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拉回到梅尚未察觉到音柱几人潜入花街之际,当周序成功将血液融合的种子在鬼舞辻无惨心中种下之后,他就心满意足的拉开暗门,抬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周序跨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身后的场景急速蜕变。
他眼前一晃,模糊的场景消失,周身的场景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周序才惊疑的发现自己正站在无人的郊区空地上。
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周序的脸上染上了一抹兴致稍涨的惊讶。
我说之前怎么暗门出现的那么特殊、还每次遇到险情时都能全身而退……原来是之前和鸣女重合的操控空间的能力。
在自己推门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瞬间跨越难以想象的距离了……这种能力还真是方便。
不用害怕迟到了。
单眉挑起,周序的脑海中一如既往的胡思乱想着,他重新抬脚,踩在紧实的土地上时,抬眼环顾一片漆黑的四周。
所以。
这是哪儿?
*
独自走在漆黑的夜空之下,周序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过于静谧的环境下还是清晰可闻。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皎洁的月光正式在周序的头顶倾泻而下的时候,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但停下来的原因不是他内心逐渐攀升的诡异不安感,而是一阵嘶哑的乌鸦叫声。
“……嘿,好久不见。”
周序抬起手,空中盘旋了两圈的鎹鸦却没有落在他的手背上,而是在后者表情微微凝滞的视线中口吐人言:
“近卫!近卫!”
“危险!危险!!”
听到这出自产屋敷主家的鎹鸦的话,周序脸上的笑意收敛,不自觉的眼神认真起来:
“主公又病了?”
他下意识的认为是体弱多病的产屋敷主公又病危无法下床,却是忘了现在还是新一任的上任“不久”的健康的产屋敷耀哉。
本能问出这样问题的周序下意识抬腿就要追赶头顶的鎹鸦,然而下一刻,头顶声线嘶哑的鸟再度吐出来的话让他脸色陡然一变:
“——炎柱!炎柱!危险!!”
原本只是开始疾步走的周序身体一僵,脚猛地一个急刹车,反而愕然的停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头顶那只仍然在盘旋、说完这样的话之后就自顾自的带领方向飞行的鎹鸦,到了喉间的质问与惊疑均梗在喉间。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已经在跟着空中飞行的鎹鸦跑了。
……不。
纵身一跃、下一刻,灵活的跳上茂密的树木上方的周序以最快的速度追赶着!
一边在树上灵活的跳跃前进,周序一边面露严肃和难看的神情,咬紧牙关,脑海中浮现出那抹熟悉的红金色身影。
炼狱怎么会出事……?
说起来,好像好久没听到这样的消息了。
周序表情一顿,紧绷的眉眼中泄出一抹除却躁动之外的叹息。
脑海中已经变得悠远的义次的嗓音呼喊着“炼狱老师出事了!”、到后面义次的队员紧急的冲进蝶屋呼喊着自己的声音,已经在周序的脑海中无法辨识。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听到了类似的消息。
……但这次不一样。
猛地抬眼,那双黑金异色的瞳仁于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闪过杀机。
他答应过义次的。
【炎柱】不会出事。
——因为他会“一直”在。
我倒是有点好奇了,鬼舞辻无惨不在,究竟是谁,居然能让我再一次听到这讨人厌的通知?
眉眼微挑的周序疾驰着,发出一阵几近于无的嗤笑声。
正好,这次不是在事后见到浑身是血的炎柱,让我看看,到底谁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对炎柱不利。
*
历代炎柱似乎都有一个传统。
在和队员共同出任务的时候,从当年的“最强炎柱”炼狱胜次郎先生开始,他们都会在任务途中有一段时间“单独行动”。
无论是单人任务还是集体任务,他们都会直截了当的前去迎击最强大的恶鬼,并总会有大部分时间处于后勤成员的视野之外。
但因为炎柱的赤诚和可靠,无论是后勤成员还是主公都不以为然,危险的任务危机四伏,会出现计划之外的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的情况不是炎柱独有。
但,无人知道,“赤诚憨厚”的炎柱们,在那段空隙的时间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好的谢谢。”
再一次从之前打听到有奇异花草出现的村庄中走出来,炼狱杏寿郎抬头看了一眼渐渐出现的月亮,表情平静的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
肚子饿了。
这次的,也不是青色彼岸花啊。
回忆起刚刚看到的凋谢的看不出原本颜色和外表的花草,炼狱杏寿郎圆溜溜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习以为常的离开了这里。
明明这次探查到的消息已经足够接近“青色彼岸花”的描述了,没想到看到的只是一朵枯萎的花朵。
杏寿郎明亮的眼睛没有失望的神色,只是稍稍有些遗憾。
……可惜,还以为这次终于能帮上近卫阁下的忙了呢。
没错,数代炎柱一直以来独自行动时做的事都是同一件。
——暗中寻找青色彼岸花。
没人觉得不会撒谎、行事光明磊落的炎柱们会有私下底的小心思。也没人猜到——
会有一群人,将一件事、一个承诺,坚持足足几代人、上百年。
独自一人走在静谧的村庄外的树林中,炼狱杏寿郎眨了眨眼,四处幻视了一下,有些困惑的摸了摸后脑勺。
他记得自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站在原地凝望了一会儿,安静的周围被清脆的“咕咕”肚子叫声打破。
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杏寿郎坚定的抬起头来。
好!先去吃饭吧!
下定决心的他没再考虑周围的环境和记忆中不相同的事,毫不迟疑的抬腿就要前进——
“轰!”
刹那间,一道宏大的土墙陡然降落,在距离杏寿郎迈出去的脚几厘米的位置轰然落地!!
就差一点点,这堵土墙就要砸在自己的身上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杏寿郎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和震惊的神色,反而冷静无比,猛地一个后撤、却被背后再次降临的土墙同时挡住了背后的去路!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前一后两道土墙同时出现之后,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向中间挤压合并起来!
在阵阵飞扬的尘土中,面临险境的杏寿郎脸上没有丝毫惊惧,只是眉眼微紧,右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日轮刀上——
沉着的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灰尘之中,顿足的下一瞬,一道火红色的斩击宛如烈焰,猛然间将眼前厚厚的土墙瞬间斩碎!
“轰隆”的巨响之下,大面积的尘土飞扬,坚硬的土块四溅,一击击碎了面前高墙的杏寿郎轻盈一跃,轻松地躲过了身后逼近的高墙的撞击,灵活的脚踩高墙、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方。
站在忽然出现的恶鬼血鬼术造成的高墙之上,杏寿郎金红色的头发在黑夜中随风而动,面色严肃的俯视下方。
在四散的土块和灰尘之中,他看到一道陌生的扭曲身形。
那不似普通人的外表,毫无疑问,是恶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杏寿郎没有丝毫犹豫的意思,他微微躬身,就这么维持着立于高墙的姿态,对于下方那看上去没有人形的恶鬼蓄势——
如果此时周序站在这里,他会发现这样的动作自己并不陌生。
一股仿佛烈焰余烬的火苗,从杏寿郎手中握着的日轮刀尾端漾出,灿烂明亮的颜色却携带着难以衡量的巨大力量,激荡起的余波将杏寿郎额角的碎发吹动。
在火焰的倒映下,那双金红色的瞳仁似乎在发光——骤然间,一道斩击从天而降!
当地面上那只意识恍惚的扭曲恶鬼耳边响起陌生的爆裂声时,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时被一道红光占据。
“嗤。”
“嗒。”
从瞬间丧失了力量供给进而倒塌的土墙上轻盈落地,微微下蹲泄掉了从高处坠落的冲击,杏寿郎面色平静的直起身来,利落的将日轮刀归鞘。
这只恶鬼是意料之外的存在。
杏寿郎这次的确是和自己的队员来这边讨伐恶鬼的,但他并没有在一抵达就前去看“疑似”他寻找已久的青色彼岸花的植物,而是先去讨伐了恶鬼。
将恶鬼斩杀后,又独自由天黑走到另一个太阳落山,杏寿郎才抵达目的地,看到枯萎的花朵,无奈离开。
眼前出现的这只恶鬼情报中并没有显示——但也没有鎹鸦来提醒自己。
外表粗心实际上内心细腻的杏寿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前进,而是目光锐利的环视四周。
有问题。
耳边树叶沙沙作响,站在空地上的杏寿郎感受到周围气流不自然的流动,沉下心来,利用炎之呼吸使得周围自然形成涌动的气波,阵阵逸散开来,震动着周围的尘土和落叶——
“……嘭!”
终于,当气流终于冲向树丛中深处时,里面骤然出现的气流瞬间与这道探寻的气波对撞!
轰隆的巨响响起,震动的余波刹那间将周围的树木冲击的断裂!
“嗒。”
一只脚从黑暗中伸出,落在地面上,下一刻,一道健壮的身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头粉色的短发随风而动。
在杏寿郎立刻横起日轮刀对峙的那一刻,站在空地上的猗窝座眯了眯眼睛,身上涌动着一股骇人的气势。
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杏寿郎,瞳仁中央,清晰的【上弦三】的字样让对方微微一震。
然而,此时此刻真正迫人的不是对方上弦鬼的身份,而是那张脸上隐隐难以抑制的怒容。
从刚刚杏寿郎那“放风筝”一般的打法看出几分熟悉感,猗窝座的脑海中浮现出那道让自己永生难忘的金色青年身形,虽然面带笑容,声音中却难藏咬牙切齿:
“剑士,你……”
“认识‘那个人’吧。”
第152章
上线之叁,猗窝座,因为丧失了人类时的记忆,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除了平时不杀害和吃掉女人、喜欢战斗和格斗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除了那次经历。
猗窝座的脖颈下方,一道无比清晰的宛如被斩首过的清浅痕迹,时至今日也没有褪去。
那道虽然没有任何刺痛感、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曾经落败在一个剑士手上的伤痕,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
让他困扰的是,每次他觉得自己的实力有了精进、或者相出了对付那个“阴险”家伙的方法,试图寻找对方的踪迹时,总是会失败。
在那之后,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只能不甘心的承认——
那家伙已经“死了”。
真是可惜。
曾经一心只想着亲手杀了那个剑士的猗窝座,无数次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叹息。
叹息于自己没有在那时提前将对方变成不会死、可以永远战斗的鬼。
于是,自觉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战胜并击杀那个让自己恼火的剑士了,猗窝座在完成无惨给予他的任务时都表现的兴致缺缺。
相应的,他也对剑士原本就携带着的厌恶感与日俱增——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那个光剑士的“身影”。
稳稳的站在空地上,猗窝座看向炼狱杏寿郎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扭曲震动渐渐变得沉思起来。
冷静下来后,他盯着对方那张与记忆中永远无法忘记的面庞没有丝毫相似的长相,笃定对方不会是那家伙的后代。
更何况,这个人使用的是“炎之呼吸”。
在那次之后,除了拼命提高自己的实力以及寻找那个剑士的踪迹之外,猗窝座这个外粗内细的人还进行过细致的调查,那个名为“近卫周序”的家伙是一个呼吸法名为“光之呼吸”的柱。
使用炎之呼吸的剑士他遇到过不少,和能轻易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的光之呼吸搭不上半分关系。
也就是说……不是近卫周序的后代或者继承人吗?
眯了眯蓝眸,猗窝座盯着蓄势待发的看着自己的炼狱杏寿郎,就这么堪称自大的直接在这种状态下展开了思考。
但回忆起刚刚这个剑士进攻时的姿态,原本还有些踯躅和思考着的猗窝座下定决心的抬起头来,眼神锋利的与对方对视。
——无论如何,这家伙果然相当碍眼。
伴随着猗窝座抬头的动作,炼狱杏寿郎轻而易举的看见了对方脖颈上那道虽然清浅、但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相当值得在意的“斩首”痕迹。
于是,这个有话直说的剑士疑惑的眨了眨眼:
“你曾被人斩首过吗?”
……
“啧。”
绝对、要杀了这家伙。
*
变成了鬼后,本就比一般人要强悍的身体机能得到了强化,周序灵活地在树上跳跃移动着,甚至甩开了身后的鎹鸦,沿着对方刚刚说明的路线疾驰着前进。
在即将抵达目标地点之前,他遇到了出乎意料的人——
“你?”
同样满脸严肃、甚至比周序杀意看起来更盛的不死川实弥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的一个急刹车,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对方站在月色的树上,那张总是带着随性笑意的脸上此刻挂着罕见的冷意,表情在一开始看向自己的时候还没有完成转变。
因此不只是不死川,就连他身后同样急促追赶着的恋柱和水柱,都将周序那月色映照下显露出来的杀意收入眼底。
和三人对视,意识到他们和自己的目标一致,周序表情丝滑的转变,那双眯起来的异色双眼灵活的转变成自然的轻快目光:
“哦,你们也收到消息了?”
虽然自然的开始说话了,但四个人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跑动着。
“嗯。”回答周序的是面无表情的义勇,旁边的恋柱则是无比急切:
“鎹鸦传来消息,说是炼狱老师遇到了劲敌!对方似乎是十二鬼月的上弦鬼!!”
甘露寺的脸上满是担忧、但她前进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含糊,甚至快到几乎超越了身边的风柱和水柱。
毕竟是能被音柱评价为“动作快的让人火大的家伙”的甘露寺蜜璃。
“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死川实弥的话语就更加直白了,他显而易见的对眼下的情况表达着烦躁。
但似乎就现在看来,他更加烦躁的是遇到十二鬼月的人不是自己。
听着三人不同的评价,周序一边前进,一边略微思索着。
也就是说,是超出计划之外的相遇……但遇到的十二鬼月没有阻止杏寿郎的鎹鸦飞出来通风报信。
毕竟传过来的消息不是“炎柱遇难”,而是“炎柱遇到危险”。
这样的家伙……试图回忆自己对那些几百年都没变过的十二鬼月的了解,但大脑一片乱麻的周序没有成功。
他对那些恶心且从来没有放进眼里过的家伙似乎没有半分了解。
明白思考无用,周序索性也不再去想——猗窝座日日夜夜铭记于心的事,对于另一位当事人来说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因此,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毫不走心的弯着月牙眼的表情,转头看向身侧的三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那么就稍后见了——”
“…什、喂!”
不死川实弥微愣,下意识的想要疑问,却在下一刻被周序猛然间加速的动作吓了一跳!
而直到看见对方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的背影时,错愕的几人看着那灵活跳跃的身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原来对方刚刚一直都在放慢速度和他们平齐。
这家伙……不死川实弥不服输的眯了眯眼睛。
他和身边的二人对视了一眼,无论是出自对炎柱的担忧还是别的什么,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同样加快了脚步——
……
“铛!”
“嘭!!”
巨大的冲击将身后的树木瞬间击断、伴随着“咔嚓”的断裂声,大片的树木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拦腰折断!
在瞬间被掀起的尘土中央,手握日轮刀的杏寿郎放在面前抵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滴答。”
几近于无的声音,伴随着一缕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脖颈处流淌下而发出,悄无声息的隐于地面。
眼前的灰尘彻底消散,即使嘴角沁出鲜血、面上神情却依旧没有分毫波动的炼狱杏寿郎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在他的对面,稳稳的从空中落地的猗窝座表情如常,除了脸上尚未散去的兴致之外,眉宇间带着些许失望。
虽然已经十分出乎意料了……但果然还是赶不上那家伙吗。
还是说,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很强了,就算再遇到那个阴险的光剑士也会不落下风了?
猗窝座眯着眼睛,就这么自顾自的将炼狱杏寿郎与记忆中那虽然面容清晰无比、但剑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最终只能记得个风格和肌肉记忆的身影对比。
……啧。就是因为这个啊。
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烦躁之意。
就是因为无法正面较量、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击杀那家伙,只能靠猜测,才会感到不爽啊。
面对着这样的猗窝座,炼狱杏寿郎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让对方的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踉跄了一下的杏寿郎抬手擦掉嘴边的鲜血,那双永远专注有神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上弦三,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有多么不利一般。
他的表情依旧坚定无波澜,甚至在擦掉嘴角的血之后,冷静的主动开口:
“你在想什么。”
“嗯?”
沉浸在自己的不甘和回忆中的猗窝座一愣。
他讶然的抬头,终于将对面那道金红色的身影纳入眼底。
猗窝座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眼前的这个剑士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不过索性他自己也有在意的事想要发问,因此他上前一步,抬起头来,明明有着一段距离,但就是维持着这样的距离感还留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意。
他的确居高临下。
无论是因为眼前这个炎之呼吸的剑士和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一脉相承的恶心打法、还是源自笃定这家伙绝对是那个人的继承者的心理——在猗窝座看来,“那个人”才配得上做自己的对手。
真可惜,他没有亲手杀了那个剑士。
一边如此想着,猗窝座的声音一边传入寂静的夜色中:
“你,叫什么名字。”
杏寿郎皱眉,下意识抬头看向猗窝座,却注意到对方自顾自的摸着下巴思考的神色。
嗯……不知道这家伙姓不姓近卫,虽然外表有所变化、而且自己调查过的近卫家也该死的大,但不排除近卫家也有一脉炎之呼吸的剑士……
“炼狱。”
“炼狱,杏寿郎。”
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名字,杏寿郎的声音始终坚定的没有波动,反倒让猗窝座再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原本只是一心一意想着近卫家事的猗窝座,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定定的看向炼狱:
“……炼狱?”
熟悉的姓氏。
豁然间,他的眼前闪过一道模糊的脸,再一摇头,被一张和自己激战、即使不敌但依旧让自己在拳头之间的对战中感受到难得的快感的青年脸庞占据。
啊。
记忆中那一代炎柱,貌似就总是嚷嚷着“炼狱老师”之类的名字呢。
毕竟是除了近卫周序那家伙之外,在过去的百年里唯一一个杀死过上弦鬼的家伙,即使对于内情毫无所知、只是被无惨评价为“很忠诚”的猗窝座也知道炼狱胜次郎的存在。
至于“义次”……真正让猗窝座记住对方的原因,不是那场称得上满意的战斗。
而是在那不久,近卫周序就打上了无限城——准确来说,是打到了自己面前。
“……”脸上的表情隐约有些异样,猗窝座在杏寿郎警觉的举起日轮刀的反应下缓缓抬手,轻轻摸向自己脖颈间。
在触摸到那抹仿佛会永远、永远跟随自己的斩首痕迹,他怪异的表情陡然一惊,瞬间变得有几分扭曲起来。
啧。他不爽的咂了咂嘴,却是无比笃定的抬头看向对面的炼狱杏寿郎,在后者第一次瞳仁微缩的僵住注视下,吐出来的话语掷地有声:
“你这家伙,果然认识他吧。”
“是他教你的吗?这种讨人厌的打斗方式。”
猗窝座放下触摸脖颈的手,微微躬下身体来,宛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双手交叉用力,脸上带着咬牙切齿的笑:
“他难道没教过你。”
“用这招时,最重要的是……”
“别和对手差·距·过·大。”
第153章
周序认识“很多炎柱”,他也知道,这些炎柱们都有一个共性:
他们都很擅长“弄坏”自己。
在周序的记忆中,在自己作为“光柱”在蝶屋内活动的时候,每每遇到浑身是血的血人被推进来的时候,基本上可以笃定那个人的身份了。
每到这种时刻,周序的动作总比他的思维更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握住对方满是鲜血的手自动的开始医治对方。
也正因如此,无论是不是因为有恃无恐,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作为鬼杀队的柱这样危险的职业,炎柱居然没有一位是死于非命的。
“……”硕大的月亮高悬头顶,周序的黑影在月色下一闪而过。
他的唇抿紧,一向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功绩”而多么得意。
恰恰相反。
——他很恐慌。
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即使从外表看起来无比正常,但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
“完美”之所以能被推崇,只因为它距离失败只有一步之遥。
打破完美很容易,维持却无比困难。
但这不是让周序恐慌的根源——他知道炎柱并不是有恃无恐。
他们只是有坚定要去做的事。
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尘封记忆中的故作正经的金红色双眼,周序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脚步没有停歇,呼吸却是忍不住凝滞了几分。
……正是因为这样,无论让炎柱受伤的事是什么,周序的压力都不会小。
他真的很怕,有人会因为自己而死去。
周序已经学会了习惯总是有人离自己而去,但他永远无法承担这份死亡的原因。
这是底线。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那双异色的双眼在黑暗中绽放出迫人的光芒,如果有人在场,他会讶异的发现,在周序金色的右眼中,那只格外光明的瞳仁中央,一抹清晰可见的字样不断收缩又放大——
微微张开嘴,一股热气在寒夜中变得可以被看见,缝隙间,周序尖利的锯齿状牙齿若隐若现。
那是恶鬼的证明。
舌尖舔了舔尖利的犬齿,周序终于嗅到了空气中浓厚的恶鬼的臭气。
他的双眼厌恶的一敛,却在下一刻愣住,猛地抬起——
……血。
好浓的、人类的鲜血的味道。
……
杏寿郎。
比记忆中的哪一次都要浓厚的血的味道。
当表情呆滞的周序后知后觉的冲向那于他而言再明显不过的气息终点、猛地冲出树林、站在空地边缘那棵无比粗壮的树干之上时,看到眼前的画面,他的血液猛然间凝结。
震颤的瞳仁中,倒映出地面上那两道身影。
其中金红色的那个人又一如既往的被鲜血浸染,但这一次,是周序第一次见到对方身上那每次都让他气急败坏的伤口究竟因何而来——
踉跄着弯腰的杏寿郎双手向前,一把握住面前人的小臂。
而在视野终点中,金色的瞳仁倒映出猗窝座的手臂在杏寿郎的胸口隐入的场景。
“……!”原本咬牙坚持的杏寿郎忽然一震,神奇的感应让他表情破天荒的出现了一抹慌乱,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和身后怔愣的猗窝座同时抬头:
眼前的树上,一道高挑的身影立于前端,他的背后是硕大高悬的月光,背对着身后皎洁的月光,眼前的人脸处于阴影之下。
他从未改变过的黄绿色羽织随风而动,猎猎作响。黑色的发尾比起记忆中多了大片的金色,却比起那时的稚嫩多了些许成熟和难以企及的距离感。
发尾轻扬,身体微微前倾,在猗窝座分明认出那道记忆中的身影,瞳仁剧烈的震颤起来、又惊又喜又怒的注视下,立于高处的男人缓缓抬手。
他的手搭在了腰间的日轮刀上,发出了无比熟悉的“嗒”的声音。
下一刻,放在刀柄上的大拇指微微用力,金色的长刀猛地出鞘,带着云纹的前端瞬间显现出来,刹那间,地面上的二人内心同时一凛——!
猛然间,嘴角带着鲜血痕迹的杏寿郎略显慌张的表情一空。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刚刚用力按住的猗窝座的手突然一轻。
眼前陡然一花,熟悉的温和金光,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炙热阳光,当杏寿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本能的向后仰倒——被身后悄无声息落地的人一把接住。
他胸口的那只手臂被齐边斩断,伴随着供给能量的消失和金色纹路的逐渐扩散,像是干枯的树干,被风轻轻一吹便化作了齑粉。
——但胸口的血洞却不会消失。
刺眼的红色和伤口,让落地的周序那张不再处于阴影之下的脸表情复杂。
在晃神重新看向身边的近卫阁下的杏寿郎眼中,非但不是记忆中自己训练闯祸后近卫阁下恼怒的笑容,反而是那自己从来没看见过的阴郁和难过的表情,他脸上的神情一怔。
“……”下一刻,杏寿郎微微张开的嘴微顿,抿紧后,渐渐变成了笑容。
他在周序恍惚没有看向自己的注视下,用手里的日轮刀用力插进地面,支撑着自己,在明明刚刚斩出那样一击、但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近卫阁下的茫然注视下,就这么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迎着周序双眼睁的前所未有的大的注视,含笑看着对方有几分脆弱和恍惚的表情,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苦恼的被涌到嘴边的血堵住。
“咳咳。”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吐出来的血,杏寿郎正打算说话,忽然看到自己的面前伸过来一双手——
哭笑不得的抬头,杏寿郎看到近卫阁下本能的向自己伸出手不知道在接什么的动作,忍不住笑容扩大,却在露出笑容的那一刻看到对方恍惚的眼神清明了起来。
“……”表情复杂的周序收回了手,却没有像炼狱想象的那样开口斥责或者教训他,而是茫然的眨了眨眼,微微有些迟滞的指了指身后猗窝座的方向:
“你…被他袭击了?”
虽然一开始没有认出猗窝座的脸,但对方眼中那硕大的“上弦三”的字样周序可做不到无视。
杏寿郎微愣,然而不等他开口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间,二人的对话被猗窝座放肆的大笑声打断。
二人猛地转头,只不过比起杏寿郎的警惕、周序则是杀气腾腾的猛然间幽幽看向猗窝座。
混账东西。
没有认出猗窝座,周序只是自顾自的将对方当作什么胆大包天的上弦鬼。
迎着周序满是杀意的注视,猗窝座踉跄着起身,他右手猛地一伸,原本整齐的切面忽然冒出大片恶心的脓包来,那脓包逐渐胀大、最终破开变成了新生的手臂。
重新恢复的右手用力握拳,猗窝座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那双一直以来神游天外的蓝眸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放光。
“……你、居然是你……!”
“你还活着。”
“你果然是个怪物!”
他呢喃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喃喃自语的内容让周序不明所以。
——但在刚刚战斗中对方数次莫名其妙的话中猜到一些的杏寿郎耳中,他的猜测逐渐笃定,皱眉瞥了一眼身边的周序。
没有感应到杏寿郎那思考着要不要打断上弦三话的目光,周序只是自然的流露出厌恶和不明白的表情。
他的右手还握着刚刚拔出来的日轮刀,抬脚上前一步挡在了身后用日轮刀支撑着没有倒地的杏寿郎面前:
“喂。”
他毫不犹豫的出声,打断了猗窝座的喃喃自语,而对方也相当在意的于周序开口的那一刻猛然间抬头。
然而,在猗窝座笑容逐渐僵硬的注视下,他看到对面那个成为自己百年间梦魇的剑士,就这么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吐出了熟悉的话:
“看来你真是活腻了。”
“……”猗窝座怔愣,看着自顾自地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近卫周序,表情凝滞。
渐渐地,他的表情逐渐由最开始的兴奋变得呆滞、又进而变得恍惚和疑惑,最终,在周序皱眉的注视下终于被不敢置信占据。
“你。”猗窝座表情惊愕,不受控制的上前半步,在周序厌恶后退半步的陌生视线中,茫然的举起右手,罕见的颤抖了一下,径直指向对方:
“——你不记得我了?”
周序:……
面无表情的周序微微昂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月光下表情错愕无比的猗窝座的脸。
他沉默不语着,单侧挑起的眉毛却是暴露了他思考的内心。
我认识?
就当周序已经心情沉重的思考过是不是自己的老朋友变成了恶鬼之类的事了,忍无可忍的猗窝座猛地将伸出去指向周序的手握成拳头,不敢置信的用力挥向旁侧,怒不可遏的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树干之上:
“混账剑士——等等。”
下意识愤怒不已的猗窝座忽然一顿,他目光一凝,后知后觉的皱眉看向周序。
对了,那个讨人厌的剑士是人类。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就算那家伙的实力像怪物一样强,也没办法对抗寿命论。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家伙,大概只是长得像、或者是后代之类的?
猗窝座的表情在周序怪异的注视下变化不停,脸色十分精彩,像是神经病一样的表现,让周序挑起的眉毛塌了下来,幽幽的盯着他。
啧。
我真是疯了。
居然开始主动认真思考起鬼的话来了……这是能用正常人思维思考的事吗。
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周序面无表情的在猗窝座满是疑惑和惊疑的注视下横起日轮刀,表情冷淡又沉郁:
“行了。”
“别浪费时间了……”
“近卫…周序?”猗窝座忽然开口,他有些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周序想要速战速决、带杏寿郎尽快去医治的念头。
周序的表情一怔。
而就是这微妙的怔愣,让猗窝座勃然大怒——
混账!分明就是你啊!!
第154章
“……啧,近卫那家伙怎么动作这么快?!”
不死川实弥咬牙切齿的吐槽着,前方同样疾驰着的恋柱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她自认自己的速度在鬼杀队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但居然全力奔跑也见不到近卫先生的一个衣角……不愧是近卫先生!
“……”旁边的义勇没有参与到二人对近卫老师的评价中。
即使他内心抱有同样的念头,但他不觉得相同的观念自己需要再开口重复一遍。
他只是沉默不语的前进着,在间歇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大,就像……近在咫尺,近的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一般。
肯定是错觉。
他收回了视线,平静的目视前方。
既然是近卫老师,那么不会有问题的。
更何况鬼杀队的锖兔和真菰他们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与最先被命令赶过来的他们不同,与其他队内出发的其他柱同行的他们很快也会抵达的。
虽然上弦鬼很危险,但只要近卫老师在,就没有问题。
沉静的双眸凝神聚气,轻盈的踩过树枝,发出几近于无的声音,他们踩过刚刚周序踩过的地方、又在离开后不久,相同的位置上踏过锖兔和真菰、以及紧紧跟着的虫柱蝴蝶忍。
……
“铛!!”
巨大的声响嗡鸣,后退的周序轻盈跃起、躲过猗窝座那饱含怒意的一击,表情莫名其妙。
比他神情更莫名其妙的,是上弦三一直在不停咒骂的话语。
周序的表情有些冷,猗窝座的这些话乍一听上去像是臆想出来的,但在仔细思考之后,周序竟然惊觉有些真实。
毕竟对方说出来的那些进攻习惯、包括对方刚刚和自己战斗时的一些防备与反击动作,分明是真的很了解自己的。
所以……我真的和他见过面?
周序端详着猗窝座的脸,没能在堆叠的记忆中找到这张脸,却在对方的下一击擦身而过的同时,听到后者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
“我早该知道的…和那边的炎柱不一样,只有你才能这样滑溜溜的让人火大!!”
什么?
周序眉头陡然一皱,他躲避的动作猛地停下,原本仔细回忆思考的举动也瞬间停了下来,瞳仁微缩。
在他的注视中,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的猗窝座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直到周序顿足,用难以分辨感情的声音迟滞地发问:
“你说、炎柱?”
“呵。”猗窝座冷笑一声,虽然一击都没有打中,但他脸上的兴致却比刚刚面对杏寿郎时高了不知道多少,此刻张开双手,语气狂放:
“你以为我是谁,那个剑士的攻击习惯简直和你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周围的气氛陡然一滞。
在猗窝座准备开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的杏寿郎伸出去的手落下,他担忧的看向那边停下了动作,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的近卫阁下的脸。
……的确如此。
炼狱杏寿郎微微目移。在他幼年的时候,每每近卫阁下和父亲大人交流或者聊天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带着弟弟一起躲在门后偷看。
记忆中的近卫阁下和现在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年轻、一如既往的……
……可靠。
“你的意思是。”
与杏寿郎的心声同时响起的,是周序那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阴沉嗓音。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这声音甚至有些微弱的颤抖。
握着手里的日轮刀,周序维持着背对着杏寿郎的姿态,在后者表情渐渐变得惊愕的注视下,一字一顿的对着挑眉的猗窝座道:
“是因为看到杏寿郎和我的相似,所以,你把对我的怨恨投注到他……”
“——不是的!”
回答周序的不是诧异的猗窝座,而是破天荒的急色上前的杏寿郎。
但冲上来的他在看到周序抬手背对自己的动作时,即使再想说些什么,也只是犹豫的踌躇了一下,停了下来,没有让自己身上的伤口恶化。
在杏寿郎担忧的注视下,低垂着头的周序缓缓抬头,他异色的双眼背对着月光,看不见明亮的瞳色,那漆黑的左眼仿佛要穿过猗窝座的灵魂。
“怨恨?”猗窝座却没有意识到周序问题的重点在哪里,他只是嗤笑一声,颇为不屑的摊了摊手,“看来你还真是不懂啊,我在意的只有战……”
“你在意什么,我一点也不关心。”
周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猗窝座的话。
他在对方一顿的声音下,面无表情的将刚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完全拔出来的日轮刀握住。
与此同时,身后的树林发出莎莎的声音,脚力最快的恋柱最先冲出来,不死川实弥和义勇紧随其后。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站在他们面前、用日轮刀支撑着地面没能跌倒的杏寿郎。
甘露寺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冲上去,却在下一刻被身边目不转睛的不死川实弥一把扯住衣领拉住了。
“!不死川先生!炼狱先生现在……”
“喂。”
甘露寺急切的担忧话语被风柱的声音打断。
顺着对方严肃的注视,在看到对方视线的终点,甘露寺焦急的目光同样一凝。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义勇脚步迟缓但有力的靠近,站在二人的身侧。
在三人同样沉重的注视下,他们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那道高挑的身影格外熟悉——是近卫。
此时的近卫似乎与在鬼杀队时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
背对着他们的近卫身上带着些许鲜血的痕迹,似乎是杏寿郎的。此时的他身姿挺拔、挡在受伤的杏寿郎身前,从刚刚开始就用右手举着手里的日轮刀——
左手握着刀鞘。
……说起来好像的确如此。
义勇和甘露寺下意识对视一眼,不死川实弥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序的背影。
他们还没有仔细的看过拔刀后的近卫的日轮刀。
之前虽然见过斩击,但视野都被那耀眼的金光占据,根本来不及看对方就迅速归鞘。
因此,当面对着双手皆在日轮刀上,缓缓拔出刀刃的周序的背影时,几人的内心不约而同地心跳加速——
他们想知道,近卫这家伙一直以来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看似周序的动作在几人的眼前因为在意被放慢了,但实际上,一切都发生在同一时间:
在三人从树丛中冲出来落地的一瞬间,抬起手里日轮刀的周序毫不犹豫的一把将整个长刀都拔了出来——!
过去的周序剑术并不精通,在义次成为炎柱、他开始作为光柱在鬼杀队内的蝶屋充当总领后勤成员的剑士后,日轮刀更是只作为一个自己体内狗符咒的力量与这个世界联通的仪器。
他很少拔刀,不只是因为刀上刻着自己的名字。
但现在,他并没有什么顾虑。
望着面前笑容兴奋和肆意的看着自己的猗窝座,大半张脸处于阴影下的周序意识到,只把目光放在鬼舞辻无惨一个人身上,显然是不够的。
当猗窝座直言,正是因为自己对方才“迁怒”、亦或者直白一点,“注意”到了杏寿郎的时候,周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就算他再怎么绞尽脑汁想要和这个世界断开链接,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这一刻,在他实实在在的站在这个世界里的时候……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
就与他有关。
无论是杏寿郎还是义次、亦或者是……胜次郎。
耳边传来杏寿郎焦急的呼喊声,但周序没有侧头,他的鬓发微微被夜风吹得轻轻飞扬起来。
在脸没有移动、眼珠转动的视线中,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同样被吹动的金红色的长发。
透过那道熟悉的如火焰一般明亮的发色,周序看到的是……【炼狱胜次郎】。
异色瞳仁中画面陡然一转,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胜次郎的身影,又被义次伤痕累累的被推进蝶屋的场景占据。
当这一幕出现在周序眼前的时候,他阴影下的下半张脸猛然间抽动了一下,嘴抿紧的同时,手上猛地一个用力——!
清脆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金光乍现,在那闪耀着云纹的刀刃上,一抹金色的花纹无比清晰的显露出来:
【周序】
清晰简洁的字样,就这么在刻痕清晰的标志中被好好的用力刻于其上。
即使已经经历了近百年的岁月,那上面的字符都没有分毫的缺损。
如同这个名字的人一般,没有在岁月的侵蚀中发生任何变化。唯一出现的,就是那比曾经更加耀眼的光芒。
在猛地握着日轮刀、放下右手的那一刻,周序的手腕微动,手里的日轮刀刀刃猛然一转,那流畅的刀身上的纹路和字样就这么在月光的照耀下,无比清晰。
不死川实弥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坚定的瞳仁破天荒的出现了巨大的震动,在起了涟漪的紫瞳中央,震惊和错愕难以隐藏。
身边恋柱的捂嘴惊呼声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视,此时此刻,包括猛然间僵住的义勇、表情复杂的被周序挡在身前的杏寿郎在内,每个人都一言不发的望着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人。
“……终于。”
唯独猗窝座毫不在意“周序”这个名字的含义,他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微微侧着昂了昂头,像是等待已久的看着面前的人。
距离他再次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拔刀,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了。
从齿缝间吐出这句咬牙切齿的声音,猗窝座握紧了拳头,上面难以抑制的气势彰显着他同样波动的情绪,用力一震,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明显的震动,他大笑一声:
“近卫周序,还真是……”
他拳头用力握紧,关节咔咔作响,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隐隐泛光:
“好久不见。”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自己真的听到这样的话时,就算是从刚才开始,一直维持着镇定和严肃的风柱那僵硬的表情也不由得陡然一变。
他咬紧牙关怒视猗窝座,当即就要忍无可忍的把手放在腰间的日轮刀上,但在下一刻,他的动作被同样前踏一步,终于应了猗窝座话的周序打断。
周序的脸抬起,终于显现在月光之下:
那张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岁月痕迹的脸庞面无表情,脸颊被手上日轮刀的金光照亮,刀上的金光与右眼中的金色交相辉映——
他们听到,那个总是说话含糊客套的男人用不同以往的语气道: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了吗。”
第155章
“近卫”这个姓氏代表着不平凡的意义。
但真正让他变得不凡的,并不是这个姓氏背后的家族、亦或者什么古老的传承,只是因为一个人。
因为那个与大名鼎鼎的继国缘一同时代的剑士——近卫周序的诞生,创造了有史以来第一种可以和鬼王的力量抗衡的神奇呼吸法的“光柱”。
但在此之前,这位在鬼杀队内存在感不强、但貌似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近卫”的确会因为他的姓氏而更被人注意。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被他们因为姓氏赋予青眼的人,居然就是给予这个姓氏特别意味的主人。
……光柱。
正因为活在记忆中,所以遥远。
不死川实弥表情复杂,望着那边与上弦三激战起来、而且非但不落下风,甚至在耀眼的金光中几乎是压制着对方战斗的…近卫周序,脸上的神情愈发发愣起来。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原来只存在于传闻和敬仰话语中的前辈,居然就以这样普通的状态时时刻刻处在他们身边。
刹那间,几人的脑海中不住的回忆起曾经和周序相处的点点滴滴,也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恍然惊觉,原来在没有察觉的时候,有那么多时候,对方都在。
那道站在蝶屋普通队员们中央、始终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含笑注视着他们的高挑身影,居然不知不觉间已经让他们如此习以为常。
但此时眼前激烈的战斗和华丽的刀影却又无比真实,望着那灵活敏捷的身影,甘露寺蜜璃感慨的单手掩面,想要感慨着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近卫先生……居然就是“近卫阁下”。
荒谬、但又诡异的合理。
毕竟就算表现的再毫不在意,对方做出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沉默不语的杏寿郎缓缓抬手,擦掉自己嘴边的鲜血,在甘露寺的帮助下靠着身后的大树而坐,但目光始终灼灼的盯着那边的战局。
看着近卫先生毫不费力、甚至堪称碾压的与上弦三对战,他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宽慰的表情,反而眉头微紧,眼底带着深深的忧虑。
炼狱杏寿郎,还在想着刚刚使得周序忽然表情恍惚难看起来的那段对话。
——周序亦然。
手里的日轮刀灵活的转动,在抵挡住猗窝座的拳头的同时急转,这位老朋友在周序的手中无比顺从,轻轻调转了一个方向就猛地朝着猗窝座的脖颈处刺去。
携带着的金光炙烤着猗窝座的皮肤、而被“光之呼吸”余波伤到的皮肤是无法用血鬼术恢复的。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
将近卫周序当做了多年的梦魇,他早已对这实际上神秘莫测的光之呼吸进行过大肆调查——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表情畅快的猗窝座在周序眉心微皱的注视下不退反进、像是带着要与周序同归于尽的气势进攻着,但偏偏又只是肢体攻击,与周序不同,猗窝座并不想这么简单的让周序死掉。
有了前车之鉴,他想要让周序“变成鬼”。
即使当初的事让他对这个可恶的剑士产生了浓烈的杀意,但在时间的作用下,这样的情感被冲淡、反倒是想要与对方永远的战斗下去的念头愈发强烈。
周序并不知道猗窝座的想法——也并不在意。
正如杏寿郎所担心的那样,他的眼神中除了凛冽的杀意、内里蕴含着浓厚的晃神。
他还在想刚刚未想通的事。
在鬼杀队的剑士面前暴露自己是早已想过的事,因此他并不在意,反倒是杏寿郎的行为让他回忆起了早已在记忆中尘封已久的那些老朋友。
的确如此。
眼前胜次郎的虚影逐渐变淡,周序的表情也终于变得复杂了起来。
“寻找青色彼岸花”这件看似简单明了的事,但对于“炎柱”来说,分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沉默不语的周序表情微变,咬紧牙根。
但对于我来说,只是坚持了“有一段时间”的阶段性目标而已。
……仅此而已。
这样的念头在周序的心头微妙的浮现起来,熟悉的好似有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理智的告诫着自己——周序的面部用力抽动了一下,不甘心的猛地加快了进攻的频率。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义次的脸。
晚年时期的义次从炎柱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总是喜欢霸占着自己院子里的摇椅,和自己一起晒太阳。
那时的他最后和自己说,“青色彼岸花,就由下代炎柱代你去寻找吧”。
但直到这一刻,又一次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恢复了情感的周序才恍然惊觉,义次那家伙说的分明是:
【接下来的路,就由下代炎柱陪你走吧。】
他让我不要背负其他人的因果和遗憾,但连自己死后的事都替我想好了。
这样的念头于周序的脑海中浮现,金色的瞳仁中央,微小的“犬”字忽然急剧收缩,又猛地放大,就像正在和什么力量正面对抗一般——
然而,胜次郎的脸隐下去,还会有其他炎柱灿烂的面庞重新浮现起来;义次的声音淡下去,却又被其他严肃“警告”自己“自私”一点的话占据。
宛如一颗埋藏已久的种子,挣扎的痕迹引起土壤的龟裂,裂痕不断顺着心房蔓延,挣脱金色的束缚、破土而出的新芽一旦出现,便无法再继续抑制。
在固执坚硬的“石板”之上,新生的名为“人性”的嫩芽,正在疯狂攀升——
当另一个世界的老爹忙碌的翻动着手里的书籍,正在与大洋彼岸的一群研究员同样揪心于周序是否会被狗符咒吞噬本不该存在的人性情感时,忽然间,一阵清晰的魔力波动在检测的仪器中产生。
“?!”研究所的众人猛地抬起头来,在教授那张错愕的苍老面庞上,年老但并不浑浊的双眼中,倒映出桌上的魔法检测仪器的数值。
在一双双眼睛寂静的凝视中,因为相隔不止几个维度的世界、一直无比安静的检测装置……忽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波动!
刹那间,在惊呼声中,原本安静无比的低点迅速攀升!
伴随着那陡然激增的魔力,仪器绽放出的蓝光照亮了凑过来的研究员们的脸,在不明所以的同门们的惊呼背景音下,维持着半蹲姿态的教授表情恍惚。
下一刻,他呆滞的神情被猛然间出现的喜色和难以置信的情感所充斥——!
……周序。
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的拿起旁边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手机,有些发哑的声音此刻带着畅快的笑意,他朗笑一声:
“哈哈哈!老东西,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的学生!”
“……”
电话这头的老爹沉默不语,看着自己桌上同样因为另一个世界的周序爆发出的魔力而起了共鸣的各种道具,视线慢吞吞的移动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桌上在小玉的惊呼声下散发着光芒的蜥蜴干上。
片刻后,在那边的笑声停止、变成气喘的咳嗽声的时候,老爹才慢悠悠的握着电话,声音缓慢:
“人家是活了几百年的魔法生物,现在产生了人性也是自己努力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东西!!”
教授被老爹轻而易举的破了防,这边的周序猛地抬眼,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缓缓抬手,触摸向自己的胸前,感受着胸口内部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从刚刚开始就僵硬且不自然的表情略微抽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眼睛用力挤了挤,灵活的神色“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好轻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腕上的狗符咒依旧在,但就是很轻快。
“啪”的一声,周序用力握住手里的日轮刀,可这一刻,他惊奇的看着手里的日轮刀随心所欲的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又瞬间熄灭、再亮起金光。
和过去那种因为整日泡在阳光之下,被“腌入味”了、只能用漾出来的力量的效率极低的使用方式不同,现在的周序感到的是:
随心所欲。
而直到这一刻,曾经几百年间恍惚且无法深入探索的情感,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身边人一个个死去时因为狗符咒而麻木,唯独在继国缘一死在自己面前时如此无法接受。
并不是所谓的过于在乎,平心而论,继国缘一在周序的心里,甚至远远比不上胜次郎和义次他们的地位。
他之所以会感到极大的恐慌,不过是因为情感逐渐被蚕食、消失的感觉带来的是随之产生的剧烈的不安感,而这种感觉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无声无息的产生的。
也因此,他才会在继国缘一——这个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的第一个人——离世的时候如此恐惧。
那是名为脱离于这个世界的“孤独”。
……
但现在不同了。
猛地抬起头来,周序以往显得心不在焉的笑脸再度出现,这是这一次,在猗窝座皱眉、旁边冲出来的锖兔真菰蝴蝶忍、还有地面上一直在观察想要上来帮忙的不死川几人的注视下——
这笑容无比快意。
反手握住手里的日轮刀,周序笑容灿烂的看向面前的猗窝座,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透过眼前的空地,他看到双手抱臂的义次的虚影,正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义次后方,是一如既往假正经的炼狱胜次郎,还有已经迭代已久的众柱和一众主公们,甚至继国缘一也在,在最后方,是家族的那些兄弟姐妹们。
他们表情各异的看着自己,周序的双眼带着笑意,对着站在最前方用无奈目光盯着自己的义次挤了挤眼睛。
义次的虚影表情无奈,又带着一抹好笑。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
【终于明白了吗,笨蛋。】
直到这一刻,几乎是依靠自己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人的“蛮力”冲破了封锁的情感,周序含笑看着面前的老友们。
继国缘一的过世不必引起他的恐慌感和与这个世界隔离一般的感受,因为——
他从不孤独。
第156章
“……近卫、老师……”
锖兔等人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震撼的画面,他们并不像刚刚眼睁睁看到周序拔刀的风柱三人,知道对方就是光柱。
因此,此时看着对方与上弦三激战的画面,即使是蝴蝶忍表情都微微有些错愕。
“……”但转念一想,当年周序连那个该死的上弦二都能轻易击退,微微张了张嘴的蝴蝶忍最先平静了下来,利落的走到靠在树边的杏寿郎的身边,自然的为他迅速处理起伤口来。
看着杏寿郎胸口那硕大的血洞,原本还因为后者如常的表情与眼神以为没什么事的蝴蝶忍:“……”
她果断的起身,在杏寿郎和甘露寺眼巴巴的目光下含笑开口:
“治不了。”
甘露寺蜜璃:?!!
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表情说这么可怕的话啊虫柱大人!!
就当焦急的甘露寺想要追问的时候,蝴蝶忍双手抱臂,平静的侧头,用其他人都能听见的嗓音冷静地盯着战斗中的周序的身影低声道:
“但我不行,他可以。”
他们微怔,随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除了锖兔和真菰之外,几个柱的表情都写着“果然如此”。
的确,大名鼎鼎的光柱,除了他那神奇的恶鬼专杀的光之呼吸之外,最著名的就是那据说能救活只剩一口气的人的神秘的医术——也正是因为光柱,几代主公的病都被稳定了下来,寿命得到了延长。
“啧。”在寂静中,不死川不爽的咂嘴声就无比清晰了。
在几人立刻望过去的视线中,风柱表情复杂的盯着金光中央的周序,不快的嘀咕了两声:
“怪不得不记得我……原来是救活的人太多了吗?”
脱口而出的“这家伙”的称呼梗在喉间,不死川实弥的表情怪异起来。
对惹人生气的“近卫”还可以直白的称呼为“这家伙”,但如果对连他都无比崇拜和敬仰的光柱的话……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啊!
蝴蝶忍的话音落下,几人忍不住再次将视线投到那边逐渐进入白热化的战斗之上——
在他们的视野终点,刚刚还勉强称得上实力相当的战局,竟然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不知道何时开始,神情有些恍惚的周序,竟然眼神清明、动作凌厉的开始压制着上弦三打了!
旁观的柱们惊愕不已,倒不是他们对近卫周序、或者说光柱的实力有所怀疑,只是压着上弦鬼打……
这种事,还是出现在梦里比较多。
面色复杂的柱们能察觉到的事,作为承担者的猗窝座当然也能感知到。
他同样感到惊异。猗窝座能明显的察觉到,在和自己战斗的几秒钟内,在近卫周序这个人的身上……
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眯着眼睛打量了对方一眼,随手将被对方余波炙烤刺痛的右臂挥了挥,驱散那种僵直感,照例躲避着对方光之呼吸刺人的余波的猗窝座,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观摩了周序几秒钟。
然而,视野中的青年手提日轮刀,松松散散的站在原地,虽然脚步比起数年前见面时的随意多了几分秩序和磨炼后的痕迹,但无论如何,猗窝座都无法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任何变化。
——特别是打法。
咬牙切齿的猗窝座发出难以言喻的笑声,听到这笑声的周序扬了扬眉毛,他感觉比起笑,对面的鬼似乎更想生吞了自己。
熟悉的这种敌进我退、敌退我攻的招数,让这百年来再没有感受过这样难受和憋屈的猗窝座感到强烈的似曾相识感。
自己不但要躲避光之呼吸那对鬼来说致命的余波、又要努力近对方的身用血鬼术发动攻击。
这对于原本可以用不死的身躯硬抗鬼杀队剑士招数的鬼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和削弱。
低咒了一声,猗窝座猛地俯身、在躲过周序毫不客气朝着他脖颈而来的一记斩击之后,他右拳猛地握紧,朝着眼前剑士的面门急攻——!
然后毫不意外的被老早就躲开的周序闪身躲开。
……又是这样!
又一次被“逃”的难以想象的快的周序放了风筝,猗窝座眉心突突的跳着,咬牙切齿的双手交叉相扣,不怒反笑:
“你以为还是那时候吗——这几十年里,看来你是毫无长进啊!”
猗窝座的激将法并没有引起周序的情绪波澜,他只是提着自己的而日轮刀,远远地站在对面,表情轻巧的望着以对方健壮的身体为中心、逐渐漾开的那一圈圈看上去就相当不妙的气流波动。
“……哇哦。”
看着一眨眼间逼近的对方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像是要将自己团团围住,根本不给躲闪的机会一样的攻击,周序挑了挑眉,比起过去的的确确放松着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奇。
看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防止猎物逃离的好办法呢。
……
但、谁说我要逃了?
金色的右眼猛地一眯,瞳仁从的字样随着周序的主动控制猛地被放大,几乎占据整个瞳仁中央的圆心——
与此同时,一股比起过去杂乱不堪的金光、此时显得无比有序和“柔和”的金黄色的力量瞬间绽放,猛然间将猗窝座制造的源自“鬼芯八重芯”的招式反向包裹!
来自猗窝座的八连段猛烈攻击刚刚进行到一半,在周序这“卑鄙”的招式下,他脸色陡然一变。
糟了,这家伙要突破逃……嗯?
下意识认为近卫周序会像记忆中一样、挣脱自己的进攻,像一条泥鳅一样再次逃离自己招式的猗窝座表情一滞。
他愕然的看着定定站在原地俯视着自己的近卫周序,直到这一刻,望着后者那如常的目光,表情怔愣的猗窝座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变化究竟在哪里。
和过去的避战不同,就像周序刚刚说的——
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死战的意向而来的。
骤然抬手,在目光与猗窝座对上的那一刻,周序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握紧手里日轮刀的刀柄,激荡起的烈风将他右臂的羽织掀起,那闪闪发光的金色狗符咒纹路清晰可见。
金光蔓延到日轮刀的刀刃上,与周围漾开的金光相融合,在这一刻,周序的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暖色但绝不温和的金光——!
在漫长的岁月中,怀揣着执念的猗窝座不遗余力的破解着周序和光之呼吸给他制造的难题,但他并没有想过,那时的周序实际上只是个“门外汉”。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历练和行走,就算周序没有过正经的训练和学习,整日在鬼杀队内耳濡目染的他天生具有魔法生物的灵性,就像与成先生日日晨练能做到飞檐走壁一样,“石板先生”一向很擅长向外吸取能量。
右脚迈开,自然的摆出阵势,瞬间横起日轮刀,周序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意识到不妙想要闪避的猗窝座,眼底的金光和那其间的字样没有丝毫隐蔽的意思——
“嗤。”
“嘭!!”
电光火石间,当利刃即将再一次割破自己的喉咙、且低垂着眼眸瞳仁微缩的猗窝座知道,这一刀不同那年的警告,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产生了微秒迟滞的武者眼神猛然一转!
像是激发了曾经的战斗潜能一般,他猛然间躬身、全然不像已经与炎柱战斗了大半夜的人该有的精力和体能,在周序都变得讶然的视线中,瞬间向后柔软的下腰——躲过了这一击看似避无可避的致命攻击!
仿佛漏气一般的声音,是周序凝聚了狗符咒金光和魔力的斩击划破了猗窝座衣领的声音。
但周序也不是什么反应很慢的家伙。
在意识到这一击被猗窝座躲过去之后,自认根本不光明磊落的他陡然转变了进攻方式,迅速屈起左臂,猛地反手抵住面前的猗窝座,瞬间就近用日轮刀的刀柄击中对方,瞬间将猗窝座击飞了出去——!
甘露寺惊呼一声,但在看到发出巨响飞出去的猗窝座滑行了数米、又仿佛没事人一般站起来的样子,她表情一急,眼底闪过凝重与失望。
“啧。”不死川实弥的声音吐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打不死的虫子。”
“……噗咳!”
虽然如常的站了起来,但刚刚和周序对视,正打算说些什么的猗窝座刚刚张嘴,下一刻瞳仁微缩,双眸微睁,本能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鲜血随着喉间气息挤压的声音喷涌而出,他惊愕的望着从自己指缝间流淌出来的鲜血。
这……?!
即使没有了人类的记忆,但曾经在武馆进行过多年训练的猗窝座也怔怔的看着自己刚刚被击中的胸口部位。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惊异的神采,但很快被变成了鬼之后的麻木情感压制下去、消失不见。
站在猗窝座的对面,刚刚反手借机用刀柄顺势进攻的周序反手收回架势,重新正手抓住日轮刀,看着猗窝座怔愣的表情,他单眉挑起。
中国武术,小子。
懂吗。
不过经过刚刚的进攻、凝神聚气凝聚符咒的魔力,原本打算借机给猗窝座致命一击的周序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看来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虽然早就想过了,但真正要实施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些迟疑呀。他嘴角轻轻撇下,有些不快的抬眼,正打算看向对面的上弦三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前一晃——
什、么?
大脑因为眼前空荡荡的场景忽然一凝,下一刻,周序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包括甘露寺、甚至气急败坏的不死川在内的声音急切无比,但此时的周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因为他被忽然不要命一般撞上来的猗窝座握着手臂一同跌向后方——!
喂?!
对方这样自杀一般的行动出乎了周序的意料,比起胸口传来的闷痛,他惊异的眼神最先看到的是对方因为接触自己的右臂而瞬间产生了大地龟裂痕迹的身体……
……然后是一片血色。
表情呆滞的周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和猗窝座一同重重的“嘭”的一声撞在大树上的他,看见的是对方用力将血抹在自己身上刚刚激战时产生的微小挫伤和伤痕上的画面。
——!!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众柱表情僵硬。
就连始终眯着眼睛观察着、随时准备介入战斗的蝴蝶忍都脸色大变。
“……”义勇怔愣着,他一直以来平静无波的蓝眸,怔怔的倒映出上弦三的血液接触到周序暴露在外的创口的画面。
一股从头蔓延到脚的寒意迅速扩展,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众人只觉得——
如坠冰窟。
第157章
“近卫先生(老师)!!”
终于,甘露寺和锖兔真菰的呼喊声冲散了这片死寂。
也唤醒了周序凝固的思维,他僵硬的表情变化,却没有如同常理那样波动巨大,反而眼神怪怪的盯着与自己一同撞在这边、动了胸口的内伤而吐出来的鲜血更多了的猗窝座。
在那边三人的呼喊声落地的同时,周序刚刚有些心情复杂、不止说什么是好,正在措辞的时候,忽然间,他的眼前再度一晃——
这一次不是人影,而是两道颜色不同的斩击和不同的呼吸法,他面前的猗窝座脸色一变。
来不及思考刚刚打算将近卫周序顺势变成鬼的自己感知到的不对劲之处,不顾自己的伤势,猛地起身险之又险的后退,躲过了迎面而来凶狠的两招剑招。
——是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
此时的二人全然没有了之前水火不容的架势、明明在此之前还彼此看不顺眼,此刻却仿佛天生就极具默契一般,截然不同的两种呼吸法愣是使用的无比流畅:
将本就被周序一击击中、紧接着自杀式袭击试图将对方变成鬼的猗窝座打的连连败退、即使猗窝座作为上弦三的实力远超普通的柱,但两个柱联合的愤怒全力攻击,就算是他也一时间有些难以抗衡——
但此时显然无人在意猗窝座的处境。
当周序按着自己的胸口,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表情古怪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在树边的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数张焦急无比的注视:
“近卫老师!”
真菰和锖兔最先抑制不住,两个人猛地扑上来,也顾不得刚刚周序被猗窝座的血污染了的事,在后者下意识举起双手的姿势下将他前前后后检查了数遍。
“……”旁边同样急促跑过来的蝴蝶忍最先意识到不对劲。
她脸上的波动微顿,注视着无奈举起手、甚至还带着笑容看着真菰和锖兔的周序,表情一点点收敛了起来,但一抹难以置信飞速的在她瞳仁中一闪而过。
没有…变化?
虽然光之呼吸很神奇、但怎么会?
蝴蝶忍的大脑宕机了一瞬间,下一刻,她猛然间反映了过来,迅速转过头——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探寻,看向那边因为行动不便并没有冲过来的杏寿郎。
然而,望着一向感情热烈的对方此刻虽然同样担忧、但相比他们而言居然显得冷静了的坐在那里的样子,蝴蝶忍的呼吸陡然一滞。
……难道说?
她僵硬的转过头来,缓慢的抬起头来,和虽然举着手被真菰锖兔和甘露寺三人检查着、但同样正定定的看向自己的周序对视。
在对方那双熟悉的异色瞳中,蝴蝶忍停滞的呼吸恢复、却猛地加速起来。
在那双澄澈、且总是和周序轻松的外表不同的庄重的纯金色眼睛中央,原本像是黑色细小瞳仁的黑点,此刻被无限度放大——而终于,那个黑点展现出了它的原本面貌。
那是一个字符。
一个、只有被鬼舞辻无惨变成恶鬼的人,才会在瞳仁中出现的字符。
……
【犬】?
不知为何,在看清楚了那个字,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最坏的“上弦壹”之类的字样,蝴蝶忍反而本能的松了一口气。
但在缓了缓神后,她又难以言喻的看着推开了面前三人的周序,望着对方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仿佛想用目光对自己说些什么的画面,盯着对方抬腿、一步步离开他们的面前。
最终,站在边缘的周序静静地面对着激战中的三人,右手一颤,日轮刀再次被他置于身侧。
只不过这一次,在蝴蝶忍“果然如此”的阴郁注视下,那萦绕着耀眼金光的刀刃——缓缓地升起了一道诡异的暗红色血气。
暗红色与明黄色交织、纠缠在一起,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却仿佛因为彼此的存在而不断膨胀着。
终于,愣愣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力量的甘露寺猛然间惊呼一声——
在场的人没有新人、没有弱者,他们每一个都是与无数恶鬼作战过、身经百战的优秀剑士。
因此,即使内心再惊愕,他们都无法否认,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光柱……手上的日轮刀上除了那金灿灿的光之呼吸之外……
——充斥着浓郁的血色、专属于“恶鬼”血鬼术的气息。
握着刀柄的周序面露怀念的神色,除了那年为了实验,在无惨面前试验过,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变成鬼后自然诞生的血鬼术。
更不用说在这么多人面前。
当然…估计这样的机会以后会很多。周序表情怪异的眨了眨眼,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又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否则再拖延下去的话——之后去治疗杏寿郎的时候,辛苦的还是自己。
只不过,现在的他不需要再看太阳或者狗符咒的脸色了。
五指一点点用力、握着刀柄的指尖微微泛白。周序异色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战局的中央,望着那专注的三人之间存在的看似微小、但于血鬼术加持之下明显到夸张的进攻空隙。
因为,彻底降服了狗符咒中蕴含着的生命力量的他。
——现在就是【太阳】本身。
“铛!”
“刺啦”一声,当大脑中思绪被扰乱,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刚刚自己试图将周序变成鬼时会有那么强烈的异样感的猗窝座依靠本能抵抗不死川和义勇的联手进攻时,忽然,鼻间一股浓厚的专属于恶鬼的气息瞬间占据了他被鬼化而强化的感官。
也在这一刻,他的大脑瞬间被这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贯通——!
“!!!”猗窝座的双眼猛地睁大,那双如宝石一般、具有强烈非人感的蓝眸陡然收缩起来,浓厚的不敢置信的情绪不比刚刚的蝴蝶忍小多少。
近卫周序——居然会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展现出丝毫的端倪?他是以这样的身份在鬼杀队停留了这几百年的吗?!
为什么……
——已经是鬼的近卫周序能站在阳光之下?!!
终于,所有的疑问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这个避无可避、也是所有鬼最在意的问题之上!
就当这个念头占据猗窝座的大脑时,下一刻,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微不可察的犬吠声。
……?
猗窝座表情僵硬的张了张嘴,他眼前的视野忽然变得虚幻。
眼前风柱和水柱两个剑士的身影变得模糊、刚刚可以应对的进攻也变得无法用肉眼捕捉——
陌生的凝滞感袭上猗窝座的全身,耳边的犬吠声不断、且逐渐由悠远变得近在咫尺。
狗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切,猗窝座的呼吸也随之加紧,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不断收缩着的瞳仁也急剧变化,中央的黑点不断收缩凝结、变大又变小,就像是有什么诡异的生命正在其中酝酿着,随时会破土而出——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撕裂感袭上瞳仁中央之际,他呼吸一僵。
猛然间,他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但,他看到的两个鬼杀队剑士的脸上,均不约而同的写着错愕和惊讶的神色。
……为、什么?
猗窝座表情凝滞,他缓缓的抬起手,颤抖着的手一点点掩面,他触摸到了黏腻潮湿的液体。
颤抖着放下手,猗窝座的眼前被大片的血色占据。
在第三视角中,在不死川实弥和义勇错愕的注视下,他们看到刚刚还好端端站在面前的上弦三的身形猛然间顿住,在那段于猗窝座眼里被无限拉长了的时间,在二人的眼中只是短短几秒。
几秒钟后,他们猛然一颤,在惊愕的目光中,倒映出上弦三眼球忽然爆裂的画面——!
在那瞳仁爆炸之前,他们分明在蓝眸的中央,看到一抹熟悉的字样。
原本的“上弦叁”的字体被取而代之,代替原本十二鬼月字样标识的,是一个同样无比熟悉的字符:
【犬】
那他们曾经在近卫周序的眼中看过无数次、并逐渐习以为常的字样……在上弦三眼中浮现出来的一瞬间,猛然间炸裂开来!
血腥的画面不会让身经百战的柱级剑士露出震惊的目光,真正让他们表情错愕的,是在猗窝座颤抖着用手捂住眼睛、俨然没有缓过神来的举动之后——
“噗呲”一声,他的整个头颅应声炸裂。
——!!
一阵由远及近的犬吠声同样在他们的耳边响起,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变成了无头状态的猗窝座,他们神色陡然一滞。
义勇和不死川实弥一前一后的反应过来,他们表情各异的微微侧头。
视线的终点,不远处的树下,一只通体金黄色的狼狗正趴伏在地面上,前脚微微用力,在并不血腥、反而因为平静的外表而显得冷静的嘴中,一抹熟悉的粉色碎发彰显着它刚刚吞吃入腹的是什么。
金色的狼狗身形并不恐怖,除却通体像是被阳光铸就的躯体之外,它的外表与最常见的家犬没有任何区别。
而在它同样闪着金光的尾巴尾端,顺着那条若隐若现的金线,他们看到了金光延伸的起始点——
是面色如常站在那里的近卫周序。
“……”青年身形挺拔,双手交叉抱着怀里的日轮刀,右眼的金瞳散发着和金犬类似的光芒,眼中的【犬】字熠熠生辉。
迎着所有人凝滞僵硬的视线,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血鬼术意思的周序静静地站在那里。
忽然,他眉心一跳,平静的表情终于波动起来,但表现出来的并非恶鬼的冷漠或者欺诈者的得意,反倒有些嫌弃和灵动的埋怨:
“真是。”
“生命力顽强。”
话音刚落,众人呼吸一滞,连忙急切的侧头。
“……什么?!”
不死川实弥因为震惊有些低哑的声音此刻下意识惊呼,吐出了众人的心声。
在他们的注视中,已经变成了无头状态的上弦三,身体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像往常他们了解的恶鬼那样,被斩首的那一刻当即死亡。
——而是摇摇晃晃的重新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这……?!
众人错愕的视线落在已经失去了头颅、却依旧存活着的猗窝座身上。
站在后方的义勇沉默着,只有他,在所有人都专注着违反常理生命顽强的猗窝座时,目光定定的看着那边的周序。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着,但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却安静又沉顿,死死地盯着周序看,一眨不眨。
义勇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观察了近卫周序许多眼,目光一如既往地存在感不强:
视野里的近卫周序没有被吸引,反而和那边大树边的金犬一样,动作凝滞皱眉看着无头的猗窝座。
忽然,他视线下的周序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紧皱的眉头松开,表情也有些讶然。
在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后不久,刚刚摇摇晃晃站立、在不死川实弥警惕的注视下似乎要重新战斗的猗窝座忽然僵直在那里几秒钟。
下一刻,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视线里,定于那里的猗窝座忽然抬手——
然后反手插入自己的胸口!
突如其来的骤变让众人表情错愕,在软软倒下、毫不犹豫自行了断的猗窝座倒地之后,他们看到了站在其背后的周序。
双手交叉、抱着怀里日轮刀的周序眼底带着感慨,轻轻打了个响指,不远处发出轻快吠叫声的金犬重新趴伏在地面上,与地面上倒下消散的猗窝座一同消失。
被众人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的周序,神色感慨的看着的确是自行了断的猗窝座。
虽然不知道他在断头之后看到了什么……但。
看样子被无惨夺走的记忆回来了。
的确如此。
归根结底,解决掉无惨,这一切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双手交叉的周序抬起头,散发着金光的右眼同样平静了下来。
“…你……”
在率先忍耐不住上前一步的不死川实弥刚刚开口的时候,周序就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对着他抬手制止。
不死川实弥的瞳仁中倒映出抬手面对着自己的周序,盯着对方轻松的笑意,他的内心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下一刻,视野里的周序抬起的手一转、变成了指向的动作,他在不死川实弥皱眉的注视下,指了指他的身后——
虽然惊疑,但不死川实弥还是握紧了手里的日轮刀,缓慢的转过头去……
阴沉的瞳仁陡然一滞。
视野的重点、山林的边际处,一抹隐隐泛光的朦胧红光浮现。
黎明了。
僵硬了一瞬间的不死川实弥耳边响起甘露寺“近卫先生!”的惊呼声。
“!”瞬间回神的他猛地转头,却表情复杂地发现,自己对面刚刚好好站在那里的高挑黑金发色的青年,竟然不知何时——
已经离开了。
在几人凝滞的视线终点,那空荡荡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被丢在那里的扳指。
转头沉默不语的不死川实弥仿佛看到了,这戒指的主人是如何随意的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将其取下后随手丢到身后离开的样子。
毕竟……
在那片对方亲手取下戒指的空地上,一股源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的鬼的气息……
简直浓厚的要命。
第158章
“!真的假的?!上弦叁被讨伐了?!”
“不止这样,似乎上弦六也被音柱大人和队内的剑士击败、赶出了游郭!”
“……简直不可思议。”
类似的交谈声在鬼杀队的四处响起,安静走过的义勇闻言脚步微顿,缓缓的看了一眼勾肩搭背离开的剑士,沉默不语的转头,继续朝着既定的路线前进。
到了蝶屋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义勇抬腿跨过大门,却意外地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一眼对上正巧站在门口的锖兔的脸,义勇微微一震,沉默的表情顿时微变,眼神有些乖巧的和他对视,注意到锖兔眉宇间的忧虑之后眸色稍暗。
原本神情稍稍有些游离的锖兔被进来的义勇唤醒,立刻弯了弯眉眼,试图掩盖眼中的沉思,含笑看着他:
“义勇,你来了。”
“嗯。”
一如既往的寡言回答,锖兔却习以为常的笑笑,让出了身后的位置,和对方并肩走进了蝶屋的院子。
进入庭院后,义勇环顾四周,看到站在门口彼此说着话的一众柱们,虽然眼底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评价,转而看向那边站在门口处来回踱步、看到这边的两人后才小跑着过来的真菰师姐。
“你们去哪儿了?让我好找。”真菰指了指身后的门扉方向,在锖兔微愣的注视下低声道:
“炎柱大人刚刚醒了。”
在那之后,被带回来的炼狱杏寿郎立刻送往治疗,一直是靠着对周序的关注强撑着的他很快力竭昏迷,也被虫柱和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一言不发展开治疗的花柱联合处理了伤口。
但、就像当初蝴蝶忍说的那样。
那样的伤口……只有“那位”才能治疗。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意识到彼此怀着相似的念头了。
就在三人沉默的时候,那边原本正在和蛇柱低声说些什么的不死川抬头,在杏寿郎的病房大门打开、香奈惠和蝴蝶忍一起走出来的时候最先按耐不住,立刻冲上去:
“……怎么样了?”
不死川实弥第一时间看向的是香奈惠,就像他之前说的,作为蝶屋的“常客”,既然他对周序熟悉,当然也受了已经退任的香奈惠的诸多恩惠。
因此,性格暴躁如不死川,在面对香奈惠的时候还是十分克制的。
香奈惠笑了笑,安抚性的看了旁边皱眉的忍一眼,转而看向包括风柱在内、一个个专注的望过来的众人,轻声开口:
“大家进来吧,记得声音小一点。”
“炼狱君还是病人。”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众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走进了病房。
然而,当他们看到好好的坐在床上、除了身上一些必要的绷带之外,眼神甚至和之前一样清明的杏寿郎,一个个表情有些错愕。
“……”坐在病床上的杏寿郎眨了眨眼,和僵在门口的众人对视着,歪了歪头:
“下午好。”
*
“啧,事到如今还是难以相信啊。”
站在病床边,不死川实弥双手抱臂,表情怪异的嘀咕着。
虽然他没有直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那样的家伙居然会是整个鬼杀队都敬仰的光柱。”】
安静站在另一边的花柱和虫柱两姐妹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毕竟她们对此早就有所猜测了。
“……甘露寺。”
角落里,后知道消息的伊黑小芭内同样被震惊了,但现在的他忧虑的看着蹲在犄角旮旯里、满脸慌张的翻着一个陈旧的小册子,嘴里还振振有词的甘露寺蜜璃。
后知后觉意识到,近卫先生就是先祖大人记录的光柱,甘露寺蜜璃手忙脚乱的反复回头去看这些自己之前只当作趣闻的事。
她当然不是想重新分析,她只是……
惊惧翻动着书页的甘露寺表情微顿,一向开朗活泼的女剑士眉眼沉顿。
……试图从记录中得知,近卫先生一直就是这样的。
【近卫先生不是鬼。】
但她清晰的知道,时至今日,她再怎么自我催眠也无法改变事实。
在前几日的那晚,在包括她在内的人眼中,近卫先生散发出了再熟悉不过的、专属于“鬼”的气息。
他,就那么当着他们的面,施展了他的血鬼术,“杀死”了上弦叁。
……
“啪。”
清楚明白自己再怎么翻找都不会有结果的甘露寺合上了册子,沉默不语的坐在旁边,抬头和担忧沉默看着自己的蛇柱带着笑容摇了摇头。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近卫先生…就是近卫先生啊。
与周序想象中、理所应当应该像当初面对灶门祢豆子那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这一群柱,此刻不约而同的沉默不语,心照不宣地或保持沉默、或温声关怀着炼狱的伤势。
站在旁边的音柱宇髄天元双手抱臂,一边看着和床上的炼狱对话的几人,一边双眸微微偏移,回忆着那晚发生骤变后的游郭——
按照后续知道的另一边发生的变动,联想当时在上弦六身上绽放出的金光和妓夫太郎所说的话可以知道,对方貌似能感知到远在另一边的周序身上的变化。
而曾经被对方的“光之呼吸”……话说现在还能这么叫吗?是血鬼术还是……算了,姑且这么叫吧。
自己曾经和周序的光之呼吸接触过,也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也能隐约感知到身上的光之呼吸的力量被汲取吸走、被另一边的周序应用在战斗中了。
所以。宇髄天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当初“斩杀”了上弦六的周序……其实是把上弦六兄妹变成了自己的、手下?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了那边站在门外不远处,正在和那边有点吵的金发小鬼激烈交流着的灶门兄妹,目光定位在站在炭治郎身后、神情略微有些出神的灶门祢豆子的身上。
……她应该也是吧。
毕竟那时候,理应和周序没有过交战因而没有被光之呼吸影响过的灶门祢豆子…身上也出现了和上弦六兄妹一模一样的金光。
哈。宇髄天元有些复杂的收回了视线,看向那边一个个神情沉顿的众人,屈起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近卫那家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光柱、恶鬼、不死、不惧阳光。他猜其他人的思绪应该也和自己一样乱。
想要弄清楚,恐怕只有亲口去询问本人了。
不过有一件困扰自己已久的事终于搞清楚了啊——宇髄天元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嘀咕道:
“光不得开了那么多的斑纹还好好活着。”
音柱的声音并不大,但在一众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内心都在想着光柱的事的人耳中却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一般。
和杏寿郎说着话的不死川实弥也停了下来。
烦躁的神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这样下去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目光不爽的看着周围的人,即使话题转变的很快,也没有丝毫生硬。
因为他说出了所有人都在意的事:
“所以啊。”
“他怎么还没回来?”
……
风柱话音落下,周围的其他人霎时间安静了一瞬。
就在不死川实弥眼神暗恼,有些踯躅着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杏寿郎表情如常的抬起头来:
“——回来过了。”
“什么?!”
话音刚落,猛然间抬头的不只是急切开口的不死川实弥,就连靠在门边的蝴蝶忍都抬头瞥了一眼。
实际上,在早上发现炎柱的情况瞬间好转、甚至好转的方式也是自己过去熟悉的那种不讲道理的方式,蝴蝶忍就隐约猜到周序来过了。
此时她之所以在意的看向那边,和其他人的惊讶不同,她是稍微有点儿想知道——
近卫…近卫周序和炎柱说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冲到最前方的不死川实弥双眼睁得大大的,执着的看向没有因为一股脑凑过来的众人而退后分毫的杏寿郎:
“他、那家伙……”
不等不死川措好词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杏寿郎就缓慢的眨了眨眼,虽然声线如常,但门口的蝴蝶忍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到些许沉重:
“近卫先生来了后,治好了我身上的伤就走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直视眼前哑然的众人,说出来的话解释了他为什么今天如此沉默、脸上也没再露出笑容:
“他说。”
“‘即使你们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但我可做不到啊。’”
话音落地,周围凑上来的几人讷讷后退、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个神情恍惚和复杂。
“……”沉默不语的不死川实弥重新双手抱臂,微微低头,眼底带着浓厚的烦躁。
的确如此。
他和水柱、恋柱那两个家伙是最先赶到的,也可以说是除了炎柱之外,见到最多的人。
因而,他不但亲眼见证近卫是如何拔出了清晰刻印着【周序】字样的日轮刀,且绝无可能是使用着光柱这个“祖先”的武器,毕竟那日轮刀在对方手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后继承旁人的日轮刀,也不可能使用的这么顺手。
除了光柱的身份之外……正如周序和炼狱说的那样,其他也是无法忽视的。
对方眼底的字、浑身解开限制后散发出的恐怖鬼气、音柱口中游郭的上弦六的说辞,还有……
血鬼术。
回忆起那天看到的金色狼犬瞬间将上弦三的头颅咬断的画面、包括从大脑内部摧毁了上弦三的对方瞳仁中出现的和周序相同的“犬”字样,不死川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的低垂着头。
种种线索汇集在一起,无从辩驳的证实着一点——
近卫、近卫周序、光柱……
【是鬼。】
相同的念头在众人的心头不约而同的沉重落下。
然而,下一刻,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和体弱的喘息声从门口处传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众柱抬头,一眼看到门口的人影时,他们上一秒还沉重的脸色顿时大变,站在门口的宇髄天元连忙一个箭步扶住了被子女搀扶着抵达门口的产屋敷耀哉。
“主公?!”不死川实弥惊愕开口,转而看了一眼病床上,一直因为周序昨晚的话表情沉顿的杏寿郎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感激和担忧:
“主公大人,您怎么……”
“近卫、阁下。”忽然,气喘着的产屋敷耀哉平复了一下呼吸,虽然体弱,但还是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破天荒的打断了手下剑士的话,目光定定的看向病床上的杏寿郎:
“还说了什么。”
众人微微哑然。
“阁下”啊……也是,主公大人怎么会不知道光柱是谁呢。
但听到主公坚定的声音,像是笃定近卫周序不可能只说这样一句话就离开的样子,他们又再次目光灼灼的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杏寿郎。
然而,在众人的视线终点,上一秒才稍稍生动几分的杏寿郎的表情陡然一僵。
下一刻,他低垂着头,声音从低着头的方向传出来:
“近卫先生说,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另外,他说。”
【“希望下次见面,能由你们帮我结束这场过于漫长的旅行。”】
第159章
“嘭!”
杏寿郎的话音落下,即使是碍于主公在房间里一直保持冷静的不死川实弥都无法忍耐的猛地一掌落在病床旁边的栏杆上:
“开什么玩笑啊!”
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暴躁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白色短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
站在伊黑小芭内身边的甘露寺怔愣住,手里陈旧的小册子掉落在地面上,自然的打开。
在伊黑小芭内垂眸望过去的视线中,恰巧被翻到了第一页的页面上,平凡的字体一笔一划:
甘露寺泰。
产屋敷耀哉表情不变,站在众柱中央的他在音柱的搀扶下稳稳地站在那里,与其他人恍惚难看的脸色不同,他像是早就猜到周序会留下这样的话一般。
他只是沉默不语的闭了闭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声关怀了杏寿郎几句、让他安心养伤就在子女的帮助下离开了房间。
“……”微微躬身、站在门口处的义勇目送主公离开,他身侧是表情忧虑的真菰和关切的看着自己的锖兔。
锖兔知道,虽然义勇总是思维方式有些奇特,但和他们一样、甚至毫不过分的说,看似冷淡的义勇其实是他们三人中对近卫老师最在意的。
毕竟当初每每训练到脱力时,都是近卫老师面带笑容将把脸埋在近卫老师背上的义勇亲自背回来的。
和鳞泷老师沉默隐忍的关心不同,近卫老师从来不会吝啬于对他们的“溺爱”,甚至会对沉默寡言的义勇投以更多关注。
“……”锖兔微微抬眼,回忆起曾经蹲在帮忙劈柴做饭的近卫老师身边,好奇的提出这样的问题时,记忆中的近卫老师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挑眉看向自己。
脑海中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中,近卫老师放下手里的斧子,笑容和缓的看着自己,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小锖兔是吃醋了……哎不是啊。”】
被自己否认了的近卫老师夸张的做出了遗憾的表情,不过很快恢复了笑容,收回了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转而重新拎起斧头,对准木柴劈下去——
【“因为义勇很坚强,和你与真菰关心他一样,老师也要多多关注他的想法。”】
【“毕竟,义勇真的很善于忍耐,是厉害的孩子哦。”】
然后,记忆中的近卫老师在含笑说出这番话之后猛然间惊醒,在自己无奈的注视下连忙手忙脚乱的转过头来安抚自己,说着什么“锖兔和真菰也很棒”之类的话,让刚刚想要露出笑容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不善言辞,所以会选择主动去观察和关注吗。
结束了自己回忆的锖兔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义勇,睫毛轻颤一下,垂下了眼睛。
近卫老师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但就是因为过于直白和喜欢将一切都娱乐化,才会在这种时候让人难以承受啊。
就当锖兔沉思着如何开口开导义勇的时候,突然,他在身后真菰惊讶抬头的注视下一同怔愣的看向忽然开口了的义勇:
“近卫老师…”
视野里的义勇脸冷了下来——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被人察觉,原来他平时一脸冷漠的时候真的只是稀松平常的神态。
“还是老样子。”
意味不明的沉声响起,锖兔和身后的真菰对视一眼,真菰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锖兔却是眨了眨眼,率先意识到,猛地转过头,那双温柔的眼睛此刻微微泛光:
“义勇……”
“——我们去把近卫老师带回来吧。”
在锖兔微微泛起笑意的注视下,义勇的冷脸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平静的转过头来,对上露出笑容的两个同门。
自从成为水柱之后自认自己不够格、一向在两个人面前表现的寡言的他缓慢的眨了眨深色的眼眸:
“既然他很闲,可以让他继续去和鳞泷老师教导新的剑士。”
*
“阿嚏!”
刚刚跨进无限城大门的周序来不及说话,直接在鸣女一惊后退的动作下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沉默不语的鸣女后退了半步之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内心对近卫周序避之不及的念头,愈发沉顿,只是低垂着头安静的转换着无限城的结构,帮助对方来到了无惨大人的办公室门口。
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双手交叉放在宽大的和服羽织里,一直以来都表现的不像一个干练的剑士的周序微微抬眼,异色的双眼中,右眼的金瞳中的【犬】字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原本的小黑点。
只不过和过去没有激发魔力就萎缩不同,现在的周序完全是自主控制的结果。
他悠悠的看着鸣女向前走、然后安安静静的敲响门扉,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这笑声又让鸣女微微一震,直到里面传出来无惨的“进来”的命令之后,她才如蒙大赦的让出了位置。
周序笑的原因很简单——鬼舞辻无惨当然能看到他们外面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敲门什么的,不就是很无聊嘛。
鸣女轻轻推开门、为周序让出位置之后就退到一侧,一如既往的在周序和无惨大人对话的时候安静的守在门外。
面对着敞开的大门,周序抬了抬眼,一眼看到背对着自己站在办公桌后方的鬼舞辻无惨。
“……”看到对方这幅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原本表情轻快的周序眉心一跳。
对方的这幅动作,总会让周序幻视当初在研究所时因为自己又闯了祸、被老师叫来单独谈话的画面。
……话说,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产生这种真切的感受了。周序反手附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其间微微跳动着、有力的心脏,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
狗符咒“偷走”的情感,终于重新回到脑子里了。
实际上,原本就不存在的情感是无法被窃取的,会有现在的结果,不过是新生的感情——从坚硬的石头中央诞生罢了。
因为重新拥有生动的情感、即使要面对鬼舞辻无惨,周序的眉眼也是松快的,他大步走进了无惨所处的房间,身后的门被自动“嘭”的一声关上,让他微微侧眸瞥了一眼。
在周序看向身后紧闭的大门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无惨危险的声音:
“……近卫君。”
闻言的周序将视线转移过来——却一眼对上了一双灼灼的看着自己的血红眼睛。
刚刚还站在桌后的无惨此刻和周序面对面、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阴恻恻的与他对视着,似乎试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端倪来。
与鬼舞辻无惨正面对视,周序微微垂眸,在黑金异色的眼睛与那双血红的双眼对视时,周序轻而易举的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飞速闪过的疑惑。
无惨的确在疑惑。
在他的视野中,周序依旧是那副让人火大的悠哉自得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凝视着那双眼睛,他却莫名的感觉有什么不对了。
但无论他如何仔细端详,他都没能在歪头任由他大量的周序脸上看出任何不对劲。
甚至那种好像丝毫不知道自己闯祸了、滚刀肉一般的神情也还是一如既往。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近卫君。”
无惨再次开口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主动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没有继续像刚刚那样压迫着周序,而是选择眯着眼睛幽幽的发问。
在无惨后退之后,双手抱臂的周序也自然的后退了半步——然后熟练的坐到了另一边实际上除了自己没人坐过的沙发上,放松的靠在椅背上:
“我知道——你着什么急呀。”
“猗窝座值得你那么在意吗?”
——猗窝座当然不知道鬼舞辻无惨情绪波动如此剧烈。
即使对方是上弦三、而且十分忠诚好用,但此时真正让他如此惊惧的,并不是猗窝座的死。
而是那一晚,他“也在”。
借着猗窝座的眼睛,他亲眼见证了对方是如何惹恼周序后死亡的全过程。
但,即使无惨能够控制猗窝座的生死和他的全部视野,在周序的血鬼术发动、猗窝座的耳边出现犬吠以及双眼被犬字而破、头颅被扯下的时候,无惨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视野与对面旁边的不死川实弥等人毫无两样。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猗窝座已经被斩首了。
至于后面的无首尸体再站起来,实际上鬼舞辻无惨就已经被强行从猗窝座的身体里“驱逐”了,否则也不会有后面猗窝座记忆恢复、自行了断的画面。
和现在鬼杀队流传的版本一样,无惨同样自然的认为,猗窝座的死是被周序的血鬼术造成的。
如果让无惨知道,猗窝座做到了被斩首不死,恐怕就不会对他的死表现的如此平静了。
因此,现在面对着周序的发问,他只是眉心抽动了一下,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幽幽的盯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喂喂,血鬼术而已啊。”周序摊了摊手,表情无辜的看向无惨:
“明明是你把我变成鬼的,现在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
……原本应该的确如此的。
但鬼舞辻无惨不会比其他人更知道,他手下诞生的鬼所具有的“血鬼术”,对于他这个百鬼之王来说都是十分鄙陋的。
然而——回忆起那晚眼前出现的金光和一闪而过的金色狼狗的身影,鬼舞辻无惨微不可察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和周序这个人一样,完完全全是超出常理的东西。
结束了自己回忆的鬼舞辻无惨重新睁开眼睛,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知何时完全消失,面对着有又一件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他甚至连虚伪的笑容都不想再伪装了。
目光缓缓的落到对面沙发上百无聊赖的青年身上,就当无惨准备开门见山的言语威胁时,忽然,他看到那边的青年自然的抬头看向自己——
周序虽然坐姿随意、但至少从来不会做出将脚放在桌上的行径,他只是不喜欢鬼舞辻无惨这个人,并不代表他骨子里是个如何狂放随意的家伙。
因此,此刻靠在沙发上的他微微前倾,从喉间发出一阵几近于无的气息,自然平和的抬眼看向无惨道:
“好了,别浪费时间在那些没用的事情上了。”
“我之前和你说的是,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在无惨表情一滞的注视下,他看到对面的周序满脸真挚的好奇,此刻双手交叉放在脸下,宛如稚童一般单纯纯粹:
“又没有试错成本,试试呗。”
“我也很好奇啊——”
在无惨眼角缓缓抽动、罕见的露出惊悸表情的难言注视下,周序就这么双手放在下巴上,弯着眼睛看向他:
“你是百鬼之王,我是不怕太阳的鬼,我们两个融合——”
“到底会是什么怪物?”
在鬼舞辻无惨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诡异的注视下,周序咧嘴一笑:
“反正你也吃了不少人了吧,无惨。”
耳边的声音传入无惨的脑海中,宛如地狱中引人犯下罪行的恶鬼,一点一点将无惨心头的贪婪勾起来的周序的声音几近于气音:
“你难道——就不想吃了我吗?”
第160章
从蝶屋中走出来,宇髄天元侧头看向身边同样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的花柱。
虽然二人之间关系并没有多熟悉,但因为之前试图“拐走”蝶屋的后勤成员小姑娘,他们还是产生了交流、后续也熟悉了一些的。
“在房间里不好说,那两个人…鬼怎么样了?”
听到宇髄天元压低的声音,香奈惠脸上的表情微顿,瞥了一眼那边熟练的在蝶屋里忙上忙下的忍,脸没有朝向身边的宇髄天元,但轻缓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在回答他的问题的:
“——和祢豆子是一样的情况。”
“嘶……”
虽然是早有预料的答案,但此刻听到这个回答的宇髄天元还是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神情百感交集。
那晚在看到上弦六兄妹身上散发着和灶门祢豆子一模一样的金光、且和自己一样猛然间泄力的画面,心思细腻的宇髄天元就产生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但现在,就算他再怎么不敢置信都不能再狡辩了。
众所周知,鬼舞辻无惨作为百鬼之王,所有的鬼都是由他的血液创造的——但同样的,如此数量的鬼也不是全部出自他一人之手,已经成为了鬼的家伙只要把自己的血液再给予人类,就可以继续创造恶鬼了。
也就是说……
宇髄天元眼神复杂的和同样无奈侧头看向自己的香奈惠对视。
——无论是祢豆子、还是已经成为了上弦鬼的游郭兄妹,都是被近卫周序的血液创造的鬼。
当然,不用想也知道,事情背后必然有隐情。
在周序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他在鬼杀队内的信誉并没有随着他刻意疏远大家而淡薄。
“…我去问问灶门祢豆子,她一定知道。”最后,宇髄天元临走前和香奈惠低声道,“关于近卫、关于光柱的身份,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在这次的上弦鬼讨伐中并没有受伤,最多是在周序彻底掌控狗符咒的时候吸取力量时脱力过一瞬间。
他相信这种感受不只是自己,但凡那时和周序进行过交战的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自己因为过于在意他华丽的金光多沾染了一些而已。
因此,面对着香奈惠这个即使已经因伤退任的花柱,一向狂放不羁的音柱也表现的格外客气。
听到宇髄天元的话,香奈惠原本定定的看向虫柱的视线微动,她脸上担忧的笑容和缓了几分,缓缓转过头来,含笑看向身后盯着自己的宇髄天元:
“说来惭愧,但不得不承认,面对上弦贰时,在多年前的时候,即使我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战胜他活着回来。”
“就算那时的小忍也出手相助,也是改变不了结局的。”
说到这里,香奈惠在宇髄天元了然的视线下含笑垂眸:
“但…如果是那位光柱大人在的话,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原来如此。
宇髄天元恍然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合理了。
话说回来的确如此,队内不乏这种队员撞上强大的恶鬼后生还的事件,现在仔细回想…大概都是那家伙的手笔吧。
再加上直到刚刚才光明正大的呼喊对方为“近卫阁下”的主公也一起帮着胡闹和遮掩……
宇髄天元略显无语的视线与含笑的花柱相对。
虽说过去就一直说光柱是鬼杀队活着的精神支柱,但这么一看,貌似也不只是高高在上的精神象征这么简单啊。
这家伙一直都在忙碌着呢。宇髄天元无语的神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感慨。
他忽然没头没尾悠悠道:
“一直隐姓埋名的奔波,连一个人也不知道,亏得他能忍耐这么多年。”
虽然宇髄天元的话很意会,但花柱显然听懂了,她温和的笑了笑,转而看向身后的蝶屋,透过窗户看到病房里正在表情认真的和焦急探病的队员们交流着的炼狱杏寿郎的脸:
“也不是一个人都不知道呢。”
“……哈。”
顺着香奈惠的目光看到了杏寿郎,宇髄天元眉眼松缓,轻笑一声,单手放在腰上,同样望着那边的方向。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直到香奈惠再次开口,温和的嗓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如果要对近卫阁下出手的话,即使是他的命令。”
“——我也做不到哦。”
宇髄天元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转而看向虽然温和笑着、但总觉得性格和那边看似温柔但内里颇为刚强的蝴蝶忍实际上很像的花柱。
不愧是姐妹。
不过。
谁不是呢。
*
周序虽然没料到自己的风评会这么好,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处决”自己,甚至就连平时交流不多的岩柱听闻了这件事,都双手合十的泪流满面。
但他料到会有人不愿意动手了,所以他做好了万全之策。
既然大家不想对我动手——那杀死无惨,应该没有什么顾虑吧?
此刻的他含笑看着额头流下冷汗、表情五彩缤纷的变化着的鬼舞辻无惨,双眼睁的大大的,俨然一副丝毫不给他思考和试探机会的样子,双手支撑着茶几起身,咄咄逼人的不断逼近对方。
短短几句话过去,二人之间的地位和处境顿时完成了对调。
鬼舞辻无惨也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在这几百年里无论在什么情况都被近卫周序逼迫着前进的。
偏偏对方的提议……简直丰厚到让人不敢置信。
现在他之所以会保持沉默,除却那被周序嫌弃了无数次的紧张到神经质的谨慎之外,完完全全是被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强行压制着,才没有立刻欣喜若狂的接受周序诱人的提议。
“……近卫、君。”
嗓音干涩的无惨望着那逼近自己的异色双眼,他眼角抽动了一下,注意到周序的右眼里的金色微微变化,甚至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只金色犬型来。
和对方打了几百年的交道,他当然记得,过去周序只有在相当激动和兴奋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瞳仁变化。
并不知道现在的周序可以自主控制这些变化,无惨本就动摇的内心更是愈发紧迫。
他扯了扯嘴角,忽然弯了弯眼睛,在周序挑眉的视线中打破了眼下的僵持,一把将对方四两拨千斤的推开,同时转身,将双手放在身后的桌子上。
“……近卫君,你真的想好了吗。”
无惨绝口不谈自己对近卫的猜忌,只是用一副虚伪的好似为周序着想的口吻说着。
“当然。”
背后的声音传过来,回应了无惨的最后试探。
而完成这最后的试探,也已经耗光了鬼舞辻无惨对于永生的诱惑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堪称急切地转身、血红的双眼带着难以隐藏的亮光:
“那——”
“但还需要一点特殊的情境。”
然而,迎接无惨的是周序微微抬手的制止动作。
无惨微愣,皱眉看过去,却得到对方那放松的靠在沙发椅背上的视野。
视线内,周序就这么向后仰倒,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心渗透出一点微不可察的金光。
紧接着,金光在无惨的眼眸中被倒映出来,渐渐放大、斑驳的金线逐渐交织着,最终在鬼舞辻无惨错愕的视线下,金线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只金色狼狗的虚影。
狼狗通体由金线所制,却在产生生机的一瞬间,身上的种种金线猛地合拢,不再有空隙,安然的立于周序的身侧、悬空而站,冷静的甩了甩尾巴,转而面对身侧的无惨。
血红的双眼被金光照亮,昏暗的房间里以周序和身侧的金狗为中央,形成了一道仅有的光芒。
“……”
当无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桌子后方、身体极力的避免和那片金光相接触。
他的眼角快速的抽动了一下,与那边沙发上原本单手托腮表情闲适、此刻也因为他剧烈的反应而露出惊讶表情的周序,到了嘴边的质问话语随着对方嗤笑的话语而凝滞:
“…你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是老样子。”
“别怕。”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话音落地,面前的近卫周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手收起面前的金狗,单手拍在桌子上,眼睛带着亮光: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找一个机会袭击产屋敷……”
“——无惨、无惨大人!!”
忽然,门口的方向传来剧烈的声响,打断了周序的话。
二人同时转头,只不过周序好奇挑眉、无惨则是不快的眯了眯眼睛。
被无惨如此危险注视着的鸣女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碍于外面的形势,她还是咬紧牙关,握紧了手里的琵琶:
“鬼杀队的剑士们……”
“找到了这里!!”
无惨脸上的愠怒一顿,猜忌的眼神刚刚移到旁边,就被猛然间前倾的周序拍案冲出来的声音震了一下:
“什么?!”
鸣女话音刚落,脸色大变的人立刻变成了周序。
在无惨怪异的注视下,之前还一直维持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气定神闲模样的周序,此刻罕见的脸色大变,也不像是在演戏。
不仅如此,周序焦躁的来回踱步着,脸上的不安几乎溢于言表,浑身散发的黑气和烦躁让旁边的无惨都微微退后避让着。
看着周序这幅反常的样子,原本眼神有几分看热闹的无惨也凝滞了几分,有些专注地试探开口:
“有什么不妥吗?”
“——废话!”
门口的鸣女抱紧了琵琶,她倒是如常,旁边来通风报信、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恶鬼看着这一幕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特别是看到他们凶残的无惨大人非但没有异议,反而皱眉追问的样子,更是吓得魂都要飞了。
无惨的确不以为意,他甚至游刃有余,不咸不淡地瞥了那边神情躁动的周序一眼:
“你怕什么。”
“你以为无限城是什么随便就能闯……”
忽然,想起周序每次进来的方式,无惨又沉默了。
他幽幽的看着眼前这家伙的背影,实在是有点想不通——这样一个既强大又嚣张的家伙,是为什么觉得自己身份暴露后就需要躲着鬼杀队的那些剑士了的?
无惨理所当然的认为,周序现在的不安起源于他鬼的身份在鬼杀队暴露的事。
周序的确打算让自己在无惨的体内遭受大量的致命攻击后借机连续多次触发狗符咒离开,但现在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
他要的是虽然是带着鬼杀队的人速通无惨……但更重要的是“无伤速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