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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周序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众柱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伊黑小芭内都不例外,但当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那边的近卫时,却惊愕的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甘露寺似乎表现的一点也不震惊……?

    而且不只是她,就连那边的水柱也……啊,那家伙大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副表情的吧。

    “……!”的确早就“知道了”的甘露寺蜜璃表情平静的向自己的嘴里塞着橘子,然而,在感受到自己对面出现的凝滞的注视之后,她猛地惊醒,连忙后知后觉的表现出一副颇为“惊恐”的样子。

    ……太晚了吧。听到身边巨大动静的音柱,原本震惊的伸出去脖子的他也有些无奈的转头瞥了一眼。

    不过他也不例外,毕竟近卫是在甘露寺和富冈这两个人面前击杀上弦六的,既然如此,他们会知道对方的呼吸法是光之呼吸也不怎么样。

    但。他的双眼眨了眨,再度凝神时,眼底带着满满的好奇和在意。

    传闻中说,开发了无人能领会的光之呼吸的光柱,每每在用出自己的招式时,都会爆发出难以直视的璀璨阳光,据说那光芒让人看了就像面对太阳一样震撼。

    有了周序的从中阻碍,无惨并没有在继国缘一过世之后成功的杀尽所有鬼杀队的日之呼吸的继承人,但因为日之呼吸本身的难度和高要求,流传下来的继承者并没有多少。

    更何况日之呼吸再困难、再强悍,都比不上根本没有一个继承人的光之呼吸让人感慨。

    但现在……在过去前所未有的光之呼吸的继承人、居然就坐在他们面前?!

    被众人用看大熊猫一样的目光盯着,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周序早就有所预料,一边动作不停地拿起桌上吃了一半的橘子,一边毫不在意的任由众人随意看。

    当周序将第四瓣橘子放入口中的时候,伴随着他心底的倒计时结束,面前的不死川实弥率先没有忍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周序直言道:

    “你是怎么学会光之呼吸的?”

    听到风柱的话,原本一个个内心百感交集、因为过多疑惑和震惊没能从中挑出一个自己最在意的问题的众人立刻一震,一个个颇为关注的看向周序。

    “怎么学会的吗……”周序沉吟一声,抬起头来,表情无辜的没用上半秒钟就想到了借口:

    “因为我姓近卫。”

    “但鬼杀队近卫家的剑士并不少——”不死川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继续追问着,而早就想好对策的周序面不改色的抬手:

    “我是直系。”

    不死川一愣。

    众人默然,看着对方难以置信的重新坐回垫子上。

    他们缓缓将视线重新转移到风轻云淡的近卫身上。这个答案……

    还真是现实得让人难以反驳啊。

    其他的人沉默了,但周序能清晰的感知到坐在自己身侧的炎柱那迅速抬头、瞥了自己一眼后又低头的动作。

    “……”他微微汗颜,轻咳一声,对于自己造谣自己这种事没有任何负罪感,一边栽着身体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边自顾自的继续给自己刚刚的话圆设定:

    “你们也知道,光之呼吸对于鬼的杀伤力太大,鬼舞辻无惨这么多年一直迫切的想要杀死…光柱大人,所以嘛。”

    他反手指向自己:“我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当然要隐姓埋名,不但为了预防可能存在的报复,也要把光之呼吸的血脉继续流传下去啊。”

    众人微微正色,在提及这位一直以来都是鬼杀队的剑士们的偶像的“光柱大人”时,无论是否对周序有意见,此刻都一个个认真的坐直了聆听着。

    “……你说的没错。”这一次,不死川实弥勉强的点了点头,双手抱臂肯定了周序的话。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甘露寺咽下口中的食物,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所以近卫先生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没有成为柱的吗?”

    近卫·光柱本人·周序严肃的点了点头。

    众人一阵唏嘘。

    炎柱沉默不语。

    虽然杏寿郎已经努力在周序说瞎话的时候保持沉默、无动于衷了,但平时总是话很多、声音还很大很爽朗的人忽然变得这么安静,实际上反而会反常的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原本还沉浸在沉思中的宇髄天元微顿,好奇的抬眼看向周序身边仿佛隐身了一样的炼狱杏寿郎:

    “炼狱……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忽然被喊到的炼狱微微一震,猛地抬起头,表情严肃认真:

    “并没有!”

    “嘶。”坐在另一边的周序被这震声正面袭击了,他咧嘴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同时意识到不妙迅速扯开了话题:

    “话说回来,我离开之后对于灶门兄妹的处理是怎样的?”

    “灶门祢豆子并没有被风柱的稀血所吸引。”炎柱微微正色,不再撒谎之后他的表情十分自然,提起的话题也是众人在意的,他们下意识的陷入了回忆。

    回想起那时,将自己的小臂割出伤口之后,步步逼近祢豆子的不死川表情凶狠,甚至一度吓坏了炭治郎——但这幅举着手臂递到自己嘴边的画面,对于祢豆子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但不死川实弥又不是近卫先生,并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而且很讨厌。

    于是,比起之前面对周序时的扭头摇头,表情平静的灶门祢豆子非但没有表现的渴望或者晕头转向,虽然嘴上咬着竹筒,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嫌弃和讨厌来。

    这样的态度让原本屏息凝神、随时准备迎接灶门祢豆子的狂化的柱们一愣。

    “……?!”就连不死川实弥本人也愣住了。

    被用嫌弃的目光看着的他非但没有感到不快,反而大受震撼。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自己的血液让那些肮脏的鬼一个个趋之若鹜,被鬼嫌弃……

    还是第一次。

    就当他刚刚对祢豆子改观的时候,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骚乱,面前原本已经做好了反击自己准备的灶门炭治郎也脸色大变,指向了自己的身后。

    “?”不明所以的不死川实弥顺着炭治郎指向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的就是被炎柱和岩柱齐力薅着、已经丧失了知觉双眼变成了圈圈眼的近卫。

    结束了回忆的不死川实弥双手抱臂,无语的盯着周序:

    “你这家伙…既然很疲惫了就不要什么都瞎掺和啊。”

    “哎呀……近卫先生、大概也只是担心灶门兄妹的审判结果嘛。”甘露寺连忙小小声打着圆场,不死川冷哼一声,只是嘀咕了几声很弱,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不死川的吐槽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比起风柱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还是他居然会对其他人说出这种罕见的话更值得在意一点。

    但就是会有人当真——

    “……”坐在对面的义勇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不死川,动作引起旁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边的残渣的甘露寺注意。

    但当大惊失色的甘露寺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义勇已经正色开口了:

    “近卫老师并不是弱者。”

    “……哈?”

    “咳咳咳!”

    不死川微愣,那边笑嘻嘻的无视、目的只有转移大家注意力而已的周序被嘴里的橘子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睁大眼睛看向义勇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又因为现在的情况无法开口。

    因此,他只能睁大眼睛,用惊恐的目光眼睁睁看着义勇简短又有力道:

    “近卫老师杀死上弦六,从头到尾都只用了一招。”

    ——富冈义勇!!

    刚刚的努力都白费了,此时的周序也不着急了,而是生无可恋的咽下嗓子里的橘子,感受着众人再次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耳边同时响起不死川那家伙不敢置信的“哈?”的单音重复。

    “……一招?”就连伊黑小芭内都眨了眨眼,低声呢喃了一句,“从头、到尾?”

    他们虽然之前就在甘露寺那里听到过,“真正杀死上弦六的人”一刀就斩杀了上弦鬼,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从头到尾都只用了一招。

    这两个说法看似雷同,但实际上本质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还可以说是在最后只用了一刀,但后者可就是绝对的凌驾与碾压的意思了。

    能对十二鬼月碾压,就算是下弦鬼也是相当值得在意的了,更何况这还是数十年没有过席位变化的上弦鬼。

    这一次听到消息的众柱们没有再保持沉默,宇髄天元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周序:

    “这也是光之呼吸的威力?”

    事到如今,他终于按耐不住,即使知道这可能有些冒昧,但还是难以抑制的盯着苦笑着的周序:

    “近卫……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传说中的光之呼吸。”

    “……”木着脸的周序迎着众人虽然沉默、但一个个显然带着相同念头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橘子缓缓放进嘴里。

    在众人的注视下咀嚼、咽进去之后,他表情怪异的环视四周,语气悠悠:

    “你们……”

    “真的要看?”

    *

    片刻后,从原本的房间内走出来的众人站在檐下,眼看着周序从屋内慢吞吞的走出来,站在房门口打量了一下屋外灿烂温和的阳光,若有所思的嘀咕了几声。

    然后,他转身拿起放在旁边的日轮刀,踩着木屐大步走了出去,稳稳站在庭院中央。

    瞥了一眼排排站的众柱,周序打量了一圈,最终指了指那边的宇髄天元,在后者惊讶的反手指向自己的举动下,点了点头。

    宇髄的表情在惊讶之后,稍稍有些兴奋,并没有感到不快,反而相当积极的走出檐下,快步来到周序的面前站立。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用平静的声音道:

    “接下来,用你最厉害的杀招冲我攻击。”

    半分看不出是打算利用对方积攒自己狗符咒激发时产生的魔力波动,周序在众人微愣的视线下,自然的站在阳光之下,说出这样听起来似乎狂妄至极的话。

    “……你认真的吗。”就连宇髄天元都有些无语,虽然他是想见识一下华丽的光之呼吸,但不代表他想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在他惊讶的视线内,他看到那个即使站在阳光之下,周身仍然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金光的青年面不改色的歪头看向自己:

    “当然。”

    “所谓光之呼吸。”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里,对方甚至没有完全拔出日轮刀,只是将右手搭在上面,身形随意的用左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头顶的阳光:

    “只要在阳光之下。”

    “我就是无敌的。”

    第142章

    良久后,手随意的提着未出鞘的日轮刀放在自己肩膀上,蹲在庭院中央的周序看着面前除了没动手的义勇、甘露寺和炼狱之外都有些气喘的众柱。

    其中尤其以不死川实弥最夸张,站在最前方、微微喘息着的同时,头顶的汗珠顺着侧脸滑下,但依旧不甘心的看着周序。

    就在刚刚,在周序说完那番相当莫名的话之后,宇髄天元眼角的肌肉因为用力微微抽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之后毫不犹豫的按照周序要求的那样发动杀招。

    但结果显而易见——对方甚至连日轮刀都没有拔出来。

    在宇髄天元之后是跃跃欲试的不死川实弥,虽然伊黑小芭内本来并不感兴趣的,但在甘露寺蜜璃站在他身侧双手合十惊呼了几声之后,鬼使神差的,他也上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画面。

    宇髄天元和不死川一样是连续进行了许多轮的人,但是比如对方愈战愈勇的样子,明白不管是不是如近卫刚刚说的那样“阳光下不败”,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无法试探出光之呼吸具体的招式来的。

    ——毕竟近卫这家伙直到现在都还没拔刀。

    早早想明白对方根本没打算展示光之呼吸,宇髄天元也自然的走到了一侧,站到一直旁观着的炎柱身边,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嘿,炼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被搭话的炼狱目光一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序。

    他并不擅长撒谎,而且近卫先生似乎总是在自己呼喊他时表情有些不满,好像比起父亲,我很容易会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事……

    当然注意到了炼狱的视线变化,宇髄好奇的挑了挑眉:“嗯?你这么怕近卫啊?”

    “不是怕。”炼狱轻而易举的被重新唤回了注意力,下意识的认真纠正:

    “是尊敬。”

    “——尊敬?”

    宇髄惊讶的睁了睁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维敏捷的他呢喃道:

    “话说回来,光之呼吸似乎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啊……?”

    他再次看向场地中央,狐疑的眨眨眼:“难道,近卫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个年龄?”

    炼狱:!!!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回答,但又好像什么都回答了。

    微微有些汗颜,宇髄天元瞥了浑身绷直的像雕像一样的炼狱,又同情的看了一眼庭院中央好笑的蹲在那里看着面前三人的近卫。

    嗯……近卫,不管怎么说,让炼狱这家伙保守秘密,都有些过于冒险了吧。

    不过看着对方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宇髄天元实在是猜不到对方的实际年龄究竟是多少,大概差也不会差太多吧。

    “百岁老人”周序调侃了几句,将不死川激的火冒三丈后,他果断起身躲避,没有继续和他们展示自己狗符咒能力的打算,灵活的躲到了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义勇身后。

    “你这家伙……给我出来!”

    不死川提着日轮刀赶过来,咬牙切齿的对着躲在后方的周序大声喊着。

    “……”义勇一动不动,先是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表情恶劣的近卫老师,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死川实弥对视。

    对上水柱这张让人火大的冷漠表情,不死川实弥表情微僵,最后还是嫌弃的甩甩手离开了。

    “喔哦,这就走了吗。”不死川转身离开的后一秒,弯着腰躲在义勇身后的周序就探出头来,惊奇的看着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的风柱。

    还真是好用。

    眼看着近卫老师从自己身后走出来,嘴里振振有词的样子,义勇眉头微微皱起,年轻的面庞老气横秋的专注看着他的背影,沉声呼唤:

    “近卫老师。”

    “嗯?”

    完全没有刚刚心底腹诽“义勇真好用”的心虚感,周序自然的转过头来,好奇的看向不知为何表情严肃的义勇——啊,话说他貌似从小就一直表情严肃着呢。

    “关于灶……”

    “哦呀,终于结束了吗?”

    就当态度端正的义勇即将沉声说话时,后方刚刚从炼狱“口中”套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的宇髄天元也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义勇表情一顿,一言不发的幽幽看向打断了自己想和近卫老师深入交流的对方。

    感应到来自水柱的阴暗目光的宇髄天元一愣,不明所以。

    就像炼狱之前评价的那样,义勇的声音太小了,又没有起伏,因此宇髄天元并没有听见。

    更何况在之前富冈义勇留给宇髄天元这个崇尚华丽和热烈的音柱的印象,就一直是阴暗和幽深的。

    因此,被义勇以这样幽幽的目光盯着,宇髄天元也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表情无奈的盯着周序,自然的吐槽着:

    “你这家伙,其实根本没打算给我们展示光之呼吸吧?”

    “嗯?”周序无辜的眨眨眼,自然的装傻着:“怎么了,我刚刚不是和你们交战了吗?”

    听到周序的回答,那边刚刚因为义勇的注视而退下的不死川实弥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立刻上前一步,没好气的看着周序:

    “交战?那算哪门子的交战!”

    “你这家伙根本连日轮刀都没有拔出来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向始终稳稳放在周序腰间的金色日轮刀。

    闻言的周序低头,右手搭上那带着金色纹路的刀柄,在二者相接触的一瞬间,金色刀柄上的印花纹路肉眼可见的闪烁了一下。

    “喏,其实是有在使用的。”

    在金光出现的一瞬间,周序坦然地承认着:“只不过比起其他更有攻击性的呼吸法,我大概率更擅长自保吧。”

    “诶——”

    这话一出,不等不死川实弥回答,反倒是一直站在旁边旁观的甘露寺蜜璃率先忍不住,她吃惊地下意识惊呼出来,倒不是对这件事产生疑惑。

    她只是困惑,近卫先生怎么能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胡言乱语的。

    在“地狱”的上弦六要哭了哦?

    此时花街中,变回了作为人类时白发美人的堕姬,现在可以被重新称呼为“梅”的女人站在拎着镰刀讨债的哥哥身边,明明表面身份是侍女,双手抱臂脸色倨傲的样子却没有分毫侍从的意思,也没有人产生异议。

    她的耳边回荡着因为赌博失去了所有家产的男人的求饶声,不耐烦的移开视线时,忽然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背对着她的妓夫太郎微顿,无视被自己丑陋凶恶的外表吓得涕泪横流、晕死过去的男人,自然的转过头看着美貌的妹妹。

    妹妹的美貌让他骄傲,也仿佛能让他忘却自己天生残破的外表带来的痛苦与伤害。

    面无表情的妓夫太郎收起手里的镰刀,自然的走到无视自己的梅的身后,默不作声的将对方肩膀上搭着的羽织外套紧了紧,沙哑的声音宛如老者:

    “快要天亮了,该回去了。”

    梅没有搭理妓夫太郎的话,两个人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她只是望着天边渐渐出现的黎明,没有了吃人的欲望之后,恶鬼也变得普通了不少——再加之为了不想让光柱大人失望不会肆意杀人,兄妹俩的眼神并不锋利,但那深处充满着对游郭的黑暗习以为常的麻木。

    原本就有心事的梅不耐烦的躲开了妓夫太郎的关怀,语气带着怨怼:

    “天天待在游郭有什么用!都怪你,要是你再强一点,我们就可以帮到……大人了。”

    虽然语意不详,但他们都知道,这里的“大人”绝对不是鬼舞辻无惨。

    旁边的妓夫太郎被妹妹如此尖酸刻薄的指责,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宇间稍稍有些不耐烦,像是被这样说的心烦意乱,又像是抱有和梅一样的心思。

    “……吵什么。”他沙哑的声音语气幽幽,微微抬起头,看向那抹渐渐出现黎明的白色的天际,在身侧人疑惑的注视下声音低沉:

    “……总有机会的。”

    “什么?”梅没有听清妓夫太郎的低语,亦或者是听到了并不理解,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不明所以的追问了一声。

    妓夫太郎没有回答她,只是熟练的单手抱起身边的妹妹,在太阳即将出现之前,重新隐于黑暗。

    *

    经过了之前的众柱“团建”,周序和其他柱之间的关系更加熟悉了几分,但其中也出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插曲”:

    “你说……金光?”

    听到宇髄天元的话,周序神色莫名的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中随意提着的日轮刀。

    刀柄上带着斑驳的金色花纹、像是云朵一样的纹路,与上面宛如太阳一般的金色更加相得益彰。在纹路中央的孔洞中,悬挂着一个颇有特色的发带一样的事物,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经久不腐,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上面刻印着的[近卫]二字。

    除了外形比较独特华丽之外,这日轮刀上面的确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淡淡金光。

    但……这不是呼吸法的原因啊。

    周序有些怪异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知道,这是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狗符咒力量外泄的原因。

    更何况,现在的他一直站在太阳底下呢。

    也就是说——现在的狗符咒一直处于发动状态,不会发光反而奇怪了。

    然而,面对着音柱在意的询问,周序只能轻咳一声,正打算表现得无能为力的时候,他身后的风柱忽然不耐烦的凑了过来:

    “这还用说吗,这样诡异的现象,当然也是那传说中的‘光之呼吸’的杰作了。”

    周序从没觉得嘴臭暴躁的不死川实弥这么顺眼过。

    因为对方说出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所以他笑眯眯的看着后者这么凑过来,身体微微半蹲,手自然的去触碰周序手里的日轮刀。

    即使那么说,不死川实弥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只不过和音柱在意的“华丽”不同,他在意的只有那形式诡谲且强悍的恐怖的光之呼吸而已。

    因此,他略微带着试探的用手去触碰周序手里的日轮刀,周序也不为所动的任由对方动作。

    耳边还响起半蹲在那里的不死川实弥吐槽的声音:

    “之前在蝶屋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上面的光了,嘁…原本还以为是你这臭屁的家伙在日轮刀上面用了什么恶心的东——唔呃?!”

    然而,就当不死川实弥的手刚刚触碰到周序腰间的日轮刀,并想将它拔出来时,周序原本随意的表情陡然一凝。

    刹那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百年前离家时、站在家门口的画面——

    【被拒之门外的周序表情忿忿,随手抽出怀里的日轮刀,瞪着眼睛看着刀刃与刀柄连接处刻着的“周序”气急败坏。】

    ……糟了!

    “近卫”被多少人知道都无所谓,大名鼎鼎的光柱——“近卫周序”可就不一样了!!

    第143章

    上一秒还任由不死川实弥动作的周序,下一秒忽然一震,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手也有些慌张的一把按住即将拔出自己腰间日轮刀的不死川实弥的手!

    “……嗯?”

    半蹲着的不死川实弥再次被那力气大的就像被强化过的恶鬼一样的周序按住,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向他。

    然而,当不死川实弥抬头、旁边的宇髄天元双手抱臂看戏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汇聚时,二人的表情陡然一变——

    作为鬼杀队中流砥柱的他们,竟然破天荒的不约而同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这、这是?!”

    靠的最近的不死川实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不敢置信。

    在周序刚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顶着个“?”的时候,他身后的宇髄天元一个箭步冲上来,手迅猛的朝着周序右手的方向伸过去——!

    周序大惊,立刻就要将日轮刀丢到左手里躲避对方的突然袭击,然而,在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朝着自己日轮刀下手的音柱,居然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下一刻,周序宽大的袖袍自然而然的滑落,露出里面带着鲜明肌肉线条的小臂来:

    【匀称的右臂上,大片金色的诡异花纹交织在一起,似乎隐约形成了一个看不清楚的图画,金色纹路错综复杂,隐隐散发着深邃的光,带着和日轮刀上柔和金光不同的深色。】

    在这样的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庭院内霎时间一片死寂。

    唯有处于状况之外的周序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呃。”按耐不住开了口,他困惑的用提着日轮刀的左手在仿佛被石化了的众人面前摆了摆:“有什么问题……”

    不死川实弥:“你开了斑纹?!”

    周序:“……”

    什么、纹?

    是类似于老人斑什么的吗??

    *

    良久后,被几人七嘴八舌的惊呼声多多少少侧面解释了一通,盘腿坐在旁边摇椅上的周序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这所谓的“斑纹”到底是什么东西。

    简要来说,就是一种外表类似于变成了鬼之后会产生的纹路,由透支自己的寿命来提升力量,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能力。

    当然,也是有副作用的——比如说觉醒了斑纹的剑士活不过25岁,除了天生具有斑纹的继国缘一。

    “那的确是斑纹没错吧?!”不死川实弥仍然有些难以置信的面对着宇髄天元低声道。

    宇髄天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情冷静了下来,但声音中仍然有些颤抖:

    “但近卫绝对不可能只有25岁不是吗。”

    “都说了是光之呼吸的继承者,所以能靠阳光来续命才对吧!”

    “嘶,真是厉害的能力……”

    “……”望着面前激烈议论着的不死川实弥和宇髄天元,坐在这边的周序插不上话,有些莫名的挠了挠头。

    这只是狗符咒而已。

    因为变成鬼后每天24小时里有12个小时都在被激活着,所以范围不断扩张,其实现在已经蔓延到右侧的大半个身体上了。

    好消息是没有波及到周序的脸,坏消息是他右眼里的“犬”字越来越活泼了。

    每每在周序思考的时候它总会不由自主的放大收缩,虽然现在还没有被人提及过这方面的话题,但一直让周序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道旁人都把周序右眼中的异样当做不能随便提及的隐秘——就像鬼杀队里不少外表异于常人、童年时期被欺凌和讨厌排挤的人一样,周序曾经在心中想过无数种对于自己眼睛异常的借口,但都没有派上用场过。

    说到因为眼睛上的异常所以被特殊对待,那边天生就是异色瞳的蛇柱伊黑小芭内深有体会。

    因此,在为周序身上的斑纹震惊之后,想到对方身上因为光之呼吸而屡屡出现的奇观,他只是稍稍震惊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看向身边和风柱以及音柱相比虽然略有惊讶,但此刻对比的十分冷静的甘露寺和……富冈义勇,早就知道近卫身份的炎柱不在考虑范围内。

    实际上对于蛇柱来说,值得在意的也的确只有甘露寺蜜璃一个人而已。

    “嗯?哦……”

    忽然被问及的甘露寺微愣,沉吟一声,微微抬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因为近卫先生从一开始就很厉害……而且我的祖先中,其实有一位和光柱大人相识。”甘露寺笑了笑,“我从小就听过不少家里流传下来的有关光柱大人的传闻呢。”

    蛇柱微愣,没想到甘露寺的家族和光柱还有这份渊源,颇为专注的看着她:

    “我……愿意听你说。”

    恋柱稍稍惊讶的看了一眼蛇柱,随后笑的愈发灿烂:“太好了——其实我刚进鬼杀队之后就一直想和别人聊关于光柱大人的传闻,但除了炼狱大人没人愿意听我说……”

    旁边被唤到名字的炼狱微微侧头,轻轻颔首:

    “光柱阁下的事,我的确很关心。”

    周序:咳咳。

    但在下一刻,炼狱就在伊黑小芭内微微有些惊讶的视线中认真道:

    “但是因为甘露寺口中的光柱阁下和大家眼中伟岸的前辈的形象不符,所以大家都认为甘露寺是在胡言乱语。”

    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刚刚想要露出窃喜表情的周序:……

    “我没有撒谎啦。”甘露寺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这都是先祖大人留下来的册子中记录的呀。”

    她在伊黑小芭内变得迟滞的注视下,认真的板着手指,如数家珍:

    “先祖说了,光柱总是想和继国缘一先生见面,但是一直被甩在后面,经常会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发脾气。”

    周序:……

    “还有,光柱大人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比喻,哦对了,他很喜欢樱饼!”

    在甘露寺欢喜的声音中,周序默默的抱臂背过身去。

    不忍直视。

    然而身体能背过去,但不堵住耳朵是没用的,因此——

    “还有还有!光柱大人其实是个十分孩子气的人,他很喜欢逗村子里的小孩,还喜欢发出十分坏心眼的大笑!”

    “除此之外,光柱大人总喜欢和小孩子们一起在村子里玩游戏,总是能和小孩子们打成一片。”

    “但是他貌似总是喜欢抢小孩子的零食,虽然会用村子里没见过的很厉害的零食交换,但还是很坏很坏的哦!”

    ……

    够了。

    耳朵已经渐渐有些发烧的周序双眼睁开,咬牙切齿的一把将旁边的日轮刀提起,忿忿的就要从摇椅上跳下来离开这个让他羞耻无比的地方。

    然而下一刻,他耳边甘露寺的声音渐渐变得轻快起来:

    “但是呢,其实大家都很期待光柱大人的到来。”

    在周序微愣的侧头注视下,站在蛇柱和炎柱面前的甘露寺笑容灿烂,伸出一根手指来,认真道:

    “他会带很多城镇里的贵族孩子才见过的玩具和食物来哄大家开心;他会注意到每一个孩子的心情和想法、即使是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腼腆的小孩子;他会每次到达之后询问大家的近况,在听闻附近有鬼出没后,即使再忙碌着急追赶缘一大人,也会留下来守护村子。”

    “所以啊。”

    笑吟吟的甘露寺放下手,将双手放在身后,弯成月牙状的双眼睁开,有些感慨道:

    “拯救了先祖大人、拯救了那个村子的光柱…不,近卫周序阁下。”

    “其实和大家所传的冷情和疏离不同。”

    背对着一动不动、耳根却比刚刚还红的周序,甘露寺微微前倾,忍不住笑着道:

    “——其实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哦。”

    ……

    哎呀。

    这可真是。

    一向没心没肺惯了的周序背对着身后交谈的几人,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炼狱那家伙含笑看向自己的视线,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佯装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半分看不出刚刚有打算逃离现场的念头。

    “好了好了,现在是聊什么光柱的时候吗。”

    周序随意的走过来,单手放在腰上。

    原本只是不自在的扯开话题的一句话,没想到话音刚落,不只是刚刚还含笑的甘露寺,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伊黑小芭内都微顿,表情不赞同的看着自己。

    旁边的炼狱轻咳一声:

    “…近卫,要尊重你的长辈啊。”

    周序:……彳亍。

    “好、好,光柱…大人应该也不希望我们在背后聊他曾经的那些事。”周序面不改色,用提着日轮刀的右手示意了一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仿佛隐身了一样的义勇:

    “我记得你刚刚有话对我说吧,义勇。”

    “……嗯。”

    被唤到的义勇微微一顿,表情出现了一个像素点的变化。

    但在正巧听到动静看过来的音柱眼中,他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个性格阴暗的水柱似乎身边的紫藤花瓣更多了一点?

    话说近卫这家伙的家里紫藤花还真是多啊。

    比起心思细腻的已婚男人宇髄天元,旁边的不死川实弥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随意的和对方一起走到那边的几人身边,一同聆听富冈义勇说话。

    被几人注视着的义勇平静开口:“我要说的,是关于灶门兄妹的事。”

    周序:——终于!

    终于有一个人进入正题了啊!总这样下去总感觉要变成茶话会了啊!

    周序内心的小人喜极而泣,面上只是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期待的看向站在面色复杂各异的几柱面前的义勇:

    “怎么样?”

    义勇面色自然的看向周序:

    “在你昏迷之后,灶门祢豆子并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性质,但还是对她的去留进行了投票,一种是以严格的态度关起来,另一种是当作同伴对待。”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转而看向身边的几人:

    “但,因为我、炎柱、恋柱、虫柱……”

    他又是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都投票后者——”

    “啊,那可真是糟糕了……”义勇说话慢吞吞的,因此没等他说完,周序就一脸懊恼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果那时候的他没有昏迷,应该可以阻止的。

    在他看来,柱有九位,既然投票祢豆子成为同伴的只有四位,那么一定是有五位都投了把她关起来的……

    “不。”

    嗯?

    周序一愣。

    他下意识的抬头,却看到在平静的义勇身后,神色各异的几柱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面无表情的不死川实弥。

    迎着周序疑惑的注视,义勇缓慢的眨了眨眼:

    “因为风柱没有表态,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就此决断。”

    “……”

    不死川实弥感受到周序瞬间惊讶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但就算他不承认,在看到灶门炭治郎挡在灶门祢豆子前咬牙的瞪着自己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回忆起了曾经挡在弟弟面前的自己。

    再说了。

    不死川实弥理直气壮的抬头,毫不犹豫的和周序面对面相视:

    “反正灶门祢豆子不会伤人是你说的,你这么笃定,她要是真的伤了人,我就先处理了她。”

    “再宰了你呗。”

    周序:……

    傲娇重在娇,你这只有暴躁。

    而且你这么快就忘了刚刚站在我面前险些累跪了的画面了?

    第144章

    其他人显然也和周序抱有相同的想法,无视了不死川的狠话,周序转而重新看向义勇:

    “既然如此,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将灶门炭治郎和灶门祢豆子…一同送到狭雾山的鳞泷师父那里。”

    义勇平稳的声音落下,周序却罕见的露出一抹怔愣的神色。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佩戴着面具的脸,周序迟疑了半秒钟,缓缓点了点头。

    的确,无论是按照实力还是别的什么,鳞泷左近次那里都是最好的去处。在灶门炭治郎出山之前,自己得思考出如何在不影响被自己变成鬼的人的前提下,宰了无惨。

    好像我的身边很擅长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呢。

    在柯南世界里周序还会抱怨一番,现在被狗符咒屡屡下“强制冷静”的buff,他竟然有些看开了。

    这边的周序在思考,那边的几人却是看着周序的侧脸,回忆起当时审判会议的实际场景:

    在周序因为过于“疲倦”昏迷之后,对于灶门兄妹的处理方式又产生了平票的结果,岩柱那一侧的柱,认为对于已经变成了鬼的灶门祢豆子继续存活只是折磨,另一边的炼狱等人又因为周序的缘故毫不迟疑的选择留下灶门兄妹。

    “……”产屋敷耀哉平静的看着眼前僵持住的画面,像是早有预料的等待一般,不久后,一只专门负责鬼杀队总部与各地联系的鎹鸦抵达。

    在众人疑惑专注的注视下,产屋敷耀哉打开手里的信件,平和的外表终于和缓,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他将信件中的内容大白,原来他在审判会议开始之前,就向远在狭雾山的上一任水柱鳞泷左近次送去了询问的信件。

    而在回信中,鳞泷左近次得知了事情的起末,明白是那个近卫家的小子救下来的人类变成了特殊的鬼,在思索之后,他简短干练的完成了回复。

    ——【“既然近卫做了担保,那么我愿意收下他们。”】

    义勇暂且不谈,其他的柱却是十分惊讶,就连炼狱杏寿郎也不例外。

    和其他刚刚与周序相识的人不同,他听说过周序阁下前往狭雾山与鳞泷先生一起教导剑士的事。

    但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周序阁下竟然能让对方如此信任。

    不愧是周序阁下!

    沉思着的周序一抬头,对上的就是炼狱那家伙闪闪发光的注视。

    ……?

    眼底的思考一扫而空,周序无语的看向从小时候开始就表现的格外“活泼开朗”的杏寿郎。

    就算是喜欢自说自话的胜次郎,只从外表看起来也是可靠冷硬的,和杏寿郎这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光明灿烂的人完全不同。

    摇了摇头,无视对方那总是会出现的、让自己颇为不解的注视,周序双手抱臂看向义勇,脸上的笑容恢复如初:

    “啊,既然这样那就太好了啊,毕竟是上任水柱大人……”

    “所以,你也要一起去吗?”义勇打断了周序那毫无诚意、是遁逃前夕的说辞,在身后几人微愣、周序僵住的视线里,看似冷淡实则好奇:

    “就像当初你教导我、锖兔和真菰一样……”

    “呜啊啊!”

    “——原来如此啊!”不死川实弥大惊,猛地冲上来指着妄想用奇怪的声音遮掩过去的周序:

    “怪不得水柱这家伙叫你‘近卫老师’!”

    “你这家伙原来没在蝶屋的时候是在做培育师吗?!”

    周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迎着除了炎柱和水柱之外几人震惊的目光,就这么光棍的站在原地,用比几人都要年轻帅气的面庞无辜的看向他们。

    这样的外表,实在是和培育师们一个个老练沉着成熟的外表搭不上边。

    而且让这样看上去十分不靠谱的家伙教导鬼杀队的下一代剑士……?

    他们下意识的将视线由周序身上转移,落到正是他教导出来的水柱义勇身上。

    “?”被众人注视着的义勇面无表情,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后,似乎思考出了什么,平静道:

    “我和灶门炭治郎不一样。”他在近卫老师手下会比我做的更好,至少能像锖兔和真菰他们那样。

    然而,义勇谦虚的话落在众人的耳边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他疑惑的抬头,对上的就是众人微微后仰的怪异表情。

    众人:——没错,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现在终于明白是谁教出来的了!!

    “喂,你们在演舞台剧吗。还有,我是不会再去教导炭治郎他们的了。”半月眼的周序打断了众人对义勇的感慨,说后半句话时看着义勇:

    “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有教导剑士的才能吧。”

    他颇有自知之明的摊了摊空着的左手:“你们三个当时是因为鳞泷先生已经教导许久、实际上已经可以出师了,我最多是帮你们加上了晨练,稍微提升了一点身体素质而已……”

    义勇的眉头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变化,但他的性格让他没有打断周序的自说自话。

    就当义勇打算等到周序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最后也只能憋出来一个“不是这样的”的时候,有更擅长这方面的人出手了——

    “还是那么喜欢过度谦虚啊?”

    一阵轻快明朗的女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义勇眉眼一轻,周序却是同时眼角一抽。

    和表情微变的二人一起,其他人也面带疑惑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众人转身的那一刻,刚刚出声的女声带着笑意的接上了自己的后半句呼唤:

    “——近卫老师?”

    在转身的视野中,门口处,两道身形高挑的青年剑士走了进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女剑士黑发蓝眸,笑容灿烂;她旁边的青年一头粉发,即使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也没能破坏他的温柔。

    走在欢快的真菰身边的锖兔笑着看向僵住的周序,轻轻呼唤着:

    “近卫老师。”

    “好久不见。”

    *

    **

    这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吧。

    周序自认自己目前是鬼杀队内生活最长的剑士,他也一直能感知到每一代产屋敷主公都若有若无的想要为自己和鬼杀队的剑士之间建立全新的羁绊,目的都是为了将自己留在队内。

    以往的周序都会滑溜溜的避开那些刻意,从过去直到现在还维持住的羁绊,也就只有炎柱这一脉。

    然而……这次是怎么回事?

    看着庭院内忙前忙后的两道身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椅子上、单手拄着石桌的周序表情怪异,欲言又止。

    眼看着那边的真菰三两下跳到墙上,帮自己调整那一直以来野蛮生长的紫藤花花藤、另一边的锖兔则是在下方为她递着工具打着下手,周序记不得他们给自己这十分潦草的院子干了多少活了。

    实际上,从那次众柱离开,二人留下之后,他们就一直没再闲下来。

    不禁周序的小院焕然一新了,他感觉自己原本“原始森林风格”的住所整个变成了“优雅古朴风格”。

    终于,看着大功告成后从墙上跳下来的真菰,坐在椅子上的周序忍无可忍的放下托腮的手:

    “你们两个这么闲吗?”

    “!有任务要交给我们?!”刚刚还在笑着欣赏自己和锖兔杰作的真菰脑袋上出现一个感叹号,十分惊喜的转过头来看向整天晒太阳的周序。

    “没啊。”

    真菰的感叹号肉眼可见的萎靡了,她身边的锖兔笑着说了什么,转而走向了这边的周序:

    “近卫老师,我们是不会走的。”

    他认真的站在周序面前:

    “虽然十分厚颜无耻,但我们想在您的手下历练。”

    “……主公的命令?”周序有气无力抬眼问道。

    锖兔轻轻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想法。”

    “练习水之呼吸去找义勇那家伙啊。”周序将手里的橘子当作骰子,在石桌上滚来滚去,抬眼看向那边听到动静小跑过来的真菰:

    “我想他是绝对不会拒绝你们的吧?”

    “义勇……他好像有点别扭。”真菰凑过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见到我们的时候,每次都在聊‘真正的水柱应该另有其人,他只是因为近卫老师的原因获得了斩杀上弦鬼的资历’这样奇怪的话。”

    周序面不改色,仍然满脸无语的看着他们:“所以?”

    “所以我们想让您帮忙,让义勇明白,他自身的强大,并不是依靠任何人而来。”锖兔上前一步,满脸诚恳的看向周序,猛地弯下腰来:

    “拜托了!”

    “……”看着面前低下头来的粉色发顶,周序抛橘子的动作一顿,骨碌碌在桌子上滚了一会儿,在小心翼翼抬头的真菰的注视下,嘴茫然的张着,一动不动。

    “近卫老师?”真菰小小声呼唤着。

    她诧异的看着忽然“复活”,在她和锖兔不解的注视下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随后“腾”的一下站起来的近卫老师。

    后者满脸开朗活泼的笑,就这么挽起羽织的袖子,露出那大片豪横的“斑纹”,双眼弯成月牙状,声音开朗:

    “哈哈,我回去休息啦。”

    “!近卫老师!”

    “——就这种事你们给我自己去和义勇那家伙说清楚啊!”

    ……

    “嘭!”

    将两个惹人生气的家伙赶出门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周序胸口的这口气才平息下来。

    他实在是不明白,日本人到底为什么要把这样简单的事情绕这么大一圈子。

    *

    次日,当打着哈欠的周序打开大门,抬腿就要出门的时候,他伸出去的腿猛然收回——

    在难以置信的视野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就那么杵在那里,两双眼睛一个闪亮一个温和的看着自己。

    “……你们疯了吗。”

    周序痛苦的抱着自己脑袋,发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哀嚎声:

    “这有什么可证明的?!我又不是参照物,你们想让义勇知道自己很强,和他打一架不就完事了吗?!”

    锖兔和真菰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直面周序:

    “义勇会认为我们两个在放水、故意让他。”

    周序:……

    我还真是无法反驳哈。

    *

    于是,当周序满脸无语的再次出现在炎柱庭院门口,和路过的其他剑士打招呼的时候,正巧走出来的炼狱一眼看见周序身后那两位新起之秀的优秀剑士,他微愣了一下,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灿烂无比,眼底闪闪发光:

    “近卫先生,您终于收继子——”

    “不是!我又不会水之呼吸!”

    “……”

    “还有!我不是柱!!”

    第145章

    从炎柱的办公室中走出来,周序大步前进,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则是意气风发的,衬托的周序这个看上去并不可靠的人都显得格外靠谱了。

    周序的手里拿着从炎柱那里拿回来的资料,虽然之前已经放弃了继续执着的寻找青色彼岸花,准备转而谋划一场大的,让自己成为鬼杀队的敌人,但归根结底,他还是需要先解决无惨这个祸患。

    之前自己一个人行动也算了,现在多了两个小尾巴,他反倒可以将杏寿郎搜集到的这些信息交到他们的手上来解决。

    他负责想办法用狗符咒对付无惨,锖兔和真菰则是被他派去寻找青色彼岸花。

    ——当然了,这些任务资料经过更改,表面上来看还是前往有恶鬼活动的区域进行搜查。

    周序给他们的任务是先去搜集资料,找到恶鬼的“具体位置”之后再回来联系自己一起过去,在此期间,要不遗余力的搜集各种异常的消息和情况。

    温柔可靠的锖兔和敏捷有活力的真菰没有丝毫怀疑,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前脚送走二人,后脚周序就出现在了无限城。

    自然的坐在无惨的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周序自在的动作就好像这是自己家一样。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摆放着那杯茶,只不过比起曾经精心烹制、热气腾腾的画面,此时只是一杯仅供摆设的凉茶。

    无惨的耐心就像这茶上的蒸汽——已经不多了。

    上次在灶门家的时候,周序的忽悠显然没有那么快就被对方相信,但也在无惨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疑影。

    当然,这种生死大事,他是不敢用自己来实验的。

    靠在沙发上的周序抬眼,看见微笑着的鬼舞辻无惨眉宇间难以隐藏的烦躁,多少猜出他最近的行动了。

    “试过了?”

    他佯装好奇的抬眼看向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下,随后失望的垂下眼眸:

    “没效果?”

    无惨:……

    面对着周序好奇又期待的问题,无惨沉默了几秒钟,原本维持着虚伪假笑的脸上终于变得面无表情、脸色也有些发黑。

    不是没效果,甚至恰恰相反——每个都很有效果。

    按照他对周序那天那番话的理解,对方声称自己永生的力量来自太阳,又产生了生与死之间界线的猜测,无惨没有任何犹豫的召集了一众自己曾经随手创造出来的杂鱼鬼,一一实验。

    每个都没有任何意外的灰飞烟灭了。

    如果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被自己亲手变成鬼的周序日日站在阳光之下、甚至阳光越充沛、他的力量越强大的话,鬼舞辻无惨真的要认为近卫周序是在耍自己。

    当然,现在也不会完全放心。

    于是,面对着周序那仿佛发自内心的好奇注视,无惨眯了眯眼睛,二人相处了这几百年,都已经无比了解彼此,他也懒得继续在周序面前日日伪装:

    “近卫先生。”

    “你不会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无惨幽幽的声音落地,周序没有丝毫破绽的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而是上上下下的看了无惨几圈,随后从鼻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摸着下巴、看向别处思考了起来。

    “……”望着没有丝毫解释的周序,无惨沉默了几秒钟,眼底的怀疑却是消散了几分。

    如果周序真的和自己义正言辞的解释,那么按照无惨对他的了解,对方才是真的心虚了。

    现在这幅熟悉的看似温和、实际上傲慢的不理人的样子,才证明对方是认真的。

    想及此处,无惨将支撑在桌上的双手收回,缓缓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陪着周序“一起思考”。

    良久后,他血红色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脸没有移动,眼球却是缓缓看向了那边沙发上的鬼剑士:

    “……需要实验的话,我可以提供材料。”

    或许是自己实验的方式不对?虽然对近卫周序这个人还是不放心,但最近需要盯着的事情并不多,可以稍微分些心思在这上面。

    回忆起之前童磨向自己的汇报:

    那发生在前不久,于周序讨伐十二鬼月上弦六的行动中,对方将鬼杀队的剑士耍的团团转,甚至让他们误以为上弦六真的被杀死,而自己无需做任何变动,那些剑士还以为暗处活动的妓夫太郎是新上任的上弦六的事,无惨缓缓眯了眯眼睛。

    童磨的监视和汇报百年来都是这样的,毫无问题。

    但这么久都一直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多疑到甚至恐惧那些被自己控制着生杀大权的低等的鬼会联合在一起反抗自己,以至于必须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创造的每一个鬼,鬼舞辻无惨是不可能全心全意的信任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的。

    无论是周序所拥有的没有弱点的永生、还是当初被对方胁迫着亲手切断的视觉监视,都让鬼舞辻无惨一直耿耿于怀。

    ……说起来,因为不想被太多鬼知道,所以这几百年来负责监视近卫周序的一直都只是童磨……不过也有点太久了啊。

    他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刚刚大片的思考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再度转头时,无惨的嘴角扬起一抹虚伪的假笑:

    “近卫先生的实验和猜想,我都会全力支持的。”

    “在鬼杀队停留了这么久,您也应该无聊了吧?”

    就像鬼舞辻无惨时时刻刻都需要将所有鬼的行动收入眼帘一样,他对周序的一举一动也无比警觉。

    既然打算换掉童磨、又不想再多出现一个“童磨”,那么解决方法显而易见——

    在周序颇为讶然且感兴趣的侧头注视下,无惨脸上的担忧和期待真挚又诚恳:

    “不如离开鬼杀队,‘回到’无限城来吧。”

    他在周序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中,面不改色的弯了弯眼睛:

    “与和你刚认识时一样,我还抱有同样的念头,你既然是鬼,那么继续留在鬼杀队——”

    “未免太危险了。”

    他坐回办公桌前,仿佛看不见周序脸上笑容中的嘲讽,自顾自的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含笑道:

    “对于你来说,那些都是敌人的剑士不值得信任。”

    “我们……才是你的同类啊。”

    “近卫先生。”

    *

    “同类?”

    从门口走进来的童磨听到屋内正在叠橘子宝塔的周序的话,关门的动作都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恢复自然,但转身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急切:

    “你也这么想吗?”

    “——开什么玩笑。”

    专心致志的站在桌前,身体微微弯着的周序没有抬头,专注又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橘子放在三角形高塔的顶端,嘴里自然的怼着走进来的童磨:

    “我们不是早就达成过一致了吗。”

    关于早年童磨和周序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异端”的分类,两个人似乎都十分满意。

    听到周序的回答,原本兴致盎然的童磨意义不明的哼笑一声,并没有评价,而是随意的走了进来,手自然的去拿周序橘子宝塔——旁边的橘子。

    他可没胆子去碰这个灾星的杰作。

    虽然死不了,但也能被各种不但无聊而且难缠的手段折磨一番,比起自己,鬼舞辻无惨显然更愿意帮着周序教训自己。

    早就学乖了的童磨抛了抛手里的橘子,自然的继续向周序讲着游郭兄妹最近的动向。

    他和周序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当童磨说着说着,话题忽然轻飘飘的转变时,就证明无惨在看,其他时候都是安全的。

    “……所以,恐怕要不了多久,鬼杀队就又要派剑士去游郭讨伐‘新的’上弦六咯~”

    说完兄妹俩最近的“丰功伟绩”,童磨笑着一把握住在半空中的橘子,侧头凑到始终没有看向自己的周序的视野范围内,七彩的双眼睁的大大的:

    “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你的血?”

    视野被童磨那张脸占据,周序的动作一顿,微微直起身体来,双眼完成了月牙状,语气却毫不客气:

    “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可信度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游郭现在都不会出现鬼兄妹。”

    听到周序的嘲讽,童磨眨了眨眼,含笑道:

    “我可没办法看着无助崩溃的兄长眼睁睁看着妹妹去死。”

    没有直说,但意思大概是,就算当初没有使用周序的血,他也会用自己的血把游郭兄妹变成鬼的。

    想到自己的血能让鬼最起码不需要吃人,周序默了默,无语的推开凑过来的童磨。

    ——那还是我的血更好一点。

    赶紧杀了无惨吧,顺便把童磨这个早该死八百回的混账扔进地狱。

    被狗符咒弄得始终面无表情的周序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将手里的最后一枚橘子搭向橘子宝塔的顶端——

    “近卫老师!!”

    忽然,两道重合的呼喊声响起,伴随一起的,是快速敲门后立刻推门而入的两道身影——

    周序身侧的人影陡然消失,只剩下半空中几枚闪烁着的冰晶。

    但当冲进来的真菰和表情严肃的锖兔刚刚喊出“我们回来了,发现了特殊情况”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到了嘴边的话猛然间哽住,二人微僵,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近卫老师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抬起的右手捏着一个橘子。

    在他的面前,数十个橘子正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真菰&锖兔:“……”

    一动不动宛如石化了的周序右手紧握着橘子,忽然“噗呲”一声被用力捏碎。

    “!!!”

    看着那淅淅沥沥从握成拳的手里滴落的橘子汁,两个年轻的剑士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他们看着整个右手都充满着橘黄色的橘子汁的老师笑眯眯的转过头来看向他们,仿佛一切正常的微笑道:

    “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吗?”

    盯着这副模样的近卫老师,恍惚间,门口的二人赶紧自己听到的似乎是:

    【“最好发生了什么大事。”】

    否则,可能就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第146章

    “发生了伤人的恶鬼忽然集体消失的事?”

    变回了正常表情的周序一边擦着手里的汁水,一边略带疑惑的看向老老实实站在自己面前的真菰和锖兔。

    “是的。”锖兔正色回答,一丝不苟道:

    “不只是您给我们的那些地点,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鬼杀队的其他同伴,他们似乎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没有任何征兆,那些前不久还伤人的恶鬼就像一瞬间集体人间蒸发了一样。”

    看来是无惨又在“实验”,又或者是在主动的给自己寻找“实验材料”?

    周序表情不变的思考着,面上却是自然地将擦手的帕子丢回架子上:

    “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这很奇怪啊!”忍不住上前一步,真菰脸上带着警惕和不解:

    “存在鬼们正聚集在一起、谋划着什么不好的恶性事件的可能性吧!”

    原来在担心这个呢。

    周序眉眼稍稍缓和,微微侧头,虽然如果有检测仪器还是能检测出他的心情毫无波澜,但虽然情绪被狗符咒裹挟、他的身体还是“鲜活”着的。

    目光温和的看向身后的两个人,他在二人同时担忧起来的视线中微微颔首:

    “……唔,确实有这个可能。”

    这次锖兔的表情也忍不住有些急切,微微上前半步:“那我们是不是该立刻去调……”

    “——是该立刻禀报主公。”周序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好像真的认为二人是这么想的一样。

    锖兔一怔,嘴动了动,似乎在思考近卫老师话中的意思,旁边的真菰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近卫老师,我们难道不是应该赶快去调查吗?”

    “你们,普通成员。”周序指了指二人,又反手指了指自己:

    “我也是普通成员。”

    “遇到这种集体性的大事,谁教你们的擅自行动?”

    一边说着,周序一边走近,用擦干净的手屈指在二人的额头上一人轻敲了一下。

    真菰下意识的捂住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的额头,茫然的眨了眨眼,像是被敲得冷静下来了一般,恍然大悟:“喔……”

    不过虽然二人明白了周序的意思,依旧用那副欲言又止的视线看着他。

    显而易见,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

    【如果是近卫老师的话,是不是柱又有什么关系呢。】

    倒不如说明明近卫老师这么强,却不是柱,才是最让人不解的情况吧?

    ——周序继承了光之呼吸的信息并没有传开,仍然只是在九柱之间流传,甚至无需产屋敷耀哉特意嘱咐,他们稍加思索就明白近卫隐姓埋名的“真实原因”,一个个心照不宣的保守秘密。

    但前不久斩杀上弦六的行动中有近卫、甚至他似乎还是主要成员的事,还是流传开来,大家都自然的产生了疑惑。

    听到了真菰的疑问,周序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你是说,最近鬼杀队关于我产生了许多讨论?”

    “嗯!”真菰用力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重新染上笑容:

    “不过我们都替近卫老师解释过了哦。”

    “……你们怎么解释的。”

    看着眼前的二人,联想起这些剑士明明都很善良正义、但有时候就是性格有些难搞的事,周序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略微有些不安的追问了一句。

    真菰笑容灿烂,她旁边的锖兔也笑了笑:

    “——因为近卫老师是培育师啊。”

    在周序一点点石化的注视下,锖兔毫无所察的含笑道:

    “不只是义勇。似乎从炎柱大人的队伍里也传出炼狱大人曾经也被您教导过的传闻,甚至因为您曾经在蝶屋停留过的事,虫柱大人在被问及时也默认了,已经退任的花柱大人也声称您帮过她很多忙。”

    “足足参与了三位柱的培育……”

    “咚。”

    “!近卫老师?!!”

    *

    望着面前有些忿忿的坐着的近卫周序,产屋敷耀哉和身边的妻子天音对视了一眼,均看出了彼此温柔外表下眼中难以隐藏的笑意。

    “近卫阁下感到有压力了吗?”他温声问道。

    “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吧!”周序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产屋敷耀哉温声询问是否需要他介入帮忙时,他无奈的摆了摆手:

    “不用。”

    “——我是来告别的。”

    “……”

    看着眼前温和笑着的夫妻二人笑容瞬间消失的忧虑表情,周序有些哭笑不得的摆摆手:

    “别担心,没有发生什么。”

    “还是老样子,出去几天。”

    产屋敷耀哉因为刚刚那句话微微起了涟漪的眼眸缓缓平息下来。

    然而,他清楚的记得,之前在自己父亲就任当主的时候,近卫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但他口中的“几天”,最后却变成了“几年”。

    不过。这样才是近卫先生啊。

    倒不如说,能长久的留在鬼杀队一动不动,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宛如定海神针一般留在这里,产屋敷耀哉反而会担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因此,面对着周序的辞行,产屋敷耀哉只是稍稍沉默了几秒钟,很快便恢复了笑容,表情温和的看着他:

    “我明白了,请保重,近卫先生。”

    说着,他微微低头,郑重其事的态度让深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周序表情略微有些复杂,但还是含笑摆了摆手:

    “别这么担心……”

    “——我准备让辉利哉继承我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多多教导他,在他出现错误决策的时候……”

    “别突然开始交代后事啊!”哭笑不得的周序连忙抬手,对于一言不合开始讲之后的事的产屋敷耀哉颇为无奈:

    “你这样反而让我不好意思轻易离开了啊,你的身体最近很不舒服吗?”

    “并没有。”他温声回答,面带感激,“倒不如说多亏了近卫先生,我的状态很好。”

    “但,我不想给近卫先生造成负担。”

    产屋敷耀哉在周序一点点放下手,表情变得有些晦暗不明的注视下,温和的脸上没有丝毫虚伪:

    “您不必在意我的情况,我不想让鬼杀队成为您行动的累赘。”

    “……”周序哑然,有些惊讶的看着表情认真的产屋敷耀哉。

    真奇怪,对方明明因为认真严肃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面对着他,就是远比面对着满脸笑盈盈的鬼舞辻无惨要让人舒心的多。

    ……

    当然会舒心。

    毕竟一个人是敌人。

    一个是即使自己已经失去了情感,还是会本能的站在同侧的守护者。

    另一个世界的研究所大家和老爹快马加鞭的寻找着解决方法,就是为了防止周序被狗符咒反噬,将原本准备达成的脱离狗符咒影响转变成彻底的融合。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无需他们干涉,即使整个人已经被狗符咒从头到脚渗透了个彻底,只要周序还在鬼杀队之中,他就永远不会丧失那份刚刚学会的“人类情感”。

    望着坚定的看着自己的产屋敷耀哉,面无表情的周序定定的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

    终于,他的表情恢复了生机,眼睛轻轻垂下,声音一如既往:

    “真是的。”

    “时至今日,还有人觉得我很可靠吗。”

    “您是鬼杀队的光柱。”产屋敷耀哉平和的回答着,表情恢复了温柔的神态,语气却是难得的多了几分定意:

    “如果连自己的剑士都不信任的话,那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公。”

    在周序愕然的抬头的视线中,他微微停顿了半秒钟,随后用几近于气音的声音低声道:

    “……相信光柱,这是产屋敷家一直以来奉行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周序面前表现出丝毫慌乱的产屋敷耀哉目光罕见的游移了几分,快速的低下头:

    “这句话本该不能让您知道的。”

    “……这是你父亲教你的?”周序僵硬了几秒钟,随后讷讷的追问了一句。

    产屋敷耀哉低垂着眼睛,像是在用小声消除自己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的罪恶感:

    “这是产屋敷家的家训之一,重点就在于不能告知您,让您受困于队里。”

    周序:“……”

    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气音又闭上,最终在夫妻二人同样澄澈的视线中猛地一个仰倒,在二人同时响起的惊呼声中“啪”的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我何德何能……不对,是鬼舞辻无惨何德何能?!

    他那样一个屑到彻底的家伙,怎么能有这么光明磊落的对手、还苟活至今的?!

    ——我必须马上宰了无惨!

    “腾”的一下重新坐了起来,在夫妻二人茫然的视线中,周序迅速站了起来,原本因为刚刚产屋敷耀哉表示的“无论如何都会信任你”的说辞还有些犹豫的内心,立刻被蓬勃的动力占据。

    管它暴露身份被整个鬼杀队追杀、臭名远扬什么的……当务之急赶紧把无惨那家伙宰了!

    周序表情扭曲的咬牙切齿,就这么利落的单手支撑着地面起身,脚步急切的踩着木屐嗒嗒嗒的出了庭院。

    临走前,周序对着身后下意识起身追出来的产屋敷耀哉和天音反手摆了摆手:

    “不用送了!”

    “……保重——”

    望着近卫阁下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迅速反应过来的产屋敷耀哉连忙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最后呼喊了一声,看着对方快速摆手当作回应的动作,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盯着对方熟悉的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产屋敷耀哉的内心微微发紧。

    像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像这样面对面、曾经做过无数次的谈话——

    可能不会再有了。

    第147章

    两年后。

    狭雾山,与身后的鳞泷师父挥手告别,背着背上同样学习了两年剑术的妹妹,炭治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待着他的锖兔和真菰。

    望着那两道身影,在之前鳞泷老师让自己劈开巨石的时候,他就曾见过那道前来帮忙的粉发身影,因此炭治郎惊喜的抬手挥手,看到锖兔师兄身边的那个黑发女剑士也笑着和自己打着招呼。

    经过了自我介绍,炭治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师兄师姐。

    听到之前在柱合会议时看到的那个总是冷着脸、但不知为何最后投票选择了留下祢豆子的水柱,居然也是鳞泷老师的学生,甚至是锖兔师兄和真菰师姐的师弟时,炭治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听到他们那一代的体术是由近卫先生教导的之后,炭治郎更是错愕的一个趔趄。

    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不得了的事啊!

    “……”锖兔无奈的看着计划通后捂嘴嗤嗤笑着的真菰,走过来拍了拍炭治郎的肩膀:

    “放心吧,虽然你没有得到近卫老师的教导,但鳞泷老师的指导你想要彻底消化,还要花上好长一阵子时间呢。”

    锖兔温和的声音冲散了炭治郎的遗憾,他很快打起精神来,振奋的看向身边的二人:

    “好!我们现在是要回鬼杀队了吗?”

    他期待的双手握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二人:

    “上次被近卫先生帮忙了之后,在鬼杀队都没找到机会和他单独私下道谢,这次终于可以作为鬼杀队的剑士名正言顺的回去了!”

    “……”

    然而,笑容灿烂的炭治郎话音刚落,面前的二人就对视了一眼,脸上缓缓收敛的笑容让炭治郎的表情稍稍有些凝滞。

    “怎……怎么了?”

    看着二人同时安静下来的模样,炭治郎有些不安的追问道。

    “啊,也没什么。”锖兔回过神来,温声道,“只是现在,近卫老师并不在鬼杀队里。”

    “什么……哦,他是出任务去了吗?”炭治郎惊呼一声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

    锖兔和旁边的真菰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浅淡:

    “……或许吧。”

    *

    那边的炭治郎和与除了不能接触太阳之外与正常人无异的祢豆子从狭雾山离开,在锖兔与真菰的帮助下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日轮刀,又在后续认识了同期的同伴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

    然而,当始终抱着见到周序的期待念头的炭治郎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终于回到鬼杀队的时候,却在其他人口中得知,近卫阁下已经离队两年多的消息。

    在斩杀下弦五累的战斗中受伤、与善逸和伊之助一起在蝶屋修养的炭治郎惊愕的看着面前的蝶屋队员:

    “近卫阁下…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被震惊的炭治郎冲上来询问的蝶屋队员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近卫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倒不如说能好好在队内待上那么长时间,已经让人大吃一惊了。”

    “如果当初不是为了祢豆子和炭治郎先生的事,要留下来照顾祢豆子,近卫先生大概早就离开了吧。”

    听到对方的解释,虽然内心还有遗憾和疑惑,炭治郎还是讷讷的点了点头道谢,自然的后退了半步。

    在他的身后,并没有一直待在箱子里的祢豆子躲在后方,虽然没有和普通队员一样腰间佩戴着日轮刀,但在这次击杀下弦五的战斗后,祢豆子的腰间也出现了和炭治郎他们一样的鬼杀队成员等级腰牌。

    她记得,当初自己半昏半醒的躺在被袭击的家中时,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近卫先生站立时,腰间类似的腰牌就那么在自己朦胧的视野中摇晃着。

    现在的祢豆子是鬼杀队的“特殊成员”。

    “……哎哟。”

    扶着自己被包扎好的腰,仍然夸张的呲牙咧嘴的我妻善逸走了出来。

    他一边抱怨着嘀咕,一边走出蝶屋,在看到躲在檐下阴影里沉思着的祢豆子时低迷的脸瞬间洋溢起了笑容,在炭治郎瞬间移回来的视线中笑着凑了过去:

    “祢豆子酱——”

    “善逸先生,请不要随便凑过来。”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祢豆子也习惯了善逸的这种说话方式,对方早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面听说自己是恶鬼时的惊恐,每天都用怪腔怪调和人说着话。

    一如既往的拒绝了善逸,无视后者被刺中心脏一样沮丧的表情,她抬头乖巧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遮挡着阳光的炭治郎:

    “哥哥。如果是虫柱大人的话,说不定会知道近卫先生的去向……”

    “——不知道哦。”

    忽然,一阵温柔且音色独特的声音响起,少年少女们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抬头。

    刚刚入队的我妻善逸除外,早就在两年前见过九柱的灶门兄妹则是一眼认出来,门口的人是虫柱蝴蝶忍。

    后者此时温温柔柔的笑着,在这次击杀下弦五的行动中,正是他和水柱富冈义勇一起前往那里收拾残局的。

    “……”先是回答祢豆子自己无能为力,在注意到新成员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时,蝴蝶忍弯着的眼眸缓缓睁开,落在眼前祢豆子的身上时,那双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探究。

    真是不可思议。

    回忆起那晚自己抵达那田蜘蛛山时,看到被炭治郎击杀的下弦五,当时是如何在祢豆子的进攻下毫无还手之力的,蝴蝶忍就忍不住暗暗有些惊讶。

    坦白来讲,虽然她对灶门兄妹的经历颇为同情、也为他们的兄妹情谊动容,但因为当年童磨和姐姐之间的事,再加上她们姐妹俩童年时的经历,只要是鬼,蝴蝶忍就无法产生任何好感。

    但她不得不承认,祢豆子的进步超出她的想象了。

    经过了强化的鬼的躯体强悍得惊人,灶门祢豆子又是世间罕见的不需要用吃人来提升自己能力的鬼,在狭雾山的这两年训练中,她虽然没有以剑士被训练,但拳脚上的体术已经进步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步。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这一届同期的六人: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那边的香奈乎以及风柱的弟弟不死川玄弥,还有祢豆子在内,不考虑身份来说——

    祢豆子的确是最强者。

    蝴蝶忍的思考只在分毫之间就结束了,但那边的炭治郎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率先忍不住走上前来:

    “您也不知道近卫先生去哪儿了吗?”

    “稍微等一下啊。”那边的善逸终于忍不住,用自己没有被绷带缠住、完好的那只手举起手来,忍无可忍的小声追问道:

    “你们一直在不停说的那个‘近卫’……”

    他眨巴了一下茫然的双眼:

    “到底是谁啊。”

    *

    即使周序不在鬼杀队,如今的鬼杀队也不再像他以前那样,只知道“光柱”,不知道“近卫”了。

    但现在的他无暇顾忌这些。

    “……呸呸呸。”

    茂密的灌木丛外,一阵吐东西的声音响起。

    片刻后,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抹黑金色的发尾一闪而过,一道高挑的身影从中跃出,由半蹲的姿势缓缓站了起来。

    此时的周序头发比当初更长了,眼看着就要到达腰部,发尾的金色也逐渐蔓延看来,已经快要接近一半了。

    在平地中站立着,周序随意的拍了拍自己手臂上的树叶,有些怠惰的打了个哈欠。

    有进展,但不多。

    没办法,只有两年而已,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有了狗符咒的精神影响,即使是二十年,在周序眼底也和两个月没有什么区别。

    近卫·百岁老人·周序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脖颈,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声。

    产屋敷耀哉的话提醒了他,游郭兄妹和祢豆子的意外警告了他,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如何让自己一瞬间接受大量的即死攻击、同时又能把无惨那家伙处理掉——很简单。

    用手里的日轮刀拨开面前的树藤,周序走出空地,一眼瞥到了不远处站在那里等待自己的西服男人。

    ——和他同归于尽不就好了。

    而且,周序知道,自己能提出一个无惨绝对无法拒绝的提议。

    “晚上好,近卫先生。”无惨的招呼堪称敷衍,但能在这种无比迫切的态度下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虚伪的寒暄,也的确难为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的他就无比急切的凑上来,血红色的双眼在黑暗的月色下闪闪发光:

    “这次怎么样?”

    周序的这两年在无惨看来,就是在不断地做实验。

    用足足两年的表演来让一个人放松警惕,这种事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于二十年都是弹指一挥间的周序来说轻而易举。

    因此,他随意的将手里的日轮刀流畅的挎回腰间,对于身边无惨殷切的目光视若无睹:

    “有门路。”

    在无惨双眼瞬间亮起来的注视下他慢吞吞的补充了一句:

    “但不多。”

    “……”无惨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不过片刻后又重新染上了笑容,好似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一般:

    “原来如此。”

    他情绪晦暗不明的开口:“辛苦你了,近卫君。”

    周序瞥了一眼无惨的脸色,仍然是惨白的,但他能从中看到一些烦躁,他缓慢的眨了眨眼,随后好奇开口:

    “最近发生了什么?”

    “……啊。”

    无惨顿了顿,抬眼幽幽的看向周序:“也没有什么。”

    “就是,出现了一个不受我控制的鬼。”

    “稍微打听了一下,不知道近卫君有没有在鬼杀队内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时,他停了下来,再度开口时恢复了平和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就像他从来没有在打听到的消息中得知情报一般:

    “灶门…祢豆子。”

    周序自己日轮刀上发带的动作一顿。

    能忍不住和我提,看来已经烦恼很久了啊。

    第148章

    “近卫君听说过‘灶门祢豆子’这个名字吗。”

    无惨的声音在黑暗的月色中响起,优雅的音色此刻比平时多了些许咬牙切齿。

    在鬼舞辻无惨漫长的岁月中,他一共经历过三个超出他常理和控制的事件:

    其一,是真的有能力、而且数次险些将自己杀死的继国缘一,幸好他现在已经死了。

    其二,是天生拥有永生能力、甚至拥有自己艳羡无比的不惧太阳作用的近卫周序,幸好他现在被自己变成了鬼。

    现在,出现了第三个。

    不受自己控制的鬼,灶门祢豆子。

    鬼舞辻无惨表面上维持着笑容,但从他已经有些难以维持的表情来看,他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事毫无进展,还出现了这么多预料之外的存在……!

    注视着无惨变换不定的视线,如果周序能猜到无惨现在正在想什么,一定会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预料之外的事情还多着呢。

    也就是我不想,否则分分钟让这种不被你控制的鬼充满这个世界……嗯?

    等等。

    原本忍耐着内心嘲笑的周序表情一滞。

    话说,我的血的能力是让借此变成鬼的人不受无惨控制吗?

    想到之前和游郭鬼兄妹对话时,听到妓夫太郎所说的“无惨现在已经很少将视线落到他们的身上,也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的话,周序愕然的张了张嘴。

    ……不对。

    我的血产生的鬼,不应该只是没有吃人的欲望吗?

    虽然因为狗符咒能扛得住这漫长岁月,但就算记忆太清晰,太过沉浸在其他事上的周序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有些混淆。

    也就是说……现在的祢豆子的的确确产生了神奇的能力?

    若有所思的周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早在之前,他就听说过曾经有脱离了无惨控制的鬼的存在——【珠世】。

    但就像无惨找不到她一样,周序也找不到。

    现在祢豆子也产生了这样的能力,找到祢豆子可比找到珠世简单多了。

    如果要是在之前,得知这件事的周序恐怕会相当开心,但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的他倒是不是很在乎。

    既然那些人在努力挣脱无惨的控制,那么也能让自己稍微放心一点。

    ——至少在和无惨同归于尽的时候,不用太忧虑了。

    笑眯眯的周序瞥向身边的无惨,经过了这个世界的历练,如果真有机会再回到第一个世界,他有信心能够在那群演技派之间完美隐藏自己的情感了。

    “……”虽然周序表情管理满分,但不好的情感却通过目光表达的淋漓尽致,同样习惯了这一点的无惨自然的无视。

    他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让周序盲目自信。

    “无惨大人,我想您应该明确。”周序回答对方的问题,表情相当无辜:

    “同样都是活了这么久的人,难道你能记住自己所有认识的人、见过的事吗?”

    “……”他还真能。

    就因为他能记住大部分重要的事,然而周序记不住,所以每每这时候自己就会意识到对方或许比自己获得久得多。

    真是让人…让鬼不爽。

    这种莫名其妙的被凌驾之上的感觉,让无惨嘴角的笑容稍稍凝滞了几分,好在他是鬼舞辻无惨:

    “近卫先生不记得了?但我听说,灶门祢豆子在鬼杀队内曾经进行过一场队内审判,您似乎也在场。”

    他无视周序笑容微敛的注视,轻声道:

    “还需要我继续为您回忆一下吗?”

    周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平静的盯着无惨。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真的明白对方的手脚已经进入了鬼杀队内部,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啊。

    毕竟他在变成鬼之后、只要稍微用点心,总能嗅到周围鬼的恶臭气息,也就是说,只要鬼杀队内存在散发着臭气的恶鬼,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也就是说,被策反者是人类吗。

    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周序瞳仁都没有移动一分:

    “不用了。”

    “这不是查的很清楚了吗。”

    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身边鬼舞辻无惨的身上,二人虽然均面带笑容,但暗潮涌动:

    “……无惨大人。”

    在无惨脸上的笑容即将扩大追问的时候,周序忽然转头,平静的盯着身侧的旷野,望着那天际渐渐浮现出来的鱼肚白,声音利落:

    “刚刚你问我有没有收获。”

    “有。”

    短促的单音落地,却宛如一块巨石,在无惨的内心留下“咚”的一声巨响。

    他神色微变,呼吸急促了几分。

    视野里,比自己高上一些的周序稳稳的站在自己身侧,单手放在自己腰间的日轮刀上,斜睨向自己的时候天然的浮现出一股居高临下之感:

    “但是,敢不敢做——”

    黑金异色的瞳仁定定的盯着身边的鬼舞辻无惨:

    “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在对方怔愣的视线中,这位一直表现的随波逐流的永生者,似乎终于表现出几分对这漫长岁月的倦怠,主动寻求兴致之事一般,望着无惨的神情中漾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

    他对着这位给予了无数鬼力量的万鬼之王道:

    “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给你。”

    带着金色纹路的右手抬起,在天边那抹金色的阳光出现的同时,他右手上的金色纹路仿佛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电火花:

    “就看你敢不敢要了。”

    “……”

    望着那抹在自己眼前闪烁的金色,那纹路仿佛带着诡异的吸引力甚至让无惨忘记了那渐渐逼近的自己最为恐惧的阳光。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赤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已然看不出整体图画的金纹。

    片刻后,在阳光即将抵达二人脚边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响起:

    “要、怎么做?”

    *

    “上弦六?”

    听到这个从刚刚出现直到现在都表现的相当奇怪的“音柱”的话,炭治郎面露疑惑的神色。

    背景音是旁边我妻善逸惊恐的呼声,有点吵闹。

    虽然他们前不久才杀死了下弦五,但直接就跳转到了上弦吗……?

    “嗯。”宇髄天元双手抱臂,靠在身侧的门框边,瞥了一眼里面的四人,目光落在比起两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目光与动作更加像一个剑士了的灶门炭治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心神微动,想起那个当初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柱用尽浑身解数都伤不到的家伙,宇髄天元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炭治郎:

    “说起来,上一任上弦六……”

    “还是救你、把你带进鬼杀队的那家伙杀死的呢。”

    宇髄天元的话音刚落,刚刚只是疑惑的炭治郎瞬间抬头,和身边祢豆子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重合。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动作重合度很高。

    “哈?”

    刚刚营造起来的严肃认真的气氛,被后方猛地凑过来的金毛怪声怪气的大喊声打破。

    不过几人看着挤进来的善逸脸上的震惊,以及脱口而出的“那位‘近卫’杀死过上弦鬼?!”的话,他们默默对视一眼。

    ……的确。

    那可是上弦鬼。

    是几十年才进行过变动的十二鬼月中的上弦鬼。

    炭治郎默默地和身边的祢豆子对视一眼。

    但当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近卫先生的脸和身形时,不知为何,他们第一时间忽视了这个问题,就是发自内心的认为——他可以做到。

    因此,越过吵吵闹闹的善逸,炭治郎目光认真的看向宇髄天元:

    “近卫先生很强大。”

    “——他不会出事的对吗,天元大人。”

    后半句话是处在阴影之下的祢豆子说的。

    虽然她没有直说,但在场的人、除了当初在病房里养伤不明所以的伊之助之外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关于那件能让近卫先生两年未归的“艰难任务”。

    听到祢豆子的第一句话,宇髄天元挑了挑眉,瞥了阴影中的少女一眼,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好奇的看向她:

    “说话很流畅啊?”

    “…!啊,祢豆子酱没有吃过人——”

    话音刚落,旁边豆豆眼的善逸一惊,并不知道两年前那场九柱针对祢豆子的审判细节的他,下意识的就想开口替身边的人解释。

    毕竟人类变成鬼之后会性情大变、吃的人越多越像人这件事已经是共识了。

    因此听到音柱这么说,他下意识的就想要替祢豆子辩解,但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感兴趣的音柱随意的推开——

    后者微微前倾,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高大的身体为了和阴影中的祢豆子平视弯下腰来,惊奇道:

    “对了,我听说之前在那田蜘蛛山,最后是你杀了下弦五的?”

    “两年的时间会成长到这种地步吗?”

    盯着坦然的和自己对视的祢豆子,宇髄天元嘴里嘀咕了一阵这样的话,忽然惊奇的挑了挑眉。

    无他,他想起了之前后知后觉的得知目前包括水柱在内最活跃强力的水之呼吸一脉,都是被近卫教导的体术的事,因此,他狐疑的眯了眯眼睛:

    “难道…近卫那家伙忽然消失的两年,跑去狭雾山教导你们体术了?”

    *

    “阿嚏!”

    前脚走出无惨的办公室,后脚周序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站在他身边的无惨此时化作女体、对外的身份似乎是一个富商的妻子,但周序对那个富商是否存在表示怀疑。

    听到周序的喷嚏声,他平淡的将视线在后者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最终将视线悠悠的转移到周序腰间那始终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日轮刀上,语气平缓的像真的只是偶然提起:

    “近卫阁下的日轮刀似乎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损坏和更换呢。”

    “……?”

    随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正疑惑着的周序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瞥了一眼自己羽织遮挡下、刀柄上带着金色纹路和垂落的代表着近卫家家主的条带的日轮刀。

    忽然,他眉心微动,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无时无刻不想试探自己的鬼舞辻无惨:

    “哦,你说这个啊。”

    在无惨瞬间僵住的视线里,他状似不经意的悠悠道:

    “是缘一先生送我的哦。”

    无惨:……

    我就多余问。

    第149章

    周序的一句话使得接下来的全程他都得以安宁。

    看着安静如鸡的无惨,周序是真的有些怀疑,继国缘一带给他的噩梦恐怕能持续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二人同行,从处于人类聚落之外的无限城回到城镇里,在即使是黑夜依旧繁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序随意地走在身穿女士和服姿态优雅的无惨身边,乍一眼看上去与身旁的对方气质格格不入。

    但没人会觉得这个衣着金贵的青年身份平凡。

    日轮刀被松垮的羽织遮挡住——现在的周序早已不是当初第一次走出家族、大喇喇的将日轮刀时时刻刻表露在外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了。

    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周序自然的行走在无惨的身侧,异色的双眼扫视过周围的人群,看到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他的眉眼缓缓挑起:

    “……游郭?”

    没错,刚刚没有仔细辨别、过于专注自己的思考了,现在好好观察一下周围,这个熟悉的地方,不正是自己几年前潜入过的游郭吗?

    虽然没到花街的领域,但这些欢笑着的男女已经让周序回忆起当初那段并不算美妙的经历了。

    脑海中浮现出浓妆艳抹、面无表情的义勇的脸,始终维持着漫不经心笑容的周序脸有些僵。

    “……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揉了揉突突的跳了跳的眉心,周序表情有些不耐烦,“这就是你说的我会感兴趣的地方?”

    “无惨,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肤浅……”

    “嘘。”

    在周序的抱怨刚刚开始、并准备借机脚底抹油离开的时候,忽然,他面前的“女人”脚步一顿,手指抵在红唇之上,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气音:

    “你看那边。”

    话音在周序的耳畔响起,而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从刚刚发现周围是游郭后内心就逐渐升起来的淡淡的不安感迅速扩大,随着他皱眉望过去的举动逐渐攀升——

    视线越过人群,在男男女女中央看到那几抹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时,周序的表情陡然一顿。

    在无惨试探地眯眼观察中,他嘴角不耐的笑容缓缓收敛,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所指的方向:

    视线终点,几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正在行走着,他们的身前是一道衣着打扮相当华丽的高个子男人。

    ……毫无疑问,是灶门兄妹和音柱宇髄天元。

    周序的眉心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

    他们怎么在这儿?

    当他的视线落到跟在炭治郎身后、从外表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的灶门祢豆子身上的时候,周序终于明白了鬼舞辻无惨的意图。

    虽然早就猜到对方没有相信自己刚刚的说辞,但就这么带自己过来见他们、还明目张胆的让自己与他站在同侧……还真是不符合这家伙谨小慎微的风格啊。

    面无表情的周序凑到无惨身边、微微弯下来的腰缓缓直立,静静地与无惨并排站在人流之中,表情看不出情绪的紧盯着那边行走着的一行人。

    忽然,他的内心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嘲弄:

    【看来无惨是真的很放心我、觉得能轻易掌握变成了鬼的我的生死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周序轻轻抿了抿唇,自然的挤出几分不快的神色,但从外表看起来还是那副如常的样子:

    “看到了,音柱。”

    他故意无视炭治郎等人,自顾自的曲解着无惨的意思,让后者幽深的探寻目光反而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对于无惨来说,他最怕的不是周序比起人类更讨厌恶鬼。

    他怕的是近卫周序……真的无论人还是鬼都毫不在意。

    没有弱点的家伙,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

    于是,得到自己满意的试探结果的无惨对于周序的反应笑而不语,并没有直接戳穿他掩耳盗铃的行为,而是颇为“体贴”的点头转身,没有继续与周序走在和那边的一行人重合的道路上。

    周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无惨的身侧,适时的表现出几分好奇:

    “音柱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来找你的?”

    “……不是。”

    无惨对周序过于天真的念头回以微笑,转而平静地看着他:

    “在近卫阁下的眼里,在下的行踪是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吗?”

    面对无惨的反讽,周序沉吟一声,随后煞有其事的站在繁华的街道中央看向他:“也是,毕竟是下水道的老鼠,难以察觉行踪也是正常的。”

    “……哈。”

    周序毫不客气的直言讽刺,鬼舞辻无惨也嗤笑一声,二人显然都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短暂的沉默了几秒钟后继续前进。

    片刻后,离开了游郭中心区域的二人进入一处静谧的宅邸。

    跟在无惨的身后,周序双手放在脑后,好奇的看着这周围酷似的曾经的近卫家的装潢,目光在那些高高的书架上流连,对于自己阔别已久的学业有些怀念。

    他看着无惨就这么走到一堵书架前,手指轻轻屈起敲了敲边缘,随着“笃笃”的两声轻响,书架立刻向两侧打开,露出了里面别有洞天的房间。

    “!”周序兴致盎然的大步走进来,好像根本不怕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致命的暗器设置,大喇喇的进入暗房四处打量:

    “这是你的另一个老鼠洞?”

    无惨没有回答周序的废话,平静的将桌上的一系列仪器拉出来,琳琅满目的液体和实验器材让周序惊叹。

    虽然很厌恶而且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但话又说话来,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无惨这个人的能力。

    为了永生,他简直能变成全才。

    周序抬起手,熟练的挽起袖子,将充斥着金色纹路的右臂展示在无惨面前,毫无防备的露出自己的血管,任由对方用锋利的仪器划破自己的手腕取血。

    “……近卫阁下,虽然答案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有些好奇。”

    一边取血,无惨一边目光幽幽的盯着周序伸出来的右手手臂,独特的音色音质冰凉:

    “您身上这些酷似‘斑纹’的东西,真的是一出生就有了吗?”

    坐在沙发上伸出右臂的周序手一捞,用左手拿着无惨事先给自己准备好的血瓶仰头喝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重新低下头时,随意用左手抹了一下泛红的嘴角。

    不慌不忙的将血瓶放回桌面上,向沙发上仰倒的周序才嫌弃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无惨:

    “都说了不是斑纹了,我说你啊——难道就这么觉得天生斑纹的继国缘一会有一天活过来宰了你吗?”

    “……您真会讲恐怖故事。”

    面对无惨的冷笑话,周序眨了眨眼,无辜的看着他。

    无惨的假笑凝滞,僵硬的看着他:“您在讲故事,对吧?”

    看到无惨精彩的表情,周序刚刚绷紧的脸这才破功,他哈哈大笑着,将抽血完毕的右手抽回来,手指轻轻一抹,鬼的超高速恢复立刻将他手腕处的伤口恢复。

    迎着无惨黑脸的紧张注视,周序摆了摆手,双眼带着恶劣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鬼故事,懂了吧?”

    即使已经听到周序放肆的大笑声,但没有得到对方肯定的“不会复活继国缘一”的答案的无惨还是难以放松,直到听到对方的这句话,他才缓缓松快了表情。

    脸上的假笑一如既往,只是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您、真厉害。”

    可笑的是,当初的自己居然会认为把近卫周序变成鬼,就意味着自己掌握他的生杀大权、可以肆意的驱使他。

    但这家伙活了这几百年,而且根本没表现出丝毫对生命的重视——根本不可能用性命桎梏住他。

    在这几年里,自己的确尝试过寻找周序真正在意的事,但无论他怎么看怎么想,这家伙都只是一个找乐子的家伙而已。

    即使已经抱怨了许多次,但看到偏偏是这种家伙获得了永生的资格,鬼舞辻无惨仍然忍不住控诉上天的不公。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着,将收集到的血液好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虽然他之前已经针对近卫周序的血液进行过许多次的实验了,但这次灶门祢豆子的事出现,他再次警觉起来。

    没错,他还是不相信周序的鬼话。

    多疑的他不信,灶门祢豆子出现的异常会和近卫周序真的没有关系。

    虽然过去已经试着在其他鬼的体内注射过没有结果了,但毕竟因为血液珍贵,尝试的次数和使用的量都不多,他想要再试一次。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想到,他真正的遗漏是没有使用周序的血将人变鬼、而且在变成鬼之后,并没有做出浪费血液给看上去与普通鬼没有任何区别的家伙身上的行为。

    正因为鬼舞辻无惨吹毛求疵的性格,就代表他注定很难发现其中的奥秘。

    “……”但看着无惨的侧脸,联想起对方刚刚询问祢豆子的事,周序眸色深了几分,忽然开口说了话:

    “你试过给你自己注射吗。”

    无惨收纳的动作一顿,脸上飞速的划过一抹不自然,转瞬即逝,再度抬头时表情如常:

    “近卫阁下真会说笑。”

    “……胆小鬼。”

    听到对方的评价,无惨的眉心跳了跳——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在摸不清近卫周序底细的情况下轻易将对方的血液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

    现在是自己“可以控制”近卫周序的生死,但如果自己的愚蠢行为让这种关系调换过来,那才是噩梦结局!

    虽然无惨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变化说明了一切。

    随意的靠在软沙发上的周序单手托腮,欣赏着多疑的无惨精彩的表情变化,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悠悠的开口: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哦。”

    他在无惨陡然间抬头的愕然注视里,悠哉悠哉的将刚刚喝光的装有无惨鲜血的血瓶骨碌碌推到对方的面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在我体内融合的你和我的血。”

    单手托腮、微微抬头的周序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与怔愣的无惨直面相视:

    “好像变得很厉害的样子呢。”

    第150章

    在音柱的带领下,三人一鬼的小队成功潜入游郭花街。

    虽然当年义勇在潜入时也伪装成了女子,但无论周序再怎么吐槽,对方在甘露寺的帮助下加上有着原本的底子,毫无疑问伪装没有任何纰漏。

    就算是始终携带着日轮刀,竟然也没有人将他赶出去。

    但这边的三人在宇髄天元“潦草”的伪装下,就真的惨不忍睹了。

    因此,这次并没有以花魁的身份活动、而是以妓夫太郎这个“收债人”的妹妹角色行动的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出了这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没有了吃人的欲望,就像现在甚至能作为鬼杀队的一员进行任务的祢豆子一样,游郭兄妹是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的。

    他们并没有丧失人性、完全堕落在恶鬼的野性中。

    因此,当收到消息姗姗来迟的宇髄天元抵达时,看到的画面并不是想象中的四人被上弦六吊打的画面——

    甚至恰恰相反,与以往见到鬼一秒就会展开战斗的情形不同,入目的是诡异的和平。

    在音柱从天而降、警惕的挡在炭治郎等人面前的时候,身形佝偻、表情阴郁的妓夫太郎也陡然一惊,自然的挡在上一秒还在倨傲的和我妻善逸斗嘴的梅身前。

    “……你这个愚蠢的剑士……呜啊!”

    忽然被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哥哥一把捞到身后,上一秒还在斗嘴的梅下意识惊呼一声,美目一瞪就要教训对方,却在余光中瞥见了那从天而降的宇髄天元。

    “……呃。”

    褪去了之前的花魁伪装、此时恢复人类时的银发蓝眸的梅站在妓夫太郎的身后,望着那夸张的降落、帅气起身的宇髄天元,表情有些异样的皱眉掩面。

    在音柱“……”的注视下,她就这么躲在妓夫太郎的身后,注意力轻而易举的从被音柱用力拨到后面的我妻善逸身上转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音柱,面露难色。

    就当宇髄天元握紧了手里的日轮刀,误以为眼前的恶鬼要做什么的时候,忽然,他表情一滞。

    在他呆滞的注视中,那个虽然是鬼、但除了表情傲慢一点与常人无异的银发少女就那么躲在她外表丑陋的鬼兄长的身后,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华丽的自己:

    “打扮的好夸张……是喜欢哗众取宠的家伙吗。”

    “这种家伙还真是难搞定。”

    宇髄天元:……?

    审美被虽然是贵族、但多年来不修边幅随意的近卫周序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扭转,现在的梅更注重的不是金银珠宝的华丽堆砌——就像他们一直在敛财一样,她认为那些钱更应该变成贮藏起来的金子。

    而真正帅气的样子……就应该是光柱大人那样的!

    脑海中浮现出的周序外表不知道被附上了多少层滤镜,自顾自的回忆起来的梅面带笑容,无视背景音中大受打击的宇髄天元不敢置信的“哈——?”的声音。

    脑海中身形高挑的周序外表被附上了一层神秘的烟雾、原本的站没站相也自然的变成了随意和不羁,那朴实无华但矜贵的衣着也变得高级又优雅。

    直到气急败坏的想要冲上来直接打的宇髄天元被身后的炭治郎手忙脚乱的拦了下来,梅才神情倨傲的从自己的幻想中脱离出来。

    她昂着头,就相比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即使蓝眸中的“上弦六”的字样并不存在、而是在前方始终沉默不语的妓夫太郎眼中,她依旧傲慢的看着几名剑士:

    “好了,多余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明明是你这家伙一直在贬低我们吧!”躲在后面的善逸气愤的探头大喊,在看到梅双眸微瞪的注视后再次胆怯的缩了回去。

    被戳穿了恶劣个性的梅瞪着眼睛,做了这么久被众星捧月的花魁、如今重新做回自己的她格外恣意,下意识就要和对方争执:

    “你说什么……?!”

    “好了。”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沉默到几乎让人误以为并不存在的妓夫太郎开口了。

    他幽深的目光始终维持着紧盯几人的姿态,包括刚刚警告梅差不多可以了的时候也是如此。

    妓夫太郎尖锐的瞳仁狭小又阴暗,无时无刻不在透漏着阴狠。

    与妹妹血脉相连的他能够和梅的感官共通,在梅躲在自己身后不爽的看着几人的时候,对方看似毫无防备,但梅也知道,只要妓夫太郎还站在自己的面前,无论是音柱还是谁,都不可能杀死他们。

    即使没有吃过人,妓夫太郎的实力仍然强到难以想象,是即使带着梅这个显而易见的“拖油瓶”依旧跻身上弦的鬼。

    因此,他放任自己的妹妹言语挑衅眼前的剑士,他自己则是仔细的观察他们,神情中闪过一抹疑惑。

    最前面那个打扮夸张、外表好看的让人火大的男人身上……有近卫阁下的气息。

    嗅觉灵敏的妓夫太郎甚至在音柱躲在暗处还没现身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观察的对方身上嗅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

    也正因如此,他没有对这个自己能够击败的柱擅自出手。

    但无论他如何观察,都看不出对方身上的独特之处。

    因为自己童年的经历和生前的执念,对于除了近卫周序之外好看的男人都无比厌恶嫉妒的妓夫太郎阴沉的看着同样握紧了日轮刀、十分警觉的看着自己的音柱,声音嘶哑如老妪:

    “……你不是我的对手。”

    直白的话语让站在宇髄天元身后的炭治郎几人脸色微变,善逸更是顿时白了脸色,握紧了手里的日轮刀,表情警惕。

    但作为最该变色的人,音柱却淡定的看着妓夫太郎,神色平静的打量了他一下,反手握着日轮刀的动作没有改变,面上不动声色:

    “你很有自信啊。”

    被这样明显的试探,妓夫太郎只是保持沉默,他身后的梅却是发出了一阵轻快的嗤笑声。

    过去没有遇见过音柱这样的强敌,对于梅来说,鬼杀队所谓的“柱”,除了光柱大人都是一群连自己都能轻易击败的家伙罢了。

    如果不是自己不想伤他们,梅有自信现在折在自己手上的柱可能近十位了。

    梅的嗤笑声吸引了宇髄天元的注视,他在妓夫太郎眉毛微皱的注视下将视线转移到梅的身上,眼底带着探寻和警惕:

    “说起来……虽然同为鬼,但哥哥是上弦鬼,妹妹却只是个普通的杂鱼吗?”

    ……

    杂、鱼?

    梅美貌的脸上笑容僵在原地。

    渐渐地,在妓夫太郎预感不妙的无言注视下,僵硬和难以置信的神情渐渐爬上梅的脸。

    站在音柱身边的炭治郎却是忍不住瞥了一眼他,和妓夫太郎一样、同样护在祢豆子身前的他欲言又止。

    音柱大人、大概是在试探二人之间真正的从属关系吧……?

    正直的少年忍不住抿了抿唇,不会撒谎的他目光游移。

    ……应该不是在报复刚刚的“哗众取宠”的评价吧?

    “你这家伙……!!”

    梅尖利的指甲终于变得像起了鬼,愤怒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吐出,仿佛被激怒的野兽一般,低沉的气音伴随着迅速飞起来的银发激荡开来,也使得对面的炭治郎等人瞬间提起了手里的日轮刀!

    每个人都蓄势待发,音柱亦然。

    他眯着眼睛,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握日轮刀摆出阵势。

    终于要来了吗?装了这么久,果然还是维持不下去了吧?

    “我、我要…我要……”

    耳边梅的声音僵硬又咬牙切齿,宇髄天元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怎么,又是老套的宣传要杀了我之类的战斗宣言?这种话我可是听了很多啊,再不济,就是要在杀了我之后如何折磨吧?真是没用的说辞……

    “——我要在击败你之后在你的脸上画满乌龟呃啊啊!!”

    “哥哥!!”

    尖利的声音在喊出后半句的称呼时陡然一变,原本的狰狞瞬间出现了情绪,她委屈又愤懑的大喊着妓夫太郎的名字。

    然而,梅的前半句话落地的那一刹那,除了妓夫太郎,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可控制的凝滞了一瞬。

    “铛!!”

    当妓夫太郎在梅的后半句尖叫中瞬间出击、手握凭空出现的带毒镰刀飞跃而起与下意识抵挡的宇髄天元的日轮刀相撞时,后者的脸上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尚未反应过来的迟滞。

    ……什么?

    刚刚这家伙、是放了…“狠话”吗?

    原话应该是在说“割下头颅丢进罗生门河岸”之类的吧?什么“乌龟”什么的……

    应该是我的幻听吧??

    ……

    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啊?!

    艰难抵挡妓夫太郎暴风骤雨一般攻击的宇髄天元凌乱了。

    *

    游郭兄妹与音柱几人以一种外表看起来略显荒诞的理由开战了。

    但与在外围和梅作战的炭治郎等人不同,位于战场中央、与边缘战斗强度截然不同的妓夫太郎和宇髄天元显然并没有将这场战斗看的那么简单。

    二人之间的战斗层级攀升,甚至在与宇髄天元交战的时候,妓夫太郎还分出心神在那边与炭治郎战斗的梅身上。

    到了后面,在绞尽脑汁应对的音柱眉心一跳的注视下,妓夫太郎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借”给妹妹梅一只眼睛,让对方的视野得以更加开阔。

    “……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啊?”宇髄天元不无嘲讽的如此说着。

    二人兵器相接,日轮刀与锋利的镰刀相撞,妓夫太郎并没有因为音柱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嘲讽变换表情。

    已经与妹妹相依为命共同生活数百年的妓夫太郎早已对此免疫,他会因为自己的丑陋从而将美丽的妹妹视为自己的骄傲,也自然而然的习惯了在战斗时为其给予不合常理的付出。

    因为他们只有彼此。

    但眼前的家伙不同——

    想到几人潜入时,对方甚至还带了三名女性,似乎都是他的妻子,妓夫太郎的眼神就有些怪异。

    他们的生母是花街的妓.女,把身体携带的梅毒传承到了他的身上,还视梅为不祥,数次对梅暴力相向,因此对于这位“母亲”,妓夫太郎没有半分好感,对于她的死也毫无反应。

    于他而言,母亲的死,甚至不如妹妹梅头发被切断的情绪波动大。

    他表情阴郁的看着外表让人火大的帅气的音柱,满是丑陋的黑色纹路的手握紧了手里的镰刀,眼神幽幽的看着他:

    “……你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吗?”

    “什么?”对于妓夫太郎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仍然处于激战的紧张状态的宇髄天元一愣,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却在下一刻被后者迎面而来的攻击击退。

    向后滑行了几米,他怪异的看着不知为何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妓夫太郎。

    虽然不明白这家伙在什么,但潜意识告诉宇髄天元,这家伙正在想的事情一定很让人火大。

    他不是一个会对恶鬼手下留情的人,即使鬼杀队内已经有了灶门祢豆子这样的例外、而且妓夫太郎珍视和听从的妹妹自始至终也没有提出过要残忍的对待他们,宇髄天元的目标还是没有过改变。

    ——他要斩杀面前的恶鬼。

    当然会这样选择,毕竟是变成了上弦鬼的存在,吃过的人一定数不胜数。

    握紧了日轮刀的宇髄天元再次迎面而上,他的想法正是所有人的想法,归根结底,祢豆子的案例都是相当诡异且仅此一份的事件,没人会觉得这种事情会普遍存在。

    更何况……潜意识告诉宇髄天元。

    他那双华丽耀眼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若有所思的妓夫太郎。

    对面的这家伙,也是抱着杀死我的念头而来的。

    两个冷静又理智的人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与旁边那“过家家”一般的回合制战斗的几人不同,那边还时不时会传出梅嘲讽以及炭治郎等人坚定的话,这边却一直保持着安静和沉默。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侧的战斗完完全全是跨等级的。

    一切就这么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着,直到变故出现——

    妓夫太郎血鬼术中携带着的剧毒,就这么在宇髄天元渐渐力竭后顺着伤口蔓延开来,当一瞬间被麻痹感充斥着身体的时候,宇髄天元意识到了不妙。

    ——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眼前的这家伙…不愧是上弦鬼。

    感受着整个右半边身体上的麻木感,宇髄天元握着日轮刀的手微不可察的发颤,即使从外表看起来状态如常,他的目光却十分严峻。

    他目光游移,瞥到那边还在激战中的炭治郎等人、落在那边咬牙坚持着的灶门兄妹身上时,眼神缓缓波动了一下。

    ……这样可不行啊。

    以这种平庸的方式简单落败,未免太不“华丽”了。

    “…轰——!”

    当难以估量的巨大能量从宇髄天元被剧毒麻痹的右半边身子炸裂开来的时候,内心衡量是否要真的将这个注定会让妻子孩子失望的男人留在这里的妓夫太郎微微一怔。

    下一瞬,在不可控制的面面相觑、甚至宇髄天元本人都有些诧异的注视下,他被剧毒麻痹的右半边身体忽然绽放出大片的金色光芒——!

    这、是……?!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妓夫太郎呼吸一僵。

    但妓夫太郎尚且能在这种力量中保持冷静,那边瞬间感应到了的梅却无法控制:

    “光…那位大人的味道?!”

    她脱口而出,不过无需妓夫太郎飞过去捂住她的嘴,她已经下意识的改了口,错愕的盯着宇髄天元绽放出光芒的那一侧身子。

    在漆黑的街道上,那片金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际,但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刚刚还神色如常的宇髄天元忽然表情一紧,难以抑制的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和鬼杀队的其他队员一样,几乎大半的剑士都受伤进入过蝶屋。

    而进入蝶屋后的人,都会在毫无所察的情况下,被那个悠哉悠哉的黑金发色的青年路过病房——带走无人能看见的黑气。

    在这一刻,不只是宇髄天元和对面同样心跳加速的游郭兄妹,就连那边曾经进过蝶屋的炭治郎等人,都在一瞬间表情扭曲起来。

    ……像是被炙烤着一样……好难受!

    他们捂着自己的心口,不明所以的咬牙坚持着,但怔愣呆滞的游郭兄妹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身体在宇髄天元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的震惊注视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兄妹二人齐刷刷的看向半空,表情错愕又茫然。

    直到下一刻,作为哥哥的妓夫太郎猛然间回神,那张从始至终都没有情绪波动的脸此刻居然露出了躁动不安的神色。

    顾不得对面的是敌人,他猛地冲上前,在宇髄天元身体被麻痹的时候瞬间握住他的肩膀。

    下一刻,那张虽然丑陋但因为认真和严肃变得格外理智的脸与宇髄天元微缩的瞳仁相对。

    愣住的音柱听到耳边嘶哑的声音无比清晰的质问起来:

    “在哪里……?!”

    “近卫…阁下……”

    妓夫太郎瞳仁震颤着,按住音柱的手不安的颤抖起来:

    “——在哪里!!”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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