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 失踪调查科的三个人照常办公。
发出的几个帖子下,其中有一条回复引起了贺临的注意。
那是有人在询问主播的帖子下面回的:“这主播不是动物园的吗?不过的确好久没见到了。”
主贴里没有提到动物园,回复里却忽然提到了这个词, 贺临确定,这个人应该是个知情人。
方觉一激灵站起身来,眼睛都在冒光:“这个人肯定有消息!我们要不要打电话过去?”
贺临看向他问:“然后呢?”
方觉挠挠头道:“给他叫过来, 亮明警察身份,然后请他喝茶嘛, 也不怕他不交代。”
贺临并不同意一上来就用这种方法, 这么办容易打草惊蛇, 万一对方就是不配合,他们也不能强制执法,他开口道:“先拿到网址再说。”
方觉不解:“那有什么办法?”
贺临用账号私信过去问了一句:“哥们,好人一生平安, 求个链接。”
三分钟之后,一个网址丢了过来。
方觉:“……”
贺临点开网站,黎尚和方觉也来到了他的身侧, 三人一起看向电脑屏幕。
方觉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瞬间惊讶到睁大双眼:“我靠,这是……也太野了吧……”
贺临看着上面的画面, 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他的神色逐渐凝重道:“我知道所谓的动物园, 指的是什么了。”
电脑上打开的画面和一般的直播网站略有不同, 背景多是房间,主播并不是直面摄像头,而是在房间里自由活动。
很多摄像头只是拍摄到了身影,也没人对着镜头说话。
方觉瞪大了眼睛, 看了一会问:“这是个偷摄网站吗?”
黎尚道:“应该不是偷摄,这是一种另类色播。”
贺临点开了几个连接,他也判断出,主播们应该是知道摄像头位置所在的,甚至他们是在故意暴露在镜头前。
这个直播平台号称二十四小时直播,直播的对象有男有女。
直播者穿着各种各样的服装,有的看起来是护士,有的像是老师,场景都不一样,摄像头多种角度,想要解锁更多的情节,让主播更换衣服,或者是做出特定的动作,发生一些情节,就需要充值打卡。
但是和一般的直播网站不同,主播们并不需要说话做事来取悦观众,而是在镜头里展现生活,吃饭,换衣,化妆,健身,甚至还会洗澡……
主播们以年轻貌美的女性主播为主,但也有个别的男主播。
还有一些直播的花样,比如是闺蜜播,兄弟播。
解锁的最高级则是情侣双人直播或者多人播。
在网站的左侧,是一个打赏排行榜,上面的数字实时滚动着。
屏幕之中,主播们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丝毫不介意其他人把他们当做是观赏的对象。这个网站正是利用了人们的窥私,猎奇心理。
贺临粗略估算了一下打赏榜单上的金额,看起来收益颇丰。
但是明显,这网站违法了。
里面的内容已经不仅仅是擦边的问题了,甚至榜首的尺度大得令人咋舌。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播的。
网站的底色是橙黄色的,上面用白色写了ZOO三个字母。
网站的尾缀也是以这个结尾。
自从有了人类文明,动物园就随之产生,里面饲养着各种美丽珍奇的动物。
人们站在笼子外面,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它们,投喂给动物水果和食物。
那些动物们靠围观者的门票钱过活。
而人,又何尝不是一种高等动物呢。
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了,陈诗涵之前应该从事的就是这种行业。
贺临在网页上略一查找,发现了竟然还有一处公然的招聘邮箱。
招聘广告词写得非常充满诱惑性:想做米虫吗?想要躺平吗?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美美地出现在镜头面前,就可以收获金钱。
页面上还有一些标注的入职条件和行为规则。
那些大的直播平台严查这些,可对于小平台来说,这些内容正是他们吸引眼球,进行敛财的方式。
贺临见状侧头,自然而然道:“接下来应该就好查多了,我先向领导汇报,现在有网页信息,可以发给网警和其他部门,看看能否调取到他们的服务器地址。”
以往这些话他通常都是说给黎尚的,说完以后贺临忽然发觉身后没有回应。
贺临猛醒,他和黎尚还在冷战之中。他急忙补救,叫了一声:“方觉……”
方觉啊了一声,随后答道:“好。”
贺临起身,拍了拍方觉:“估计是要联合行动,我等会问下陈局怎么处理,其他的事务有其他的部门负责,我们主要是问下那位失踪女孩的事。”
黎尚完全没有要去参加的意思,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头。
贺临也没主动叫他,他更希望黎尚能够呆在办公室里休息。
他把情况发给了陈局,老领导马上表示要和几位市局领导商量一下,稍后告诉他如何处理。
案子终于有了一些进展,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贺临还在等陈局那边的答复。
方觉打了个招呼下班了。
办公室里忽然只剩下了贺临和黎尚两个人。
不同于昨天晚上,黎尚今天竟然没有马上起身。
贺临也就一时没动,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嘶嘶声和时不时的鼠标点按声。
然后黎尚主动关了电脑,按灭了显示器。
贺临用余光看去,办公室里的灯光照射下来,黎尚的腰背笔直削薄,头却微微垂落,偏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
忽然,黎尚开口了:“谢谢你中午做的鸡汤。”
贺临听了这句话第一反应是不想承认:“我是因为……”
他说到这里,想说是自己想吃,或者是再胡说八道点什么,瞎编那些胡话他最擅长了。
若是面对别人,也能如此糊弄过去。
可当贺临转头看向了黎尚,那人竟然也抬起头看向了他。
黎尚的表情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温柔认真的,眼眸之中有着早已看透真相的睿智还有一些贺临看不懂的温情。
贺临想起了,面前的人也很擅长戳穿那些谎言。
在真情面前,所谓的面子,又值几个钱呢?
他把原来想说的谎话都咽下去了,老老实实地说了:“我怕你在家吃不好。”
黎尚停顿了两秒钟,似是接受了这个回答,他开口道:“谢谢。”
结果还未等贺临做出反应,黎尚便站起身,把早上拎过来的那个书包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塞进了他的怀里:“我把你的一些衣物和必需品收拾了一下,这段时间你在值班室里好好住着。”
然后他道:“贺队,没别的事的话,我下班了。”
贺临望着黎尚的身影,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怀里的背包此时似有千斤重,压得贺临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黎尚越走越远,仿佛这个人正在从自己的心里剥离开来。
贺临顿时坐不住了,他直接起身,迈开长腿紧走了两步,一直追到了走廊里。
楼道内没有开灯,白色的灯光从办公室里斜射而出。
黎尚正在向着前方那一片漆黑的阴影走去。
追上他的那一刻,贺临什么都不想管了。
如果无法按耐心中的悸动,那就不忍了。
贺临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黎尚。
此前的黎尚只是一味地机械前进,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贺临的反应,连猜都不敢猜。
他也曾犹豫过是否要跟贺临告别,还是像他以往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过去的容倾从来不会有这种犹豫,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他这里变成一个选择。可是听过贺临全部心里话的黎尚,已经无法做到容倾当年的潇洒了。
他盼着贺临能够敏锐地察觉出来什么,就算是还在冷战,也能跟他好好告个别,但同时他又不希望贺临发现,他不喜欢离别,他一生到头都在跟亲人,爱人,甚至是跟自己离别。有些话不说出来,他还能骗骗自己,可若是出口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沉浸在自己心绪里的黎尚似乎没有预料到贺临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有人从他的背后靠近,出于本能的戒备,他侧了侧身,随时可以给冲过来的人一个绊摔。
可黎尚终究还是一动不动地接受了这个拥抱,倒没什么别的原因,他现在在市局里,除了贺临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跟他这么不见外了。
贺临把手收紧,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又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窝处。
前心贴住了后背。
黎尚可以感觉到,背后的身体火热,微微僵硬。他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没有大力推开他。
贺临的声音像是哽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初他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几次欲言又止之后,选择了沉默。
有些话,他不必说,他自然懂。
贺临固执地不想放手,他很清楚放手之后,他们都要面对什么,所以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只想这么静静地抱黎尚一会。
更何况大年初一的市局,这座七号楼里,现在除了他们,不会有其他人在了。
黎尚任由贺临抱着他,两个人站在漆黑寂静的走廊里,耳边都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感受着贺临胸口的体温透过自己的背脊,暖意一寸一寸蔓延至全身,总算让黎尚生出了离开的勇气。
他开口的声音依然冷静,仿佛没有丝毫的动摇:“贺临,我先走了。”
一阵沉默中,贺临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黎尚向前迈步,等他走到了拐角处,却顿住了脚步。
他轻叹了一声,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用那点冷意驱散贺临刚刚留下的温度,他伸手捂住了胸口,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咚咚跳动着。
最后他还是没能把任务的事情说出口,但他知道贺临追出来,就是因为贺临猜到了。
他也算是如愿地跟贺临告了别。
可黎尚依旧不敢回头去看贺临的表情,也不敢回应贺临拥抱中的情意。
不光是因为他们刚刚吵过架。
而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或许真的无法再变回曾经那个心无旁骛又冷漠的容倾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贺临如愿地在他心里扎了根,成为了他此生至死不渝的牵挂.
夜晚,贺临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很久,久到腿已经开始发麻,才转身默默地回到了办公室。
他也还有自己的计划要完成,不能分心。
贺临打开书包看了看,里面有他的内衣内裤,常穿的衣服,打包得那叫一个齐全,他省着点,在值班室里住个一个月都没问题。
大年初一,就收到了这么一份别致的礼物。
贺临彻底睡不着了,只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案子上。
他把东西放好,关了值班室的门,转头又来了办公室加班。
由于是直播网站,数据吞吐量巨大,不难查找数据源。
有了对方网站的登陆地址,技术部那边的值班人员很快通过技术手段获取到了网站的IP地址和信息,随后进一步绕过了CDN找到了源服务器。
最终警方把位置锁定在了云城市郊的一个旧旅馆。
这旅馆于五年前已经倒闭停止运营了,不知道被什么人收购了过去,重新装修过,就成为了色播的场地。
那里的水电费用不少,再从订餐网站的后台查询数据,很快有信息核对上了,每天都有人往里订几十份的餐饮。
陈局那边的答复很快就下来了,上级对这种新型犯罪表示要尽快严惩,这几天网站流量巨大,影响非常不好,希望他们抓紧过年假期进行查处。
案子会和治安支队的陆成双陆队长还有刑侦支队一起行动。
几人拉了个群,商量行动细节。
贺临和刑侦队那边早就有过多次的磨合,何况林会那里还有一份上次写的扫黄计划书,有一半的内容可以直接拿来用了。
治安支队那边的人虽然不能打,但是胜在对类似执法经验丰富,人手足够。
贺临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只想等着这边的任务结束,再处理感情问题。
他把自己的嫉恶如仇还有那点情绪都放在抓捕犯罪分子上了,熬夜在办公室里跟着林会在网上对着,进行计划调整.
第二天一大早,方觉睡眼朦胧地来到了市局,随后就被贺临带下了楼。
方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黎哥今天不来吗?”
贺临淡淡道:“人手足够了。”
等他们到了楼下,就见市局的停车场里停着数辆警用车,甚至还有四辆转运的大巴。
贺临带着方觉上了一辆七座的商务,开车的是治安支队的队员,旁边副驾位坐着的就是负责治安的队长陆成双。
陆队长年轻,也是治安队里有名的美人,长了张雌雄莫辨的脸,早年里专做欢场卧底,男女通吃,对整个云城有多少酒吧和洗浴窝点门清。可其实他本人却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
后面坐着老熟人金庭瑞和林会。
贺临带着方觉坐在了最后排,他和陆成双打了个招呼:“陆队长,连累你大过年的来加班。”
陆成双笑道:“没事,习惯了,我们越到节假日越忙,去年的年三十你们知道我在哪里吗?”
没待几人问他,他就自己给出了答案:“你们那时候大概在年假。我们去年去了平城,因为那边有个洗浴中心和当地的保护伞有所勾连,一直打不掉。省厅的大领导徐厅急了,从云城把我们调过去的。除了我们治安队还上了特警,当地的部门提前都没有半点的风声,准备了八辆大巴车全部拉回来了。结果当时就有不少人失联的。给平城市局的电话都打爆了。”
金庭瑞哈哈笑了:“想不到你们的工作也挺刺激的嘛。我还以为,你们只管宾馆查房呢。”
陆成双道:“也查啊,那是基本功,只要进去扫一眼,我就知道是男女朋友还是花了钱的。”
方觉好奇地问:“怎么区别啊。”
陆成双笑道:“真的男女朋友,那男的肯定要护着女方的,只顾着自己穿衣服的,就是买卖没跑了。”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这种行动不多了。”
林会一扶眼镜与他进行探讨:“你们现在主要的调查方式是什么?”
陆成双嘴角一挑,交流经验道:“大数据扫黄,今年起给我们部门开了全部的权限。在大数据之前没有秘密,只要想查,都能查到。”
一时间,整个车上就安静了下来,一众警员每个人都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回忆着自己都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唯有贺临坦坦荡荡,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此时的贺临家中,黎尚早早就已经起床,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他看过今天贺临那边的行动计划,做得十分周密,他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按照上面的时间,他们现在正在赶去的路上。
估计等贺临回来,怎么也得下午了。
这倒是挺好,省去了再见的麻烦。
黎尚把一封手写的信仔细叠好,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他拎了书包起身,往楼下走去。
小区门口已经有辆车停在那里,等他一上车,就有人回头和他打招呼:“容队好,我们现在去省厅。”
容倾用手指整了整衣袖,开口道:“出发吧。”
第152章 06 他无可逃避也责无旁贷。
上午, 云城市郊。
年初二的早晨,天气清朗,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千家万户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 路上连车辆都少见。
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方把大巴和警车停在了距离旅馆几分钟路程的地方,陆成双和金庭瑞熟练指挥着下面的队员, 先伪装路人靠近,把旅馆的几个出入口分别给堵上。
林会转头对贺临道:“贺队, 我们今天带的队员多, 等下还是我们带人进去吧, 你和方觉在外面看着就好。”
类似行动贺临一向都是打前锋的,但是他细细一想,林会说得没错,这毕竟还是刑侦和治安的活, 两边都有领导带队,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
分配好了任务,贺临就领着方觉还有几名小队员守在了旅馆的侧边。
金庭瑞还是一贯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进去之前先断电,断网,旅馆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哀嚎。
随后贺临就听到有警员进去了, 旅馆里面响起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不许动!”
“靠墙边蹲好了!”
一众穿着暴露的俊男靓女被一一控制住,搜查过后, 问了名字, 从旅馆里排着队出来,押送到后面的大巴车上。
方觉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感觉好像没有普通的抓捕那么危险。他好奇地在外面听着,想要扒着窗户往里看。
贺临一把就给孩子薅了过来, 压低了声音说:“想什么呢?!别放松警惕。万一有个打冷枪的,你要当活靶子啊?”
方觉脖子一缩:“我们来了这么多警察,对方不会那么拼吧?”
他们话音刚落。
贺临对着方觉嘘了一声,把他拉到了一旁贴墙站立。
就见从旅馆三楼的窗户处顺着排水管道爬出来了一个胖子,估摸着大概有两百多斤重,整个人像是个球似的,哼哧哼哧地往下挪动。
贺临想要上去抓人,又怕把他惊了一下子掉下来,这高度不高,估计也摔不死,但那么大的体重,万一要砸到点什么,可就凶多吉少了。
看那胖子的身形样貌,也不像是主播,可能是组织者。
贺临拉住了跃跃欲试的方觉。只等胖子落地。
几名警员就站在后门不远处的阴凉处,默不作声地盯着胖子一点一点往下爬。
直到他有惊无险地到了地面。
贺临走过去道:“警察,别动!”
胖子一愣,回身摆了个架势,看了看面前的几位警员,威胁道:“我告诉你、你们,别过来啊,我可是练过的。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贺临没理他,冲他勾了勾手指。
胖子当即大吼了一声,像是只蛮牛似的,直冲了过去。
贺临把他伸过来的手顺势往前一拉,脚配合着往他腿上一踢,胖子瞬间就倒地。他像是个圆滚滚的球似的在地上滚了几滚,秒怂了。
胖子抱着头哀嚎道:“救命啊,警察大人饶命啊,我不敢啦!”
贺临这才叫方觉和其他几名警员把这胖子按在地上,拷上了手铐。
贺临摸着他的衣服检查了一遍,问他:“姓名,证件号。”
胖子道:“朱鹏。”然后他又背出了一串号码。
贺临让他双手抱头蹲下。
朱鹏刚刚屁股往下一压,那裤子刺啦一声就裂了,露出了红色内裤来,他满是肥肉的脸上还挺臊得慌的,噗通一声跪下来,不好意思地躲避着几人的目光。
贺临冷哼一声:“直播里都是些露骨的内容,这会倒是知道羞耻了?”
胖子呵呵赔笑道:“那不一样啊,那些主播为了钱,为了钱不寒碜。几位警察大爷,我这身材有什么好看的呢。”
看里面金庭瑞他们还没忙完,贺临抓紧时间先问问大概的情况,见状方觉也拿出了记录册来。
胖子开始交待,这一处一共有三十八名主播,其他的工作人员,运营、后勤共有五人,都在里面被堵上了,就他一个冒险爬了出来,结果还是被抓了。
这里平时是二十四小时直播,在小圈子里传播,流水不少。
贺临又问他:“你具体是做什么的?”
朱鹏道:“技术,我是负责技术的,就是个小技术员,正看网断了要修网线呢。”
贺临并不全信胖子说的话,这种网站技术和网站搭建是核心,这个朱鹏说不定是个管事的。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问话应该是足够了。
他把手机上陈诗涵的照片找了出来,给他看过:“这女孩你认识吗?”
朱鹏用背在伸手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掩着屁股,跪着往前移动了两步,凑到近前看了看,乖乖点头道:“见过。”随后他道,“她欠了不少的网贷,之前有人说有国外更挣钱的工作和路子,她就跟着走了。”
贺临又问:“把他带走的人叫什么名字?”
朱鹏哼哼唧唧的,目光躲躲闪闪,又不开口了。
贺临看了他一眼,厉声道:“别磨蹭,快点说!”
朱鹏这才的嘴巴动了动,念出了一个名字:“沈熙。”
把朱鹏问完,贺临押送着他去大巴车处。
车下,有几个美女帅哥正在对着记录的刑警哭诉:“你们可把我给救出来了,里面住着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招聘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能够躺平,结果进去了就是末位淘汰……”
“我们就和关在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供人观赏。”
金庭瑞问:“那你们最初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还不是因为欠了网贷……然后老板说还不起的话可以来这里直播。还说什么带着我们赚大钱,其实就是变着法的利用我们,不让我们出去。”
金庭瑞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地方又没有什么高难度出不去的门,那你们怎么不走呢?三十多个人还打不过那几个管理?”
几名主播忽然就不吭声了。
金庭瑞继续灵魂逼问:“末尾淘汰那就被淘汰呗。淘汰了你们不就自由了?还有不借网贷不就没这事了?就算借了,快点还钱他又能把你们怎么样?你们要是自己不愿意,谁能逼着你们那么花样百出地展示自己?”
那一众美女帅哥被他问得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
贺临在一旁听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远远指着朱鹏问:“那个胖子是谁?”
那几人乖乖道:“是这里的老板。”
朱鹏刚才白撒了半天的慌,还没进去就被戳破了。
贺临又问:“那你们见过一个叫沈熙的吗?”
有个女人道:“好像是朱老板的朋友,是国外公司来招工的老板……”
旁边有人补充道:“对,他会把想出去赚钱的人带走,我们也不清楚那些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省公安厅的院子里。
黎尚,或许现在叫他容倾更为合适,从车上下来,坐电梯上楼,基地的总指挥赵凌岳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
他和领导打过招呼。
领取机密任务,容倾按照流程,关闭了手机。
赵凌岳挥手让他坐下,随后递给他一叠资料。
老领导一脸严肃道:“省厅和基地都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虽然尚未成立专案组,但是之前的案件我们已经盯了两个来月了,所以年前,我才给你去了那个电话。”
容倾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身上。
是很像,就连容倾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身高体重相差不多,那人头发更长,怪不得之前赵凌岳让他别剪头发,剩下的那点不像,通过一些表情的变化调整也可以完成。
随后他翻看着眼前的资料。
里面有这个人详细的生平介绍。
姓名:沈熙。
年龄:28岁
籍贯:……
赵凌岳简单说明:“你需要顶替的人是个富二代,虽然家里破产,但他认识的人挺多,也参与过一些灰色项目,他和一些做网赌、网贷、美容贷的老板关系很好。早些年他家在国外开办过工厂,还有个空壳子,后来他就注资了多个旅行社,借助那些关系开始参与人口走私与贩卖,会以工作、旅游等借口,拐骗受害人到附近的M国,J国等地。”
等容倾看了一会资料。
赵凌岳继续道:“你也知道,当年虽然百合园区被打掉了,但我们经过调查,顺藤摸瓜,审问了从百合园区引渡回国的部分人员,确定了一条人口贩卖绑架路线,查到了一个J国的犯罪集团。”
“这个犯罪集团的老大,至今还在普赛论坛上活跃,提供人口拐卖和偷渡服务。我们抓捕了一些他们在国内的眼线和下属,也切断了几条路线,经过我们的审讯,基本可以确认,集团老大的网络ID为青烬,现实之中名为察信。”
赵凌岳说完把目标人物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是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
容倾略一思索:“当年拐商亭和袁工过去就是走的这条线。”
赵凌岳点头:“就是这帮人干的。包括近期乌鹊山上进行伏击的两人,初步调查,也是从这些人口贩子手里偷渡进来的。这些人常年拐卖我国人口,造成的危害极大,上级决定把这一案作为普赛洗钱网的并案,进行调查。”
他等容倾消化了这些信息才继续道:“经过我们的打击,J国的人口贩卖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猖獗了,目前是彻底打掉这个组织的最好时机。”
容倾问:“J国官方的态度如何?”
在这种跨国执法之中,有很多方面需要考虑。
赵凌岳双手十指交叠,神情格外严肃:“说起来这次我们能够派人进去,还是因为国际形势的变化。J国之前的军警高层都和这个犯罪集团有些关联,察信的丈人是明珠城的高官,一直在充当他的保护伞,所以他才能作恶多年。”
“今年,他们国内的几名领导下台,他的丈人也受到了牵连,军警高层才终于松了口,愿意进行配合,但是前提是我们进人,搜集到足够的犯罪证据之后,他们才会派人进行联合执法行动。”
容倾听明白了,这个组织在J国作恶多年,新上台的领导也希望能够拿掉。
只是因为那些人在J国盘踞多年,牵扯众多,直接动手阻力太大,所以希望我国警方去做这条引线。
老领导说到这里,指了指面前的照片与资料:“而这个沈熙,就是我们此次调查的切入口。”
“这个年轻人之前专门在国内网罗那些躲债待不下去,或者是想要赚快钱的年轻人,把人贩卖到国外去。他之前就在试图和这个犯罪组织搭线,想做那些人的‘货源’。如果你能顶替他的身份,成功打入进去,就能够摸清情况,进行收网。”
赵凌岳说到这里道:“不过,那是理想状态,想要利用沈熙的身份,和他们达成合作是件危险的事。但是……”老领导叹了口气,“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案。”
这种冒名顶替的卧底方式又叫做身份替换,是最为危险也是难度最大的一种。
面对这种复杂而棘手的情况,需要随时随机应变,做好充分的准备,还需要其他人员配合,也确实只有经验丰富的卧底人员才能够应对。
但现在,这是警方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多久。
赵凌岳说到这里,看向容倾道:“你也知道,下面现役的孩子大部分是年轻的,天天训练晒得和黑炭似的,不能启用这个身份。当时看到他的照片,我就发现,年龄,身高,体型,甚至是样貌都和你非常相似。”
赵凌岳说到这里看向眼前的容倾,“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让你过去。但是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让你跑一趟了。”
赵凌岳介绍完情况,递给他一叠资料:“相关的流程手续今天已经完成,我就把你叫过来了。”
容倾拿起资料问:“我能见见沈熙吗?或者有没有更详细的口供记录?”
纸上的资料始终不如实际接触和问话效率更高,他更希望能够看到切实看到这个人,面对面地交流,这样才便于他了解情况和进行模仿。
“见不了了。”赵凌岳有些惋惜地摊手,“沈熙在一周前从Z国回国时被当地机场警方扣押,后来他和警方发生了冲突,在搏斗过程之中被子弹击伤,已经当场去世。我们对国内外封锁了这条消息,应该还没人知道这件事,目前我们手中的,只有他的基本资料,以及他的手机。”
说到这里老领导又告诉他个一不好的消息:“只是手机里的信息很少,除了加了一些联系人,对话不多,几近空白。”
调查程度不够深会增加卧底行动的危险性,但是此时似乎也别无他法。
其他的所有事项给容倾交代完毕,赵凌岳又拿出了几份文件。
这些容倾再熟悉不过,执行危险任务之前,都需要签署的保密协议,安全责任书,以及……如不愿意按照法律分配遗产而需签写的声明书。
这些文件能够保障在他不幸去世后,自己的遗物遗产能够按照他的遗愿得以分配。
他在紧急情况联系人与遗物赠与人的表格处全部毫不犹豫地填写了“贺临”两字。
随后签上了容倾这个名字。
写惯了黎尚两个字,一时用回了这个,他还有点不适应。
但这是属于容倾的任务,他无可逃避也责无旁贷。
做完这一切之后,容倾有些如释重负。
“这次任务非常危险,责任重大,所以我们会给你甄选合适的后勤保障人员,与你密切配合。”
赵凌岳说到这里,对他道,“这次两国联合执法行动的代号——‘信鸽’。希望你能早日凯旋,安全归家。”.
云城市,整个行动非常圆满和顺利,人员扣留完成,进行好基本的登记,把手机等物品以及犯罪证据搜集齐全。
过程走完已经到了中午。
警方把涉案的主播和工作人员扣押,准备下午再进行挨个询问。
一众警员在路边吃了点盒饭当做午饭。
贺临挨着林会,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昨天中午黎尚找你什么事?”
林会犹豫了一瞬,对他道:“没什么。”
贺临没再问,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林会的迟疑有点奇怪。
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安,再联想到昨天黎尚给他的书包……
一顿饭还没吃完,贺临打开了手机,扫了一下工作的邮箱和警务平台,按理说刚刚大年初二,他们又在参加特别任务,不会有什么新的流程和文件,但是手机上却忽然跳出了一则未读消息。
贺临眉头一皱点开。
那是一封基地的借调邮件,和上次黎尚离开时他收到的如出一辙,而且只有起始时间没有结束时间。
就算是他之前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的看到时,贺临还是觉得刷地一下全身的血液就和倒流了似的。
他站起了身,把未吃完的盒饭收拾好丢在一旁的垃圾箱里。
一旁的方觉一愣:“贺队你不吃了?”
贺临道:“不吃了。”
方觉又问:“那我们的加班……”
贺临急匆匆道:“完成了,等后面治安队和刑侦队的证词发过来就行了,继续休假吧,有任务会联系你。”
公车下午治安队还要用,贺临直接打了辆车回家。
在路上,贺临就开始想着最近他和黎尚的事,从雪崩,住院,到吵架,再到这个案子,还有昨天黎尚给他的反应……
他一打开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门口黎尚的鞋不见了。
桌子上放了一张纸,叠放得十分整齐。
贺临打开来看着。
“我去基地执行任务了,最近别住家里,住在市局里,等我回来。”
依然是他熟悉的字体,只有短短的这么一句话,贺临拿着纸的手却一直在抖。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贺临好像忽然理解了黎尚。
自从接下这个任务开始,黎尚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所以他才会回欣城迁移父母的骨灰,而在去做任务之前,他最为牵挂的就是贺临是否恢复了记忆。
所以他的坦诚相待,会对黎尚来说格外的重要。
贺临打开手机,给黎尚拨了个电话,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
他打开了对话又关上,然后又再次打开,这么反复了好几次,贺临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编辑信息,发送了出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没有等来黎尚的答复。
就在这时,贺临的手机滴的一响,收到了另外一则通知。
“贺临:你好!经初步评估,你凭借在相关工作领域的突出成绩,以及体能测试合格证书,获得了本次面试资格……你符合天宁基地召回政策,现就任务事宜通知如下……期待你的出色表现。”
贺临看完这则消息,果断地拿了外衣起身,走出了家门。
第153章 07 “你不算牌的吗?”
半个月后, J国,明珠城。
J国是位于东南亚的一个小国,一面临海, 地方不大却与多国接壤。
这里的地形复杂,北部是高山,南部临海, 中部却是富饶的平原,少数民族居多。
提起这里, 人们就会想到古老的寺庙, 华丽的王宫, 美丽的海滩,以及……由于诸多历史和法律因素催生而出的犯罪现象。
电诈、绑架、毒品,非法枪支……其中最为猖獗、屡禁不止的就是人口贩卖,这里是人口贩卖的来源国、过境国和目的国。
而明珠城是J国临海的一座较大城市, 也是该国唯一的经济开发区。
这里赌场众多,号称是小拉斯维加斯。
由于旅游业发达,需要接待诸多的游客, 所以中文也是这里的主要用语之一,就算是小孩子都会说上几句。
明珠城内还有一些中文学校。港头,机场, 码头,商店都有不少的中文标识, 做生意的人更是中文流利。
因此, 当地有不少的华人生活在这里,从事各种工作。
阮聪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明珠城中的一家旅馆赌场里,热闹非凡。
作为老板的亲信兼保镖,阮聪把老板送上楼后, 照例来到了赌场巡视。
这家赌场依靠背后的酒店而生,只对旅馆内部的外国客人营业。
赌场的装修主打一个奢华,那风格看上去就像是国内流行过一段的土豪风。
简而言之就是什么奢华用什么,怎么贵气怎么来。
穿过满是奢石的走廊,阮聪一走进大厅,就有保安和熟客纷纷向他打招呼:“阮哥!”
阮聪点头问:“没什么状况吧?”
下属纷纷摇头,目前看来,赌场内一如既往并无异常。
光滑的大理石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光亮,地面上铺着绵软的地毯,穿着暴露的女郎端着托盘来回穿梭。
几千平的巨大大厅里分为各个区域,赌桌、老虎机,贵宾厅一应俱全。
今日至少有几百位客人光临赌场,老虎机的音乐声不停响起。
阮聪的目光随之在各个区域里巡视,逐一扫过。
为了让客人们沉浸在赌博之中,忘却外界的白昼和黑夜,没日没夜地在这里赌钱,老板下了不少的功夫。
比如,所有的窗口都被封上,只靠灯光照明采光。
还有,赌场中充满了浓郁的香味,让人觉得像是泡进了一罐子香精里。据老板说,这些香薰是被比丘开过光的,能够诱使人更为冲动,花更多的钱,
闻着那刺鼻的味道,阮聪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他还是对这种味道不习惯。
随后,阮聪的目光落在了赌桌区,阮聪发现,三号桌边的客人明显比往常要多。
他不由得望了过去。
赌桌前坐了两个人,一侧是一位肤色黝黑,留着小胡子的T国人,这人名叫坤拉,是赌场的常客。
坤拉的对面是位身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裤,上衣穿了白色西装的年轻华人,是赌场里的生面孔。
那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阮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皮相好看的美人阮聪在这里实在是见得多了,千篇一律的样子,看久了甚至有些倒胃口,眼前的这个男人倒是与他们不同,只看一眼就能看出骨相上的优越,那可是再高超的整容技术也达不到的效果。
男人的头发微长,刘海过眉有点遮眼。他的面色苍白,不时低声咳着,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
这人即便是在室内,也依然带了一副金属边框的墨镜。镜片并非是常见的黑色,而是那种带点暖色调的日落色,隔着镜片可以看清清秀的眉目。这眼镜的镜腿被穿了一根金属挂链,随着他的动作垂挂在冰白脸颊的两侧。
在他的手边,放了一把简约的中式折扇。
这样的人物本应该端出一幅清冷美人的做派,可现在这个人的样子实在和清冷不搭边。不知是不是今天冷气开得不够的原因,本该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被他解开了两颗,若隐若现的锁骨配合上男人嘴角一直挂着的吊儿郎当的笑容,彻底将他身上本应该有的那种清冷感驱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他始终在坤拉身上略带探寻,想藏又藏不住的眼神,更是让人感觉出了一丝清澈的愚蠢。
阮聪看了几眼,凭借多年混迹赌场的直觉,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违和感,但他并没有看出这种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就只当自己在可惜这么好的一副美人面了。
他随口问常驻在赌场的安保主管达图:“三号桌的客人是谁?”
达图道:“新来的,最近一直泡在这处赌场里,几乎没怎么出去过,我都已经眼熟他了。”
阮聪又问:“知道他叫什么吗?”
达图道:“荷官问过,他只报了自己姓沈,好像是位做生意的。都叫他沈老板。”
阮聪点头会意,让达图去忙他的了。
阮聪不喜欢坤拉。
这男人早年在这附近做点进出口的小生意,帮老板带过货,算是旅馆的供应商。
仗着有这层关系,坤拉经常出入这里的赌场。
他爱喝酒,喜欢吹牛,有时借着酒疯还会拉着女招待去楼上开个房间。还有,坤拉喜欢和赌场里面的年轻新客赌钱,也就是欺负新人,曾有打架伤人的前科。
阮聪已经帮他收拾过好几次烂摊子了,观察了一会这个沈老板的行事作风,阮聪并不认为他最终能在坤拉手底下讨到什么好处,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没有闹出乱子,他都默认和气生财的。
但鉴于那张脸实在是让阮聪有些感兴趣,他还是选择走过去看了一会,两个人在玩二十一点,赌桌上已经堆了不少的牌。看起来应该已经连续赌了几个小时。
此时经过了焦灼的对战,年轻华人面前的筹码已经高高摞起,堆成了一座小山,而坤拉面前的筹码却所剩无几。
阮聪小声问了旁边的招待女郎,打听情况。
玩了这么多局下来,坤拉只在开始的时候连续赢了三盘,当他得意忘形之时,就开始胜得越来越少,输得越来越多,特别是最近连输了五把。
阮聪还想要继续看上一会,他却被达图叫走,豪华包厢区的两位客人起了争执,他急忙赶了过去。却还有些不太放心地回头望了三号赌桌一眼。
这处旅馆赌场已经算是附近赌场之中相对安全的了,但是每年依然都免不了有人受伤死亡的流血事件,毕竟跟赌徒又有什么素质可以讲.
此时,坤拉已经有些输红了眼。
他今天的筹码所剩不多。
赌牌最忌讳的就是上头,尤其是坐在他身边的两位叠马仔还一直在煽风点火,撺掇着他再来一局,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一定可以翻盘。
坤拉自觉自己在这赌场里21点的玩家中也算是个高手,能够记下来大部分的牌,甚至他仗着自己有同样底色的扑克牌,有时候还会趁人不备进行出千。
可此时,面对对手,特别是被对方连赢了五盘之后,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按在地下碾压。
桌边的人越聚越多,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一时没了出千的机会。
可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再博上一把。
看坤拉有点犹豫不定。
他对面的年轻华人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里把玩着折扇,端的倒是一副温润做派,可开口说的话,却隐隐含了一丝挑衅:“呦,要不留点,今天先这样?”说罢他还随手从刚刚赢过来的筹码中挑出来几个,丢给了一直帮他看牌的叠马仔。
在一片“谢谢沈老板”中,坤拉的额角带着汗,用手指扒拉了一下面前为数不多的筹码。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对一旁的荷官用力点了下头。
坤拉把所有的筹码一把推出,表示自己想要梭.哈。
随后他豪迈地拿起了一旁的一瓶酒,一口气就饮下了大半。
这是一种冒险的策略,获胜可以取得丰厚报酬,可同样,一旦失败就会输得精光。
就算是语言不同,但是21点的规则在世界各处却是相似的。
这种赌牌游戏的规则简单,充满不定数,每轮时间很快,却又足够惊险刺激,才能在赌徒之间经久不衰。
开局,荷官手法娴熟地给双方发牌。
玩家各自得到两张手牌,一明一暗,每位玩家可以根据手牌的点数,选择继续要牌和停牌,谁的点数最接近21点而又不超过,谁就是赢家。
玩21点这个游戏,其实是个心理与技术的较量,不仅要判断各方的点数,还要时刻把控场上的局势。
一般情况下,当手中点数小于17时,大部分的玩家都会选择继续摸牌,而当点数达到或者超过17时,爆牌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玩家会倾向于停牌。
不过,这只是一般情况。
有时候即便是自觉牌数较小也依然有可能爆牌。
所以最保险的方式,就是记牌,特别是当一副新牌拆封,打过多局以后。
此时,桌面上已经摞起了牌堆。
年轻华人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翘着腿,听着旁边叠马仔对他的奉承,似是很享受这种追捧,甚至会毫不吝啬地将赢来的筹码再次分给了身边看热闹的人。可当牌局一旦开始,他当真是目光锐利,早就将荷官的洗牌手法,发牌方式,每一局各自摸到了什么牌,以及先后顺序,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如此一来,他便能计算出剩下未发的牌,再估算每张牌出现的概率。
最后,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运气……
发牌过后,灯光照耀下的绿色赌桌前,年轻华人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自己的手牌,他微微垂眸,眼睫垂落,看完自己的手牌之后,又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坤拉,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与此同时,坤拉也在看着他,这么多局下来,他已经摸不准对面的年轻人是在想什么了,更是从对方的表情之中观察不出他的手中的牌究竟如何。
第一轮两个人都在要牌。
第二轮有惊无险地度过。
时间分秒度过,赌局还在继续。
年轻华人波澜不惊,冲着坤拉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随后很是自然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坤拉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
很快,第三轮开始,年轻人略一思索,选择了要牌。
拿到了一张五点牌之后,他手中依然还没爆牌,男人单手托腮,手肘支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有些慵懒而又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的人,就像是最狡猾的猎人正在逗弄愚蠢的猎物。
压力一时完全给到了坤拉这里。他的额头出了汗珠,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心里也在不停地算着。
玩到现在,他已经记不住哪些牌出过了。再要的话,可能会爆掉,不要的话,可能不够。
他猜着,赌着,心里却越算越乱。
直到荷官开始礼貌地对他进行催促。坤拉着才咬牙,艰难地说了个要,荷官迅速向他发出了一张三点牌。
看到这张牌,坤拉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紧张瞬间就被自信满满取代。他迫不及待地亮开了自己的底牌,只见他手中的牌相加为二十点。
坤拉身侧的叠马仔开始欢呼庆祝。
“赢了!老板真棒!”有位女招待也顿时开始鼓掌。
这时有人惋惜地看向了对面坐着的年轻人。
这已经是极为的接近胜利的牌面了,围观的人都不信对面这个年轻人手里的牌会比坤拉的手牌更为接近。
就当坤拉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准备把面前的筹码都用手揽过来时,对面的年轻人却突然站了起来,向坤拉伸出手,似乎是在示意想要跟他握个手。
坤拉当然不会理他,甚至觉得年轻人的行为有些无厘头,他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仿佛这人现在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面对坤拉的不礼貌,最开始年轻人很是不爽,他皱起了眉,将一直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地一笑,脸上的表情逐渐玩味了起来,再看向坤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可怜虫。
坤拉当然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当场就要刚跟他拍桌子时,只见年轻人笑嘻嘻地翻开了自己的底牌,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了过来,原本嘈杂的牌桌上,短暂地出现了几秒的安静。
几张牌面相加,赫然是二十一点。
周围围观的众人瞬间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
由于这种情况实在是鲜少出现,有些人已经忘了,这才是牌面会出现的最大胜值。
坤拉脸上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随后,他脸上的表情变为了惊讶和愤怒,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由刚刚的狂欢之喜忽然坠入了地狱之中。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
前一秒,坤拉还在兴奋之中。
下一秒,他面前的所有筹码就已经被荷官迅速收走。坤拉的额头冒汗,浑身冰冷,就这几个小时,他已输光了自己的大半家当。
那些临近胜利与金钱的虚影皆是幻象,破碎之后只剩下一地的狼藉与一无所有。
坐在一旁的女招待见状也啧啧了几声,扫了兴致,嫌弃起身。
这样的行为刺激得坤拉彻底愤怒,他猛地站起来,用手拍打的桌面,桌子上的牌和筹码被震起,随后他指着对面的年轻人:“你不可能正好拿到21点,除非你是在出千!”
那年轻人却似乎连理都懒得理他,只给了他一个不要无理取闹的嫌弃眼神,反问了一声:“你不算牌的吗?”
他的语气淡淡,甚至还带着几分真诚,但放在这样的场合下,却只让人读出了轻蔑。
随后年轻人动作优雅地和荷官把筹码兑换成大额的,放入衣袋,很是礼貌地冲坤拉挥了挥手,这才整了整西装准备起身。
坤拉犹自在死死盯着面前的赌桌,满脸的不甘,似乎到此还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看着那年轻人似乎想要离去。
坤拉借着酒意,哗啦一声打碎了桌旁放着的半瓶红酒,空气之中瞬间就散出一股酸甜的酒香,暗红色的酒液顺着赌桌流到了厚实的地毯之上。
下一刻,坤拉拿着酒瓶就冲到了年轻人的面前,举起手中残破的瓶身,用带着玻璃碴的瓶身狠狠地往他的腹部扎去。
赌场里瞬间就起了一阵骚动,人群闪躲,甚至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一时间,所有人都为那位年轻人捏了把汗。
第154章 08 “怎么,还想再来一杯酒?”……
赌厅对侧的阮聪刚刚处理好了贵宾区的争执, 一回头就发现这边出了事。
他急忙对着耳麦叫道:“三号桌台,去拦住坤拉!”
话音刚落,数名黑衣安保从大厅中的各处疾奔而来。
阮聪也向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他还记得那是个年轻瘦弱的华人, 肯定不是坤拉的对手。
赌场里的安保人员足够,但是这么大个赌厅,想要瞬间赶过来有些鞭长莫及, 周围围观的人此时都齐齐后退了一步,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提前闭上了眼睛, 生怕看见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 那年轻华人却在锋利的酒瓶即将刺到他的瞬间, 侧身躲了一下。
按照当时两个人的位置判断,这一下似乎难以躲开,但幸运的是,酒瓶只是将将擦着他纤瘦的腰身而过。
这一下委实躲得不算好看, 年轻华人也顺势向侧方倒去,要不是恰好有一张牌桌撑着,估计也要摔个好歹。
坤拉一击未中, 脸上的肌肉狰狞,手上青筋暴起,恼羞成怒中还想要继续再刺, 如果说第一下他还只是为了泄愤,并没有想真的要了对方的命。那么现在, 他似乎已经红了眼, 每次出手都带着一股狠辣。
按理说遇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应该早就见血了。
可现在,那年轻华人虽然躲得有些狼狈吃力,但是手中握有凶器的坤拉也并没讨到好处。
年轻华人几次伸出手扣住了坤拉的手腕, 旁人不觉得,但坤拉却感觉到每当自己手腕被握住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力道攥得脱力,手里的酒瓶几乎快要握不住,而这股力又会在他在即将松手前消失。
几个来回之间,那些姗姗来迟的保安终于到了。
而这边年轻华人似乎也已经撑到了极限,阮聪赶过来时,那酒瓶的尖端已经抵在了他的鼻尖上。
阮聪上前一脚就踢在了坤拉的腮部,他的动作凌厉,力量十足,打得坤拉的脑袋一偏,嘴角渗出血迹。
紧接着,达图手疾眼快地把他手中的玻璃瓶夺下,还有两人迅速绕到了他的身后,将坤拉的手臂背后,按在了一旁的赌桌上。
坤拉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到最后他也没想明白,那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惊人的力气。
制服了行凶的坤拉,阮聪快步上前,他低头询问年轻客人的情况:“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位沈老板站直了身子,拽了拽刚刚因躲闪有些发皱的西装,低咳了两声。他看向阮聪的表情似乎带着极大的不满,似是在埋怨他们来得太晚了。
阮聪依旧保持低眉顺眼的姿态,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华人远没有他原本以为的那么柔弱。相反,他的身手,可能还不错。
好在这人并没有继续对他发难,年轻华人整理了一下崩开的袖扣,对他们做了个无碍的手势,随后弯腰捡起了刚刚从他口袋里掉在地上的大额筹码。
年轻华人看了看筹码,又看了看被人压在地上,但眼神依旧凶狠不服的坤拉,终究还是没选择咽下这口气。
他将视线转向阮聪,扬起下巴:“故意的?你们认识?”
几枚大额筹码在他的指尖来回游走,那是赤裸裸地威胁。
阮聪看着他手里的筹码,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这是旅馆赌场里面值最大的筹码,也可以说是这里的通用货币。
阮聪大概可以估算出这位沈老板手里有多少这个面值的筹码,若是在这里赌博或是消费,这些钱属实不算多,但如果他执意要马上全部兑换成现金带走,这个金额……
阮聪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因此被惩罚。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选择恭恭敬敬地垂着头,等待这位沈老板提出自己的要求。
见阮聪不说话,沈熙的脸上又挂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指了指一侧的摄像头:“这不是个装饰吧,应该有点用的哦。”紧接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停,用筹码的前端挑起了坤拉的下巴,笑眯眯地冲他一扬头,“前两局和第五局。”
押着他的保安心领神会,拉开了坤拉的衣领,几张扑克牌就在众目睽睽之中飘然落地。
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沈熙看都没看地上的扑克牌,他转身随便找了一把椅子,没什么坐相地靠坐在上面,很是潇洒地翘起二郎腿,他问为首的阮聪:“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年轻人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了些玩味,似乎他对这件事的结果也并不太感兴趣,就是单纯地想挑事。
阮聪明知道,却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出千还想要伤人,无论是在哪个赌场里都是严令违禁的。
J国人做赌场生意也要讲究信用,一旦这样的事传出去,那等同于是断了这家赌场的财路,所以老板一定要严肃处理。
“稍等,我问下老板。“阮聪不敢大意,对着传呼耳麦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快步走入了赌场的大厅。
那人正是这家旅馆的幕后老板——察信。
察信是个方脸,他是多国混血,祖上是渔民出身,看起来敦厚老实的长相,实际上做的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
他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被按在桌子上还在怒目圆睁的坤拉,开口道:“沈老板,这边请,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面对察信的客气,沈熙却依旧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直到跟着察信一起过来的小弟有些不满,欲要上前,他却突然站起来了,脸上依旧是那副和气生财的笑容:“好说,您请。”说罢就抬步往前走。
察信让阮聪与几名手下带着两人来到了赌场后面的小黑屋,走下几步台阶,到了屋内。
这里没了前面赌坊的金碧辉煌,从地面到墙面都糊满了灰白色的水泥。有的地方发了霉,透出一种暗绿色。
一旁的桌椅上摆着一些绳索和刑具,地上有一些斑驳的血迹,一旁的墙角处堆放着一排藏酒的酒柜,前方还有一些倒扣着的酒杯。
这里既是赌场的储酒间,也是对欠债客人所用的逼单房。
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只吸了几口气,那年轻华人就低头连声咳着,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意,甚至在咳完后,还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众人站定,还没等察信开口说什么,沈熙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给自己找地方坐了。
房间里的木头椅子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的物件,沈熙选了一把看起来还算是不太脏的,伸出两个手指在上面扫了一下,随后捻了捻,脸上嫌弃的表情藏都不藏。
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地坐了。
全然一副骄矜的样子。
阮聪不认识这位年轻人,察信却早在他在牌桌上玩坤拉像玩狗似的之前,就查过他的底细。
他知道这位年轻人名叫沈熙,是个家里早就破产了的富二代,现在入股了几家海外旅游公司,专接东南亚国家旅行的散客,规模不大,营收不丰,但是沈熙本人的奢靡程度却较之前只增不减。
察信的生意做得挺大,不过旅馆和赌场酒吧这些都只是表面的营生,让他真正发家的,就是人口贩卖生意。
凭借着明珠城绝佳的地理位置,很多人口买卖的交易都需要从他手上过上一道。
但最近,察信的生意做得不顺,和他联络的好几个蛇头最近都被公安抓了,外面的人一时进不来。
这时候,这名叫做沈熙的,却来到了他的旅馆,他的身份微妙,目的性极强。
从他出现在旅店赌场的那天起就出手阔绰,在牌桌上也是高调无比,今天这事与其说是坤拉招惹了他,倒不如说他早早就织了一张网,等着坤拉那个蠢货跳进去,然后事情一步一步发展,直至作为赌场老板的察信不得不露面。
察信开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兴趣起来,伸手也拎了把椅子,坐在了沈熙的对面。
他注视着沈熙俊秀苍白的面容,想要探探这位年轻人的底。
想到这里,察信看向了被阮聪按在一旁的坤拉,问道:“沈老板,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赌场会对他进行处理,您希望我们如何补偿给您带来的不愉快?”
发生了类似的情况,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还有后续需要解决。首先就是要得到客人的谅解,还要对坤拉进行处罚。一般赌场为了维持声誉,会给客人进行一些赔偿。索要现金或者是换取筹码都是可以的。
但明显,沈熙志不在此。
沈熙懒懒地抬起了眼眸,勾着嘴角似是在品味察信刚刚说的话:“补偿……嗯……”他温和地笑笑,一副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我赢了这么多,也没真的受伤,还要你们补偿我,有点太不像话了。交个朋友,大家和气生财嘛。”
但随后他却话锋一转,打量了一旁的坤拉道:“至于出千的事,那就按照道上规矩,剁他一只手,谁都不吃亏。”
“我艹……”察信身后的小弟一个没忍住,上来指着沈熙的鼻子就要开口,被察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察信的眉头一皱,看着沈熙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笑。他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平时做人口生意,他早就视人命如草芥,只是坤拉毕竟是这赌场多年的熟客……
察信一时犹豫,权衡了几秒,随后妥协道:“沈老板仗义,我们这也讲规矩,就按照沈老板说的办。”
相比一个没什么用的坤拉,察信倒是对沈熙的目的更感兴趣,看着沈熙的做派,他更加确定了这个人的意图。
来到了这里,坤拉知道是要来真的,他早就腿软,瑟瑟发抖了。
现在察信的话一出,坤拉的脸色更是变了,在一旁叫着,“察老板,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只是一只手而已。”察信反过来安慰他,就像是在哄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你放心吧,我会给你止血,送你去医院,不会要了你的命。”
随后他勾了勾手指,一旁的阮聪就拿了一把剁骨的刀走了过来,拉起了坤拉的一只手,用刀在他的手腕处比划。
看着那寒光泠泠的刀刃和厚重的刀身,坤拉吓得都快要尿出来了,一时紧张到满脸都是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回拉着自己的手:“别!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出千了。不,我以后都不会来了,察老板你放了我这一马吧。”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一旁一个存酒柜前的沈熙却忽然开口道:“等下。”
众人皆是一愣,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他,只见沈熙不慌不忙地在酒柜上选酒,几乎把每一瓶都拿起来晃了晃,又闻了闻,最后选了其中最烈的一瓶,从旁边拿了个看起来干净的杯子,打开倒了一杯。
还没等沈熙尝上一口,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众人的方向,随后他略带歉意地一耸肩,端着酒杯几步走了过去。
他看都没看坤拉脸上露出的希冀表情,而是向阮聪伸出手道:“让我试试。”
阮聪自然是不敢将刀直接递给沈熙的,他看向察信,等待他的进一步指令。
但察信得眼神并没有看向阮聪,他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落在沈熙的身上,这个年轻人的气质看起来总是不太着调,像是个在福乐窝里长大的小羔羊,可他所表现出的气势,又和他的气质截然不同,一时间察信都有点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犹豫了片刻,察信还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既然已经下了决断,那坤拉的这只手究竟是谁来剁,他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够尽快把这件事了结了就行。
沈熙手里拿过刀,隔着那副日落色的墨镜,坤拉能够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甚至看到他嘴角勾起的一丝冷漠笑意。
似乎是怕弄脏了衣服,他脱下了自己的白色西装,又把黑色衬衣的袖子直撸到袖口,露出的小臂精瘦但却结实。
随后沈熙拉起了坤拉的手,把他的手指握在了手中。
“别,别……别砍我的手,救命……”坤拉哭着哀求,在他的眼中,这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比阮聪还要让他害怕,还要捉摸不透,如果非要失去一只手,那他宁愿让阮聪动手。
他奋力挣扎着,只是此时有人用力在后面按着,让他完全挣脱不开。
沈熙却反过来安慰他:“嘘,别叫这么大声,我是第一次干这事,你把我吓着了,我要是下错刀了可怎么办。”
他没有比划,而是直接拿着刀对准了坤拉的手背,手臂用力,刀锋入肉,瞬间就有鲜血潺潺流出。
沈熙的手很稳,割得很慢,双眸紧盯着那些血液,目光之中有着嗜血的疯狂,微微挑起的嘴角,似乎是在享受。
坤拉疼得连声惨叫,他的手指抓握,鲜血迸飞,
伤口在一点点加深,几点鲜血溅到了沈熙的镜片上,也溅落在他雪白的面颊处,他却似全然无绝。
直到在坤拉的手背腕处割出了一道又深又长鲜血淋漓的伤口,一刀还不够,沈熙如法炮制,在坤拉的手上连着割出了三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疯子。
三条伤口,三把出千。
察信看着沈熙的动作,对他刚刚说的自己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一个字都不信。
不仅不信,他还做出了另外的判断,这人经常动刀,也经常见血。
一直划了三道几厘米长的伤口,沈熙才停手,他后退半步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又随手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酒杯,放到嘴边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品质太差,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紧接着他在坤拉的哀嚎声和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将杯中剩下的酒,全部倒在了坤拉的伤口上,听着酒液流淌的声音和那如同杀猪般的惨叫,沈熙这才满意地将把带血的刀回转,刀把冲向阮聪。
阮聪把刀接过收好,递给沈熙一方帕子,让他擦一擦手上的血。
这一次沈熙倒是没挑剔什么,接过来,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上的血。
擦干净后,沈熙把帕子随手一丢,看向了察信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道:“给察老板面子,就这样吧。让他再给我道个歉就可以了。”
坤拉面容抽搐着捂住了手上的伤口,犹自惊魂未定,虽然他没有被剁手,但是这伤口足够深也足够疼,尤其是那一杯烈酒浇上去,一时疼得他浑身冷汗,直打哆嗦。
沈熙这么一说,察信也是松了口气,如果真的剁了坤拉一只手,他也要掂量一下,怎么才能把事情压下去,而这样的伤口,不算太重,但足够让坤拉吃点苦头了。
于是他点了下头,对着阮聪做了手势。
阮聪几步走上前,单手压着坤拉的头,将他按得跪下。
沈熙此时已经坐回了刚刚的那个位置,翘着二郎腿,不同于刚刚在外面的不修边幅,此时的他修长双腿优雅交叠,身体微微后仰,那是一个十分放松的动作,但是整个人的仪态却依旧端正。
坤拉疼得一头冷汗,身体微微颤抖,抬起头看向那位沈老板,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嚣张。
面前人的脸上依旧挂着和刚刚在牌桌上如出一辙的笑容,可再看向这个笑容,却让坤拉毛骨悚然起来,他发着抖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听了这话,那沈老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摇着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怎么,还想再来一杯酒?”
阮聪见状,手上又加大了力气,把坤拉的头往下重重一压,语气严厉:“认真道歉!”
坤拉疼得呲牙咧嘴,用前额磕了磕冰冷的地面:“对不起,我真的是刚才一时糊涂了,我愿意赔偿,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能原谅我……谢谢沈老板大人大量。”
沈熙又微微弓下身,收拢折扇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鞋,向坤拉道:“你的血把我的鞋弄脏了,怎么办?”
坤拉犹豫了一下:“我……给您擦……”他乖乖地匍匐在地,把另一只手上还算干净的袖子卷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沈熙鞋面上的血迹,随后他抬起头,讨好似的看向沈熙。
沈熙似乎是顺了气,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打发狗一般随手丢出去几枚筹码道:“你的医药费,拿去滚吧。”
他兑换的筹码都是大额的,单这几个就是不少的钱,坤拉忍着疼去拾取了那几枚筹码。随后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拖着下去疗伤去了。
第155章 09 “察老板,这才是我的诚意。”……
一时间闲杂人等全都离开, 周围变得静悄悄的。
该处理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但是沈熙并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依旧坐在察信对面, 摆弄着手里的酒杯。
无言了片刻,察信率先开口:“沈老板是还有什么别的不满意的地方?”
“察老板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可真沉得住气啊。”沈熙坐正了身体, 看向察信的眼神满满都是哀怨,“我来贵宝地已经有几天了, 这段时间我应该也展示出了我的实力, 察老板要是当真一点都感受不到我的诚意, 那我可真要伤心了。”
那张美人面,恰到好处地做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全是演技,没有感情。
即便是隔着墨镜都能让人感觉到虚情假意,察信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的人, 一时间有点接不上话了。
他反应了一会才对沈熙道:“当然不是,既然沈老板这么开口了,那就和我一起上楼吧, 我详细和你说说其他的处理方案。”
沈熙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如沈熙所预料,察信查到了, 又或许是沈熙故意让他查到了,除了旅游公司老板这个身份以外,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也是他来这里接近察信的最终目的——人口贩卖。
和传统走山路和水路的蛇头不一样,沈熙是走的互联网招聘的那一套,他利用手上的那几家旅行社,又在J国注册有一家壳子公司。
公司是真的, 再找网络水军大量发布自己发了大财的帖子。随后在国内接触那些欠着网贷,急于还债的年轻人,让他们去办理旅游签证,再把人带进来。
一落地,那些人就被纷纷转给了各个贩卖人口的小买家。
人口贩卖是一笔大生意。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组织想要从察信手里分一杯羹,想要加入的人多如牛毛,可过去察信一个都看不上。
那时察信自己手下联络的蛇头众多,看不起这种小打小闹。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察信自己的路断了,他的丈人失势,国内的生意因为换了新长官,对他也多有打压,外面的新货进不来,几家主顾都在催。
正在一筹莫展,沈熙的到来倒是给了他一线希望。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和沈熙正式见面,就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位沈老板无疑是聪明的,坤拉在赌场里所做的事情,察信也早有耳闻,只是之前一直没有被人抓到过,也没有输过如此狼狈。
结果他遇到了沈熙,输光了钱不说,还被当场抓包。
这本是一个大把柄,出千这种事各个场子都有,大家多数都是心照不宣,反正没抓到现行。
像今天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打架斗殴,又是出千被抓,万一传出去他的场子出了这种事,估计有段时间要没有客人光顾了。
所以平心而论,虽然这个乱子是沈熙惹出来的,但是他肯高高拿起,随后又轻轻放下。这个面子,察信还是愿意给他的。
毕竟他心知沈熙的目的,而他那么大的生意做到今天,总不能被堵死在明珠城。
楼上的环境,明显比逼仄的地下室好上许多,面对会客厅的沙发,沈熙表现出了几分满意。
察信让手底下的人给沈熙倒了杯茶,挥手让他们先出去了。
等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察信率先开口了:“沈老板的诚意,我今天也……”
“诶……”沈熙抿了一口茶水,打断了察信的话。这已经是察信今天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打断了说话,他在这里呼风唤雨惯了,纵使有再好的耐心,此时都要被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磨没了。
眼见着察信的脸色一寸一寸地黑下去,可沈熙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似的。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之后将手机递给了察信。
察信皱着眉,十分不理解沈熙的意图,但还是接了过去。
这时候,电话的另一端已经接通了。
察信下意识地“喂”了一声。
随后,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眼前的年轻人。
沈熙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表情,轻轻摇动着手里的折扇,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察信对着手机那端的人嘱咐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再抬起头时,他整个人都换了一副表情,态度明显要比刚刚好上几分。
沈熙盯着察信看了一会,这才满意一笑:“察老板,这才是我的诚意。您笑纳。”
察信更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了,他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敢单枪匹马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坐在自己面前,究竟倚仗的是什么了。
人脉,一个他触手不及地区的人脉。
刚刚他接到的那通电话,是一个前一阵被内地公安抓捕扣押了的生意联系人。
眼前的这个沈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无罪释放了。
这对于察信来讲,可谓是天降甘霖。
“既然如此,沈老板,我们……”这一次察信主动留出了话口递给沈熙。
沈熙也很是上道地举起了茶杯:“我们合作愉快。”
两个人接下来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人从外面探进头来,那人见到沈熙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向察信使了个眼神。
沈熙很有礼貌地起身,决定先回去.
现在的“沈熙”,就是化名伪装过的容倾。
而察信,就是他们这次任务的目标,他是J国之中的一个人口贩子,代号青烬,每年通过他贩卖到东南亚各国的人就可能有几百甚至上千人。
随着犯罪全球化的同时,诈骗园区,绑架勒索,一直屡禁不止,那些园区如雨后春笋一般不停冒出的背后,也有这些人口贩卖组织在推波助澜。
针对这样的现状,必须对其釜底抽薪。
之前容倾与赵凌岳根据线报和各种信息制定了完整计划。
与卧底任务同时进行的,是国内警方对几条人口走私线路的重拳出击。
他们要把沈熙变成从华国进货时,察信唯一的选择,那是他能够成功卧底的底牌。
容倾于几天前来到了J国,入住了察信旗下的酒店,与线人联络之后,就一直在试图接近察信。
同时容倾明白,形势所迫,察信应该也是在观察、考察现在化名为沈熙的他。
容倾选择主动出击,占据主动,他需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经过了调查之后,容倾在赌场之中选择了坤拉作为自己的目标。
坤拉冲动,易怒,嗜酒,出千,又是赌场的常客。更关键的是,他和察信是旧识,仗着察信的庇佑,违法犯罪的事也没少做,还曾用自己的外籍身份,帮察信往出带人。
于是,容倾就把坤拉定为了自己的敲门砖。
对坤拉的责罚变成对察信的下马威,最终的宽恕,又是给察信的餐前酒,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察信对他开始感兴趣。
而真正的见面礼,便是刚刚的那通电话。
这是容倾提前和与赵凌岳商量好的计划:选一个并没有被抓到现行的联系人,把人先放出来,在国内就由“沈熙”出面接触过,最后再通过电话的形式告知察信。
容倾并不指望这份见面礼能让察信彻底放下戒心,但至少能充分展现出“沈熙”的实力,让察信不得不考虑和他合作,而这个充当见面礼的联系人,实际上依旧在警方的严密监视下,只等着最后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任务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他要一点一点接近那黑暗的中心点。
他刚刚和察信简单聊了聊生意,容倾听得出来,察信很有合作的意向。
不过这人生性多疑,现在距离任务完成还相距甚远.
离开了察信的会客区,沈熙并没有回到赌场,而是独自回了酒店。他刚刚走到了酒店的走廊,要去刷开房门,脚步忽然一顿。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周围有人。
沈熙松开了握紧门把准备开门的手,冲着走廊的一个方向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但沈熙却没动,他依旧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准备开门。
正当沈熙即将迈进房间的一瞬间,一阵脚步声从刚刚他所看的方向传过来,一位个子很高,长相朴实却表情略显阴郁的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沈熙眯了眯眼,很快就认出了他,这个人是赌场里巡视的保镖,也是察信的亲信。
之前看到这个男人,他就总是觉得他有点眼熟,他认人一向很准,记忆力又好,可是他又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到了这里。
从之前在赌场里打坤拉的动作来看,男人的功夫不差。
沈熙警惕起来,但嘴角照旧挂上了友善的笑意,很是客气地询问他:“有什么事吗?”
面对沈熙的态度,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就压下疑虑开口道:“今天在赌场和你发生冲突的那个人,名叫坤拉,他在本地认识不少人,所以你最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要单独出去。”
原来是来提醒他的,沈熙饶有兴味地眨眨眼,甚至越过男人的肩膀去看他的身后。
“沈老板放心,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面对沈熙明显的不信任,男人有些着急地向他解释。
盯着男人看了一会,沈熙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他略带歉意冲着男人一点头,随后让开了身子,示意男人可以进来说。
“不必了……”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但还是跟房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你进了察老板的办公室,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在谈什么生意,但是我想提醒你,他很危险。”
若是之前沈熙还对他的来意有些捉摸不透,此时倒是有些明白男人的意图了。
但是,无事献殷勤,本能的警惕让沈熙对眼前的人多了几分疑虑,面上却不显。
沈熙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难得神色正经地道:“谢谢。”随后他又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男人道:“只是善意提醒,祝您在这里玩的愉快。”
言罢男人转身就准备离开,他并没有和沈熙继续寒暄的打算,这倒是出乎沈熙的意料,他原以为这个人是来打探什么的,却没想到还真是特意来提醒他的。
“等一下。”沈熙靠在门口的墙上叫住了即将离开的男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顿住脚步,侧头回答他:“阮聪。”
等男人离开,沈熙才走入了房间。
关上门之后,沈熙很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一步一步摘下自己的眼镜、手表、领带,甚至连之前放在口袋里的折扇都要放在特定的位置上,看起来像一个对秩序十分苛刻的强迫症。
直到他在房间里走上一圈,将身上的东西妥帖地放在每一个位置上之后,才穿着衬衫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响起,十分钟后,换上了一套休闲装的人带着一身的水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不同于进去时那副骄矜贵公子的形象,从浴室出来后,他身上的不羁散了个干净,眼神里也不再像刚刚一般充满了玩味,反而多了几分冷漠与坚毅。
短暂地卸下沈熙的面具,容倾活动了一下有些笑僵了的脸。
他拉上窗帘,坐在床边思考了片刻,回忆着刚刚来找他的男人之前踢腿的那个动作,那是标准的跆拳道姿势。
然后他又输入了阮聪这个名字,进行查询。
相关的并无结果。
随后容倾又尝试更换关键词。
翻看了一会,他终于看到了几则消息。
一则是八年前的消息,聂聪荣获第37届跆拳道比赛冠军,照片上的年轻人一脸阳光,笑容灿烂,手捧奖杯。
随之相关的还有一条五年前的推送,跆拳道冠军聂聪家人失踪,请求媒体帮忙寻人。
几年之后,这位曾有家人失踪在异国他乡的男人,化名阮聪,出现在了J国,助纣为虐,成为了人口贩子的左膀右臂。
第156章 10 “明天,就把他叫过来试试。”……
夜晚, J国明珠城。
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做了半墙的巨大鱼缸,一条金色的金曼龙和一条白色的招财鱼在鱼缸里穿行游过。
察信靠坐在床榻上,四周床幔垂落, 一旁的熏香散发出袅袅的白烟。
他慵懒地坐着,唾手可得之处就是各式美味的热带水果。
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跪坐在他的身后,女人细长如同葱白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力度正好。
察信半合着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按摩。
正这时, 有人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察信抬眸看了一眼, 伸手做了个手势, 给他按摩的女子就安静起身,退出了房间。
进来的人穿了一身裙装,看外表是个年轻貌美的东南亚女人,画了浓重的眼妆, 可是仔细观察又有着一些男性的特征,比如喉结,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低沉。
她叫做潘娜, 是名人妖,也是察信手下的亲信之一,主要是帮他打理一些酒吧和旅馆的生意。
这里的人妖虽然没有Y国, T国那么多,但也是该地区第三多的了, 叫得上号的老板身边都会有上几个。
倒是像潘娜这种有头有脸的, 却是少数。
看屋里没人了,潘娜这才坐到了察信的身边,直接开口:“你见过那个叫沈熙的了。”
“嗯。”察信点了下头,亲自给潘娜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手里, “你听赌场的人和你说的?今天他闹了点小事,处理过了。很有趣的一个人,有野心也有手段,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他回忆起来,虽然沈熙的做派他不太喜欢,但是后来聊正事时,沈熙考虑问题极为周全,并不见年轻人的毛躁,说出的方案也十分可行,这让他对这位风评一般的富二代有了惊喜的感觉。
而且以沈熙和国内以及旅行社的关系,解决了他很多实际问题。更何况察信对沈熙今天带给他的见面礼非常满意,也对他的人脉很感兴趣。
如果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开辟新的通路,那他手里的棋就又能盘活了。
不过这次他们只是初步接触,察信也没有表现出很急迫想要合作的样子。
看得出,双方都想要占据主动,这生意还有得谈。
潘娜早就在察信身边多年,察信不疑有他,把这次和沈熙见面的情况和她详细说了一遍。
听着察信语气中对沈熙隐隐的夸赞,潘娜的眉头皱起,感觉到了一丝诡异,她瞬间警觉了起来:“他怎么和我过去认识的沈熙不太一样?”
察信眼神一凛,警觉起来:“你见过他?”
潘娜还在回忆着之前的细节,印象里的沈熙可不是一个值得他记在心里的人物,只好轻轻摇了摇头,毕竟她和沈熙接触得也不多。
她对察信道:“半年前网上聊过,这个叫沈熙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加上的我,那时候可是各种的说话不靠谱,要么就往下三路招呼,要么就是想要从我这里套话,还想搭关系认识你,一个没什么脑子的落魄富二代,我聊了两次就没搭理他了。怎么他现在忽然长本事了?”
察信轻笑一声,刚刚紧皱的眉头松开,有些松了口气地揽过了潘娜的腰:“分明是你故意冷着他,他跳过你直接来找我,你怎么还吃醋了呢?”
潘娜生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在乎这些,我是为了生意好。现在国内国外的都在针对我们,已经好久没有接到大生意,路也走不通了。而正当我们一筹莫展,这个人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费了这么大力气,在赌场跟坤拉挑起矛盾,就为了见你一面,而他手里恰好又有我们最需要的筹码,这一切串联起来,难道不是太巧合了吗!”
潘娜这个人做事,有时会随性子,凭自己的第六感或者是直觉来。
往往是第六感感到了不对,再回头寻找原因。
她的第六感一向十分敏锐,也救过她多次。
现在她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沈熙可能有问题。
察信也是个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做这种危险生意这么久,早就已经是狐狸成了精。
他听潘娜一说,坐直了身体:“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时机是太巧合了。这种时候,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所以,你有没有方法验证一下他?”
“若是有人认识沈熙,过来认认是最简单的了,只是这样的人一时半会还不容易找到,我得去问一问。至于其他的方法……”潘娜低头思索了片刻,眼睛一转,“明天你约他过来吃饭,回头我试试他。”
察信细问:“你准备怎么试?”
潘娜坏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察信的胸口道:“我记得他以前和我吹嘘过是男女通吃,在明珠城里还有几个固定朋友,他曾和我说起,想要来极乐地玩,我一直都没有搭理他。明天,就把他叫过来试试。”
极乐地不是个普通的旅馆,而是风月会所。
而且,那是整个J国最顶尖的会所,能够进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甚至不是有钱就能去的。
潘娜自信自己常年做这种行业,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到惯了欢场的人,她都能一眼看出来。
察信捉住了潘娜作乱的手,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吸了一口,赞同道:“还是你有法子,华国的警方可是极其注意什么作风的,就算他的演技再好,也不可能临时找个什么人来配合他……”
他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如果有假,他肯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要是真有问题,留着玩玩或者随手做了都无所谓……或者干脆,这人就归你了。”.
第二天上午容倾依旧很是低调地待在房间里,并没有去赌场。
刚到中午,他就收到了察信的邀请信息,说要请他一起共进晚餐。
看着屏幕上察信发来的消息,他的手指敲击着屏幕,回了条信息:“赔罪?”
察信盯着屏幕上沈熙回过来的消息,冷哼一声。
他倒是小看了这个人的警惕程度和胆大程度,还没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试探的。
然而察信也没打算跟沈熙撕破脸,毕竟他当真对沈熙手里的人脉很感兴趣,还指望着和他一起做生意。
察信犹豫再三还是忍下了心里的那点不愉快,很是坦诚地回复:“以后要合作,我带你认认人。”
收到这条信息,容倾仿佛看到了察信吃瘪的脸。不过他并没有掉以轻心,察信能压着脾气请他,多半是有备而来。
容倾站起身,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变得陌生。
他也需要做好准备,好好地见识一下这顿专门为他而设的鸿门宴。
如他所料,想要获取察信的信任不会是那么容易简单的事,察信作为这里的地头蛇,手底下的亲信众多,而且分布在各个区域。
沈熙过去也和明珠城里的一些人有过接触,现有的情报上很难将沈熙曾经接触过的人全都一一排查出来,所以此时的容倾只能随机应变。
最危险的情况就是出现见过沈熙或者是认识沈熙的人来与他对峙。
那几近空白的手机没有给他太多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一些对话记录,这对于扮演任务来说是坏事,但对于容倾,也并非全然不可取,大量的空白能够给他足够的应变空间。
没有模棱两可的干扰信息,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时至今日,容倾确信察信手里也并没有实质证据来证明他不是沈熙。
谁质疑谁举证。
他甚至不需要想办法证明自己就是沈熙,毕竟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个永远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推翻的身份,显得实在微不足道。
话虽如此,但容倾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去旅行箱里挑选了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配了一条细腰带,这些是后勤部门按照沈熙日常的穿着风格搭出来的。
换上这身西装,容倾对着镜子绽开了一个笑容,立刻呈现出一个清俊贵公子的形象。
之前雪盲之后,他的眼睛一直不太舒服,所幸视力没受到影响。只是遇到强光会流泪,时间久了也会眼睛疼,所以他前几天在赌场都带着副墨镜。
今天是晚上出去,又是去吃饭,光线不会太强,这幅墨镜和他今天的穿着不太搭,干脆直接放弃,只是放入了口袋里。他的手上戴了一枚帝王绿的翡翠戒指,拿上了那把折扇。
到了晚上,沈熙按照约定的时间站在了酒店的门口,当他站定的瞬间,便有车驶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熙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随手递给为他开车门的门童几枚硬币当做小费,优雅地坐上了车的后座。
车开了一会,停在了附近的一处高档饭店,这一次沈熙下车时为他开车门的是一直等在外面的阮聪。
J国饭店的特色就是花园式餐厅,越是豪华的,进深越长。
这一处亦是如此,恨不得把棕榈树和椰子园都搬到院子里去,还要修建上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长廊。
不同于昨日的客气温和,今天的阮聪看起来格外的低沉,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脚步飞快,甚至没有顾及他身后沈熙的速度。
这样的态度沈熙也感受到了,在他第二次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阮聪的步伐时,沈熙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略带玩味地打量着面前的阮聪。
沈熙停下的瞬间,阮聪就感觉到了,他也停住脚步,转过身,对上的就是沈熙带着探究的眼神。
根据他昨天的态度,沈熙将他定位成一个可以接近察信的跳板,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块跳板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就这么对视良久,阮聪先一步败下阵来,他向沈熙的方向走过去,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垂下头客气又疏离地叫了一声:“沈老板……”
动作是很谦卑,但是语气里硬是被沈熙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这倒是有意思了。
沈熙依旧没动,就这么自上而下地看着阮聪,锐利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人看穿。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了半晌,阮聪有些遮掩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直起身子,皱着眉回看着沈熙,眼神中甚至带着些许的厌恶。
“怎么,没有听你的话远离你的老板,阮先生这是不高兴了?”沈熙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一丝的不悦,反而笑嘻嘻地跟阮聪开起了玩笑,仿佛刚刚那两道锐利的眼神并非出自他一般。
阮聪有些惊叹于这个人的变脸速度,只好依旧毕恭毕敬地对沈熙道:“沈老板请吧。”说罢他就继续率先抬步往前走。
面对阮聪明显放缓的脚步,沈熙就着这个台阶下去了,似乎也不打算追究刚刚阮聪恶劣的态度。
只是两个人穿过走廊,快要走到包厢所在的区域时,趁着四下无人,一直沉默的沈熙突然开口了:“聂聪。”
前方阮聪的脚步一顿……
第157章 11 “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阮聪停住了脚步, 从他瞬间绷直的脊背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惊诧,可即使没回头他都能够感觉到两道视线正在打量着他, 阮聪忽然明白了,没人能逃过这位沈老板的眼睛。他只好认命地转身:“你认识我?”
回应他的只是沈熙模棱两可的笑容,这一次停住不前的人变成了阮聪。
沈熙走到他的身边,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知道我创造财富最大的倚仗是什么吗?”没等阮聪接话,沈熙便自己回答, “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 清楚地记住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在合适的时间叫出他的名字,是我混迹财权之间的重要筹码。”
沈熙语气中的嘚瑟和志得意满的嘴脸,让阮聪恨不得一拳直接揍他脸上,却又生生忍住了, 他再看向沈熙的表情已经隐隐带了一丝不屑。
沈熙倒是丝毫没在乎,随后很是热切地说:“我看过你的比赛,我很喜欢你的表现。”
听了这话, 阮聪的眉头一皱:“我不喜欢人贩子。”
“哦?”沈熙倒是完全没料到阮聪会回这么一句,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阮聪应该是知道沈熙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了, 这大概就是他态度忽然转变的原因。
“你倒是坦诚啊。”沈熙明显对阮聪这个人感兴趣起来,然而面对阮聪的公然挑衅, 他也没打算置之不理。
只见沈熙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 像是在真心发问:“你不喜欢人贩子,那你为什么给察老板工作?干一行恨一行?”
沈熙语气里明显的调侃,听得阮聪一时间脸都有些涨红了,他摇头:“那不一样, 我是有原因的……”
后面的话,几乎要被沈熙激得脱口而出时,却又被沈熙打断。
“停,我对你的理由不感兴趣。”沈熙伸出一根手指,敲了两下自己的鼻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阮聪这才冷静下来,背后被惊出一身冷汗,看向沈熙的目光更是警惕了起来,刚刚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沈熙三言两句就挑拨得要说出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了。
正当阮聪调整好心绪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沈熙先他一步走了出去,他似乎对阮聪接下来想说的话已经不感兴趣了。
“那你呢?”阮聪压低了的声音还是从沈熙的背后响起,“你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因为什么?”
沈熙回过身,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探究、玩味变成了嘲笑和同情,他有些悲天悯人地看着阮聪,转动着食指上他特意戴出来的翡翠戒指。
接着,他站定在阮聪面前,冷漠高傲地如同俯瞰蝼蚁的神明。
阮聪瞬间就懂了,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哪有什么为什么,输送利益的渠道原本就永远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贩卖人口只不是其中一种形式罢了。
看着高高在上的沈熙,刚刚还想辩驳几句的阮聪瞬间歇了心思。多年在察信手底下谋生,他很是明白如何察言观色,若是他再出言挑衅,恐怕以这位沈老板的手段,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阮聪很是识时务地快步上前,冲着沈熙深深鞠了一躬,语气里是无比的愧疚与真诚:“抱歉沈老板,是我不识好歹冲撞了您,望海涵,您这边请。”
说罢阮聪便低眉顺眼地在前面带路。
若他回头,就会看见此时沈熙的脸上挂着并不属于他的神情,他看向他后背的眼神变得极为凌厉.
剩下的一小段路,两人都没再有任何的交流.
终于,在三分钟后,两人到了饭店的最里面。
想要再进入,就需要检查了,此时的沈熙已经换回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做派,连嘴角的浅笑都是恰到好处,配上他姣好的面容,看久了反而觉得他漂亮得像个精致的玩偶。
沈熙十分随和地主动张开了双臂,让那些保安用信号探测器扫过一遍,手机也留在了外面。
进入包间,阮聪自动立在了门口,沈熙大步走了进去,人还没走近,他热络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察老板好雅兴啊,选在这么一个好地方,我这一路走过来……”
当沈熙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时,他同时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况,除了察信,屋子里还坐着一位妆容艳丽、身材婀娜的人妖小姐。
沈熙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愣然,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是一个瞬间就被亲切的笑容替换,他很是热络地走上前:“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还没等有人回答,沈熙一副很懂的表情看向察信,“察老板好福气。”
语气里的揶揄倒是把察信弄得有点尴尬了,尤其是沈熙那张漂亮脸蛋,明明是一副稍显猥琐的神态,却硬是让他做出了一种风流倜傥的感觉来。
那人妖脸上没什么波澜,转头笑着看向他:“怎么,沈老板不认识我了?”
沈熙此时已经自然地端起了一杯酒,冲着人妖一扬杯子:“诶,这是什么话,跟美人见面,每一面都是第一面。”说罢沈熙上前一步,主动帮她倒了一杯饮料,“毕竟跟这么美的人,一定每次都觉得焕然一新……”
这油腔滑调的语气,倒是让潘娜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容倾出发前,曾经仔细看过沈熙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记过上面的每一位联系人。他还仔细分析过沈熙这个人的成长环境,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面对不同的人应该有怎样的相处方式,他都曾一一分析盘算了清楚。
毕竟就算他和沈熙的身形再相似,声音和样貌还是和真的沈熙有所区别的。若是仅靠模仿沈熙的音容相貌,恐怕暴露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所以极致的伪装不是模仿他,而是塑造他,在资料的基础上捏出一个独立的人格来。这会使他整个人的行为自洽,即便是对沈熙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会因为这种自洽感,而忽视各种细节的变化,甚至还有可能主动为他找补。
此时的沈熙身上就有这种自洽感,潘娜的直觉依旧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沈熙。可他太自然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她印象里的沈熙不谋而合。
双方都没开口,反而都在暗中细细地打量对方。
最终还是沈熙率先一步打破僵局:“潘老板怎么这幅表情,难道说是我那句话让您觉得不愉快了?那可实在太抱歉了,毕竟您可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听到沈熙这么说,潘娜也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亮出一个很是受用的笑容。
她坐在桌边,不停打量着沈熙,酸溜溜道:“沈老板您这可是多心了,怎么就能不愉快呐。还不是因为您太忙,哪里记得我这样的小角色。”
沈熙顺势主动跟她碰杯,很是遗憾地说:“中国有句古话,叫百闻不如一见。跟潘老板认识这么久一直想要去拜会的,如今托了察老板的福,今天总算是见到了,荣幸之至。”
潘娜还在盯着他看,心里想这人倒是一贯的能说会道,而且这长相倒是的确比她之前预想得要好看的多。
她帮察信打理那些生意,自觉怎样的俊男靓女都见过,可这样气质独特的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在销金窟和名利场里用钱权养大的人才有的感觉。
和他一比,那些美人倒是显得美得有些廉价了,像是没了灵魂。
短暂的寒暄和试探过后,饭局很快开始。
这家店也是察信名下的资产,在沈熙的一番推辞下,作为东道主的察信坐在主位。他示意阮聪给几人倒上了香槟酒,随后酒菜上来。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美食,特别是餐桌中央的那道阿莫克鱼,闻起来就有一股椰香。
大家都是生意人,几杯酒下肚,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话题聊起了最近J国的生意和局势。
酒意上来,察信的话也开始多了,他实话实说:“明珠城的这门生意以前多是走的水路,那时候明珠码头里的船又多又杂,海警根本就管不过来,很容易进出人,但是现在不行了,海警增派了人手。我们也就剩了一条通路,还得挑时候进出。”
潘娜附和道:“没错,我们之前也了解过一些通过招工方式往这里拉人头的,但是我们对国外的市场了解毕竟有限,能够插手进去的机会也少之又少,所以我们急需可靠的盟友和稳定的资源,这两项缺一不可。”
沈熙闻言,倒是胸有成竹地道:“货源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认识几位老板,有的是做网贷美容贷的,有的是开隐私直播的,他们手上有大把的急于挣快钱的年轻人。这些人年纪小,社会经验不足,最是好高骛远,而且多是众叛亲离。稳定和可靠兼得,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沈熙收起了那副油腔滑调,一本正经地说起正事时,倒真像那么回事,句句都说在点上,的确听起来不像是外行。
察信与他边吃边聊,连连点头,欣赏之意写在了脸上。就连潘娜也对沈熙的态度有所改观,主动与他碰杯喝酒,表面上倒是一顿宾主尽欢的宴席。
阮聪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只要有人的酒杯空了,就上前倒酒。
潘娜还记得试探的任务,抽了个空子说:“沈老板,今天日子不错,晚上我带你去极乐地看看,你之前也和我提过几次,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择日不如撞日,沈老板赏个脸?”
没等沈熙开口,看起来已经有些醉意察信也笑着道:“对啊,沈老板来这这么多天,也没好好招待一下,正好借着机会去玩玩。今天任由沈老板消费,都记我账上。”
察信说完很是豪气的一挥手,阮聪便走到沈熙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个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地就把这事这么说定了,倒是一点都不在乎沈熙的意见,又或是断定了真正的沈熙定然不会拒绝。
沈熙没说话,似是觉得灯光有些晃眼,他半眯着眸子,手指摩挲着面前的香槟杯。
一时间原本热络的氛围倏的冷了下来,潘娜一直紧紧盯着沈熙的反应,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的破绽。
察信原本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也开始逐渐清明起来,甚至于恭敬站在边上的阮聪也已经暗自做好了身体蓄力,只待老板一声令下,他便能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沈熙。
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就在潘娜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频繁向察信递去动手的眼神时,一直沉默的沈熙突然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香槟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道:“早就听闻极乐地是本地有名的销金窟,但是等级森严,非贵客不得前往,原本来的时候我还在遗憾又是不能一去了,现在倒是能借察老板的东风见识见识,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158章 12 “我在这里等朋友来。”
饭局正式散场, 待他们出来,已经有辆车等在了大门口。车很快开到了目的地。
极乐地位于明珠城的风月街,也是有很大的一个院子, 走到里面,是所外表看上去就十分别致的会所。
整栋建筑一共有四层楼高,但当沈熙踏进去的那一秒钟, 饶是他习惯了八方不动,也被眼前的奢靡程度深深震惊。
虽然内心震惊, 但沈熙也还算稳得住, 一路进来, 都很好地维持着自己面部的表情,只时不时透露出一种贪婪和向往的神情,一如长时间声色犬马的富二代应有的样子。
察信到了这里找了个借口先撤了,由潘娜领着沈熙四处参观。
沈熙对察信的离开毫不在意, 眼神一直在各处流连,闻言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甚至有些赞赏于他的识趣。
但同时沈熙一边暗自赞叹这里的别有洞天, 一边留意观察,这里会向客人提供各色的美人,其中不少有异国风情。
无疑, 那应该是从全球各国拐买来的女人。只是听话的,年轻的, 漂亮的, 才会放在这里。
极乐地里的各种房间场景服装道具齐全,不同的房间有着不同的主题。
潘娜带着沈熙来到了一间专门为他准备好的套房中。
套房的外面是一个厅,初走进去还有几分典雅,木质的天花板正中间吊着一盏水晶灯, 灰白为主的地砖一路铺到房间门口,沈熙站在那水晶灯下,衬得他更像是个翩翩贵公子,反倒和刚刚那一路的糜烂截然不同。
里面的卧室房却全然换了一个风格,只有几盏昏暗的射灯,打在一张直径三米的圆床上,纱帘轻漫只是多看一眼就能让人浮想联翩,更别提全透明的洗手间里还有个巨大的圆形浴缸。
潘娜没有放过沈熙逐渐眯起的眼睛,在向他介绍的时候,语气有点得意洋洋。
随后她回头看向沈熙:“沈老板要叫朋友来吗?”
沈熙参观了一圈房间,神情中全是满意,闻言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发着信息:“这么好的环境,当然要找‘最好的’朋友一起过来。”
潘娜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暧昧,倒是十分贴心地提出了建议:“话是这么说,但怎好放沈老板一个人干等着,要不我先找几个人陪陪你?”
听到她这么说,沈熙收起了刚刚一直在摆弄的手机,有些轻浮地回答:“潘老板以为我是什么人呐?”
潘娜一愣,一时间没有想清楚沈熙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在沈熙并没有跟她打哑谜的打算,很快就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就外面那些货色,潘老板也好意思叫到我面前?除非,潘老板肯亲自留下来陪我,否则算什么招待呢?”
沈熙的眼底闪着让潘娜十分不舒服的精光,就像是被毒蛇缠上一般,一时间让她有些不知应该如何应答。但这话说得多少就有些不客气了,潘娜想出言讽刺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还没张口就有人来找潘娜。
沈熙见状后退了一步,刚刚那种危险的神情退却,转而挂上了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我在这里等朋友来,潘老板先去忙生意吧。”
潘娜也没多说,把他安顿在那处套间里,给他点上酒水饮料,人就离开了,一时只留了沈熙一个人在屋子里.
潘娜没什么好气地推开房门,屋内赫然是一间监控室。
察信已经坐在屋子里的沙发处等她了。
那间沈熙所在的房间是特殊的客人房,房屋的内外都是有监控的。
沈熙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被他们收归眼底。
画面之中的年轻男人低着头坐在了椅子上,似是低头在玩手机,应该是在发送信息。
潘娜翻着白眼坐到察信旁边的沙发上,抬头见到了这一幕,轻呵了一声:“你干什么找人拦着我?我就应该直接撕烂他的嘴,什么狗屁,谁稀罕啊。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直接弄死了一了百了。”
察信刚刚已经在监控中看到了沈熙的样子,也听见了他说的话,心里也是有几分不满的。但常年浸润在这种环境中,他倒也沉得住气。
察信安抚她道:“你不要急,耐心一点,他此时占尽上风,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有异心,他会有所行动的。再者,他能不能叫来人,叫来的又是什么人,会不会出现破绽,才是我们要试探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沈熙收了手机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潘娜此时也收敛了脾气,开始跟着察信一起仔细地观察着视频中人的一举一动。
屋内的沈熙不紧不慢,神情悠哉,随手翻动着那些柜子,看着柜内的东西。他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一柜子的面具和眼罩。
他又打开了一个,里面竟是手铐和绳索。
忽然,沈熙停住了脚步,他微微抬头,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
监控前的两人看着监控上的画面,沈熙的脸竟然是正对着摄像头的,那张苍白而俊秀的脸骤然放大,靠近了镜头。
潘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刚刚那种被危险紧盯的感觉又爬上了心头,让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似是想远离那道视线。
他们做这种生意,安装摄像头偷窥偷摄客人可是大忌。
但是察信认为招待那些权贵时,一定要落下点把柄在手里,所以才会在其中几间屋子里有着特殊的布置,偷偷设置了几个监控摄像头。
他们自认为那些摄像头做得隐藏,布置得天衣无缝,既能让他们看清屋内的状况,又不会被客人发现。
的确,以前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那些摄像头也未被人们找到。
可现在……
监控之前,沈熙的目光并未落在摄像头处,可他的人又离得十分之近,甚至因为太近,导致画面中他的脸有些变形。
随后,沈熙微微扬起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监控室里,潘娜有些心虚地咬着指甲。
这一幕看得察信也轻轻皱眉。
不知为何,他也有一丝后背发凉的感觉。
等那两个人缓过神来,沈熙已经离开了刚刚的位置,似乎刚才的一幕不过是两个人的臆想罢了。
沈熙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影勾勒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却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神秘了。
这次,沈熙就没再动了,他懒洋洋地半靠着沙发,用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潘娜叮嘱过前台,如果有人来找沈熙就引路上来,随后她和察信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别的,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就没见有其他人再出现。
潘娜再度按耐不住了,情绪之中带着不耐:“明珠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要是想要过来,早就该到了吧?依我看,他之前就是骗我们呢,这个人不是真正的沈熙,也没有朋友会来。他这是准备先拖延下去,再做其他打算。”说着,他转头向察信,眼神中透着狠戾,“干脆把他扣下问问吧。”
察信的目光投向毫无动静的屋内,沉默片刻之后终是点头,言简意赅地吩咐:“多带几个人过去。”
潘娜迅速召集了旅馆里的三名保镖兼打手,几人脚步匆匆,一起下楼来到了沈熙所在的那间房间。
一路上,潘娜都在想着,对付这种人,她有的是手段,回头要让那张漂亮脸蛋露出痛苦的表情,折磨服帖了,然后再卖给尊贵的客人。
只要人落在他们手里,那就一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走到门口,潘娜抬手敲开了门,没有回应,潘娜又敲了两下,室内依旧安安静静的。
潘娜有些警惕,往后退了两步,示意保镖开门。
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入目的依旧是坐在沙发上的沈熙,一如刚刚在监控室里看到的那样,同样的灯光,同样的俊颜,但此时的他看上去竟然多了一份肃杀,让率先进去的三名保镖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沈熙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突然闯进来的三个人。
还是后面走进来的潘娜打破了气氛,只见她的脸上堆起了虚伪笑容,先礼后兵地来了一句:“沈老板,怎么这么久了,你朋友还没来呢?”
沈熙听见了只是略一抬眸,看了看这阵仗,扯开嘴角笑了笑。
他翘起了腿,微微侧头,语气很是慵懒地回答:“可能是路上有事一时耽搁了,怎么?潘老板突然闯进来,是迫不及待地准备采纳我刚才的建议了?”
潘娜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往前又走了一步,一双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却不达眼底:“沈老板的建议自然是好的,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沈老板不如出去,我们一起玩玩,也免得在这里干等。”
这一次沈熙并未答话,只是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向了潘娜。
若是说刚刚感觉被毒蛇缠上,只是潘娜瞬间的错觉,那么此时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潘娜从心底里产生了一丝恐惧。
她的第六感再次疯狂叫嚣着:赶紧离开这里,这个人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个关口,潘娜也不得不正视起来,她正预开口说些什么挽回局面。
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排出个先后顺序,忽然有人从虚掩着的门口推门而入,分开了后面的几名保镖,大步走了进来……
第159章 13 “跟我进去。”
潘娜下意识回头去看, 走进门来的是位个子高高,英俊逼人的男人。
那人身形挺拔,身高有近一米九, 宽肩窄腰,比例堪称完美,下颌明晰, 鼻梁高挺,却是个生面孔的华人。
只是上下扫了一眼, 潘娜的心中就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人的身材, 长相,气质,无一不是极品。
她在心里做了个估算,就这身段样貌, 若是在这里接客的话也绝对是个顶尖的价格。
男人目光锐利,眼神十分不善地在屋子里迅速扫了一圈,随后旁若无人地径直走过了他们的身边, 来到了沈熙的面前,那架势活像是个上门寻仇的。
下一秒,他单膝跪在了沈熙的脚边, 微微仰头望向他,眼神虔诚, 声音清晰地冲着沈熙叫了一声:“主人。”
声音里略带的谄媚和讨好, 让潘娜差点惊得闪了舌头,站在那里身体僵直。
她的第六感这次失灵了?这沈熙居然还真的叫了人来?
那三名打手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只能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
沈熙的眼神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门口的潘娜,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跪地的男人。
那男人见半天得不到回应,也顺着沈熙的视线看向了身后的潘娜,那一眼瞪得潘娜有些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捉了奸一样。
正当潘娜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想要开口询问一下时,沈熙忽然动了。
他伸出一只脚,用精致的尖头皮鞋挑起了跪在地上男人的下巴,强迫他仰头看向自己,语气慵懒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开口:“自己说吧,不守规矩的人要接受怎样的惩罚。”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一种不容忤逆的气势。
男人闻言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身后还杵在那看热闹的四个人。但沈熙似乎对他的动作并不满意,生生用鞋尖又将男人的转过去的脑袋掰了回来,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被这样的眼神一盯,男人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
随后他跪着挪上前,伸手向沈熙的腰带上探去。
沈熙身上扎的腰带是那种极细的皮制腰带,一看就是上好的皮料做成。
只见男人单手在沈熙的腹前一按,腰带便自动打开,紧接着他的右手一拉,整条皮带就顺势被他从沈熙的腰上抽出,动作十分娴熟,沈熙全程一动都没动,像是两人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男人再次往后挪了一下,腰带被他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沈熙的手里,
沈熙这次直接伸手接过了,黑色腰带在他手中弯出一个漂亮的回弯,下一秒他将腰带绕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再次强制他靠近自己,他力气用得不小,男人的脸瞬间就憋红了。
但是男人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他顺着沈熙的力将脖颈扬起,神情里满是乖顺和享受。
沈熙俯视着他的双眼,轻声命令道:“自己脱。”
刚刚还在疑虑屋子里还有别人的人,此时已经完全不避讳了。
他几乎毫不犹豫,修长手指灵活地一解上衣的衣扣,肩头的衣服顺势拉下,露出一片结实宽阔的肩膀,满是漂亮肌肉的背脊上却布满了纵横的陈旧鞭痕。
在室内暧昧的灯光下,这一幕却又莫名增加了几分禁忌与诱惑。
沈熙的眼神终于是落在了男人精壮的身体上,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属于自己的艺术品,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勒住男人的腰带再次收紧。
沈熙凑上前去,用手指摸了摸男人如刀刻般的下颌线,看着他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很是恶趣味地问他:“为什么迟到?为什么不听话?觉得我很好糊弄?嗯?”
男人自然是说不出来话的,只能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向沈熙,眼神里丝毫没有被欺辱的愤慨,只有爱意与臣服。
“啪”的一声,男人只觉得脖颈间一松,在空气涌入的同时,肩膀一阵火辣辣的痛,从他颈间松开的腰带,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向前趴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他反应够快,用手及时撑了一下地,他低着头微微咳嗽了几声。
待将气喘匀,男人再次主动凑上前,握住了沈熙还握着腰带的手,他带着沈熙将皮带又一次套在了自己的脖颈,穿过卡扣,稍稍收紧,就像是项圈套在了脖子上。
“对不起,我错了。”这是男人进门到现在说的第二句话,依旧是低眉顺眼中带着含情脉脉。
沈熙随意他的动作,但依旧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他。
“汪……”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回应。
听到这声,沈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脑袋:“这才是乖孩子。”
两人都是挺好看的男人,一个上衣半解,一个扯了腰带,一高一低,一坐一跪。
屋子里的气氛暧昧极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旁的潘娜直觉得脑袋发热,感觉都快要流下鼻血,她本是要来抓奸细的,却没想到还能欣赏到这么香艳的一幕。
沈熙似乎到这时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
他收回了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眼神扫向愣在门口的几人,嘴角再次扬起他惯常的那副笑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养着的小东西不太听话,惩罚了一下。” 沈熙站起来,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询问道,“几位还有什么事情吗?刚才潘老板说过什么来着,想要一起?”
潘娜被问得有点尴尬,她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男人那紧实的肌肉和劲瘦的腰身,又将目光看向了正在解衬衫扣子的沈熙,白皙的锁骨和一侧的红痣在水晶吊灯的光晕里交相辉映。
此时潘娜脑海想的是……倒也……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很快又一股凉意爬上了她的后背,这一次那种视线的来源不再是沈熙,而是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正看向她的方向,眼神里早就不复刚才的恭敬谦卑,而是满满的凌厉和不满。
如果眼神能杀人,潘娜应该都投胎好几轮了。
见惯了欢场的潘娜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识趣地掩口笑着,道了一声:“不打扰了。”随后便开门带着三名保镖匆匆离开.
就在几分钟前,容倾扮演的沈熙看似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手指摆弄着手机等人的时候,心里还在不停盘算着,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他用暗语发出去的信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容倾拿到的资料里最多的就是沈熙五花八门的聊天记录,虽然多是些没什么意义的下流话,但是容倾当时还是完整地看过一遍,这有利于他更好地塑造沈熙。
以前的沈熙是个男女通吃的情场海王,玩得挺花的,所以对方才会用这件事来试探。
容倾他可以表现得来者不拒,这符合原来的沈熙的行事风格,但或许并不符合他所呈现出的这个沈熙的行为。
想要破局,让沈熙更真实一些,一味的被动可不行,所以容倾还是选择找人来接应,帮助他破局。
用手机发了消息出去以后,容倾想了几个方案,无人前来接应,接下来的戏他应该怎么演,若是有人来接应,他又应该如何配合完成这场戏。
前者风险虽小但是效果不大,后者风险虽大,但若是演好了,可能会打消对方一半的顾虑。
容倾也不是没考虑过,万一接应的人经验不足出现了纰漏又该怎么办,但事已至此,纠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用。
相信自己的队友,这是贺临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要教会他的,更何况容倾也有自信,只要对方不太离谱,自己应该都能圆得上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要开盲盒。
直到贺临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容倾顿时感觉到心口的血一阵涌动,在那之后一直纠结不安的心瞬间就归于平静。
尤其是贺临入戏比他还深,一言一行都和容倾最初设计的方案不谋而合,除却贺临的那声主人叫得他差点绷不住,其他的配合可以说是足够默契。
等到潘娜那些人出去,沈熙的衬衫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他身上的伤疤经过一些特殊处理,不近距离地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贺临……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萧远。他眼巴巴地盯着沈熙白皙的身子,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跪在地上,丝毫都没有准备站起来的意思。
沈熙低头和萧远四目相对,一阵悸动存在于两人的眼神之间。
沈熙一把扯住还挂在萧远的脖颈上的腰带,将他拽了起来,贴着他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跟我进去。”
刚才他就查看过了,外面的摄像头较多,里面的比较少。
刚一进卧室,贺临就一改刚才的谦卑,一把将容倾抱了起来,恶狠狠地把他压倒在了床上。
两个人的上衣都扯掉了,被容倾随手一扔,就把正对着床的那个镜头给遮住了。
这下子终于不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了。
第160章 14 “沈老板,还满意吗?”
屋子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另外一处的监控是侧对着床的, 拍不到全貌,留着也能让那些人放个心。
这间卧室真的是极尽奢华,特别是那张巨大的圆床。就像是一片云朵一样, 厚厚软软,把人给托住了。
容倾也不确定,究竟还没有更为隐藏未被他发现的摄像头,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些镜头和监听的灵敏度有多少,所以在这里, 他不能和贺临直白对话。
可是现在两个人抱在一起, 总不能一言不发, 况且容倾真的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他略带怒意地推开了贺临,压低了声音问他:“为什么来了?”
贺临停下了动作,侧头看着他,贴近了他的耳边问:“见到我了, 你不开心吗?”
说完贺临把头埋在容倾的颈间,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着抖,不管他是容倾还是黎尚, 贺临实在是太想念他了。此时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贺临还是没忍住,亲了亲他的锁骨。
相比于贺临表现出来的热情, 容倾的反应实在算得上冷淡。
他不怪贺临,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委屈, 忍不住的想要埋怨他。
所以他就只是硬邦邦地平躺着, 无论贺临怎么在他的身上讨好,他都不为所动。
贺临折腾了一会,实在是身下的人一点也不配合,就知道他还在生气, 只好委委屈屈地停了手,趴在容倾的耳边:“主人还在生气吗?要不再抽我几鞭子泄泄火?”
任务在即,容倾本没打算陪着贺临胡闹,但他转念一想,现在就应该是胡闹的时候。
只见容倾嘴角扬起了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微笑,伸手抱住了贺临的脖子,正当贺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眼睛的时候,容倾腰部发力,臀腿跟着一用力,直接翻了个身,两个人的体位瞬间发生了变化。
容倾再次将贺临脖子上的腰带收紧,有些得意地看着他:“你说得对,对付不听话的小狗崽子就是要给他打服了才行。”
贺临没穿上衣,就那么躺在床上仰头看着他,卧室之中的灯光暧昧,映照着眼前人的脸,不像是他往日里熟悉的黎尚的温顺,也不太像是过去容倾会有的表情,那是沈熙才会有的样子,也是贺临没见过的样子。
此时的容倾早就抽去了腰带,衬衣略短,塞在裤子里的部分一动就露了出来,现出一段雪白而又柔韧的腰。
贺临伸手从后面揽住他,手从屁股上方探入衣服,从腰部再顺到他的背脊上,指尖从锥骨处一个个划过,感受着那一个一个的凸起。
像是在触碰一条龙骨。
感觉到温热的指尖在腰际抚摸,那种触感让容倾的身体一颤,之前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原本想要责怪贺临的话也忽然就卡壳了。
贺临望着他,低声开口道:“我很想你。”
也许是因为中间隔了一段时间没见,也许是因为这屋子里放了什么催情的香料。
贺临只觉得自己要抑制不住那点夹杂着思念的欲望了。
容倾同样也有了反应,他承认在独自坐在屋中等待队友过来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念过贺临,毕竟在跟他配合这方面,没有人能达到贺临跟他的默契。
以前没有,以后就更不会有了。
如今他求仁得仁,贺临也加入了计划,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手续齐全,挑不出一点毛病,更何况是他瞒着贺临参加行动在先,此时要是揪着这个是不放,倒显得是他无理取闹了。
容倾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话,是一次任务时贺临和他说的:“两个人的共同面对,总好过一个人的以身涉险。”
如果不是刚吵过架就好了。
容倾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胃里有点刺痛。
在他愣神的瞬间,贺临屈膝同时伸手把他往前一拉,随后另一只手搂紧了他,容倾的上半身往前一倾,就被贺临搂住。
随后贺临抱着他,两人在床上翻了个身,贺临又把容倾压在了下面。
三米的大床,足够两个人折腾。
贺临从他的锁骨上的红痣处一点点往上吻他的脖颈,然后贴在他的耳边道:“不想再见不到你了,所以我就来了。”
容倾还想说点什么,脸色却又一变,侧头皱眉唔了一声。他想要用手按住胃部,可他的手被贺临拉着,十指交握,一时挣脱不开。
贺临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绷直,低头探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这下轮到贺临慌了,他放开了拉着容倾的手,猛然支起身子小声问:“你喝酒了?”
容倾这才把身体微微蜷起,手也放在了腹部,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嗯,一点点。”
这是他卧底任务之中最累的一次,尤其是这几天跟察信接触的时候,他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这群人并不好糊弄,他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再谨慎。
而且和上次他作为李裳去犯罪集团卧底不同,那是做出来的假人设,可以自由发挥。这次的沈熙确有其人,他还需要符合沈熙的行为举止。
虽然他已经想办法尽量去规避掉了这个风险,但是他这次是在异国他乡,面对的都是心狠手辣的人贩子,既谋财也害命,很多时候不讲道理,只讲直觉。
万一让对方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大概率给他分辩的机会都没有,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的命保不保得住不说,还会导致整个布局被废掉,全盘皆输。
沈熙之前是个富二代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恶习学了个俱全,烟酒都沾,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喜欢玩乐。
这些是容倾重新塑造沈熙时规避不掉的,所以他就必须跟着做这些事,中午那顿饭他被两个人盯着,酒已经尽量少喝了,可到了此时还是不免有些醉意。
之前因为要应付察信和潘娜,他一直集中着精神还不觉得,现在不知道是酒劲后返了上来,还是因为贺临在身边让他感觉到安心,此时的容倾只觉得头晕晕的,还有点胃疼。
贺临见容倾是真的不舒服,也不敢弄他了,生怕他的旧伤再发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贺临伸手从一旁拉过了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就算是那些人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把监控装在被子里。
但是戏还是要做的,容倾不舒服,他至少要把这场戏演完。
贺临把裤子脱了,扔出去,又解开了容倾的裤子……一边亲一边帮他脱着。
屋子里都是厚厚的地毯,衣服随意丢着,很快就散落了一地。
准备工作做完了,贺临关了头顶上的一圈射灯,只留下了最外一圈的氛围灯,支在容倾的身上,然后他亲了亲容倾的耳朵,在他的耳边说:“想听你的声音。”
容倾闭着眼睛,配合他的动作,低声哼了几声。
贺临侧躺着,把容倾揽在怀里伸手给他暖着,然后凑在他耳边,不过瘾似地说:“多叫几声。”
容倾仗着贺临此时不敢把他怎么样,很是不乐意地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看着贺临呲牙咧嘴又不敢反抗的窝囊表情,他才闭着眼睛,随着摇晃的节奏,偶尔发出一两声隐忍的闷哼。
容倾就觉得贺临一会蹭蹭他,过了一会又亲了亲他,烙饼似的翻过来掉过去地折腾,一个人弄出了两个人的动静。
贺临一个人忙碌,容倾就这么蜷着身体躺着,试图缓解身上的不适,为了尽力配合,以往他会极力控制因为难受而加重的呼吸,这一次他任由呼吸变得粗重,倒像是在卖力一般。
他之前几天都是在紧张的环境里,这会忽然放松了下来,待在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里,开始有点犯困。
到最后贺临终于估摸着戏演得差不多了,爬起来去冲了个澡。
他等着散去了满身的凉气才去端了一杯温水递给容倾,小声问他:“带药了吗?”
容倾指了指自己的外衣口袋,那药是宋医生给他新开的,强力止疼片,确实很管用,他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不舒服了。
贺临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拿给他吃了。
他一边盯着容倾喝水,一边问:“沈老板,还满意吗?”
容倾歇了一会,又吃了药,觉得好了一些:“勉勉强强。”
贺临凑上去,蹭了蹭他,讨好似的说:“我下次会更卖力的,再给我进步的机会吧。”
容倾抬了抬眼皮:“记住这次的教训,我不喜欢人迟到。”
晚上,两个人是在一张床上睡的,那张大床摸着软,承托力却很强,躺上去的舒适程度拉满。
极乐地的服务也是非常周到的,如果没有那些监控摄像头的话,这里住着还是挺舒服的。
特别是还有贺临在身边。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有人端来双份的餐点,过来敲门。
贺临穿好裤子打开房门,那些人就识趣地把各种的美食和饮料放在了外面的厅里。
黎尚这才起身,穿上了衣服,两人对坐着享用完一顿丰盛的午餐。
下楼时潘娜已经在前台处等着他们了,眼眉弯弯,对着满脸餍足的沈熙热情地喊了一声:“沈老板,早。”
沈熙看向他,脸上的笑容都比昨天的真诚了几分,春风得意地回她:“多谢款待,极乐地果然是名不虚传。”
潘娜笑着望向他身后的年轻人:“昨天忘了问了,你怎么称呼啊?”
那男人看向她的表情虽然没有昨天那么敌视,但还是对潘娜没什么好气,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潘娜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边的沈熙,在沈熙微微蹙起的眉头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我叫萧远。”
潘娜并没有在乎萧远的不礼貌,依旧客气地微微躬身:“那下次你们再一起来玩啊,提前和我打好招呼,我给你们留上房间,我们这里还有好多好玩的呢。”
寒暄过几句,直至沈熙走出了极乐地的门,潘娜脸上的笑容变化,目光也随之变得阴冷。
昨晚的那一幕被察信看到了,似是打消了一些顾虑,可是潘娜却几乎一夜没睡,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还是拿不准,这人是不是过去和他说过话的沈熙。
今天一早,她就想办法去四处打听,还是想要求证这件事。
等他确定那两人已经走远,潘娜拿出了手机,给察信打了个电话:“喂,他们离开了。”
对面的察信说了一些什么,潘娜再次道:“我还是不太放心,我想要再确认一次。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纰漏了。你也想要事情稳妥一点对吧?”她顿了顿,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察信,“我找到了一件沈熙之前出的货,已经在联系买过来了,我想让那件货来认认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