调了一句自己的忠诚,“所以我是会一直跟着察信老板的。”
阮聪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似乎只有将这样的情绪溢满整个心头,才能取信于眼前人一样。
闻言的沈熙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揉了揉被吼得发疼的耳朵,有些嘲弄地看向眼前的阮聪,他终于知道了阮聪身上的那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从何而来。
或许他曾经也是从地狱之中归来的。
在过去,他一定经历过什么极其残酷的事,那些过往磨去了他的意气风发,也慢慢磨掉了他应该有的良心,让他从一位青年冠军变成了现在这个冷面保镖,同时也成为了一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将闸刀挥向了与他曾经同病相怜的人。
此时的阮聪正在急于从沈熙深邃的眼睛里找到一丝认同,可他透过沈熙的墨镜看见的也只是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对于他所表达的所有情绪,都不予置评。
阮聪的目光空了一瞬,整个人突然颓废了下来,回答了他很久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我没有找到我弟弟。没人帮得了我。”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容倾,“你有一点像他,所以我才会在一开始提醒你的。”
说到了这里,阮聪自嘲地一笑:“可你却是个……”
命运似乎又和他开了个玩笑。
可最终沈熙却也是导致他弟弟失踪的那些人的同类。
“我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贩子吗?”沈熙这次笑得倒是有几分真心,但还是让阮聪感觉到了他的讽刺,“阮先生,你又在高贵些什么啊?我可不是你这种心口不一的可怜虫,我想要什么,向来坦坦荡荡。”
或许沈熙刚刚查到阮聪的身世时,是对他有过同情的,他甚至还动过帮助他复仇的心思,但跟他接触到现在,沈熙只感觉到了他的虚伪。
从他注意到阮聪开始,就发现了他眼睛里的欲望。
可他的演技太好,似乎连他自己都被蒙骗过去了。
明珠城谁人不知,察信手底下最忠诚的就是阮聪,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弟弟,之所以死心塌地跟在察信身边,是为了报恩。
可事实上呢,真正的答案恐怕只有阮聪自己心里清楚了。
如果此刻站在阮聪面前的人是容倾,这样的阮聪大概都不配得到他的嘲讽。
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沈熙,他长袖善舞,为人圆滑,从来不会轻易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恶。
所以在阮聪有些茫然错愕的眼神里,沈熙转换了话题:“阮先生的手表倒是挺不错的,百达翡丽的经典款,品味不错,很衬你今天的装束。”
阮聪闻言下意识地就想把手藏起来,开口欲说:这不过是假货市场买着玩的。
可话刚一到嘴边,对上沈熙带着笑意的眼睛,阮聪便住了口。
眼前人怕是没有察信那么好糊弄,毕竟察信是混混出身,攀上了高枝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眼前的沈熙却是从小就在金玉堆里长大的,这手表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于是他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一些小东西罢了,能入沈老板的眼,荣幸之至。”
沈熙略微皱眉,回忆起每次跟阮聪见面时他的手腕上总是挂着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名表,再看向阮聪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热切,就仿佛刚刚嘲讽对方的不是他一样:“阮先生看来是喜欢这些,我家里倒也有几块拿得出手的,若是生意谈成了,送给阮先生。”
阮聪闻言也没接话,只是淡淡颔首:“沈老板客气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赌场的门口,阮聪率先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沈老板请进,祝您今天愉快。”
沈熙顿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件递到了阮聪手里:“呐,这个先送给你。记得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说罢沈熙没管阮聪的反应,径直走进了旅馆的大堂:“也祝你愉快,阮先生。”
看着沈熙走远,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阮聪这才低头看刚刚沈熙给他的东西,是印有两只狮子的冰箱贴。
阮聪自然知道狮子在J国代表着什么。
他跟沈熙接触到现在,虽然看不惯他的傲慢,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沈熙是一个很有实力和野心的人。
每次跟他对话时,阮聪经常会察觉到眼前的人十分危险,但是很快又会觉得不过就是一个人脉广些的富二代。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就仿佛,这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这让阮聪忍不住好奇,沈熙来到这里,想方设法地接近察信究竟所图为何。
即使察信,潘娜甚至是阮聪自己都对这个沈熙多方试探,可均一无所获。
可无论如何,旁观者清,阮聪不相信和察信合作是沈熙此行的真正目的……
第163章 17 “输了的要么脱,要么喝,我先让……
J国虽然有点乱, 人员复杂,但是不像M国那样乱得每天打仗,四处是园区, 毒品横行。
只是这里依然是各种灰产黑产不断,犯罪率也不低。
但好在政府还没躺平,而且积极地和各国执法机构合作。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想要打掉那些犯罪组织,还需继续努力。
明珠城又被人们称为不夜港,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都是游人众多。
继那天之后, 察信有几天没有亲自联系沈熙。
不过之前吃饭哪天,两人已经在酒桌上将前期合作的计划基本谈妥了。
这几天双方都在各自安排自己的事项,国内一个J国7日游的精品小团,正在准备出发。
虽然察信没有亲自露面, 但还是会打发手下的人来询问沈熙“货”的进度。
面对这些前来打探的人,沈熙总是能四两拨千斤地打发走,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让他们交差。
他在逼着察信主动来见他。
察信沉得住气,沈熙自然也是不着急,他依旧保持着高调的作风, 每天都在旅馆里吃喝玩乐,有兴致的时候, 就会去赌场里玩上一会, 然后将赢来的筹码打赏给围观的人。
一时间沈先生这个名字在旅馆赌场里也算是风头无两。
除了和察信比耐心的博弈之外,沈熙只要去赌场都会看到阮聪,不过两人也没了更多的交流,只是互相隔着人群点头示意。
倒是沈熙在赌场大杀四方的时候, 认识了一位赌场的安保主管,那是位本地人,身材高壮,名叫达图。
沈熙记得上次就是他跟阮聪一起控制住坤拉的,身手也很是不错。
相比于阮聪的心思深沉,达图倒是个难得的“老实人”,不少关于察信的消息都是从他身上打探到的。
容倾同时也查到了关于阮聪的更多资料。
五年前,聂聪的弟弟因一次出国旅行失踪,经证实就是被当地的人贩子拐卖到J国。
比较有意思的是,当时J国的接手人正是现在的察信。
回忆了一下阮聪描述这段经历时的态度,容倾更加确定他对察信的忠诚远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真挚。
他留在察信身边,逐步取得察信信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但是容倾心里清楚,无论是什么原因,那都会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毕竟把察信一手建立起来的拐卖帝国搅得天翻地覆,才算不虚此行。
到了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双方都宛如是在钓鱼,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成为对方桌上的大餐。
从达图的只言片语中,沈熙大概了解到察信此时应该是有些着急的。
旅行团的信息被保护得很好,察信通过了各种手段和途径,都不能完全掌握他们的行踪。
在他的地盘发生这样的事,这让察信很恼火,同时也很心焦。但他依旧忍着没有主动联系沈熙,那沈熙自然是客随主便地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通常他会在赌场里一直玩到早上五六点,然后点一份酒店里最豪华的早餐送到房间。
给沈老板送早餐,甚至一度成为了服务人员的抢手活,毕竟刚刚奋战一夜,大杀四方的沈老板是最大方的。每次给他送餐的人都能收获一笔可观的小费。
之后沈熙会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钟,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去一些附近的景点逛逛。有时候还会带上他的那名叫做萧远的情人出去。
日子过得潇洒又惬意。
有了警方的配合,察信那边的出入口,正在不断地被缩减,几乎到了捉襟见肘的程度,这样让他不得不回头来找沈熙合作,毕竟如果这条产业链断了,或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其他的组织截胡,那他察信在这一片,可就没戏唱了。
与此同时,容倾那边也做好了准备。
地利,人和,只欠一场东风.
果然,又过了两天,察信主动约沈熙晚上在绿芽酒吧见面。
沈熙这次却没给他面子:“今晚没空,明天吧。”
看到他这桀骜的态度,察信直咬牙。
幸好未等他发作,沈熙就又加了一句:“明天过去拜访,多和察老板喝上几杯。”
察信这才想,反正也不差这一天:“那好,沈老板明天见。”.
夜幕降临。
小小的明珠城,却撑起了一片巨大的酒色财气。
如果说旅馆的赌场代表财,放大了贪婪与欲望,极乐地代表着色,满足了对欲望的放纵,那么绿芽酒吧就是酒,诱导了沉迷与堕落。
相比于察信近日来的装腔作势,沈熙此时倒是变得有礼随和。
到了晚上,沈熙应邀按时到了绿芽酒吧。
绿芽酒吧外灯火辉煌,进了大厅,气氛更是热烈,年轻人在舞池里跳舞,空间里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各种颜色的灯光闪烁。
为了避免酒吧里的强光刺眼,沈熙今天戴了墨镜。
察信依旧没有露面,但是潘娜却已早早恭候在了门口,见沈熙来了便亲自领着他从大厅里穿过,一直把他带到了一处昏暗的包厢里。
对于沈熙脸上的墨镜,潘娜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沈熙这种浪荡子,有点什么 “高端审美”也不足为奇。
但她还是随口问了一句:“沈老板倒是墨镜不离身,可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沈熙的注意力明显不在她的身上,闻言也就是随口回了一句:“散光,眼睛受不了。”
随后他又在潘娜有些疑惑的眼神里补充了一句:“自然是比不上潘老板的眼睛,又大又漂亮,轻轻一眨,就眨进人心里去了。”
潘娜在暗中翻了个白眼,彻底失去了想要和沈熙寒暄套近乎的欲望。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各种的酒瓶子,有啤酒,红酒,威士忌,朗姆酒还有伏特加。
沈熙刚一坐下,便有人开始给他倒酒。
沈熙倒是没着急品酒,就在手中晃着杯子,打量着包房内的一切,含着笑容一言不发。
眼看着到了约定的时间,察信依旧没有露面,沈熙敲着酒杯的动作逐渐不耐烦了起来,看向潘娜的眼神也越发玩味,似乎在等着她给他一个解释。
潘娜被沈熙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实在是觉得浑身不舒服,那种恐惧的感觉再次漫上心头,但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一定要把沈熙留下,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陪着笑继续帮他开了酒。
“沈老板您稍等,察先生应该是有点事情耽误了,绝没有故意怠慢您的意思。这样,这里的酒您随便品尝,都记我账上。来几个人,过来陪陪沈老板。”
随后潘娜也不管沈熙喜不喜欢,直接放进去了四位J国的美女,说要陪他喝酒。
那些美女一个个娇柔地凑了过来,纷纷叫着沈老板开始举杯,直接把酒杯递到了沈熙的面前。
沈熙看了看面前的美女,再次望向潘娜的眼神柔和多了。
他将酒杯放下,脱掉了西装外套,不慌不忙地拉开了酒桌下面的抽屉,环视了一圈:“光喝酒没什么意思,我们玩牌或者是玩骰子吧,输了的要么脱,要么喝,我先让你们一件。”
沈熙潇洒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一众美女们的惊呼,再加上他实在是长了一副秀色可餐的好面容,大家便更是捧场,都争着抢着想要先来。
沈熙巧妙地向前一探身,躲开了其中一位美女要摸上他胸口的手,笑着看向几人:“别急,你们排好顺序,每个人都能轮得上的。”
第一轮沈熙就输了,在美女们的起哄声中,沈熙摘下了脸上的墨镜,放在一边。
这举动倒是看得跟他玩第一局的美人一愣,当场就不干了,她夹着嗓子刚想说不依,一抬头就对上了沈熙的眼睛。
那双眼睛可真好看啊,可在这种地方,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危险。
刚刚沈熙戴着墨镜她没太看清,又或许墨镜遮盖住了沈熙的锋芒,现在对上这双眼睛,只觉得一阵寒凉。明明眼前的这个人,面上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可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一旁的同伴有些等不及了,挤开她跃跃欲试地要和沈熙再来一把,嘴上还娇羞地喊着:“沈老板这把可不能耍赖了,要是输了得脱一件上衣。”
沈熙满口应是。
可接下来无论是打牌还是摇骰子,沈熙都像是如有神助,几乎是把把取胜。
潘娜陪着他们玩了两轮,也被罚了两杯酒后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另外一间包房。
这一间相比于之前的那间房间,隔音效果好了很多,装修风格也更为奢华。
久不露面的察信此时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一张黑色水牛皮沙发上。
潘娜拍拍手就让两位打手架过来一位年轻女孩。
她开口问她:“刚才进入包厢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女孩连头都不敢抬,只瑟缩着身子,语气怯懦地摇摇头:“不……不认识……”
听了这话,潘娜一脸得意地看向了察信。
察信倒是没被这个答案激起任何情绪,他冷哼一声,平静地问:“你确定你看清了?那我再问你,他带着的墨镜是什么颜色的?”
“他……他……”女孩卡壳了,原本就在发抖的身子此时颤得更厉害了,她连抬眼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长相都没看清怎么可能观察到那人的墨镜颜色?
察信又问:“他手上戴了几枚戒指?”
女孩更是低头默不作声。
察信换了语气:“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认不认识刚才让你看的那个男人,想好了再回答。”
女孩的身上有不少的青紫还有鞭痕,早已是只惊弓之鸟,她脸色惶恐地摇头:“我……我没看清……我眼睛近视……这里的光线不好,刚才的时间也太短了。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仔细看好……”
察信这才微微皱眉,他纡尊降贵地起身,迈步走到了女孩的对面,猛地掐住了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谎,我就……”
说话声到这里顿了一下,女孩惊恐的眼泪此时已经顺着眼角,滑到了察信的手指上,察信用力左右掰了掰女孩的脸,突然笑得很是淫邪:“我就把你送到最下等的场子,等你被人玩烂了,再剁碎了拖出去喂狗。”
说完察信一松手,女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彻底坚持不住了,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哭了。
被骗到这里这么多天,她自然清楚,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在吓唬她。如果自己的表现再不能让他满意,他口中的狠话,就将是她最后的结局。
第164章 18 “过来。”
被她们找到的女孩正是陈诗涵。
潘娜之前托人打听到, 这就是沈熙那里出的货,连还价都没还,就直接买了过来。
潘娜本来想让陈诗涵辨认极乐地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 可是她复查了一遍,那些镜头之中拍下来的沈熙不是被遮挡,就是模糊的, 再有就是侧脸,根本不好分辨, 这才又把沈熙叫到了酒吧里来, 让这名女孩辨认。
只是刚才走廊里的人多, 光线又暗,潘娜带着沈熙走进来时,陈诗涵十分紧张地躲在转角后,根本就没看清楚。
察信挥了挥手道:“让她离近点。”随后他想了想, 指了指潘娜,“干脆一点,你准备个果盘, 让她假装是服务员,把果盘送进去,看仔细一些。”
此时的陈诗涵就只剩下唯唯诺诺地点头了。
可这样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让察信满意, 他忽然出手,这一次却是直接掐住了陈诗涵的脖子, 手劲之大, 很快陈诗涵原本苍白的脸就被窒息感憋得通红。
陈诗涵完全没料到察信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明明已经足够配合了。
然而她无法反抗,女人纤细的脖颈被掐在男人的掌下,陈诗涵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她表情惶恐,尽力呼吸着。
正当陈诗涵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潘娜在旁边出声:“轻点轻点,差不多得了,看她有用才买回来的,都没还价,真让你掐死了咱们可就亏了。”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察信再次提醒道。
在陈诗涵拼了命的点头中,察信总算是放过了她。
他抽出了一张桌上的纸巾,擦着自己的手,吩咐潘娜道:“带她去换衣服。”
威胁恐吓结束了,是时候给点甜头了。
潘娜又笑眯眯地叮嘱她道:“如果你听话,回头我们给你奖励。如果你撒谎,我只会让你更痛苦,记住了吗?小宝贝,要乖乖的才能活下去哦。”
陈诗涵之前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先前的卖家撕得破破烂烂,潘娜把她带出去,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服务服,然后又给她梳了头发,简单打理了一番。
打量着收拾利索之后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陈诗涵,潘娜很是满意地把一个丰盛的果盘摆在了她的手中:“好好表现,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名打手在前方带路,陈诗涵的腿在打颤,牙也在打颤,她哆哆嗦嗦地穿过走廊。
一个月前,她被贩卖到异国他乡,被几个人贩子卖来卖去,随时一顿毒打,之后忽然被人拉到了这里,要让她认什么人。
刚才站在走廊里,她根本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不过她大概猜到了,他们想让她辨认什么。
刚才一晃而过,她觉得自己看到的人有点像是那个人。身形,样貌都像。
那个害她沦落至此的人——沈熙。
她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事有些迟钝,在班上总会比别人的反应慢上半拍,看起来胆子小小的,有时候却有着蔫主意。
刚刚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甚至是被拐卖了,陈诗涵除了心底有些茫然之外,还是曾经生出过几分恨意的,恨自己不知节制,为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包包和化妆品欠了那些网贷。恨自己遇人不淑,也恨拐卖她的人心狠手辣。
可随着被这里各种卖家和买家挑挑拣拣,呼来喝去,见识过这里真正的罪恶,她便开始逐渐麻木,她深深地感受到对于自己此时的处境,仇恨反而成为了她最不应该有的情绪。
此时要让她面对这一切的源头时,陈诗涵只觉得指尖发凉,心底升起了本能的恐惧。
若真是沈熙,她要怎么面对?
身侧的打手催了她一句,陈诗涵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进入了包间。
包间里坐了五个人,灯光暗淡,那名华人青年坐在桌前,手上有着扑克牌,桌上也有不少散落的扑克,还有被脱下来的高跟鞋和丝袜。
四个女人之中已经有人醉了,其他没醉的,也是一脸的红晕,坐在桌子对面,专注着手里的牌。
陈诗涵把果盘放在了桌子上,男人低着头,她为了看清他的面容,蹲下身去,假意整理了一下果盘,她的一抹刘海滑落了下来,借着捋头发的机会,抬头小心翼翼地去看男人的脸。
她的心脏咚咚跳着。
陈诗涵与沈熙其实也算不上特别熟悉,那一处直播间的老板叫做朱鹏。她因为欠了网贷的钱,进去做了一段时间的直播,后来朱鹏就来找她谈话,意思是她收到的打赏太少,还不够还那些网贷的利息。
朱鹏给她提供了两条路可以选择。
要么是提升直播的尺度,更加大胆一些,出卖自己的色相,要么是跟着一位叫做沈熙的老板去国外打工,她的欠款就可以一笔勾销。
长痛不如短痛,她知道一次一次加大直播的尺度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所以她当时犹豫了一会,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可她已然忘记了,小时候考试,她最不会做的就是选择题,四个选项每每都会把最为正确的一个最先给排除掉。
早在欠下那些网贷,并且瞒着父母进入“动物园”打工时,她就已经没了对的机会,剩下的这两个选项自然都是错的。
从错误的答案中选择,她又怎么能够有对的人生呢?
在她幻想着自己可以还清债务,在国外开始新生活时,她见到了沈熙。
沈熙向她自我介绍是朱鹏的朋友,还夸她长得好看。他像是个面试官一样,目光从上到下在她的身上反复扫过,看得仔仔细细,仿佛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那是个很是能说会道的年轻男人,把国外的生活向她描绘得十分惬意美好,一直在打消她的疑虑,保证合规合法。这些让陈诗涵逐渐放松了警惕,从而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当她被卖到这里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走出了国门,她根本就是无依无靠,任人拿捏的。
午夜梦回时,她也终于明白,沈熙那样的目光背后代表着的,究竟是什么……
借着包间里昏暗的灯光,陈诗涵终于看清了男人的容貌,他的肤色很白,和沈熙那种被酒色掏空了不见阳光的白不一样,那是一种缺乏血色的颜色,他的眉眼和她印象里的沈熙很像,但是又觉得不太一样,似乎比她见过的那个沈熙要更凌厉一些。
陈诗涵此时非常努力地回忆着自己见过的那个沈熙是什么样子,可越是紧张,思绪就越是混乱,翻搅的情绪让陈诗涵的手有些不稳,一颗葡萄从盘子里掉出来,骨碌碌地滚到了男人的脚边。
陈诗涵整个人一哆嗦,见眼前的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就继续专注于自己手里的牌时,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也让陈诗涵看清了男人的整张脸,如果说这个人的眉眼还算是和沈熙有几分相似,那唇鼻就和印象里的人不太一样了,似乎是比她记忆里的沈熙帅了很多。
陈诗涵咽了咽口水,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下要向察信回复的话,这才起身准备走出去。
可还未等她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站住。”
与酒吧中那种震耳欲聋的高亢音乐相比,这声音根本不算大,但却让人无法忽视,陈诗涵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颗钉子定在了原地,根本迈不开腿。
随后又是一声:“过来。”
这两个字彻底打碎了陈诗涵想要尽快逃离的幻想。
她只能喏喏地回过身,小步挪了进去,站在了男人五米远的地方。
“过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男人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调笑,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加大了几分,让原本还在专注牌局的其他四个人都抬头看了过去。
陈诗涵此时紧张得两条腿都在发抖,她并不敢抬头,但也能感受到一道目光正在自己的身上逡巡,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适,但同时她似乎找回了自己见沈熙那天的感觉,正是因为始终被这种目光打量,才会让她感觉那么紧张。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沈熙?陈诗涵自己的心里又开始泛起了嘀咕。
可她此时不敢违背男人的命令,如果说察信是豺狼,那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毒蛇,无论哪一个她都惹不起。
陈诗涵只好再次往前迈了几步,站在距离沈熙一米远的位置。
除了包房外那嘈杂的音乐,这间包房里居然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声不吭的,这让陈诗涵更加紧张了。
“沈老板,你总看她干什么啊,我们继续玩啊。”一个带着醉意的娇弱声音突然响起,那正是刚刚四名美女中的一个,刚才她是第一个喝醉的,陈诗涵进来时她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此时刚刚醒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不满地撒起娇来。
沈熙这才把一直盯着陈诗涵的目光收回来,转而看向了牌桌。
“过来帮忙倒酒。”他命令着陈诗涵。
原来只是这样,陈诗涵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变故斗生。
刚刚倒好一杯酒,陈诗涵想要递给沈熙,却被正要出牌的沈熙用胳膊一撞。
杯中的酒瞬间撒了出来,有几滴溅在了沈熙衬衫的袖口处,很快就晕染成了一片。
这回陈诗涵彻底吓哭了,她本能地直接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的道歉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正当她壮着胆子想要抬头看看时,只觉得头顶一凉,一瓶红酒直接兜头而下,全部浇在了她的身上。
冰凉黏稠的酒液顺着衣领流遍了全身,冷得陈诗涵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耳边响起的却是那几个女人的惊呼,似乎是对这个沈老板的做法很是感兴趣。
可陈诗涵却只能咬紧了牙关,一声都不敢吭。
紧接着时第二瓶,第三瓶……源源不断的酒被浇在了她的身上,之前身上的鞭痕被酒精刺激得开始隐隐作痛,眼睛也被辣得完全睁不开,她只能默默地流眼泪,被羞辱的耻辱感已经达到了巅峰,陈诗涵甚至想跟眼前的这些畜生同归于尽。
就在她的仇恨情绪达到最高峰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潘娜带着笑意的声音比她的人还先进来:“沈老板这是在干什么,虽然说好了今天我请客,也不用这么狠宰我吧?”
第165章 19 今天还长着呢。
夜晚, 绿芽酒吧。
潘娜绕过浑身湿透,狼狈地倒在地上的陈诗涵,从沈熙手里接过了正准备浇下去的第四瓶酒, 很是自然地倒了一杯,递到了沈熙手里:“这可都是特供的好酒,沈老板还是好好尝尝吧, 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服务员而已,倒是配不上用这么好的东西惩罚她。”
说罢她侧了侧身挡住了还倒在地上的陈诗涵, 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跟着的人把她先拖出去。
沈熙的眼神中似乎也带上了朦胧的醉意, 他摇晃着站起身, 满含笑意地从潘娜手里接过他递上来的酒。
正当众人以为气氛已经恢复和谐时,沈熙马上就要凑到唇边的杯子,突然一顿,随后被他大力地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砰”的一声, 玻璃的碎片伴随着酒液溅了全场人一身,距离最近的潘娜更是被飞溅起来的碎片划伤了手背的皮肤。
沉默了一秒后,包间里响起了几个女人的惊呼。
潘娜看着自己已经殷出血迹的手背, 深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住自己的心情,重新挂上讨好的笑容:“沈老板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大脾气,这个酒可是不合你的心意?你们几个, 再给沈老板上几种好酒。”
沈熙依旧不为所动,双双对峙了半分钟, 沈熙突然笑了起来:“潘老板知道她是谁吗?”
潘娜一愣,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沈熙是在说谁。
当她顺着沈熙的目光看过去时,才明白沈熙说的是刚被拖到门口的陈诗涵。
见众人的目光都汇了过来,几个拖走她的打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好尴尬地松开了钳着陈诗涵的手。
失去束缚的陈诗涵再次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抬眼看向沈熙的方向,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恨意,她原本只是想活下来,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么折辱她?
现在生死已经无所谓了,如果今后都要像今天这么被人轮番欺辱,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欣赏着陈诗涵愤恨的目光,沈熙嘴角的笑意更是加大了几分,他再次看向潘娜又问了一遍:“潘老板不知道她是谁吗?那躲在后面看戏的察老板知道她是谁吗?”他语气中讽刺的意味实在是太浓,听上去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终于,在沈熙寸步不让的对峙中,察信踩着这场大戏的高潮,姗姗来迟了。
他早就在隔壁观看了事情的完整起因,也听见了沈熙说的话。
但察信进来时还是装出了一副诧异的样子,语气有些责怪地对着潘娜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招待沈老板吗?这是在闹什么?大家都是体面人,闹成这样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潘娜见他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她了解察信,越是表面谦和有礼,就说明他心底越是愤怒。
沈熙这么给脸不要,察信不可能一直容着他,现在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沈熙,恐怕都要承担住察信的怒火了。
“体面人。察老板说的好。”刚刚一直针锋相对的沈熙,此时也恢复了往日的谦和,他换回了那副时常挂在脸上的浅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无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和他的气质大相径庭。
“不知道体面的察老板把我出的货,带到我的面前来试探,究竟是对我本人不满意,还是对我的货不满意呢?”沈熙笑呵呵地从果盘里叉起一块苹果,放在嘴里嚼了一下,被酸得一哆嗦,随手将叉子丢了,掸了掸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抬眸看向此时已经面色铁青的察信。
察信属实没有想到,沈熙居然直接挑破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那种仿佛被人脱光了盯着看的感觉,让他十分恼火,他看向沈熙的眼神也不像过去那么温和了。
最近警方再次加大了对他的打击力度,好多门路都被端了个干净,还没被抓到的也因为风声太紧而选择暂避锋芒,一时间察信庞大的版图竟隐隐有了即将崩塌的趋势,这让他很是焦虑。
这几天他没有找上沈熙,除了心存试探之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分身乏术,太多要善后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这阵子察信也是焦头烂额。
但就在刚刚,他过来之前接到了亲信的消息,他们已经和沈熙的下属联系好了交货。
沈熙运往这里的“货”已经正式进入了他们的地盘。
海上虽然有雾,但是从远处观察,船上的货没有什么问题,质量也很高。
只等最后的交接。
没错,他是需要沈熙的货源,但是他生性多疑,沈熙的态度也令他不满,他才在潘娜的建议下对他一再试探。
可现在沈熙却把试探这事挑了开来,不亚于是在当面打他的脸。
燃眉之急将解,事已至此,那批货已经在他的口袋里了,如今沈熙又撞在了他的枪口上,察信并不介意过河拆桥。
他今天倒是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好好明白明白,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察信的脸上也挂起了沈熙的同款笑容,只是他长相不佳,硬是挤出来的笑容倒是有些不伦不类,实在是有些辣眼睛:“沈老板这是要撕破脸了?就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下等货?”
沈熙闻言一挑眉,目光越过察信,看向了一直死死盯着他的陈诗涵,叫出了她的名字:“听见了吗,陈诗涵,你的新主子说你只是个低贱的下等货,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心气挺高的?这才多久,怎么就……啧啧啧。”
潘娜对于沈熙叫出了陈诗涵的名字这件事,很是震惊,她刚刚几乎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个沈熙就是个冒牌货,之所以虚张声势地搞这么一出,纯粹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她却没想到,还没等陈诗涵先一步指证他不是沈熙,他就先认出陈诗涵来了,还以此挑衅。
以前黑吃黑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不少,事情发展到现在,无论真假,潘娜都觉得这个沈熙宁可错杀也不能留着了。
察信一向是最纵着她,最听她的话了。
她只需要找一个由头,一个能够百分百说服察信的理由。
几乎是下意识的,潘娜脱口而出:“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识陈诗涵,你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一时间,站在屋内的打手看向了沈熙,手扣在腰间,随时可以拔出枪来。
包厢里的气氛紧张到剑拔弩张。
原本还在跟察信较劲的沈熙,听见潘娜气急败坏的声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了潘娜,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嫌弃,随后他保持着这种目光看向了察信,身体却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察老板不会也这么觉得吧?我还一直以为你们帮我当成其他帮派组织派过来的呢,没想到这么看得起我啊,没想到,属实是没想到。”
看着沈熙那一副与有荣焉的嚣张样子,潘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看向察信,示意这批货就要到手了,足以让他们支撑一段,无论眼前的这个沈熙是真是假,又是什么身份,他这个人都没必要留。
但察信还在犹豫,他确实从来没想过沈熙可能会是警方的卧底,因为他的做派实在是和警方的人员一点都不搭边。
还有,不管他是什么人,卧底,线人,或者是来试探他的,货到了却是事实,这件事是没问题的。
气氛一时间再次僵住了。
这一次依旧是沈熙主动打破了僵局。
“察老板既然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甚至开始怀疑我是警方的人了,我虽然匪夷所思,但也理解,合则来不合则散的道理。”沈熙手里还握着手机,不知道在上面敲了什么。
察信皱眉,刚要示意后面的人去把沈熙的手机抢过来时,沈熙突然冲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察信皱眉,他似乎有些熟悉这个剧情。
“三、二、一。”沈熙打了个指响,随着指响一起响起的是察信的手机。
察信皱着眉接起了电话,电话的另一头是刚刚通知他“货”已进入掌握范围的那个亲信的声音:“老大,我们本来都准备接货了,可就在刚才,原本就要载货的船突然调头了,对方的船很快,我们的人怎么拦都没拦住,今天雾大……可能不好追,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吗?有伤亡怎么办?”
察信几乎目眦欲裂地看向沈熙,却只得到沈熙一个很是无辜的笑。
察信咬了咬牙,对着手机说:“先观察一下,等我消息。”
随后他没管亲信又说了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察信万万没想到,在他的地盘,到嘴里的鸭子还能飞了。
如果没有这场大雾,那些人绝对逃脱不了。
可偏偏海面大雾,能见度极低,如果在这样的情形下去追,或者发生交火,他们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还有可能惊动警方。
他不甘心!
可这次是他们不仁试探在先,他也低估了沈熙对货源的把控力度,没法怨他不义,临时跳票。
震怒之余,察信看向眼前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几乎是察信挂断电话的瞬间,向来最能审时度势的潘娜抬起头来,再次看向沈熙的眼神,变得清澈了许多:“沈老板,今天是我自作主张,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别一般见识了吧。”
沈熙只是笑笑,并没有接潘娜的茬,而是看向了察信。
就见察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有意思,终于他在权衡过利弊以后,主动递上了台阶。
“沈老板误会了,我是真不知道潘娜闹了这么一出。这样,接下来我陪沈老板尽兴,好好谈谈我们未来的合作,您看如何。”
沈熙还是不说话,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察信。
察信咬了咬牙,亲自上前一步,揪住了潘娜的头发,狠狠地甩了她两个大耳光:“跪下给沈老板道歉,以后再这么说话没个遮拦,我要你好看。”
说罢他按着潘娜的身子跪在地上,啪啪又是两个耳光。
潘娜再抬起脸时,嘴角已经挂上的血迹,但还是顺从地说了声:“沈老板,对不起。”
这次沈熙很是配合地虚扶了一把,让潘娜站起来,有些嗔怪地看向察信:“察老板这是干什么,下手也太重了,潘老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你打坏了可怎么好。”
察信闻言松了口气,对着潘娜道:“还不谢谢沈老板大人大量。”
潘娜肿着脸,连声道谢后,连忙带着四个已经吓傻了的美女出去了。
气氛一时间缓和了不少,正当察信准备带着沈熙离开这里时,刚刚角落里一直没人注意的陈诗涵,在被人拖起来的时候,突然破口大骂起来:“沈熙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看着沈熙皱起来的眉,察信心里一阵不耐烦。
他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怀疑沈熙的身份。
他料定如果沈熙是假的,不敢把货弄到他的面前来,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维持气定神闲。
他们安排的这次试探,太不合时宜了,反倒让沈熙变客为主。
察信担心刚刚安抚下来的人,可别因为这个小贱人再捅出篓子来。
他立刻摆摆手,示意手下赶紧把她拖出去处理了。
却没想到沈熙却主动上前,用手扒拉开了陈诗涵被酒打湿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有些怒其不争地说:“我当初也是看你懂事才让你过来的,你当绿芽酒吧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察老板手底下最赚钱的生意之一了,让你在这里工作,可比你在国内打工赚得多。是吧察老板。”
察信此时还没懂沈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笑着回答:“沈老板抬举。”
沈熙见察信并不上道,有些叹息地说:“我呢,只负责出‘货’,至于怎么调教那都是察老板你的事。咱们可先说好了,以后可不能说是我的‘货’质量不好。”
到这察信彻底听明白了,按照他的理解,沈熙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在乎陈诗涵的命,沈熙在乎的是自己的口碑,同时这也是对他察信的试探,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合作。
但这么一来,这个女孩他就动不得了,只能好好留在绿芽酒吧。
刚刚闹了这么一出,察信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表示:“那是自然,这位陈小姐也是我们高价收过来的,一定会好好培养的。”
之前的交手,察信只是把沈熙当做他的普通供货商,让他接触到的也只是外围,但现在,局面却随之变化。
他被沈熙将七寸拿捏在了手中,又刚刚得罪了他,察信必须拿出点诚意来,他们的合作才能继续。
想到这里,察信冲着架着陈诗涵的打手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可以带人离开了。
包房内恢复了平静。沈熙从沙发上找到自己的西装,又戴上了墨镜,彬彬有礼地对着察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察老板,请吧。”
今天还长着呢。
第166章 20 “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绿芽酒吧。……
J国, 海上,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天空之中不见星辰明月,也让人难以辨认方向。
确认了追逐者的引擎声已经消失, 彻底摆脱了对方,贺临才放松了紧绷的脊背,松开了手里紧握着的枪, 摘下了帽子和口罩松了一口气。
容倾尚未完全打入对方的内部,所以这第一次的交易, 既不能成功, 也不能直接撕破脸触怒对方, 更不能暴露身份。
容倾早就预料到了,察信一定会再度对他发难,他算好了要反向利用这一点。
大雾是绝佳的掩护,会面的位置和时机都极为重要, 差不得分毫。
他们的位置既要接近察信的船,让对面的人看不出端倪,放松警惕, 又不能靠得太近,要预留出足够的撤离空间。
为了今天的计划,警方直接选了一条双头船, 船头船尾都有马达,随时可以原地转向。
船从容倾到了绿芽酒吧就开始行进到对方的船只附近, 等到容倾的信号后, 急速后撤。配合着浓雾的掩护,彻底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这是他们双方要配合演给察信的一场戏。
果不其然,一切都如容倾事先所料,不差分毫。
到嘴的鸭子飞了, 想要过河拆桥的察信却让自己落入了水中。
深夜之中,海水幽暗宁静,深不见底。
伴随着发动机声和阵阵水声,急速行驶的船终于冲出了迷雾,很快停在了一处小码头上,伪装成“货物”的警方人员迅速下船。
把船还好,他们今晚的任务就结束了,贺临却有些担心地望向手中的任务机,那边目前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而容倾还须独自面对接下来的危险…….
深夜,绿芽酒吧内。
事到如今,无关紧要的人终于全部离开,察信带来的手下此时也只是站在走廊的另一侧并没有靠近,他们终于又聊到了具体的合作环节。
沈熙用纸巾擦拭着被酒水打湿的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刚刚听察老板的意思,似乎是对‘货’有些要求,既然诚心合作,察老板是不是应该透露一下,你们需要我给你带过来什么样的‘货’?”
察信非常神秘地一笑,他并未回答沈熙的问题,而是率先抬步走了出去。
他挥了挥手,原本堵在走廊另一侧出口的手下,此时已经恭恭敬敬地站成了两排,目送察信和沈熙缓步走了过去:“承蒙沈老板看得起我,我也要对得起沈老板的信任,我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也让你见识一下真实的绿芽酒吧,就当是替手底下人刚刚的失礼向沈老板赔罪了。”
沈熙一挑眉,闲庭信步地跟在了察信的身后。
此时的阮聪已经恭敬地候在了电梯口,为两位老板控梯。他悄悄抬起眼观察着沈熙的神情,见他依旧是一副带儿郎当无所畏惧的表情,丝毫没有察觉到酒吧里那喧嚣的音乐此时已经被下行的电梯隔绝在了地上。
事实上,沈熙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悠闲,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即将前往的地方。
电梯需要刷特制的卡才能够到达地下层,下了电梯以后,有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口有几名男人在进行把守。
他看了一眼,迅速判断那些人的身上带有配枪,而且那些看守的眼神冷漠,一身杀气,如果有人硬闯,这些人是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
这里是一个封闭式的笔直走廊,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门上的电子锁,判断出这个锁的安全程度,若是被锁住,恐怕得用炸弹才能炸开。
所以只要有危险发生,他们只需要关闭两侧的闸门,就可以瓮中捉鳖,无论是谁来,怕是一时半刻都别想逃脱。
沈熙抿了抿唇,垂下头,将自己的面容不动声色地隐在了阴影里。看来察信是真的有些心急了,终于狠下心,带他来看这场交易真正的重点了。
再往前走的话就要被扣下手机,接受严格的信号检查,无论是来此消费的,还是做客的全部一视同仁。
沈熙还没等别人开口,就很是配合地主动将手机递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
察信也十分满意沈熙的识趣,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个人还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
所以察信难得开口向他解释:“这里就是绿芽酒吧存在的真正意义,也是我们合作的核心所在。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真正的朋友,只有老客介绍的新人,在经过审核和验资以后,才能够获得进入这里的资格。”说罢察信用特别的电子卡刷开了眼前的门,站在门口等待沈熙,“所以,这里是非常安全的,沈老板请进。”
沈熙并没有犹豫,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同时心中也深深地为此震撼了一下,虽然这绿芽酒吧他是第一次进来,但之前他已经借着闲逛的名义,在附近观察过好几次了。
然而即使他从外观考察过,也根本没看不出来绿芽酒吧居然别有洞天,怪不得察信在这一片可以呼风唤雨。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了前方的门,走到了一个地下空间,当站在一处搭建出来的隔层时,沈熙才发现脚下像是一个挑高的剧院,垂直高度大概有十米左右。
几人的面前是整整一面的玻璃,一到了这里,察信率先走了过去,回过头发现沈熙并没有跟上,而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原地,皱起的眉头带着一丝迟疑。
察信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开口道:“放心吧,是单面玻璃,下面的客人看不到我们。而且有经过防弹处理,绝对安全。”
沈熙这才会心一笑,往前迈步,站定在了玻璃前,他里面一身黑,外面却穿了那件白色西装,双手插袋,向下望去,玻璃折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沈熙的面容。
这片场地的中央也有个舞池,只是这舞池却没有一楼的那么大。
舞池的周边设置有卡座,此时有一些客人在。他们所在的方位仅能够看到那些人的背影,沈熙从发色、轮廓与举止分析判断,似乎是察信来自各国的“朋友”。
舞池里放着热烈的音乐,有人在随着节奏扭动着身体。玩到了晚上的这个时候,看得出来,客人们都有了醉意。
察信看了看时间,微笑道:“快要开始了。”
夜晚已深,身处在这样的环境,让沈熙有些许不真实感,他极力地控制着内心深处那些不适,眯了眯眼紧紧地盯着舞台的正中央。
只见随着一阵欢呼和掌声,从舞台的升降处升上来了一个台子。
那是一张巨大的床,而床上或坐或躺的,是打扮成娃娃一般,穿着各色衣服的年轻男女。
华丽的衣服,精致的妆容,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再配合上舞台正上方骤然亮起的强光,更加强化了床上的人们精致的面容,绝对是看了就让人心动的美颜。
果然灯光亮起的瞬间,围坐在台下的人们不出所料的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似乎是对眼前的美景很是满意。
沈熙此时也死死地盯着舞台中央的人们,只觉得有一阵寒意自下而上遍布了全身。
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舞台上的人们似乎都有些神智不清,或是眼眸低垂,或是神色呆滞,直到看到了灯光和舞池,在强光的照射下瞳孔才出现了些许的反应。
忽略他们僵硬的躯体和呆滞的目光,那些人看上去漂亮得和街上的普通人不像是一种生物,就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公主和王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此时看见眼前景象的沈熙却只觉得泛着恶心。
这一幕并非是美好的童话,他只看见了被奴役的屈辱和血泪,仿佛一首恐怖的童谣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仔细观察了一会,他还在那些人之中认出了两个人,其中一名是曾经在国内某平台的知名网红,还有一位是演过网剧的小明星,各种新闻版面沸沸扬扬地报道了好几个月,对于他们的失踪,国内论坛上众说纷纭。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报道上活生生的人,再次出现在异国他乡的夜场酒吧之中,却已经变成了没有灵魂供人羞辱玩乐的木偶,这让他怎能不心惊。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攥了攥拳,眸底也泛上了一层暗光,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只见沈熙抬起手,略显兴奋地在面前搓了搓,随后满眼精光地看向察信,鼓起了掌,似乎是对眼前的这一幕颇为赞赏。
察信见状很是满意沈熙的反应,有些得意地介绍道:“这都是从全世界各国搜集来的美人,其中一些是费了一些力气专门绑架诱骗过来的。他们之中有模特,明星,还有网红,学生。无论他们之前多么风光,身价多少,在这里都是供客人挑选的商品。”
观察到沈熙看向下方舞台一脸陶醉的表情,察信跟他又多说了几句:“我这个人啊,其实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到处交朋友,找门路不是我的风格。”
说罢,察信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还在死盯着楼下舞台的沈熙,继续说:“所以这里的环境很简单,只有玩物和他的买主,不需要交流,没必要沟通,金钱和欲望就是这里的通行证,价高者得就是这里的王道。”
话落,此时的沈熙已经回过了头,他正在玻璃边上,身后是亮到刺眼的舞台灯光,背光的位置加上脸上的墨镜,让察信并看不清沈熙脸上的表情。
只听沈熙淡淡地开口:“是吗……”
察信一顿,对沈熙的反应本能地生出了一丝警惕,但很快沈熙就接上了刚刚的话:“那我倒是和察老板的性格不同,不过我也很喜欢察老板这里的环境。还有没有更极品的货色,察老板也帮我走后门来几个?”
面对沈熙无比真诚的语气,察信笑了笑,警惕道:“我怎么听说沈老板有个相好的,很是亲密,你带别人回去,也不怕他生气?”
沈熙脸上的笑容变得揶揄起来:“这话从察老板嘴里说出来,还挺没有说服力的。”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这里有一套竞拍规则,很快,台子上那些漂亮的男人女人就纷纷都被客人领走。
原本察信只是带沈熙来看看,没打算让他看完全部流程,但沈熙说什么都不肯走,很是痴迷地站在玻璃边,一直等到台子上没有几个人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这样的行径,才使得察信有几分相信,沈熙也想在这里找一个听话的玩物了。
察信笑道:“这只是今天的第一个节目,沈老板这边请,绿芽酒吧从不会让客人失望。”
第167章 21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察信继续带着他们往下逛, 几人又穿过一段走廊,来到了另外的一个地下大厅。
在路上沈熙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感慨着:“真美啊。”
他满是向往地仰起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快乐的事情, 不禁发出了感慨:“怎么才能让他们这么听话?察老板可有什么独门方法?”
此时沈熙谄媚的笑容深深取悦了察信,从见到沈熙的第一面开始,这个人就仿佛一个局势的把控者, 对这场交易做尽了拿捏之态,逼得察信不得不一再地向他低头。
看着沈熙那痴迷的眼神, 当下占了些上风的察信不禁挑起嘴角, 他却没有回答沈熙的问题, 反而学着沈熙的样子开始跟他打起了太极:“沈老板谬赞了,一些小手段而已。这边请,我们还有下一个节目可以看。”
没有得到回答,沈熙也不恼, 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兴奋程度跟着察信走。
这个厅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拳台。
四周都是观看的观众,气氛比刚才的那一间还要热烈。
这里是一座黑市格斗场,台上的打斗已经见了血, 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打斗着。
一侧是身高体壮,肌肉发达的黑人,另外一名是个M国的男人, 脸上已经满是鲜血。两个人所出的招数完全没有章法,没有任何的限制, 就是活生生的肉搏。
一旁屏幕上的赔率不断变化, 只要这场搏斗没有结束,就能够随时下注。
他们站在上方看了几分钟,察信的表情冷漠道:“那个M国的男人快要输了。”大屏上,也多是在压黑人胜利。
沈熙刚刚一直在扒拉房间里的酒柜, 似乎没选到什么满意的,空着手站在察信旁边往下看了看,他却摇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看未必,要不我们赌一把?”
察信皱了皱眉,问道:“哦?沈老板这么好的兴致?”
沈熙的眼睛依旧看着台下的搏斗,闻言才看向察信:“察老板赌不赌?”
还没等察信接话,楼下台上的局势扭转,看起来身强力壮的黑人很快被连续击中了几拳,身形开始摇晃,反倒是他对面一脸是血的男人越战越勇。
直到打到两个人都受了重伤,那黑人最先倒地,他的胸口起伏,连连吐血,完全无法站起。
下方的场子里发出了一阵欢呼。
小个子男人喜极而涕。他不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而是庆祝自己活了下来,又能够多活一天。
在这里,伤者不会得到很好的医治,一旦重伤,也就对老板没有了利用价值。
那名黑人被像是死狗一样拖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被救活。
一旁的电子屏显出了最终的赔率,庄家开始进行赔付。
胜者欢呼雀跃,败者垂头丧气。
察信对自己的预测错误并不在意,他笑着看向身侧的沈熙道:“是你赢了。”
沈熙倒是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他倒是赢得快,可惜了我和察老板的赌局还没有开始。”
察信似笑非笑地看向沈熙:“今后有的是机会领教沈老板的水平。”
很快,地上的血迹都未抹掉,就有新人上场。
这局的两人手上甚至有刀。
台下却响起了更为热烈的欢呼声。
这一次察信并没有站在原地观看,而是走到酒柜前很快给自己选了一瓶酒,倒上一杯,一边听着楼下的喝彩声,一边享受着手中的美酒。
趁着这个时间,沈熙迅速地观察了下方,他注意到,在拳台的四角都有拿着枪的安保人员站在那里。
这时察信走了过来,他的眼神冷漠,指了指场下:“人被买过来以后,最强壮的男人都会被收到这里来,他们就像是老虎、狮子那些凶猛的野兽。搏杀,赌博,鲜血,永远被男人所喜欢,他们会为此去花钱的。”
然后他笑着说:“能够在这里存活一年以上的优秀苗子,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重新选择,是加入安保队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察信的嘴角扬起:“人这个东西很有意思的,当你让他毫无指望的时候,他们总是选择团结反抗,但是只要你给他们一点点微末的活路,他们就会顺着这条路不停地走,甚至会因为生路太窄而大打出手,兵戈相向。是不是很有趣?”
沈熙依旧没什么反应,听完也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的看守和别处的都不太一样。困住人类最大的锁链,就是观念啊。”
说到这里,一旁阮聪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低下了头。
察信仿佛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得意着自己能够拿捏人心。
反而是一旁的沈熙观察到了阮聪的神色,见他这幅样子,沈熙倒是明白了阮聪对察信的那种复杂的态度到底是因何而起。
随后察信带着他们往前方走,前面依然是个大厅,下面是被隔成一间一间的手术室。
此时,那些手术室是空着的。
察信介绍道:“我们和多家私立医院有合作,有专门的器官移植中心,这一处只是备用的。只要那些身体健康的人被运到我的手上,就会抽血后把各种的数据进入系统库,作为器官储备。此外,我还在给一些黑工厂供货……”
他带着沈熙参观完,将他领到了一间像是会议室的房间。
察信开口道:“你之前问我,需要哪样的人,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只要是人,我这里都需要。”
说完这句话,察信坐在了会议室最上位的椅子上,一束灯光从顶面打下来,把这个看上去平庸,长相普通的男人打出了一脸的横肉。
他在这个贩卖人口的地下王国之中,自封为王。
沈熙并未坐下,他站在了察信的对面。
察信的双手手肘支在桌上,开口道:“在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就在考虑,做哪一样生意可以不用成本。稳赚不赔,后来,我差点被一个成年人给卖了,但那时,我忽然灵光一现。别人想要卖掉我,那我将来能不能卖掉别人呢?这个世界上有数十亿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是商品?”
说到这里,察信的脸上现出了轻蔑的表情。
“或许在某些地方,治安好一些。但是在更多的地方,比如像我们的国家。人,真的只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只要是两个人,就能把他控制住。”
察信借着酒意挥了挥手指,自我否定:“甚至两个人都不用,只要是个稍微强壮的男人,就可以把一个人控制住。我们这里可没有遍地的摄像头,热情的群众,负责的警察。只要到了这片土地,他们就是我的财产。是我源源不断的财富。”
“一旦失去了合法的身份,离开了大众的视野,那这个人,就和一只动物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笑着张开双臂:“我把一个人这么往地底下一关,谁能知道?等死了,就往海里一扔。”
“人,可以是任人凌辱的美丽的鸟,可以是像宠物一样,提供情绪价值的猫,可以是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可以是园区里狡猾的去骗更多人的狐狸,可以是不停生子的兔子,可以是任劳任怨不停劳作的牛,也可以是试验用的小白鼠。”
“他们是玩具,是苦力,是器官,是皮肉骨头,也是奴隶。”
察信的语气之中有着洋洋得意:“要知道我们的人口贩卖业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从我手里出去的人,也有成千上万个。刚才你所看到的,只是这个产业链上的一小部分,我们不光在这里饲养他们,还会销售到世界各地。”
沈熙听到了这里,抬起手拍了拍手掌,他扶了下眼镜,十分捧场道:“察老板真是好魄力。”
沈熙的嘴角依旧是那副熟悉的笑容,但是察信看的出来,他的神情里带着一分贪婪。
对于沈熙的这个表情,察信喜闻乐见,若是沈熙依旧毫无反应,他倒是真的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很快沈熙补充道:“察老板介绍了自己的帝国,我倒是更想问问了,与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
察信闻言有些感兴趣地问他:“倒是不知道沈老板想要什么?”
沈熙神秘一笑:“你猜猜?”
察信没什么兴趣跟他玩猜谜语,只是回答:“无论沈老板想要什么,在绝对利益面前都能实现,很早我就懂了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一旦有,只会因为你还不够有钱。”
沈熙的眸光暗了暗,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他并没有接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烟盒,拿起来抖出来了一支,他把烟抽出,夹在左手的手指之中,眼睫低垂,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轻轻一勾,一旁的阮聪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
已经掏出了打火机,阮聪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他怕老板生气,没有打火,迟疑了片刻,看向了察信。
直到察信点了下头,阮聪才松了口气,按了一下打火机的按钮,帮沈熙把烟点上。
沈熙吐出了一口烟,抬眸看向察信道:“察老板真是好见识,那我就期待一下未来的合作共赢了?”
察信哈哈笑了:“好说好说。”
双方都自动揭过了今晚那次不太成功的合作。
沈熙的一双眼眸明亮:“我的货源和货量你不用担心,质量也是有口皆碑的,在国内我还有合伙人,以前的买家吃不下我的货,我才开始寻找新的合作方。做生意嘛,诚信是互相给的。与其话说得漂亮,我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打消合作者的疑虑。你如果同意这些,我们就可以商讨下次交易的细节了。”
察信略一点头,沈熙就开始列出各种明细和要求。
他一改上次两人聊起合作时的态度。
上次,沈熙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几乎没怎么砍价,他这次要的价格直接翻倍,但是供货量也随之增加。
详细聊完以后,沈熙吐了个烟圈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语气之中有点咄咄逼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该给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听沈熙这么说着,连一旁的阮聪都替他捏一把汗,察信只是看起来平易近人,可平时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和他讨价还价。
可奇怪的是,察信却并不讨厌沈熙的做法,他不气不恼,把那些要求全部答应了下来,给出的价格也非常优厚。
有欲望才能拿捏,沈熙要是无欲无求,察信反而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聊完了价格之后,沈熙又道:“我知道,现在你们J国的警方也查得很严,所以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为了避免不愉快的事再次发生,我需要更详细的规划,比如交易的详细时间,地点,还有准备预案。”
察信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式地操作这么大笔的生意了,但他依旧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把完整的计划告诉沈熙,而是根据之前的经验提出了他的想法。
沈熙迅速指出了其中的危险和不利因素。
察信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让阮聪做好记录,他并没有打断沈熙的分析,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直到安静地听完,才说出了自己的改动,依旧只是口头上,并没有落到实处。
沈熙听完后没再多说什么,他在一些细节方面,加重了对自己的便利,察信也一一记录下来,并表示会考虑。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试探,拉扯,倒是也制定出来一版可行的方案。
眼看着会议将要结束,察信却又微笑看向沈熙,开口道:“沈老板是个谈生意的好手,接下来的计划就按今天的来,如果有改动我会通知沈老板的。沈老板放心,只要你诚心,我察信也必不可能失信。不过按照我们当地的习惯,正式合伙做生意前,我们要去拜会白象神,问过阿奢黎的意见。”
他顿了一下道:“而明天,就是我一个月一次的礼佛日,到时候,一起来参加吧。”
第168章 22 他要赶快安排好一切,保证任务的……
送走了沈熙之后, 察信并没有直接离开绿芽酒吧,而是扭头又回去了。
他走到最角落的一个包间,推门进去。里面坐着的正是左脸高高肿起的潘娜。
此时的潘娜正坐在沙发上照镜子, 虽然她已经补了妆稍作遮掩,可是清晰的巴掌印和高高肿起的脸颊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可见察信打她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见察信进来, 潘娜很是不满地转了个身子,故意不去看他, 依旧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神情全是怨恨和不忿。
察信见她这个态度也不生气, 依旧凑过去,搂了一把潘娜的腰,哄着她:“好了别生气了,做做样子而已。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条粉钻项链, 给你买回来。”
“哼。”潘娜并不吃察信这一套,哼了一声后一扭腰身依旧不愿意多看一眼察信。
察信也不恼,自顾自地点了根烟, 他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潘娜自己转回来,冲着察信很是不满地嘟囔:“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现在好了,货没到手, 我还当众出了这么大丑。你看看我的脸肿得,你让我最近怎么见人啊!”
潘娜越说越气, 若是沈熙此时在场, 就是给他两刀都难解心头之恨。
“行了,行了。”察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潘娜的情绪。
深呼吸了几下,潘娜总算是恢复一些神智,再次问察信:“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还是坚信这个人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他越是这么没破绽,就越是不可信。”
察信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灭:“有问题又如何,我要的是货,暂时放他一马,只要货到手了,他沈熙的死活,在明珠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闻言潘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也不免带着一丝兴奋:“你的意思是?先利用,利用完了再杀了!”
察信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同样的招数他只能用一次,这次是我大意了才让他有可乘之机,把货又带了回去,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此时潘娜的气才彻底顺了,她主动给察信的杯子里续上了酒:“听起来你有计划了?”
“最近你也别闲着,都安排起来,无论这个沈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谁的人,只要最后货到手,生意再次盘活了,他就是个死人。”说完察信略带怜惜地摸了摸潘娜高高肿起的左脸,“到时候抢占了他的关系,也要让沈熙知道知道这场交易里,到底是谁说了算。至于那时候,这沈熙先交给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给你出够气,如何?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另一边,容倾回到了旅馆时,已经临近天明,他强撑着去吃了药,然后换衣服去洗澡,当温热的水流过全身,容倾才算感觉有些活了过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两个手掌心还留着因为狠狠攥着拳而留下的指甲印。
就算是有所耳闻,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晚所见到的一切,还是很令他震撼,那些人贩子也根本没把人当人。
可人就是人。
可以是美丽的,聪明的,有才华的,可以是温柔的,正义的,勤劳的,善良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些人不该遭受那些事,更不应该成为别人的商品。
为了忍下对他们的厌恶和心中的怒意,谈判时,他不得不抽了根烟,那股令人讨厌的尼古丁味充斥在口腔里的时候,仿佛成为了对他情绪最好的镇定剂,让他能够静下心跟察信周旋。
到底是混迹多年的人物,即使是信了他,终究也还是藏了一层,交易的计划今天虽然谈了一次,但很多细节察信并没有透露,容倾只能靠着只言片语去猜测,试探,从而套出更多的信息。
同时他还需要不停地提出不一样的方案,来扰乱察信的视听,一旦中途有变故,这就是他能争取来的时间。
这种感觉就像是左右手互博,需要大量的脑力,他一边说,一边在算,他所提出的意见既要让察信他们感觉到他对生意能够顺利进行的意愿,又要成功地将缺口藏在万无一失计划里,这样能给警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让这次任务有更大的胜算。
这会是一次联合大行动,两国警方会从几个方向同时进攻。
绿芽酒吧和交易现场都需要足够的人手,让他们的人无法首尾兼顾,才能够解救出所有被囚的人,同时抓捕到所有涉案的主犯。
虽然察信有所保留,但是目前的情况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大优势了,交易当天他也会在场,只要双方接上头,接下来的事情倒也没那么难办。
躺在床上,容倾终于放松下来合拢了双目。
和察信那样的人谈生意就像是在与虎谋皮,少不了反复拉扯,他也没指望能一次成功。
终于看到了绿芽酒吧的地下层,搜集到了足够的资料,算是很大的进展。
他要深入黑暗中心。
费心尽力地去争这一点点的先机与胜算。
现在只是这次任务的第一步,后面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他要赶快安排好一切,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
一般的礼佛是要在上午,察信却约了沈熙下午四点见面,随后再一起过去,预计五点到达。
他们所要去的佛寺是明珠城外一座名为白象寺的小寺,下午四点以后,是佛寺外客最少的时候,到时寺院里的阿奢黎会专门接待他们。
J国最近的天气已经很热了,特别是这几天,阳光灿烂,白天的最高温度要上三十多度,可是早晚又有点温差。
沈熙出发时,戴上了墨镜,特意穿了件白色衬衣,宽松的深色麻布裤子,腰中入乡随俗,学习本地人的装扮,系了一条格罗麻作为腰带,手上绕了一串一百单八颗的菩提子,最后又拿上了那把中式的折扇。
这扇子也曾经多次出现在沈熙的自拍里,之前后勤部的人找了很久才买到了同款。
从旅馆中出来时,察信已经在门口等他了,沈熙嘴上客气地寒暄着:“察老板久等了。”目光则不经意地落在察信身后的那些保镖们的身上,除了熟面孔例如阮聪和达图之外,还有几个人沈熙之前没见过。
这种现实中的保镖才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每天都是黑色西装,在这大夏天非得捂痱子不可,大部分人穿的就是一身本地的常服。
沈熙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人今天带了枪,别在腰间,用衣服盖住。
夏日的衣服轻薄,特别是他这种熟悉枪械的人,很容易就看出了端倪。
沈熙倒是有些感慨察信的高调,这动静不像是去礼佛的,倒像是去火拼的。
那位叫做达图的保镖还叉着腰在车前询问阮聪:“今天有什么特殊行程吗?”
阮聪撇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话就少问。”
察信在主车中给他留了位置。
阮聪见他走过来,主动为他打开了后侧的车门。
似乎是为了迎合今天的穿搭和行程,沈熙的脸上倒是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对上阮聪的目光,也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坐到了察信的旁边。
阮聪也上车,坐在了司机位,潘娜今天没来,副驾位是空着的。
沈熙挑挑眉,看了察信一眼,估摸着要么是他有其他安排交给潘娜去做,要么就是潘娜的脸昨天被察信扇得实在见不了人。
否则,以潘娜的性格,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今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过来给罪魁祸首添添堵?
车队出发,前后各有一辆。
下午的明珠城,市中心被嘟嘟车和两边的小商贩堵着,车速提不上去。
察信一边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边和沈熙聊天:“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喜欢自己开车,方向盘握在手里,觉得更有目的性。不过现在岁数大了,还是坐车舒坦。能让别人代劳的我都让别人代劳了。”
可能是因为车里人少,又或者是沈熙懒得装了,只见他十分放松地往后座上一靠,晃着手中的扇子笑着说:“察老板的发家史,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但我不一样,我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曾经靠父母,后来靠朋友,这以后嘛,就要靠我的合作伙伴了。”
察信哈哈笑了。
车上没外人,他们又聊起了昨晚的计划,这一次的话题倒是由察信主动提起的。
经过了一夜,察信竟然又做了不少的修改,甚至有些问题就像是倒带了一般,又退回了原定的方案,沈熙所提出的建议采纳的很少,他似乎是想完完全全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熙学着昨天察信的样子,就只靠在座位上听着察信滔滔不绝的发言,随意地应和他几句。
虽然沈熙没说几句,但从他敷衍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他对察信口中的计划非常的不满。
但察信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沈熙的冷淡,依旧将自己的计划完整地说完了。
“沈老板放心,这样的交易,在我这一年少说也有十几次,经验丰富得很。你就放心,等着出了货,少不了你一分钱。”
沈熙此时已经用扇子支着头,闭上眼睛仿佛在假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察信刚刚的话。
正当察信准备再开口时,沈熙说话了:“察老板的计划,确实不错。我只有一个问题。察老板觉得,‘合作’是你我二人现在的状态吗?”
聪明人的试探往往点到即止。
察信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沈熙,终于松了口,他微笑着回答:“这是当然。沈老板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见沈熙一脸恹恹的,察信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白象寺的阿奢黎多么多么灵验,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拜佛,后来有了一些钱以后更是给了寺庙里不少的布施。
放在外面来说,人贩子会信佛这个事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放在J国,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J国的人大部分信奉佛教,在这里佛教为国教,僧人被称为比丘,身份很高。本地人从小就耳濡目染。很多居民的家中也会供奉一些神龛,出门更是随处可见佛像,多是四面佛、毗湿奴,还有观音和佛陀。佛院寺庙附近还会出现各种的神兽,九头蛇,白象,那伽之类。
明珠城的几座寺庙香火都很旺,而且大多临近海边,他们今天要去的白象寺也是如此。
白象寺在明珠城外的一座海边小山上。
他们的车停在了山下,人需要再往上爬两百多米的石阶。
一下了车就有托着钵盂,穿着橙黄色僧袍的比丘聚拢过来,双手合十向他们化缘,但沈熙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聚拢在寺庙或者是景区附近的假比丘。
他们中有的头发毛茬儿都没剃干净,还有的穿着球鞋和牛仔裤。估计是怕山上真的比丘驱赶,也不敢上去,就站在山下骗骗游客。不给钱就追着走,把游客们吓得连连皱眉。
察信却对着下面的人叮嘱了一句,达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现金,给每位凑上来的比丘不论真假,挨个发了点钱。
这样的行为顿时引起了一阵哄抢。
随后察信打着头,带着他们往山上走。
这个时间,游客和行人已经不多了,只有个别的人站在山下。
在这样的环境中,沈熙的目光忽然被一个人吸引……
第169章 23 “察老板,等等我。”
那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头发有点秃,看起来像是位华人游客。衣着和长相都很是普通,原本应该是那种把他扔到人堆里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样子。
可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古怪了。
沈熙记得这个人, 是跟他们几乎同时到达佛寺的,他在下车后习惯性地观察附近的地形,不经意间瞥见了这个人也同样下了车。
他当时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 但下车之后看见山景,雕塑和远处雄伟壮观的佛寺, 男人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拍照, 反而是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只看了一眼, 又飞速把眼睛撇开。
这本没什么。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一路都能遇见并不稀奇,可毕竟察信带过来的保镖们看似随意,实则始终保持警惕地聚在一起, 说不上凶神恶煞,但这么多成年壮汉走在一处看起来也不太好惹。
普通人多半会躲开,很多游客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要么远远地绕到台阶之外的路上去走,要么就刻意停下来与他们拉开距离。
但与其他的上山的人不同,这名男人始终跟随着察信这伙人的脚步, 或远或近,但是却一直在跟着他们。
若说他没有目的, 沈熙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有的保镖也发现了他, 不时向下回头张望,甚至将手放在腰间带过来的枪上,一旦发生异动,就能第一时间制止。
沈熙能注意到这个人, 作为安保队长的阮聪更不应该注意不到,他早早地就已经走在了队伍的末尾,见前面的一位保镖频频回头似是准备掏枪,他上前一步,两个人耳语了几句。
此时的沈熙跟着察信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听不太清那两个人交流了些什么,但结果是一时双方都没有任何的行动。
但沈熙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暗流涌动,看来今天这场礼佛远比表面上有趣多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各怀心事,唯有察信一人,始终淡然地背着身,一直往山上走,边走还边向沈熙介绍着佛寺周遭的建筑,倒像是个合格的东道主在为自己的客人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相比于察信的矫健,一边的沈熙明显气力不足,才缓步上山走了这么一会,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地气喘。
他只是听着察信的介绍,也不说话,好像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抬腿上了。
看似没了气力的沈熙此时正在心里盘算着现在的局势,思考着应该如何处理等下即将发生的状况。
昨天察信在他的手里吃了大亏,看似并没有发作,实则一定狠狠记了他一笔,多半是在等机会好好报复,不过这个机会他可能等不到了。
所以沈熙确定察信但凡长了脑子,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来试探他。
沈熙装作走不动了样子,放缓了脚步,小心地回头观察了一下,那个男人依旧背着破旧的背包,缓缓跟在他们一行人的后面,偶尔抬头观察着他们。
正好沈熙回头时赶上了那男人抬头,目光相汇的瞬间,男人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身子一抖迅速地低下头,甚至还刻意放慢了脚步,又跟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只是一个瞬间目光的交汇,敏锐如沈熙便察觉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察信,又看了看始终走在队伍最末尾的阮聪,基本上已经猜出来了个大概。
沈熙轻轻挑了挑嘴角,迈开长腿快步追上了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察信:“察老板,等等我。”
再次和察信并肩,沈熙总算是因为刚才短暂的休息,恢复了一些气力,开始有心思跟察信搭话了:“看察老板这样子,应该经常过来吧,上山轻松得很。”
察信其实一直都很看不上沈熙这种身娇肉贵的富家贵公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经不起敲打,要不是沈熙看似孱弱实则手段狠辣,早就被察信拆吞入腹了。
但此时促成合作在即,察信也是真心想和沈熙维持合作关系,才带他来佛寺的,所以听沈熙这么说,他很是谦虚地回答:“打打杀杀久了,总是需要静静心,时间一长倒是愿意来这种清幽古朴的地方。”
“确实清幽。”沈熙用扇子掩着唇咳嗽了几声,感叹道,“就是这山实在是太高了,不符合我的人生定义。”
“哦?沈老板的人生定义是什么?”察信原本只是客套一句,但当他对上沈熙笑得狡黠的眼睛时,就直觉自己就是多余问。
果然沈熙给了他一个非常不靠谱的答案:“人生在于静止。”
此时的察信失去了和沈熙交流的欲望,似乎这个人只有在谈合作的时候才会正经一点。
其他时间,都这么油腔滑调的,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至了半山腰,距离白象寺不远了。
沈熙抬头看向上方绵延的路。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大戏要是想成功开幕的话,仅剩这最后不多的机会了。
正当沈熙在犹豫着要不要加一把火时,那男人终于耐不住准备出手了。
沈熙只听身后一阵飞速的脚步身,就见刚刚还只是在后面低着头默默登山的男人,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因为事发突然,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有人意识到不对开始拦他的时候,男人已经把手伸向了书包,掏出了一把老式手枪。
男人的速度很快,但保镖们的行动更快。
刚刚还在队伍末尾的阮聪此时已经赶到了,就在男人准备射击时,一个旋踢将原本瞄准察信的枪口踢歪了几分。
山林之间响起了砰的一声枪响,激起了林中的飞鸟。那枚子弹射进了一旁的树干里,抖落了一地的树叶。
同时男人手中的手枪也应声落地,随着手枪掉落,这场看上去蓄谋已久的刺杀就这样短暂地落了幕。
随后阮聪未与男人撕扯,而是弯腰去捡那把枪。其他保镖也一拥而上准备将这个试图刺杀自己老板的人按在地上。
但此时男人并没有善罢甘休,只见他猛地挣脱了束缚,忽地又从包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他紧盯着察信,不管不顾地咬牙冲了上去。
但这一次阮聪的速度更快,此时他已经挡在了察信的面前,刚刚男人就见识过阮聪那一脚的厉害,即便阮聪并没有先一步对他动手,男人也知道今天恐怕是难以得手了。
可这个机会他等了那么久的,就这么无功而返,他又怎么甘心?
此时的男人已经杀红了眼,在其他保镖再次将他按倒在地之前,只见他双目猩红地朝着距离他最近的沈熙冲了过去。
原本只是在看热闹的沈熙,倒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他下意识地侧身躲了一下,匕首擦着他的鬓角划过,但或许是因为动作太过突然的缘故,沈熙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向后跌去。
男人的匕首再次向他刺了过来。
这一次沈熙避无可避,只好抬起左手小臂格挡,同时他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两个人的位置和这把匕首刺过来的力度。
从男人的匕首调转方向的瞬间他便明白了,今天这场戏,可不只是为了刺杀察信。
瞬间,沈熙的左手手臂的外侧被刀划伤,但与此同时,他也并没有坐以待毙,只见沈熙在仰倒前稳住了身形,手中的折扇狠戳了男人的肋下,同时矮下身撞向了男人的胸口。直接将人从台阶上撞了下去。
随着咚咚咚的几声响,男人手里的匕首早就摔了出去,被其中一个保镖捡了起来。
一众的保镖冲了下去,不用他们再次动手,就轻易地把男人制服,按在了地上。
达图从腰间掏出了枪,准备当场解决这个愚蠢的行刺者。
“达图,这是在佛寺,不许无理。”到了这时,察信才悠悠地开口,他始终被阮聪保护得很好,成为了那个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局外人。
他先是训斥了一番想要开枪杀人的达图,之后才看向惊魂未定,要靠在树上才能勉强站稳的沈熙。
察信语气里的关心倒是有几分真,问他道:“沈老板,没事吧?”
沈熙一直不离身的扇子此时已经被他揣进了口袋里,右手捂住左侧手臂的伤口,白色衬衣的袖口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作为在场唯二挂了彩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是应该说自己有事,还是说自己没事。”沈熙恹恹地靠在树上,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埋怨。
察信观察了一下沈熙的脸色,见他只是因为惊吓和受伤,面色有些发白,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满。
此时再次得罪沈熙属实没有必要,也是他疏忽了,没有第一时间把人保护好。
于是察信很是歉疚地表示:“马上就到佛寺了,那里有好的伤药,这事我会给沈老板一个交代的。”
沈熙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他依旧靠在树上,没有回应察信的示好。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刚刚摔下去的男人已经被阮聪除去了身上的武器和手机,又被保镖们重重打了几下。
男人匍匐在地上,右腿的姿势有些别扭,看来是被人打断了腿。
他的口鼻出了血,仰头看向了察信,咬牙切齿地骂着:“人贩子!该死的是你!你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察信看向他,面上连一分波澜都没有。
自两年前,他和白先生合作成交了几笔大生意之后,他在明珠城的身价就已经水涨船高,这两年可谓是呼风唤雨。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危险和刺杀,察信已经由最初的惊恐变成了现在的淡然。
阮聪这个保镖队长一直尽职尽责,这么多年将他的安全保护得很好,正如今天一般,几乎是瞬间就解除了他的危险。
至于沈熙的意外,察信远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在乎合作的顺利进行,这对他非常重要,也是他至今还愿意留着沈熙的主要原因。
所以面对男人的声嘶力竭,察信只是平静地开口道:“哦是吗?可我哪里知道你的女儿在哪里?如果她乖乖听话,或许此刻还能有口气在,至于过得好不好,那就是她的事情了。不过看你这个当父亲的样子,你的女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或许是在佛寺的原因,在察信的心里本能地敬畏这个地方,所以他的言辞并不激烈,甚至语气还很是温和,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几乎让倒在地上的男人目眦欲裂。
“是你!就是你……是你把我女儿卖走的!”男人瞪大了双眼,向着他们爬来,那叫声撕心裂肺,“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
第170章 24 “毕竟在这里,无依无靠就意味着……
察信很是不满他的聒噪, 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嘲讽和厌恶,仿佛在看一个扰了佛门清净的垃圾:“那你该去报警嘛,去找警察, 找我干什么。不过嘛……”察信话锋一转,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危险和寒凉,“你应该是没有机会去找警察了, 但或许你快有机会见到你女儿了。”
男人依旧奋力地想要挣脱保镖们的束缚,向察信爬过去, 只可惜拖着一条伤腿让他几乎只能趴在地上, 任由路面上的砂石将他的手掌手臂磨得血迹斑斑。他能做的就只有冲着察信呸了一口, 吐出一口血沫。
身侧的达图骂了一句,一脚跺在那男人的背脊。
男人呜咽了一声,惨叫着吐血。
察信早就见惯了这些,他侧头看向了身侧的沈熙:“沈老板, 你想要怎么处理他?毕竟他今天伤了你。”
沈熙此时已经缓了过来,衣袖上的血迹也有干涸的迹象。
他本来靠在一边看热闹,却没想到这股火再次烧到了他这里。
面对察信的询问, 沈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察老板别问我,这是你的地盘,也是你带我来的, 这人也是冲着你来的,我作为一个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 怎么还指使我动脑子干活呢?”
他的潜台词是, 我又不认识他,他是来找你的,怎么问我?
察信解释道:“他毕竟把你伤到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沈熙还没说话, 阮聪上前一步,随后一脚,再次把快要爬上来的男人从石阶上踢了下去。
刚刚还能有力气叫嚣的男人,这一次已经彻底发不出声音了,只见他的身体抽搐着,嘴角溢出了鲜血,却还是在缓过一口气之后,倔强地向上方爬了过来。
山林间早已没了别人,那些游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相隔几十米便是白象寺,众人的身侧就是寺外的那伽雕像,七头蛇身的怪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其他的保镖见状就要过去再踹,被阮聪拦住了:“先停手,别真把人在这里打死了,都忘了察先生的忌讳了吗?”
众保镖闻言,皆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原地,不再动手了。
察信对阮聪的识趣很是满意,他看着台阶上的一片狼藉,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吩咐道:“你们先出两个人把他拖回去。”随后察信看向阮聪,“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就按以往的样子处理了吧,记得好好检查检查。”
“明白。”阮聪领了命,招呼其中两名保镖将人从山上拖了下去。
此时的察信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记得让下面的人打几桶水来,把地面冲冲,不要脏了佛门圣地。”
吩咐好这一切,察信才终于转过身看向沈熙:“这样的安排沈老板可还满意?”
还没等沈熙回答,察信便自动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沈熙:“沈老板身体可还好?再坚持一下。我们继续上山,到了山上马上帮你包扎伤口。”
看来这个佛今天是非礼不可了。
沈熙看着男人被拖下了山,又看着站在台阶上跟保镖们交代着什么的阮聪,今天这场戏到底唱的是什么,他也算是初步摸了个清楚。
沈熙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最初动杀心的时候,察信第一个看向的人就是自己,而当匕首刺向他时,察信也依旧无动于衷。连决定了男人的下场之后,察信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探究。
甩了甩已经止住血的小臂,沈熙什么都没说,配合地跟着察信继续往寺中走去。
小臂上的伤口并不严重,他计算好了才抬手去挡了这一下,力度和角度都是他计划好的,之所以会流这么多血,全是因为刚刚没人注意他的时候,他故意挤压伤口才把衣袖全部浸湿的。
毕竟今天这场大戏注定是要见点血的,要是他不配合一下,怎么对得起安排这出戏之人的良苦用心呢。
就在这时,情况突变。
他们刚准备继续往上走时,察信的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一阵短促的铃声在寂静的佛寺间响起,显得格外的突兀。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察信的脸色就变了。
他今天来佛寺的行踪是公开的,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潘娜不可能在他礼佛的时候不长眼地给他打电话,之所以打了,很有可能就是他必须回去处理的事。
果然接听之后,他再无礼佛的心思。
察信急匆匆地吩咐阮聪道:“你带着沈老板去寺里处理下伤口,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一趟。”
其他的保镖跟着他急急忙忙地往山下就走。
沈熙看着行色匆匆地察信,托着自己受伤的小臂问:“察老板这是怎么了?你不礼佛了?”
察信闻言才回过身,对着寺院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道:“只要心诚,下次补上。今天对不住沈老板了,改日一定赔礼道歉。”
言罢察信便直接离开了。
沈熙盯着察信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此处已经隐隐能看见佛寺的大门了,既然察信安排了,阮聪便尽职尽责地带着沈熙到了佛寺。
这座寺有些年头了,又建在离海不远,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清晰的海浪声。
沈熙站在门口,也学着刚刚察信的样子拜了一拜。他向来是不信神佛的,但既然来了,该有的尊重还是应该有。
阮聪走过来对他说:“沈老板这边请,我帮您把伤处包扎一下。”
沈熙跟着阮聪绕了佛寺半圈,才发现这个佛寺远比他想象得要大上许多,不仅仅是前方的殿宇,绕过来之后,佛寺的后面还有几座禅房。
沈熙回过头看向身后他们来的方向,一座座殿宇从背后看起来依旧巍峨挺立,阵阵焚香随风飘向很远的地方,每一支香烛里或许都承载着人们的念想或是欲望。
事实上,这处禅房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寺庙的围墙范围。
比起前方鼎盛的香火,这里看起来就要清净得多,应该是给来修行常住的游客们租住的。
阮聪似乎和这里的比丘很熟,有位比丘满口答应去拿药箱,让他们先在后面等一会。
沈熙挽起了袖子,露出小臂上的伤口,出血不算多,这会已经基本止住了。
如果按照他过去的习惯,这伤口都不用包的。
但是做戏要做全套。
更何况,他今天晚上还约了贺临,想到贺临见到他受了伤肯定又要没完没了地唠叨他,也为了堵贺临的嘴,沈熙便没有推辞,更何况他还有一些猜想要在阮聪这里证实一下。
不知那比丘去哪里取药箱了,两人总不好干等着,沈熙问阮聪:“经常有这样的事?”
阮聪原本在低着头发呆,听见沈熙跟他说话,才抬起头道:“您是说来礼佛吗?是的,察先生尊崇佛教,闲暇的时候经常过来礼佛,通常都是我跟他一起来在这里清修。”
沈熙摆弄着桌子上比丘临走之前给他们倒的茶水,听见阮聪的回答,眸色暗了暗:“阮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没意思了吧。”
面对阮聪,沈熙倒是一贯的直白,从来不跟他兜圈子。
阮聪似乎也是习惯了沈熙的不留情面,跟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在沈熙的注视下再次妥协了。
“是的,这两年针对察先生的刺杀确实在变多,毕竟察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红的人总不在少数。”阮聪顿了顿,眼神中多了几分真诚,“这也是我们这些保镖存在的价值,时刻保护老板的安全,实际上也是在保护我们自己的安全。”
“毕竟在这里,无依无靠就意味着任人宰割。”
沈熙难得地没有开口呛他,反而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想活着并不丢人。”但是,沈熙忽然话锋一转,“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去伤害别人的性命,就另当别论了,你说是吧,阮先生。”
听闻沈熙的话,阮聪的眼神一闪,但他控制得很好,很快就藏了起来,却还是被沈熙敏锐地捕捉到了。
阮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沈熙,随后微笑着回答:“沈老板说得对。”
沈熙也挂上了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阮聪:“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你觉得那个男人真的是因为察老板拐卖了他的女儿才来刺杀他的吗?”
阮聪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带回去审问了才知道。沈老板若是感兴趣,事后可以去问问达图,每次都是他负责审讯。”
“哦?”沈熙的尾音拉得长长的,似乎是当真觉得不可思议,“是达图负责审讯?我还以为应该是作为察老板得力干将的你亲自负责呐。”
面对沈熙的夸奖,阮聪很是不卑不亢地回答:“沈老板谬赞了,我也会负责,沈老板需要,我也可以亲自上门告知您结果。毕竟您今天也是受害者。”
沈熙笑着摆了摆手:“要是为难倒也不必,不过你们察老板真的不亲自审审?那人可是要来杀他的,他都不过问的吗?要是我,肯定要亲自审问的。”
阮聪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察先生会知道结果的。”
沈熙没再说话,阮聪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聪明,从来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比丘还是没有回来,沈熙也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阮聪却突然开口:“今天看沈老板躲匕首的那两下,身手还是不错的。之前在赌场那次,坤拉也没能奈何您。”
沈熙闻言很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阮先生找机会寒碜我那是不是,我要是真身手了得,会让人家给我划上一道吗?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阮聪看了看沈熙胳膊上再不包扎就已经好了的伤口有些无语,但还是很恭敬地回答:“伤口没有那么严重,好好上药,不要沾水,三五天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沈熙很是不信地把手举起来,盯着伤口看来看去:“不严重吗?我可出了这么多血,我从小到大连个油皮都没怎么破过,你说这伤不严重?”
“也是。”沈熙放下胳膊,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是让阮聪的后背瞬间绷紧,“毕竟阮先生也是从斗兽场那种地方脱颖而出的,相比这点伤在你看来也确实是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伤了。”
气氛霎时变得安静,安静得沈熙甚至能听得清楚阮聪变乱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阮聪僵直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他从兜里摸出两支烟,递给了沈熙一根,沈熙看了看他的神色没有推脱,夹在了手指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