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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阳光明媚,海浪声阵阵,伴随着女孩们的惊呼和嬉笑声,站在海边的夏油杰单手遮挡着头顶的阳光。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对面笑眯眯的周序,

    对方的背景是正在撒欢冲向大海的真人。

    “……这就是你说的好去处?”

    盯着周序,夏油杰欲言又止地问道。

    “嗯!”周序笑容灿烂,双眼弯弯,好像看不出夏油杰的无语,也没觉得身处特级咒灵的领域之内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一般:

    “这里很不错吧。”

    他张开双手,眯着眼睛面对阳光,笑容难得的放松起来:

    “陀良的领域简直太棒了,对吧。”

    “……亏得你能发现这种地方。”

    夏油杰的声音让周序睁开眼睛,笑盈盈地转过头来:

    “当然,也幸好夏油先生答应了我的提议。”

    “……”夏油杰双手交叉放在袖袍里,闻言眯起的眼睛忍不住睁开,打量着周序。

    似乎是因为已经在他面前说了真心话的原因,此时的他竟然有些无所顾忌:

    “是吗,我当时还有别的选择?”

    周序笑而不语,轻巧地眨了眨眼,就这么自然地继续用弱气的嗓音转移了话题:

    “不过呢,夏油先生愿意听我这个没有的人的提议,就真是谢天谢地了——放心。”

    周序在夏油杰扯了扯嘴角的幽幽注视下,双手腼腆的交握在胸前,笑容温和:

    “只是简单的……‘提议’而已。”

    “活着总比死了强,你说是吗。”

    背后是欢声笑语和格格不入的嬉笑声,周序仰望着夏油杰:

    “夏油先生。”

    “……”

    沉默了两秒钟后,夏油杰忽然扬了扬唇角:

    “是吗。”

    “但是也要看有没有价值吧。”

    他俯视着笑容不变的周序:“有些人活的再久,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序一怔,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两下。

    耳边夏油杰的声音响着,他的表情在对方变得疑惑的注视下逐渐不自然起来。

    呃。

    有些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周序眼睛快速眨动着,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夏油杰光洁的额头,像是在用眨眼睛的动作阻止什么ooc的话一般。

    ……嗯。

    他是“白虎”。

    他不讲地狱笑话。

    *

    “时墟…前辈?”

    “嗯哼。”迎着伏黑惠疑惑的注视,靠在柱子上的五条悟站没站相,用轻松的语气悠悠道:

    “二年级的前辈们都有任务,五条老师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整个高专,现在就只有时墟最闲哦~!”

    “——哈?”

    五条悟的话槽多无口,伏黑惠刚想开口吐槽,在对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道音色无比鲜明、语气相当恶劣不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伏黑惠微愣,他面前的五条悟却是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哎呀,一如既往的准时呢。”

    听到五条悟的评价,伏黑惠眉心一跳。

    “准时”……?

    按照之前前辈们的“警告”,都是说这位大名鼎鼎的时墟前辈性格如何如何恶劣任性,而这也是他刚刚反应如此不同的原因。

    “准时”这个形容词,总觉得和传闻中的时墟钱这搭不上边呢。

    然而,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伏黑惠思考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位久闻大名的「人间兵器」:

    迎面而来的少年打着哈欠,他身形高挑,穿着路边随处可见的男子高中生制服,米色的衬衫和规整系着的墨蓝色领带,手里拎着高专同色系的制服外套,懒洋洋地连打好几个哈欠,走过来的脚步也摇摇晃晃。

    非要说的话……

    伏黑惠望着和想象中截然不同、正常的反而显得不正常的时墟,缓缓转移视线,睨了一眼旁边的五条老师。

    ——走路姿势和五条老师有点像啊。

    “……噢。”

    就在伏黑惠观察时墟的时候,原本眉头紧锁、只接到了“有任务要去做”消息的他,也刚好看到了伏黑惠。

    他一眼看到五条悟身后站着的眼熟的人。

    于是,在二人的视线下,原本满脸黑气走过来的时墟脸上的不爽顿时散去,漆黑的双眼虽说没有泛光,但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伏黑惠瞧个不停。

    伏黑惠:……压力。

    在五条悟的第三视角里,时墟显然早就认识伏黑惠——大概是高层那位告知他的,就像之前告诉了他乙骨的事一样。

    时墟径直盯着惠,而惠如常的表情上也顶着“压力+1、+1”的提示。

    五条悟饶有兴致的站在二人中央,在二人彼此观察过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始介绍:

    “喏,这位就是鼎鼎大名、被称为‘高层杀手’、‘人间兵器’的时……”

    “喂,后面倒是算了,前面那个称号是你擅自加的吧。”时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无视后者“诶嘿”的不二家装傻表情。

    他转过头来,平静地盯着压制着内心紧张,如常地看着自己的伏黑惠,自然的伸出手:

    “初次见面,我叫时墟。”

    伏黑惠微愣,下意识的抬起手——

    然而,不等他握住时墟的手,后者就咧了咧嘴,表情骤然变得鲜活肆意起来,“啪”的一声和他击掌:

    “我知道你,伏黑君对吧?”

    “……嗯。”伏黑惠掌心一麻,他的表情木然,缓缓收回手。

    看着笑容骤然出现的时墟,盯着对方在和自己“打完招呼”之后,自顾自地转头语气不善的和五条老师讨论任务细则的样子,伏黑惠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泛红的掌心。

    “哈?!”

    忽然,他耳边响起时墟不敢置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伏黑惠微微皱眉,望过去时,看见的就是表情略显微妙的时墟,和笑吟吟的五条老师。

    “怎么了,时墟君不是一直期待去回收宿傩手指吗?”

    五条悟悠悠地说着。

    而在他的注视下,时墟虽然一开始略显错愕,不过很快咧嘴笑了起来,心情都一清二楚地写在脸上——

    简直好懂的要命。愈发增加对这位据说相当不好相处的前辈的认知,伏黑惠面不改色地想着。

    而时墟的语言也相当直白:

    “好!你终于干件好事!”

    这些日子没少被对方当壮丁“蒙骗”去各种难缠任务的时墟一顿,下意识的夸完对方后,他又狐疑地斜睨向他:

    “……等等,你不会是在诳我吧。”

    五条悟惊讶地看向时墟。

    原本面露怀疑的时墟顿时气急败坏:“喂!你这一副‘你居然动脑子了’的表情是想怎样!”

    “要打架吗!!”

    “哦~时墟同学觉醒了读心术吗?”

    时墟:“……”

    时墟:“!你这家伙!!”

    看着莫名其妙开始斗嘴的老师和前辈,充当背景板的伏黑惠表情木然,面无表情。

    ……

    “懒得和你说。”气喘了几秒钟的时墟轻嗤一声。

    五条悟双手抱臂:“那你去不去嘛。”

    “嘁。”毫不犹豫地走到伏黑惠身边,在后者微惊的注视下,自然地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拉了他一把:

    “废话!”

    站在原地的五条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大概听懂了时墟最后的这句话:

    【以前诓骗我的时候,好像我没去一样。】

    *

    “时墟前辈,到了。”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坐在后排的伏黑惠抬手,拍了拍双手抱臂、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睡得正香的时墟。

    至于为什么是他这个坐在后排的人呼唤呢——因为刚刚伊地知先生停车后,就一直在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

    根本不敢叫啊……

    伏黑惠抿了抿唇,看向眼神迷蒙的时墟,低声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们到仙台了,前辈。”

    “哦、噢。”时墟像是被这句“前辈”唤醒了,他漆黑的双眼不变,但眼中清醒了起来,自然地按着脖子,就这么在伊地知松了一口气的注视下,推门下车。

    “……”望着快速开走的车,伏黑惠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他转头看向下车后就开始环顾四周、打量周围,嘟嘟囔囔复述着目标地点的时墟前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时墟前辈的外表过于……有“威慑力”了。

    不过伏黑惠并没有掉以轻心。

    ——因为接下来他就见识到了时墟的“威力”。

    *

    “时墟前辈!不能直接翻墙!!”

    伏黑惠难得变色,震惊的看向一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已经跳到了墙上的时墟。

    “嗯?”

    再晚一秒就要越过去了的时墟扒着墙壁、疑惑转头:

    “为啥。”

    这还需要理由吗?!

    *

    “时墟前辈…不能恐吓别的学校的学生……”

    片刻后,伏黑惠额头上带着黑线,无奈扶额。

    他面前的时墟相当不服气的摊手:

    “我只是单纯问路,谁知道他们为什么朝我怀里塞钱!”

    他气呼呼地走过来,在伏黑惠欲言又止地注视下将乱糟糟的钱塞进他手里:

    “给你就是了!我又没想收!”

    重点不是钱归谁啊,前辈……

    *

    最后,在伏黑惠警惕的视线下,无奈地慢吞吞走在他身边的时墟将双手放在脑后,毫不在意道:

    “你太喜欢大惊小怪了——”

    “太操心可是会老得快的哦。”他毫无威慑力的转头“威胁”道。

    伏黑惠瞥了一眼竖起手指的时墟,语气平静:

    “那就拜托时墟前辈了。”

    “……嘁。”

    恐吓失败的时墟摸了摸鼻子,悠悠地跟在伏黑惠的身后:

    “那我们晚上行动吗——”

    “如果时墟前辈白天不……”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时墟终于忍不住投降,到底还是面对着后辈,他没办法继续理直气壮的“作恶”,只能甘拜下风的举起手来:

    “我保证不乱跑,好了吧?”

    伏黑惠看了他一眼,点头:

    “好的时墟前辈。”

    不能再表现出怀疑了,根据经验来讲,再复述就要恼羞成怒了。

    内心记录《时墟使用手册》的伏黑惠如常移回视线。

    在昏暗的天色下,他指了指面前的校门:

    “时墟前辈。”

    二人脚步站定,齐刷刷地望着眼前的“仙台市杉泽第三高校”,打扮与高中生无异的时墟扬了扬唇角,伏黑惠沉声冷静道:

    “我们到了。”

    第212章

    “嗒。”

    从高墙上一跃而下,伏黑惠一言难尽地看向刚刚在自己说出那话之后,发出一阵轻笑,随后三两下攀上高墙、在自己面前消失了的时墟。

    盯着对方已经自然地单手放在口袋里、朝着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咒力终点前进的背影,黑暗中的伏黑眸光微闪。

    果然,如前辈们说的一样……时墟前辈,似乎更习惯单人行动。

    据他们所说,即使是在过去和他们共同行动的时候,时墟前辈也总是独自一人就处理了目标咒灵。

    “……”但回想起白天时墟屡次要闯祸的样子,伏黑惠眉心又跳了跳。

    果不其然,他下一刻就看到时墟前辈撞见了学校的保安——

    “!”伏黑惠微惊,下意识就要凑过去帮他解释,却看到了令他出乎意料的一幕:

    气势汹汹的保安走过去,拦住了时墟的去路,二人就这么说了几句话,最后保安大叔不满地留下几句话,就忿忿地离开了。

    “……时墟前辈。”望着保安居然就这么离开了的背影,伏黑惠不无疑惑的走过来。

    “嗯?”面色如常的时墟挽了挽制服袖子,闻言侧头看向身边的伏黑惠,对上了后者欲言又止的视线,恍然,随意解释着:

    “噢。他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我说我有东西忘在学校了,他让我赶紧拿完赶紧离开。”

    ……

    就、这么简单?

    伏黑惠眨了眨眼,与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事的时墟对视了几秒钟。

    “…好的,前辈,我们走吧。”

    是因为打扮完全融入了高中的环境吗?还是单纯因为看起来太像到处瞎逛的不良——还是那种纯粹喜欢在外待着不爱回家的,保安见多了?

    伏黑惠若有所思地点头,在时墟毫无所察扭头的动作下,内心想着会让对方气急败坏的话。

    不过这样一来,他似乎明白时墟前辈是怎么凭借这样的性格、反而更适合单打独斗的了。

    “……”凝望着时墟摇摇晃晃的背影,伏黑惠望着那和“学校”没有丝毫冲突的一身,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直到那嘟嘟囔囔的身影一顿,似乎感应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疑惑转头用眼神询问自己时,伏黑惠才眸光微闪,抬腿跟了上去。

    “我们不需要去五条老师说的咒物封印场所吗?”伏黑惠轻声询问着。

    “那个事先说好的信箱?”时墟单眉挑起,语气随意:

    “不,用不着。”

    伏黑惠一愣,正疑惑时墟还有什么事要确认时,对方维持着前往教学楼的脚步,双手放在脑后,语气平稳:

    “东西早被人拿走了。”

    “!”伏黑惠一惊,“难道是在白天的时候……”

    “不是!”时墟无语地斜睨他一眼,“不过如果一开始你就让我爬墙进来,而不是走正路,我们肯定能少了很多麻烦的。”

    “……前辈,你白天翻墙的时候被学校的管理人员看到了。”伏黑惠无奈补充道,“那位老师已经让你不要动了。”

    再继续的话,麻烦只会更多。

    “……”然而,听到伏黑惠补充话语的时墟也只是沉默,像是在思考。

    几秒钟后,思考无果的他满脸认真地转头:

    “那咋了。”

    迎着伏黑惠震惊抬头的视线,时墟自信满满地反手指向自己:

    “我跑得很快,不会被他追上的。”

    解决方法是跑吗!!

    伏黑惠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默默地点了点头,自觉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前辈你刚刚说咒物已经被人拿走了?”

    时墟耸了耸肩,侧头看向身后隐于黑暗中的教学楼,语气带着轻松和哼笑:

    “一群悬疑片天选主角。”

    “……什么?”

    “我说——”

    时墟伸了个懒腰,放下来时正了正领口的领带,面带期待笑容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该出发拯救世界了,伏黑。”

    伏黑眨了眨眼,轻轻应了一声。

    有这么……夸张吗?

    *

    有。

    当与时墟兵分两路、直奔楼上的伏黑惠,看见那个粉发少年情急之下直接将两面宿傩手指一口吞的画面时,终于才大惊失色。

    他理解了时墟前辈口中的“拯救世界”是什么意思了。

    ……时墟前辈。

    望着忽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咒力,瞬间击碎了迎面而来的咒灵的少年,伏黑惠脸色难看。

    我们“拯救”失败了。

    他脑中颇为混乱,伏黑惠想过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偏偏没有“咒物被人吃掉”这个离谱的情况。

    “嗤!”

    垂着头的粉发少年摇摇晃晃落地,随手击碎了扑过来的庞大咒灵的那一刻,伏黑惠面色骤变。

    他深吸一口气,瞬间严肃起来,猛地双手交叉:

    “啪!”

    ……

    一脚踏在地面上的时墟面无表情,皱眉看着脚下这只强度出乎意料的咒灵。

    脚下的咒灵抽动了一下,却在下一刻被那只染血的脚用力一踩,发出不甘心的哀鸣声。

    这只现在像虫子一样被踩在脚下的咒灵——是特级。

    皱眉不言的时墟摸着下巴,满脸沉思。

    视野后撤,以稳稳站在那里的时墟为中心,周围一圈堆堆叠叠的被击败的咒灵的碎肉和未消散的尸首,几乎要将这一小片的楼道区域填满。

    这些堆叠在一起的咒灵,没有低于一级的。

    就算是有宿傩手指的吸引,也不会一下子吸引这么多的。

    很显然,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沉吟一声,时墟抬头望向楼梯口,盯着顶楼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低语一声:

    “也是…夏油杰没死。”

    他慢吞吞地抬手,一把黑暗中闪烁着银光的长剑立刻出现在掌心里。

    手腕一转,剑刃朝下——

    “噗呲。”

    面无表情的时墟脸颊溅上脚下咒灵的鲜血,恍然道:

    “改变策略了吗。”

    脚下的咒灵挣扎了一下,在银白长剑被拔出来的那一刻,瞬间失去了全部生息。

    星星点点的咒力消散,随手擦了擦还没消失干净的脸颊的血,时墟抬腿,朝着楼上的方向走去。

    ……

    “嘭!”

    烟尘散去,被击飞的伏黑惠踉跄站定,他嘴角带着鲜血,此时却无暇顾忌去擦。

    他目光略微恍惚,眉头紧锁,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因为战斗而朦胧的意识聚集起来,眼神仔细的望着面前的灰尘——

    然而,下一刻,一道猛然间飞出的身形瞬间冲破灰尘,以难以看清的速度、面带邪恶笑意朝着伏黑惠的面门举起拳头!

    “……!”

    “嘭!!”

    伏黑惠的手刚刚抬起来,准备咬牙无论生死硬抗下这一击时,忽然间,他的眼前一晃。

    当让人牙酸的闷响声在耳畔响起时,下意识闭眼的他迅速睁开了眼睛——

    那双澄澈的眼眸微缩,倒映出一抹熟悉的背影来。

    时墟挡在伏黑惠的面前,单眉挑起的脸上恶意和狂气甚至不比占据了虎杖悠仁身体的宿傩少几分。

    宿傩微愣,脸上的笑意不变,怔愣的与时墟对视——

    然而,他目光的终点并非这个人类脸上嚣张的笑。

    “……”在那双微缩又放大、仔细辨认的眼眸中央,一抹若隐若现的黑白色虚影倒映出来。

    庞大的老虎虚影立于少年背后,宛如小山一样巨大的白虎慢悠悠地踱步,浑身上下满是白色、只有零星几抹墨色的巨虎摇曳着尾巴,眼神锐利地死死盯着自己。

    ——就如同它面前站立着的人类一般。

    被攻击余波震得跌坐在地的伏黑惠愣愣张嘴,目光在落到二人中央、那撞击在一起的拳头上时骤然回神!

    “时墟前辈!”他发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和担忧。

    伏黑惠的声音瞬间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凝滞了几秒钟的二人瞬间闪身退开,宿傩表情复杂探寻,时墟则是咧了咧嘴,眼底的期待和好战几乎隐藏不住。

    他站在伏黑惠的身侧,刚刚空下来的那只手伸向怔愣跌坐的伏黑惠的方向,另一只手则是甩了甩。

    然后,在牵起他的手被拉起来的伏黑惠眉心一跳的注视下,收回手后,面不改色地两手交握——

    “咔嚓。”

    原来这么严重吗?!

    伏黑惠表情猛然间严肃起来,旁边的时墟飞速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

    “用不着担心。”

    他挑眉,眼珠朝着满脸忧虑认真的伏黑惠转动了一下:

    “我可不是武斗派。”

    突然的自我介绍让伏黑惠略显哭笑不得,但或许是因为对方这种时候还能开得起来玩笑的反应,让原本因为宿傩的出现而神经绷紧的伏黑惠本能地缓和了几分。

    在伏黑惠侧头去看宿傩的时候,刚刚还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时墟立刻咧了咧嘴,连忙用右臂上的符咒力量形成的魔力缓和痛感。

    痛痛痛!!

    靠…谁知道这么急啊!

    天知道当小跑上来的时墟站在门口、看见宿傩飞跃出来的画面时,内心有多慌。

    本能地冲上去抵挡的时墟如果不是本能地迅速或多或少裹上了魔力,恐怕断的就不只是一只手了。

    ——五条悟真没来啊?!

    他对我也太放心了吧!

    时墟懊恼的想着,因为事态过于紧急,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反派”的人设,只顾着劫后余生了。

    而伏黑惠虽然没看到时墟的咧嘴,但并不蠢的他知道断手并非简单的事。

    他表情严肃地望向那边早已站定、正用探寻目光看过来的宿傩。

    后者幽幽地望着低咒了一声、反手握住凭空出现咒力凝聚成的长剑的时墟,眯着眼睛观察,却在多次尝试后以失败告终。

    但虽然现在看不见了,宿傩依旧无比笃定,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只巨虎不是眼花。

    “……”于是,在伏黑警惕的注视下,宿傩扬了扬嘴角,意味不明地微微躬身,用力捏了捏拳头,语气带着饶有兴致:

    “时墟……?”

    他记得,刚刚那个咒术师是这么喊的吧。

    在后者闻声转头的挑眉注视下,宿傩语气不变:

    “你……”

    “是咒灵吗?”

    时墟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漆黑。

    第213章

    宿傩最初认为,这个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现世,不但空气中的咒力变得稀薄的可怜,就连以前那些总是像虫子一样频繁使他烦恼的咒术师也变得相当弱小了。

    但他没想到,就在他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人出现了。

    ——望着对面眯着眼睛、表情不爽盯着自己的少年,宿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脑海中回忆起刚刚无意间瞥到的、那咒力庞大浓郁到根本没办法无视的白虎虚影,宿傩眉眼微微端正了几分。

    他略显讶然地看着因为刚刚那句话气急败坏的时墟。

    最关键的是……他甚至有种预感。

    眼前的这家伙、刚刚的那只老虎……

    ——似乎是比自己还要古老的存在?

    “喂,问你话呢,你这家伙刚刚是什么意思!”

    若有所思的宿傩面不改色。

    ——而且怎么能这么有自信的大放厥词呢?

    他幽幽地移回视线,看向自从刚刚自己发问后就臭着脸、毫不掩饰心中恼火的时墟。

    很遗憾,因为他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宿傩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单纯没有记忆不知情、还是因为被自己戳穿了身份在恼羞成怒。

    “……呵。”从来不会钻牛角尖纠结这种无用之事的宿傩冷笑一声。

    他没有回应时墟的问题,而是语意不详地盯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握紧——

    猛地攻上来!

    在宿傩进攻的刹那间,时墟脸上气呼呼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就这么维持着刚刚的表情,一把将站在身旁的伏黑惠拉到后方,同时一跃而起,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的迎击而上!

    “嘭!”

    拳头与剑刃相撞,本就是咒力形成的长剑没有硬碰硬,自然的消散重新凝聚。

    时墟早在鬼灭世界打法就不是以正面对抗著名的,他更喜欢玩“刺杀风筝流”。

    于是,在伏黑惠紧张的注视中,眼前的画面让他瞳仁一缩:

    上一秒与宿傩即将正面对上的时墟前辈,下一秒陡然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清晰地在宿傩脸上看到了诧异。

    而瞬息之间,刚刚瞬间消失的咒力陡然间再现!

    宛如残影出现在宿傩身后、猛然间一刀斩下的时墟突然出现!!

    “嘭!”

    ——然后攻击被宿傩紧急抵挡后再度消失,眨眼间又一次突袭。

    战斗的节奏完全被时墟牢牢掌握在手里,宿傩表情难看。

    真正让他恼火的不是时墟的进攻……而是他居然分毫辨别不出他究竟消失去了何处!

    咒力就像是凭空出现、又毫无根据的完全消失了一般。

    作为诅咒之王的他眉头紧锁。

    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术式的结果…也有些过分了。

    一边抵挡着身影诡异、行为根本无法预测的时墟的进攻,一边脑海中回忆起那抹让他无法遗忘的白虎残影,宿傩表情严肃。

    “咔”的一声,他猛地站定,握紧了拳头,身上的咒力漾开——

    旁观的伏黑惠立刻从时墟骇人的术式中惊醒:

    “时墟前辈!小心!!”

    再一次闪身进入宿傩体内…或者说虎杖悠仁体内的时墟脚踩宿傩的生得领域血水上,同时停住了脚步。

    他单眉挑起,饶有兴致的看着外界——

    时墟很好奇,宿傩要发动什么术式反制自己。

    ……

    两秒钟后,在伏黑惠警惕、时墟期待的注视下,原本笑容肆意的宿傩表情突然一僵。

    下一刻,站在虎杖体内、宿傩生得领域内的时墟眼前视野一晃——

    然后,他看到上一秒还站在外面、控制着虎杖身体的宿傩,表情发怔地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

    时墟:嗯?回来了?

    宿傩:?

    你怎么在这儿?!

    ……不对。

    你原来藏这儿了?!

    *

    面色绷紧的伏黑死死地盯着宿傩。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面前神情邪恶的脸陡然一变,眼神瞬间清澈了起来——

    “啊,诶?”

    虎杖悠仁眨巴了一下眼睛。

    身上凉飕飕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胸前,茫然地张了张嘴。

    不知所措地抬头和呆滞的伏黑惠对视,虎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嗯、你好……?”

    “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张上一秒还凶气十足的脸此刻单纯澄澈,眼巴巴地看着伏黑惠小声问着。

    ……

    “喂!喂喂!你冷静啊!”

    血池内,在巨大的骨架间穿梭着,对于宿傩一言不合动手的行为感到无语,时墟弯腰躲避着,同时语气不善“威胁”道:

    “你再动手我要还手了啊!”

    “呵。”一拳挥空的宿傩眼冒火光,从刚刚意识到这家伙一直在耍自己的火苗到现在的没有熄灭:

    “还手?”他咬牙切齿,将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求之不得。”

    “嘭!”

    宿傩又是一拳砸在骨架上,低头躲过的时墟听到打击的声音,眼角一抽,脾气暴躁的他也单眉挑起,气急反笑地看向宿傩:

    “你不会以为老子真的怕了你吧?”

    要不是怕误伤到虎杖悠仁,我早就把两面宿傩从他的生得领域拉到我创建的虎杖体内的空间里了!!

    恼火的是,时墟的确无法在此基础上保证虎杖的安危,因此他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在宿傩生得领域里待着。

    不过看宿傩这样,时墟也不想这么了事、直接出去了。

    盯着眯着眼睛、显然一直在刺激自己出手的宿傩,时墟咧了咧嘴。

    他右手用力握住,在宿傩隐隐泛光的注视下,背后的白虎虚影再次若隐若现。

    ……

    “啊!居然是这样吗!”

    面对着坐到了自己面前、表情讶异的虎杖悠仁,伏黑惠头顶乱麻。

    即使已经和对方面对面坐下、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依旧没能接受对方居然能反压制宿傩的事。

    但是……

    伏黑惠无奈地抬眼看向眼睛亮晶晶的虎杖悠仁。

    ——他对现状接受的倒是出乎意料的快啊。

    明明是第一天听说“咒力”、“咒灵”之类的信息吧。

    感觉今天一整天都在面对远超常理的人呢,无论是眼前的虎杖悠仁,还是刚刚的两面宿傩,亦或者只是时墟前辈……

    ……嗯?

    啊!

    伏黑惠“腾”的站了起来,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在虎杖茫然豆豆眼的注视下迅速环顾四周,语气急切:

    “时墟前辈!”

    “时墟前辈你在吗?!”

    说起来直到刚刚为止,时墟前辈发动术式后都没有再出现过!

    伏黑惠的表情紧张,旁边的虎杖也起身,眨巴了一下眼睛和他一起寻找起来:“那位…时墟前辈之后一直没出现吗?”

    伏黑惠眉头紧锁,应了一声,下意识转头想要寻找,却在对上虎杖的脸时表情猛然一顿。

    “……诶、怎、怎么了?”

    被伏黑惠紧盯着的虎杖茫然地摸了摸脸。

    刹那间,在虎杖左眼下方猛然间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小鬼,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宿傩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杀意。

    ——是宿傩!

    他居然还清醒着!

    伏黑惠骇然,虎杖也一惊,下意识想要捂住脸上出现的那只眼睛,却在下一刻感到右脸一痒:

    “哈?你这家伙鸠占鹊巢,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

    在伏黑惠呆滞的注视下,一颗熟悉的漆黑无光亮眼睛、就这么在虎杖的右眼下方睁开。

    一左一右两只眼睛眼球均看向中央,虽然视野被虎杖的鼻子挡住了,但还是态度恶劣不耐烦地顶着嘴……

    ……等等等等!

    伏黑惠“啪”的一声拍了一下额头,表情百感交集:

    “时墟前辈…你怎么去那儿了?”

    “呸,我才不在生得领域和你打,你有四只手是左臂……嗯?啊,伏黑,我听到你刚刚喊我了。”

    上一秒还在拒绝宿傩继续打架的时墟话锋一转,不耐烦的态度在面对伏黑时稍稍缓和。

    有对比和转变,才能隐约察觉到时墟平时的语气虽然同样很臭,但的确已经是正常说话了。

    伏黑惠无奈的与…虎杖脸上的眼睛对视:

    “时墟前辈,这位是虎杖悠仁,他似乎能控制两面宿傩……”

    “……不如前辈先出来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伏黑惠瞥了一眼无措站在面前、充当“手机”的虎杖的脸,在对方立刻感激地看过来的注视下,率先提议道。

    “啊?哦好。”

    时墟的语气随意。

    下一刻,虎杖的眼前陡然一晃,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在他略微怔愣的注视下,那个语气相当随意的“前辈”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轻巧落地。

    虎杖原本以为对方会和伏黑一样打扮……没想到看上去对方和普通的男高中生无异。

    意外地看着身穿制服与伏黑对话的时墟,虎杖摸了摸后脑勺。

    ……嗯,毫不夸张的说,和伏黑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位前辈同学看上去更有学生气。

    的确当了二十多年学生了的时墟随意地单手放在腰上,另一只手在怀中掏了掏。

    然后,在伏黑惠愣神的目光中拿出一条帕子:

    “给。”

    “……愣着干嘛,拿着。”

    皱眉将帕子塞进不但灰头土脸,而且流血了的伏黑惠手里,时墟自然地转身,在虎杖悠仁立刻回神、略显紧张的停止腰板的动作下打量了他一下。

    他抬手握拳怼了一下虎杖的肩膀,后者吃痛,但不敢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时墟。

    “没受伤?”时墟挑眉,后者乖乖摇头,猜到大概是自己造成的伤势被宿傩恰好治好了,时墟不在意地点点头:

    “行,走吧。”

    “……去、去哪儿?”

    虎杖茫然地眨眨眼,却在下一刻被时墟丢了一件制服外套,连忙用手接住。

    接住外套的他抬头时,看见的就是站在面前的伏黑惠、以及侧对他的时墟。

    后者指了指伏黑:“跟他走。”

    说完后又看向伏黑,自然道:“回高专后,你就把发生什么和五条悟说一下就行。”

    在伏黑惠欲言又止的视线下,时墟相当随意地耸肩:

    “反正他只说把宿傩手指带回去,又没说什么形态是吧。”

    “……那时墟前辈呢?”伏黑惠精准捉住了这句话的重点。

    “我?”已经移开了视线的时墟探头看向楼道的方向,闻言挑眉转头。

    迎着二人的视线,时墟随意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侧眸看向空荡荡的楼梯,感受着那股无法忽视的强大咒力…嗯,也可以称之为魔力的波动,垂眸的他语气平静:

    “我去把老鼠处理了。”

    在二人陡然间变得警惕的视线里,转身的时墟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楼梯,那双漆黑的双眼望着黑暗,似是有一抹银光一闪而过。

    他挽了挽袖子,轻微的声音中语气嘲讽:

    “居然让老虎来捉老鼠……”

    “真是暴殄天物。”

    第214章

    活了上千年的罥索,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事态事事超出自己计划的感受。

    始终在东京阴影里活动的他,因为某对蝴蝶翅膀扇动引起的飓风,已然在不经意间转变了自己的目标。

    当然,为了更好的控制咒灵,夺取夏油杰身体的目标并没有消失。

    ——只是需要一些迂回的策略。

    暗中的罥索附身一名普通男高中生的躯体里,躲在阴影中,凝视着那边天台上与宿傩战斗的身影,男生面无表情,光洁的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线。

    在罥索的视野里,他清晰地看到了时墟是如何瞬间消失、又是如何从任意处再现的,这种诡异的术式让他眼中闪过羡艳之色。

    这种能力…只要不被破解,简直是最强大的逃生术式。

    虽然被时墟这个咒术师用的完全成了进攻手段就是了。

    其实,罥索可以说是除了白虎黑虎二人之外、第一个知道另一个老虎存在的人了。

    甚至比分别占有其中一个老虎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都要早。

    在监视夏油杰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这一点,罥索一开始是对周序那种诡异的封印能力产生了兴趣的。

    他原本抱着先夺时墟身体、再夺周序身体的念头出现的,但现在……

    他看着与宿傩“融合”的虎杖悠仁,又看着术式诡异强大的时墟,眼中频频变化,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

    该死的。

    凭什么他们都能拥有这么有用的术式……那个心机深重的周序也就算了,这个时墟明明看上去就只是个战斗兵器吧!

    这样强大的术式被他用作了突破空间限制的辅助能力……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如果要是我有这样的能力……罥索眯了眯眼睛,紧盯着天台上的战斗停了下来。

    他脸上没有分毫意外。

    在他看来,如果只是二十分之一力量的宿傩就能打败时墟,那时墟根本不足为……等等?!

    不敢置信地看着天台上粉发少年那澄澈清明的目光,罥索的表情怔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

    震惊持续到时墟缓步走向楼道的方向才堪堪终止,不代表罥索想明白了,只是因为没时间再给他细想了——

    因为时墟已经杀气腾腾的过来了。

    ……就一个人来?呵。

    罥索闪身躲回阴影下,眼底带着阴恻恻的光芒,但想到对方那棘手的能力,又忍不住阴毒地看了一眼角落里刚刚堆叠咒灵尸体的长廊——

    啧,这群废物,刚刚居然就被时墟轻描淡写地处理了。

    而且对方的术式也出乎意料……果然只能等下次再动手了吗?

    不过、今天既然有了不一样的情报收获,那么我的目标,似乎也可以改变一下了。

    罥索眯了眯眼睛。

    不只是高专这边的时墟……如果夏油杰那边的周序也和他一样,彼此抱有敌意的话,我未尝不能利用这一点。

    不过现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另一边的设置,应该起效了。

    “……嗯?”

    当时墟一步步朝着楼道的阴影处前进,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时候,忽然,他听到身后的方向传来一阵骚乱声。

    听出那对话和打斗声似乎是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的,时墟脚步一顿。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转身去援助那两人,而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目视自己的前方。

    “……”阴恻恻的目光带着不耐,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伸出,五指用力,握紧了银白长剑的剑柄处,小臂肌肉也绷紧。

    ——猛地上前一步!

    “……”望着空荡荡的阴影后,时墟挑眉,用空下来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没人?

    高层来的人还是这么胆小啊。

    自然而然将这手脚当作是高层的人做的,时墟随意地收回咒具,悠哉悠哉地转身、脚步却并不慢地朝着爆发战斗的伏黑惠等人的方向走去。

    ……

    十几分钟后,染血的银白长剑被使用者随意地挥了挥,鲜血顺着剑刃滑落而下,因为咒灵的消亡而消失殆尽。

    随意站着的时墟转身,目光瞥过身后微顿的伏黑惠,稀松平常地收回咒具,反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刚刚上来的时候有几个受害者应该受伤……”

    “……已经通知伊地知先生来处理了。”沉默了片刻后,伏黑惠轻声回应。

    不愧是在五条悟身边长大的人,即使刚刚从天而降的时墟相当暴力的砍杀了于他而言相当棘手的咒灵,伏黑惠还是稍稍沉默了半晌就恢复了正常。

    ——但虎杖不同。

    “哇!!”

    当时墟听到伏黑惠的话,怪异地摸了摸后脑勺,脑中回忆了一下伊地知的苦瓜脸之后,随意耸肩,自然地想要转身离开时,忽然,一阵相当突兀的惊叹声骤然响起——

    “!怎么了。”

    旁观的伏黑惠眨巴了一下眼睛。

    虽然时墟前辈看上去凶凶的,而且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追问,但是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刚刚他是不是抖了一下?

    他斜睨了旁边星星眼看着时墟的虎杖一眼。

    “时墟前辈!好强——!!”

    直抒胸臆的夸赞让时墟一愣。

    不是时墟不知道自己的强大,实在是因为,在过去他这么做的时候,因为“人间兵器”的称号的缘故,几乎没有人如此直白地表现出赞叹和感慨。

    因此,冷不丁地被虎杖如此大声的称赞,直到对方像个小鸟一样围绕着自己说了一大串,晕晕的时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等等。”

    他怪异地看向立刻安静下来,但眼睛还是闪闪发光,满脸艳羡看着自己的虎杖:

    “你刚刚叫我什么?”

    “!”始终满脸无奈旁观着的伏黑惠面色一紧。

    虎杖前倾的动作微微收回,茫然地眨巴了一下豆豆眼:“时墟前辈?”

    旁边的伏黑惠表情严肃了几分——他一开始就猜到了,吞掉宿傩手指的虎杖…身份相当敏感。

    虽然时墟前辈一直没有说,但他能感觉出来,对方似乎时不时地就会将视线放在虎杖悠仁身上。

    回忆起无论是前辈还是五条老师口中,时墟前辈毫无疑问属于高层势力的事,伏黑惠就神情复杂。

    ……的确,如果是高层的话,根本不会管虎杖悠仁究竟能不能控制两面宿傩。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他的存在。

    在时墟表情怪异、停顿的这几秒钟内,伏黑惠抿了抿唇,内心微沉。

    于是,他打破了虎杖乖乖等待的宁静:

    “时墟前……”

    “——啊,行吧。”

    伏黑惠沉重的声音与一道随意潦草的话语重合。

    他头顶浮现出一个问号来,下意识抬头,却对上了随意揉了揉后脑勺,什么也没说的时墟的侧脸。

    无论是时墟还是虎杖,似乎都没听清楚伏黑刚刚低声的呼唤,一个表情无所谓、一个笑嘻嘻的追上去继续问刚刚剑术的事。

    徒留站在原地的伏黑惠呆滞地眨了眨眼。

    真的…只是意外??

    *

    果然还是很在意吧。

    当几人准备去伊地知准备的临时休息场所简单休憩、次日再出发做别的事的时候,正打算上车的伏黑惠感受到身侧的目光。

    他动作一顿,侧目而视:

    “时墟前辈不上车吗?”

    “唔?”双手抱臂,靠在电线杆上的时墟闻言挑眉,正打算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伊地知车的后方。

    他咧了咧嘴,那双漆黑的眼眸划过一抹笑意,自然地起身,晃晃荡荡地朝那边走过去:

    “我有点事——喏,有人来接我了。”

    “我已经把经过告诉五条悟了,你们等他消息。”

    “再见~”

    伏黑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望过去,却看到时墟前辈笑吟吟地走过去,在探头看到那辆车驾驶位上的人时脚步一顿,肉眼可见地嫌弃着靠近,趴在车窗上和那人说话。

    在伏黑惠的视野中,驾驶位上的黑西装男人面无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地和时墟说些什么,后者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了几句,然后气呼呼地上了副驾驶,重重关上了门。

    “……”虽然伏黑惠不认识那个咒术师,但他认识高层人的气息。

    那种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气息,不会错的。

    除了五条老师和时墟前辈之外,他见到的所有的,都是这样的。

    但回忆起那个西装男人和时墟说话时的神情……虽然没有表情,但奇怪的是,伏黑惠总能在其中察觉出过去在高层的木头人身上察觉不到的情感。

    是、错觉吗?

    “伏黑、伏黑!”

    直到探头出来的虎杖呼喊数声,伏黑惠才微微一震,回了神。

    “你不上车吗?”虎杖茫然地看着他。

    “……来、唔。”

    下意识转头应声的他眼前模糊了一阵,在伊地知和虎杖同时惊呼的声音下,与宿傩和诸多强大咒灵战斗的疲惫后知后觉般的袭上来,眼前一黑。

    ……

    “什么事啊。”

    副驾驶上,时墟懒散地向后靠着,掏出手机——姗姗来迟地给五条悟发信息。

    “……你给谁发消息,五条悟吗。”师兄没有移动眼球,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就推测了出来。

    不等时墟回复,他就平静道:

    “不用多此一举了,他已经知道了。”

    “哦。”时墟果断收起手机,他乐得清闲。

    对于率先通知了老东西,而不是立刻和五条悟说的事,时墟毫无反应。

    ——因为他也不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告诉老东西的。

    算是粗心大意说漏嘴也好,算是他只是想看到老家伙目瞪口呆的样子也罢,总之他对于“两面宿傩会再次出现”这件事,或多或少地向老东西都说过了一些。

    总之,他想要的和两面宿傩的战斗,并不算十分完美。

    ……啧,果然二十分之一还是不太够啊。副驾驶上的时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想着。

    ——不过话说话来,善周序那家伙真的不插手吗?

    既然那家伙已经成功地“救”下了夏油杰,他难道不想阻止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合体??

    时墟眯着眼睛,煞有其事地冷哼一声。

    绝对有鬼。

    他就这么维持着沉思地表情,对于师兄将自己送往高层集会场所的事情一无所知。

    ——当他打开车门下车,下意识认为是老东西的宅邸,本能地跨过台阶时……

    看见大厅内部长长的桌子上,一抹无比显眼且熟悉的白毛时,时墟对于善周序的第三十四个拯救世界计划的猜想戛然而止。

    “……诶。”

    盯着桌子旁随意坐着、单手托腮笑容危险地看着自己的五条悟,自以为只需要面对老东西一个人的时墟表情一呆。

    ——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第215章

    猛然间发现被自己算计了,时墟站在门口有些发懵。

    然而,在屋内那些静默、等待已久的高层眼中,时墟的出现却是让他们立刻屏住呼吸——

    事实上,当寂静的庭院出现车子刹车和细碎的脚步声的时候,他们就隐约意识到来的人是谁:

    当那道高挑的身影越过大门,然后顿在那里寸步不行时,感受到对方诧异又鄙夷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高层的老人们面无表情,却是不约而同的不寒而栗。

    黑暗中,伫立在那里的少年用锋利的眼神扫视着他们,眉头嫌恶地微微皱起,就那么站在门口凝望着他们。

    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却仿佛被散发着奇异的白色幽光,又像是丛林中的猎食者,用审视挑剔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人类是否足够成为自己的猎物。

    “……”他们其实一直很抗拒与时墟见面。

    就是因为对方每次看着他们时,都会由内而外散发出这种让他们胆寒的预兆来。

    ——时墟烦躁不已。

    他也很抗拒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除了一群老的掉牙的家伙互相攀比谁盘踞的那块烂石头更硬、哪里又出现了新的又臭又老的石头、新石头归谁的问题之外,就是如何刁难新出现的强大自由咒术师。

    时墟无法从这种谈话中汲取到分毫营养,总是听这样的对话,他怀疑自己也会被同化。

    于是,站在门口的这只大老虎嫌恶地盯着里面,脚步凝滞,满脸写着对里面蛀虫的抗拒。

    “进去吧。”

    直到师兄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时墟脸没有移动,只是转动瞳仁瞥了他一眼。

    对上后者沉静的目光,原本内心焦躁的时墟也隐隐缓和了一些。

    就像是以往参加他抗拒的学术交流会议,每当他站在门口试图逃跑时,穿戴整齐的师兄总会从自己的后面出现。

    仿佛是肌肉反应,时墟下意识地表情松快下来,脚步也自然而然地迈了进去——

    *

    走进会议场所后,时墟并没有挨着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五条悟坐,他只是刚刚在中央站定,就被身后的师兄自然地拉了过去。

    “来了。”笑眯眯的教授抬眼道。

    时墟随意地点了点头,就这么自然地坐在对方身侧给自己留好的位子上。

    熟悉的屈膝而坐,他并没有追问给自己留了位置是不是一早就算计自己会来的事,事已至此,这种事再多说一遍已经没有意义了。

    于是,坐定的他抬眼,幽幽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凶鸷的眼神让人本能地移开目光。

    终于,在时墟落座后,坐在中央的那个老者开了口。

    一张嘴就是嘶哑的声音:

    “既然时墟已经到了,五条悟,现在总算可以开始了吧?”

    嗯?

    自然而然去摸桌上水果的时墟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对面的五条悟。

    他目光没有移动,手却是自然地朝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咬碎。

    五条悟没有搭理上方的高层。

    但就是这样的反应,却让这些老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好,那么关于两面宿傩容器——虎杖悠仁处决方式的讨论,现在开始。”

    真直接啊。时墟讶异地抬眼。

    这不是很会直入主题吗,怎么,到了顾及自己安危的时候,就懒得继续迂回了?

    上方的老人无视时墟那明晃晃的嘲笑,用手里模样诡异的拐杖轻击地面:

    “按照规矩,在抓捕之后,直接处——”

    “喂。”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五条悟毫不掩饰地直接打断,径直看向悠悠旁观看热闹的时墟:

    “按照规矩,应该让汇报人先陈述事情经过吧~?”

    老人:……

    他能不知道这才是规矩吗。

    但你看看时墟那个样。

    他是能作为汇报人、规规矩矩站在中央对着咱们陈述的样子吗??

    “嗯?”感受到五条悟的视线,在场唯一不知道所谓“规矩”的时墟微微抬眼,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周。

    注意到周围人隐隐落在自己身上、在自己望过去时又快速移开的视线,时墟扬了扬嘴角,发出一阵嘲讽的嗤笑。

    他“啪”的一声拍桌站起来,发出的动静引得周围的人眉心一跳。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时墟身侧的教授——却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分毫未动。

    ——老东西!

    同样是老东西一员的众人忍不住内心低咒。

    而在他们略显紧张的注视下,时墟站起来之后,先是扫视四周,随后脸上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声音也怪声怪气:

    “好啊~那就让我来给诸位大人好好汇、报。”

    悠悠站定之后,时墟盯着上方的人,语气绘声绘色、但充斥着嘲讽的叙述了今晚发生的事。

    因为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些一级咒灵是高层为了除掉自己、也可能是伏黑惠的手笔,因此时墟不遗余力的在这方面展开话题。

    “……”座位上的老人们看似淡定,实际上悄悄地彼此对视。

    你干的?

    这次也不是我啊。

    和我绝对没关系!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看着这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冷笑一声。

    与此同时,时墟的最后一句话也落定:

    “——可惜,我还没和两面宿傩分出胜负,它就被虎杖悠仁关起来了。”

    ……

    可惜?

    在哪儿?!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遗憾。”五条悟叹息一声,与深感同意的时墟对视了一眼。

    ——只有你们这两个家伙会有这种想法吧!!

    瞪着满是褶皱眼眶中的眼睛,高层们不敢置信地看向施施然走回自己座位,一副“真是辛苦我了”表情的时墟,瞠目结舌。

    “不行!”

    忽然,一开始开口的那个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双眼,眼神警惕地看过来——

    但在时墟略显疑惑的注视下,他眼中的锐利显然不是朝着自己、而是朝着教授的。

    实际上,虽然时墟并不知道,但他的一言一行、包括个人实力的攀升,之所以会对其他高层而言又怒又怕,主要是因为背后的教授存在。

    一个强大的咒术师不足以让他们忌惮至此,但教授可就不一样了。

    果然,在时墟疑惑地瞥向身侧的时候,始终安静端坐着的教授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他眯着的眼睛睁开,表情和善的看向怒视着自己的老人:

    “……和年轻人没必要斤斤计较。”他语气和缓的说着。

    时墟:……?

    他惊奇地睁了睁眼睛。

    时墟眼睁睁看着周围的老人被教授的三言两语气的脸红脖子粗,后者却四两拨千斤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既然时墟已经将发生的事陈述完毕了,看来我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他语气和缓,却在老人刚刚瞪眼的那一刻继续开口,看似缓和,实际上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说话的气口: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就按照五条大人刚刚说的那样,暂时关押起来,之后再处理吧?”

    什么?!那怎么行!

    老人瞪了瞪眼,刚刚想要拒绝,不料教授没有给他们留气口也就算了,连从刚刚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五条悟都没有:

    “呵,浪费时间。”

    嗤笑一声后,五条悟语气不善的说着,他利落地起身,不但打断了那人瞠目结舌的话语,而且还不悦地盯着笑眯眯的教授看:

    “别以为你可以命令我——把时墟交给我。”

    抛了抛手里橘子的时墟一把握住橘子,豆豆眼眨了眨,刚刚不明所以,就感觉自己的背后出现一只“黑手”。

    被推得下意识站起来的时墟一惊,刚想说话,就被五条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的动作制止。

    “……噢。”时墟侧头看了看敢怒不敢言的一众老人,盯着他们绷紧的面孔和气的通红的脸,咧嘴一笑。

    如果是周序在这里,一定要无辜的继续气他们一通——

    但时墟这种正大光明的咧嘴嘲笑,杀伤力同样不遑多让。

    五条悟眼罩后的双眼看着身后好笑的一幕,绷紧的嘴角稍稍抽动了一下,佯装不耐烦地拉了一把时墟的衣领,将还没有嘲笑够的时墟就这么扯了出去。

    ……

    “咚。”

    车门被关上,时墟坐在后座上,脸上的笑容却是收敛了几分,表情由刚刚的嘲讽变成了若有所思:

    “…你和老东西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刚刚在里面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关系多好。

    “嘛,五条老师为了时墟君,可是有努力和不乖巧的学生的家长好好沟通的呢。”

    前排的五条悟悠然道,吐出来的话槽多无口,时墟半月眼盯着他,良久后嗤笑一声,别过头去。

    “怎么样。”

    忽然,前面的五条悟语气不明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嗯?”时墟本能地鼻音回复,疑惑侧眸。

    他看到倒车镜中倒映出的五条悟的脸。

    “和两面宿傩打架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时墟悠悠地向后仰倒,双手放在脑后,声音拉长:

    “它根本没用术式啊,只是肉.体攻击的话,这种家伙以前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脑海中浮现出同样是粉毛、但身份却是恶鬼的猗窝座的脸,时墟单眉挑起,哼笑一声:

    “照我看,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吧。”

    “哦?”五条悟饶有兴致的挑起眉,“和五条老师有什么关系?”

    时墟顿了顿,眼珠转动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自然地扭转:

    “当然是要小心……夏油杰了啊。”

    他笑嘻嘻地前倾,在五条悟笑容逐渐收敛的注视下语气恶劣:

    “既然夏油杰能来抢乙骨,那现在来抢虎杖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五条悟垂眸,盯着从后座缝隙间探过来、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时墟,沉默了半晌。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百鬼夜行时的目标是他,其次才有可能是忧太啊。

    盯着时墟大喇喇的看热闹的笑容,五条悟忽然展颜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又能看到时墟同学的‘弟弟酱’了?”

    “……”

    时墟的笑容瞬间消失。

    啧。

    第216章

    “你是说……两面宿傩?”

    夏油杰错愕的声音于海浪声中响起,坐在椅子上的周序神情乖顺,如果不是神情间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悠闲自得,恐怕真的能让人误以为他是个“乖孩子”。

    “嗯。”他认真地回答了夏油杰表达惊讶的重复话语,而且微微一笑,耐心温和地继续道:

    “算算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夏油杰神色一怔。

    他缓缓抬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仿佛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恐怖的话的周序:

    “……”

    “时间、指的是什么?”

    周序表情不变,那双黑亮的眼眸此刻却仿佛带着看透一切的泥沼和幽深:

    “不久后,夏油先生应该会得到消息。”周序的嘴轻轻开合,熟悉的气音声响起,却一点一点地说出了让夏油杰表情凝重的话:

    “两面宿傩再现世间,其容器名为——”

    “虎杖悠仁。”

    声音落地,周身刹那间陷入死寂。

    无论是怔愣的夏油杰,还是周围上一秒还或心不在焉、或自说自话着的咒灵,皆一瞬间将视线落到周序的身上!

    ……哈?

    这家伙…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如果只是两面宿傩重现一事,也只会让漏瑚等咒灵震惊。

    让冷静如夏油杰呆滞的,不是周序的前言,而是他的后语。

    “虎杖悠仁”……?

    这个仔细到这种程度的名字,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的吧!

    于是,脑中瞬间闪过千百种念头的他不动声色,眯了眯眼睛:

    “你打算让这个叫做虎杖悠仁的…成为两面宿傩的容器?”

    “啊。”周序的表情微惊,单手掩面,立刻变回了夏油杰熟悉的无害表情:

    “夏油先生怎么会这么说。”

    “……”夏油杰眉心跳动了一下。

    眼看着对方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下一秒,周序缓缓放下了掩面的手,双眼弯了弯,语气如常地温和弱气:

    “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事。”

    他只是笑了笑,在夏油杰逐渐变得诡异的注视下,语气莫名道:

    “而且、也改变不了。”

    想到前几天花御传回来的消息,周序的表情不变,弯起来的双眼却缓缓睁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夏油杰。

    现在夏油杰没死,他会将目标由乙骨忧太转为虎杖悠仁吗?

    两面宿傩与祈本里香不一样……他真的有信心,能够控制得了那位、诅咒之王吗?

    周序眯着眼睛,隐藏着内心的期待和看乐子,眉眼适时的下垂,自顾自地低语道:

    “虽然成功扭转了夏油先生的死亡,但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果然还是无暇控制虎杖同学的……”

    “——等等。”

    夏油杰忽然抬手。

    周序乖巧地停了下来。

    同时安静下来的二人对视,周序双手交叉放在前方,面前的夏油杰却是静静地盯着他。

    良久后,夏油杰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语气沙哑:

    “你…刚刚说的……”

    “是什么意思?”

    *

    夏油杰知道周序其人相当诡异。

    与五条悟一样,他同样对周序与时墟的身份相当奇怪,二人外表的重合度高到令人发指,有些时候性格判若两人、有些时候却又具有着诡异的一致性。

    对于他的术式,夏油杰却是始终深信不疑的——毕竟对方已经不止一次地向自己“表演”了,他是如何将人封锁在另一个不知名空间的。

    甚至于他也“亲身体验”过。

    但夏油杰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看到周序“真正”的术式。

    “……”死死地盯着那双黑亮的澄澈眼眸,在这一刹那,夏油杰回忆起了对方过去的诸多诡异行径,一系列仿佛“说漏嘴”一般的未卜先知的话语,瞬间全部占据了他的脑海。

    在过去被随意扫开的种子,伴随着两面宿傩这让人吃惊的名称,一瞬间涌现出来。

    而再荒诞的念头,当回过头来细想,每一件事、每一个“预言”都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验证……反应过来时,夏油杰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和掌心已经充满了冷汗。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细小的瞳仁艰难的缓慢移开,试图让自己不再落入那双黑亮的纯净眼眸的陷阱中。

    ——的确如此。

    直到现在,虽然自己努力提防、也从未相信过周序,但仔细回想,自己似乎真的在按照对方所说的道路前进。

    那些在自己眼中经过了多番思考、最终下的决断,似乎每个都正中周序下怀。

    “你。”侧眸的夏油杰表情不变,双眼却幽深忌惮:

    “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夏油杰这艰涩的问题,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序却笑了。

    他笑的温和又真诚,吐出来的声音也轻描淡写:

    “我听到了呀。”

    “夏油先生。”周序双眼泛着微光,笑容澄澈无比:

    “我救了你,你的大脑没有被肮脏的咒灵占据——这不是很好吗?”

    “可惜。”然而,不等皱眉的夏油杰发问,周序就变脸似得面露遗憾: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但想让夏油先生亲身体会的话,代价又有点太大了。”

    他缓缓抬眼,头轻轻歪向一侧,温和纯真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被阳光照亮:

    “我会舍不得夏油先生的。”

    假话。

    盯着对方被头顶的阳光照亮的笑脸,夏油杰面无表情。

    还有这笑容,就和头顶那虚假的太阳一样——都是假的。

    但难以置信的是。

    ——对方的话中,真正虚假的,很可能只有情感。

    面无表情的夏油杰静静地盯着周序,缓缓抬起手……

    他触摸了一下自己光洁的额头。

    恍惚间,透过那双倒映出自己外表的黑亮眼眸,夏油杰一瞬间好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额头上有一道无比狰狞的缝合线!

    “……!!”夏油杰惊悸,猛地收回手。

    他心神未定,再次抬眼看过去时,却在那双黑亮的眼眸里什么都没看到。

    最终,在周围咒灵死寂旁观的注视下,夏油杰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呵。”

    “你就是、这么‘拯救’那些愚蠢的猴子的?”

    意识到夏油杰想岔了,周序眸光微闪,扬了扬唇角,笑容恬静。

    他就这么闭上了眼睛,沐浴在陀良领域的阳光之下,在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惊诧注视下,表情虔诚地昂着头,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神啊。”

    夏油杰瞳仁微缩。

    他看到对方右手的袖子缓缓滑落,一只凶鸷但带着诡异非人感的白虎…不、黑虎纹身显露出来。

    凶鸷恐怖的纹身与周序那虔诚温柔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神色微肃,夏油杰眼前一晃。

    在刹那间,他看到了一抹如山一般巨大的虎形虚影一闪而过。

    无数有关“老虎”的神祗传说在夏油杰的脑海中晃过,他眉心紧锁,却就这么保持宁静。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满脸虔诚的周序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的诡异神情也褪去,仿佛变回了那个虚伪弱气的神使,他笑容温和:

    “夏油先生,两面宿傩重现,它的到来会引发人间的悲剧。”

    黑亮的双眼倒映出夏油杰神情复杂的脸来:

    “——我们得阻止他才行。”

    *

    “先知?”

    坐在角落里的漏瑚双手交叉放在袖子里,听到耳旁真人兴奋的声音,它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但在花御在意侧眸的注视下,他看到背对着真人的漏瑚表情凝滞,那只总是自我无语的独眼,此刻带着忧虑和不敢置信地垂着,似乎在沉思。

    显然,对于真人的总结,它并不是真的那么不屑一顾。

    是啊,这是多么让人…让咒灵震惊的消息。

    身为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复苏——以及周序那真假难辨、但很可能是真的的未卜先知的能力。

    无论哪个,都足够它们震惊了。

    “……唔。”被漏瑚无视了的真人挑眉,又巴巴地凑过来:

    “你也很好奇对不对?一起去问问周序吧!”

    “要问你自己问。”漏瑚嫌弃地睨了真人一眼。

    “诶——”真人拉长了声音,语气委屈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周序阁下讨厌了呢。”

    “嘁。”漏瑚冷笑一声,虽然内心仍然乱如麻,它依旧嘲讽道:

    “大概是那家伙受不了世界上存在比他还虚伪的家伙吧。”

    “唔?”明明是阴阳怪气,真人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噢。”

    它忽然起身,在漏瑚皱眉转头不安地注视下,振奋道:

    “既然这样,我去和周序阁下道歉好了——”

    “你给我回来!!”漏瑚怒不可遏地制止道。

    “诶?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这家伙绝对会和周序那混蛋说是我提出来的吧!!漏瑚怒视着真人。

    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怕了周序的漏瑚,面对真人不住地追问“为什么”的问题,气急败坏地大喊了几声,头顶的火山都喷发了数次。

    旁边和陀良玩得开心的美美子和菜菜子看着火山爆发的奇观,发出阵阵惊奇的呼声。

    “……”刚刚从周序带来的震惊讯息中回过神来的夏油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盯着那边乱糟糟、但居然比在盘星教时还热闹活泼的咒灵和两姐妹的交流,夏油杰眯了眯眼睛。

    ……

    恶心。

    咒灵有什么情感。

    他面无表情地移回视线,看着身侧端坐在椅子上,身体轻轻晃动,笑吟吟盯着那边的周序,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笃笃”的声音唤回了周序的注意力。

    迎着后者澄澈的视线,夏油杰眉头微皱: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你打算如何对付虎杖悠仁。”

    “夏——”

    “啧,如何‘拯救’他。”

    周序眸光微闪,讶然地看着如此上道的夏油杰。

    不错嘛。

    他微微一笑,语气平缓:

    “让虎杖同学继续在高专,我怕他会像我哥哥那样被咒术界洗脑。”

    煞有其事的话像是后半句话经过上次的行动已经成为共识了一般,周序的气音不紧不慢,在夏油杰复杂的注视下轻声道:

    “我们把两面宿傩……我是说虎杖同学、抢过来吧?”

    ……

    你说了“抢”,对吧。

    第217章

    “时墟前辈!时墟前辈!!”

    教室内,原本做着各自的事的二年级众人微顿。

    下一刻,除了已经出国的乙骨,剩下的三个人齐刷刷地将视线聚集到坐在角落里、趴桌子上装死的时墟身上。

    “喂,一年级的虎杖又来找你了。”

    这一次,在五条悟和教授、或者也可以加个时墟的联合努力下,虎杖非但没有被判定死刑,反而自然地入学高专,也毫无遮掩地在咒术界公开了两面宿傩容器的情报。

    ——在刻意模糊下,他的地位甚至和曾经的乙骨有点像。

    于是,二年级的几人也都见过这个格外“活泼”的后辈了——至少和相对沉默的伏黑相比是这样的。

    不过,在真希“好心”的提醒下,时墟非但没有起身,还掩耳盗铃地喊着“Z”装睡。

    “……”真希立刻无语转头扶额,旁边的狗卷棘眨巴了一下眼睛,用手指戳了戳时墟。

    “Z”被狗卷棘打断了,时墟不爽地抬头,在那边的一年级三人组进来的时候气急败坏地看向狗卷棘:

    “我的完美伪装都被你破坏了!”

    狗卷棘:“……?”

    无视身后满脸茫然的狗卷棘,时墟没好气地转过头来,态度恶劣地抬眸看向眼睛亮晶晶的虎杖:

    “你挨打没够吗。”

    自从初见时见到时墟前辈是如何三两下解决掉咒灵后,虎杖就一直对时墟前辈的体术相当在意。

    因此,在正式入学之后,他已经连续几天来和对方“请教”了。

    每次时墟前辈态度都相当恶劣、也总能轻而易举地打败虎杖

    话虽这么说。

    伏黑惠盯着骂骂咧咧起身,无语地拎着椅子上挂着的制服外套起身的时墟前辈,与旁边好奇的钉崎对视一眼。

    后者在伏黑惠眉心一跳的注视下,自然地指着与虎杖离开的时墟的背影:

    “骂完人就听话的一起出去了?”钉崎诧异道。

    伏黑惠眨巴了一下眼睛,立刻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时墟前辈还在和傻笑着的虎杖说话,似乎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认真地看向钉崎,缓缓点了点头:

    “嗯。”

    ……

    “嗒。”

    轻盈落地的时墟自然地蹲下来,将手里的长剑随手扛在肩膀上,就这么蹲着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虎杖,表情怪异:

    “你说你何苦呢。”

    每天都来挨一揍。

    时墟难得不是为了嘲讽,而是真心这么想。

    然而,在他微微一怔的注视下,趴在地面上的虎杖小小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在他哭笑不得的目光中,猛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和你这种人打没劲。”时墟嫌弃地起身,手微微一抬,就将手里的咒具收回了手臂的符咒中。

    所谓反派,恃强凌弱是很不错,但重点在于“凌”字。

    如果弱巴巴地凑过来,那就是杂鱼级别的反派了。

    时墟撇了撇嘴,在旁观几人面面相觑的注视下,抬腿毫不留恋地离开。

    走出训练场地,沿着高专的石子路前进,拐过长廊的拐角,忽然看到一道倚靠在那里的高挑身影:

    “哟,我们的时墟前辈教导完后辈了?”

    时墟已经习惯了五条悟的闪现,他一屁股坐在五条悟倚靠着的长椅上,自然地向后仰倒:“是……呸。”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忿忿地盯着他:

    “你说谁是陪练呢。”

    五条悟笑眯眯地无视了时墟的问题,在后者不善地注视下悠悠靠近:

    “时墟同学。”

    熟悉的开头,时墟眉头一皱,预感不妙地看向五条悟:

    “说。”

    “五条老师拜托你点事。”

    五条悟拉下墨镜,眨巴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可怜兮兮地说着。

    如果这幅场景让高层…不,就算是让高专的其他同学看了,恐怕都会惊掉下巴。

    倒不是说别的,只是五条悟这么个恶趣味的家伙,能看到对方这幅模样,是足以被称之为ooc的程度。

    ——然而被这样对待的时墟却大惊失色。

    五条悟当然不是随便ooc的人。

    因为时墟太熟悉对方了!每次这种时候,就代表自己要倒霉!

    时墟还记得,就在前两天五条悟说出这句“拜托你点事”的时候,自己就替对方爬了一趟富士山,险些被上面的巨蟒咒灵吞吃入腹!

    这家伙可没憋什么好屁啊!

    时墟怒视着五条悟,试图用自己的眼神表达抗拒。

    “放心放心。”五条悟摆了摆手,一副“你太夸张了”的样子:

    “这一次绝对不是要坑你。”

    果然前几次就是在坑老子吗!!

    时墟气急反笑,无语地抱臂移开目光,满脸烦躁地没好气道:

    “赶紧说。”

    “嘛。时墟同学也知道,五条老师每天日理万机——”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煞有其事地说着。

    然而,他话音未落,时墟就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他,像是听到无数次这套说辞了一般,难以置信道:

    “又来?!”

    五条悟眨巴眼睛:“这次……”

    “到底你是老师我是老师!!”

    ……

    “当然你是咯。”

    坐在教授的办公室椅子上,对于后者咬牙切齿吐出来的话语,前些天才这么喊过五条悟的时墟此刻无比光棍地回答道。

    “……”教授气的吹胡子瞪眼,“既然知道,就离虎杖悠仁远一点!”

    看着时墟像大爷一样瘫在沙发上的样子,教授呼出一口浊气,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语气重新变得和缓起来:

    “你在高专对乙骨忧太的监视做的很完美,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想上学吗,我现在就答应——”

    “不要。”

    “……”教授一梗,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抬手去摸旁边的烟斗。

    ——旁观安静待了许久的师兄眼疾手快地给他点上烟。

    躺在沙发上的时墟栽歪着身体,单手托腮,侧眸盯着如临大敌的师兄,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着:

    “胆小的马屁精。”

    师兄:……

    我胆小吗?!

    知不知道吓人的究竟是大人还是你!时墟!!

    教授怜悯地看了一眼胸膛猛地上下起伏了一下的大弟子。

    你看你,你和这臭小子一样的干嘛。

    忘了上一秒自己就气急败坏地质问“究竟谁是老师”,似乎有了自己大弟子的对比,教授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呼出来:

    “前几天你和我说两面宿傩会借用容器重现的时候,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

    熟悉的莫名其妙岔开话题的操作。靠在沙发上的时墟不动如山:

    “不记得。”

    “太好了,那我就重新问你一遍。”教授没有因为时墟的不配合而恼怒,而是笑了一声,用手里的烟斗敲了敲烟灰缸:

    “既然你能提前预知两面宿傩的出现,那另外一边的那个‘你’——”

    “是不是也知道?”教授目光幽深,旁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师兄震惊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沙发上的时墟。

    他微惊,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腿坐起来的对方单眉挑起,弯着眼睛看着这边的时墟随意道:

    “知道…吧。”

    “但是就结果看来,他并没有阻止成功两面宿傩的出现。”时墟在二人失语的注视下得意地张开双臂:

    “我又赢了!”

    “铛。”教授面无表情地将烟斗放回桌面:

    “时墟。”

    他破天荒地沉声下来。

    在时墟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偏移的反应下,教授语气低沉:

    “你觉得,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你知道两面宿傩复苏代表着什么吗!!”

    “——死人呗。”时墟轻飘飘地开口。

    师兄表情一怔,本能地难以置信抬头。

    他似乎不觉得这是时墟能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

    然而,对上那张面无表情托腮看着他们的脸,师兄的眉头狠狠的皱了皱,本能地将视线落回大人的身上。

    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在大人脸上看到或失望、或怔愣、或复杂的神色。

    他在教授的脸上看到了“探寻”。

    隐约间,他觉得教授在看时墟身上某种一般人看不到的物质。

    事实证明,师兄不愧是咒术界唯一可以抹去所有咒力残秽的人,他的敏锐度和觉察力远非常人。

    在教授的视野中,他略显疑惑地盯着时墟的脸:那上面的白雾错综复杂,夹杂着少的可怜的一抹淡淡的黑色,几近于无,却又无法忽视。

    像是想到了什么,教授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缓缓侧头,将视线落在身侧的大弟子身上:

    就如常人一样,平分秋色的黑色与白色,还有混杂在一起的灰色和难以辨认的透色。

    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脑色——这是教授的能力,他可以操控人的情绪,将眼前人的情感可视化、并且可以做出适当的“调整”。

    这也是他在高层会议上每次话虽然不多,但总能成为获利者的重要原因。

    然而时墟……

    微微侧眸,看着身边表情空泛看向别处的时墟,教授眉头紧锁,最终悠悠叹息了一声,尽可能地将自己能看到的一部分如丝如缕的黑色抹除。

    即使他知道人就是会存在恶念的,但对于“时墟”和“周序”这两个超出常理的存在,他还是选择动手了。

    就像是溺爱孩子的家长,无论如何开口,都无法下定决心真的将对方独自摆在困难前方一样。

    即使他知道时墟和周序的情况不对劲,但当他看到或是阴暗想法、或是负面情绪出现在时墟的脸上时,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将其尽可能抹除。

    果然,在适当剔除之后,他看到坐在沙发上原本表情沉静的少年眼神恍惚了一阵,再次变回了那副躁动随意地样子:

    他利落地从沙发上起身,笑嘻嘻地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好了,关于两面宿傩容器的汇报说完了,五条悟还拜托我去帮他带学生呢。”

    “再见了。”

    “……”

    盯着时墟离开的背影,缓缓抬起手和对方告别的教授放下了手,面无表情地吸了两口烟。

    片刻后,他悠悠叹息一声:

    “还是没联系上周序吗。”

    旁边的师兄微微点头:“……是。”

    教授用手里的烟斗轻轻敲了敲烟灰缸:

    “离家出走,可不是个好习惯。”

    第218章

    “哇哦,这么艰巨的任务,真的只要我一个人去?”

    真人睁大了眼睛,脸上笑容灿烂地弯腰凑近坐在沙滩上的周序,语气意味不明地问着。

    “……”周序缓缓抬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你不是人。”

    真人:“真伤人呢。”

    周序张了张嘴,在即将吐出回答的时候,真人连忙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我会去的。”

    他是真觉得周序会再次吐出一句“不是人”来。

    的确是这么想的的周序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嘲讽,而是鼓励地笑着点点头,握了握拳头:

    “我相信你。”

    死在五条悟手上最好、死在宿傩手上也行。

    似乎感受到了周序笑容中的阴冷,真人煞有其事地打了个冷战,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转身打量了一下,忽然指向了另一边安静打坐的花御:

    “既然周序大人要我一个人行动…那花御来负责接应我吧!”

    周序笑容微顿,正打算毫不犹豫地拒绝时,真人猛地转头,做作地将双手搭在下巴上,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看着他:

    “答应吧答应吧,那可是两面宿傩啊,就算力量不全也够可怕的了!”

    与因为对方凑得太近而表情全无的时墟对视,真人还假惺惺地摸了摸眼泪:

    “更别提还有那个可怕的时墟,周序大人的哥哥毕竟现在六亲不认,万一我险遭不测,花御总能给我收个尸……”

    呵。

    一般路过的漏瑚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如果花御真和它一起去了,花御死了这家伙都不会死的。

    当然,在漏瑚看来,对付几个小鬼和不完全体的宿傩,这两个家伙都不会死。

    更何况周序给真人的任务又不是去打架,而是去下黑手——这简直太符合这家伙的作风了。

    然而,让漏瑚脚步猛然一顿的是,坐在沙滩上的周序面无表情地看着凑近自己的真人,忽然展颜一笑:

    “好啊。”

    他的气音轻飘飘的:

    “那就让漏瑚先生陪你吧。”

    “好耶!”

    “哈?!!”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看热闹的漏瑚不敢置信地转头,错愕地反手指向自己:

    “不是说好了我去打五条悟的吗!!”他瞪着周序,脸上俨然一副控诉对方言而无信的愤怒。

    这是前几天的事。

    对于漏瑚自信满满的提议,当时的周序略微迟滞了一下,然后在夏油杰惊讶的“你要让它送死”的视线中含笑答应了。

    于是,再次听到这番话,旁边笑吟吟盯着那边美美子和菜菜子玩水的夏油杰表情一顿。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只不过仗着现在没人看他,这笑容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不过周序当然不会让夏油杰这么轻松——

    “抱歉……”周序弱气地对了对手指,眼神犹豫地看向那边的夏油杰:

    “因为我的私心,我还是希望能先让夏油先生尝试一下。”

    夏油杰:?

    还有我的事?

    你不是只为了拿我的名头进攻咒术界?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无视漏瑚迅速转头怒视,俨然一副将自己当做对手的注视,眼角抽搐着看向眼巴巴的周序:

    “周序…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周序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上次…百鬼夜行的时候,夏油先生因为先和时墟打过,再和五条悟打的时候‘一时不慎’,落入了下风。”

    “既然上次夏油先生是为了我才发动的百鬼夜行,那么我就不应该让夏油先生如此不公平的落败于五条悟!”

    周序义愤填膺地说着。

    夏油杰张了张嘴,表情失神。

    ……还在计较当初我反过来利用他发动百鬼夜行的事呢。他难以言喻地看向周序。

    明明不知名的“背后灵”是老虎,却比猫还要记仇。

    “这倒是……”夏油杰正打算眼角抽动着表示让漏瑚“先来”,不料下一刻周序就笑了笑。

    然后,说出那句于他而言过于熟悉的话:

    “放心吧。”

    面无表情的夏油杰脑海中与那边表情腼腆的周序同时道:

    【“我会保护夏油先生的。”】

    ……啧。

    要是能把这怪东西彻底甩给五条悟就好了。

    *

    一阵平稳的刹车声响起。

    “时墟前辈,我们到了。”习以为常的伏黑惠不等驾驶位上的伊地知眼神求救,就在旁边虎杖和钉崎同步看过来的视线中自然地开口呼唤。

    “嗯?…噢。”

    果然,副驾驶上的时墟朦胧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口水,动作混乱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伸了个懒腰,他侧头看向身后的一年级三人组:

    “任务细则伊地知告诉你们了吗。”

    旁边刚刚下车的伊地知头上顿时出现一个感叹号,他连忙上前:“是这样的时墟大……”

    “告诉了!”虎杖元气满满地举起手欢呼着。

    “嗯行。”听到回答的时墟随意地点了点头,与期待无比的虎杖一同走了进去。

    “……”旁观的伏黑惠瞥了二人一眼,转头看向石化的伊地知先生,微微点头,和蓄势待发的钉崎共同抬腿走了进去。

    站在原地的伊地知从石化状态中恢复,摸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

    原、原来刚刚时墟大人不是为了训斥我啊……想到自己因为传闻一直不敢与对方说话的事吗,伊地知犹疑地移开了视线。

    难道…时墟大人并不像五条大人那样??

    *

    四人走进少年院中,站在最前方的时墟表情不快,完全是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

    在他看来,自己也就是个打手,至于这次剧情——他记得好像是罥索还是谁、用宿傩手指动了手脚,把一级咒灵变成了特级是吧。

    还是说是和高层勾结……?随便吧。

    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特级咒灵而已,又不是没打过。

    “……喂,有这么高兴吗。”提不起精神的时墟眉心一跳,被身后虎杖屡屡响起的期待的声音搞得相当无语,他转过头来看向他:

    “明明因为帐,这里已经阴森至极了吧。”

    惯例去教授那边走一趟的时墟身上本就为数不多的黑气更是被抹除,他本能地对于阴恻恻的环境不感兴趣。

    听到时墟前辈的牢骚,虎杖豆豆眼看向他,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忽然,他的眼下裂开了一张邪恶的嘴:

    “呵呵呵…这种气氛才是最美妙的吧。”察觉到自己手指气息的宿傩心情颇为愉悦。

    “啪。”

    “抱歉!”

    虎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那力道让时墟也忍不住微微后仰。

    看着对方眼下那道无比明显的红痕,原本还想要抱怨些什么的时墟抿了抿唇,倒不是被虎杖的“伤敌零自损八百”的行为吓到,他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抬腿走入满是咒力残秽的大楼,因为总是和师兄走在一起,很少能闻到这种臭气的时墟眉头微微皱了皱。

    在抬腿的那一刻,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侧头看向身边表情认真的伏黑惠:

    “伏黑。”

    “…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喊住的伏黑惠刚刚双手交叉、准备施展术式放出玉犬探测咒灵位置的他一愣,下意识应声抬头。

    对上走在前方垂眸的时墟的双眼,他听到对方像是临时起意一般,摸了摸后脑勺,含糊随意道:

    “别放玉犬了,免得有意外。”

    脑海中浮现出小玉气呼呼地红着眼睛、指着漫画上惨死的玉犬的脸对自己抱怨的画面,时墟努了努嘴,在伏黑惠不明所以但点头的反应下扭过头。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变化能不能反馈到另一个世界的漫画上……

    但,我也挺喜欢狗的。

    时墟随意地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没有考虑所谓“反派”会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的事,他更专注于寻找大楼里的咒灵。

    寂静的大楼里,只有几人走路的声音。

    忽然间,变故陡生——!

    钉崎惊呼一声,她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猛然间塌陷,一时不慎地她自然下落,意识到自己中招了的她毫不犹豫地握紧了咒具,本能地对着上方道:

    “你们先走——”

    “走哪儿走。”

    下意识认为自己会落入咒灵堆中的钉崎忽然一轻。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拎着自己衣领,从空中落回上方地面上的时墟的脸。

    ……诶?

    刚刚他不是在最前面吗?

    原本缀在虎杖和伏黑中央、刚刚毫无疑问是被针对了的钉崎疑惑不已。

    然而刚刚那一幕,在旁观者的眼中却是无比清晰:

    在钉崎脚下的地面塌陷的那一刻,眼看着对方就要落下去了,走在最前方的时墟才不慌不忙地转过头。

    然后,突然消失。

    下一瞬猛然间出现在钉崎身后的他一把拎住对方的衣领,轻巧地踩踏落下的石块一跃而起,就这么避免了敌人的突袭。

    放下了仍然手握咒具的钉崎,时墟站在塌陷地面的边缘,向下眺望了一下。

    他一只手推起三七分的刘海,瞥向下方嚎叫着的一众低级咒灵,面露嫌弃。

    ——还不如上次在仙台的厉害呢。

    收回目光的时墟下意识抬手,就打算暴力毁灭时,忽然间,他听到背后的伏黑惠发出一阵低呼声:

    “时墟前辈!不好!”

    “时墟前辈好着呢。”时墟懒洋洋地回应伏黑惠,站在洞口边缘的他向后侧头,却对上后者瞳仁微缩的惊骇注视。

    时墟脸上的随意收敛了几分,他微微皱眉,下一刻却陡然一怔。

    因为,他听到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着下方“咒灵”的伏黑惠发出难以置信的颤音:

    “下面的……”

    “不是咒灵!”

    时墟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

    原本赶着去处理必然存在的特级咒灵的不耐烦,也陡然间一扫而空。

    他的双眼眯起,没有回应伏黑惠的话,而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垂眸盯着洞口下方那一个个畸形的怪物。

    ……

    暗处,真人煞有其事地捂嘴无声惊呼。

    糟糕啦——

    被发现啦。

    第219章

    “不…救救我——”

    当面前畸形的怪物发出哀鸣时,面无表情的时墟手起刀落,动作利落的甩动右臂,上一秒还在哀嚎着的“怪物”,在被斩首的那一刻归于沉寂。

    在空地上站定,抬眼扫视四周,发觉周围都被处理干净了,这才悠悠地收回了咒具。

    他抬眼,遮挡着洞口上方不存在的阳光,自然地眯着眼睛看着上方沉默的三个后辈:

    “嘿,我上去喽——”

    聚在洞口盯着下方的三人立刻散开,下方的人“嘿咻”一声,从坍塌的下层直接跃起,轻盈地落回一层地面上。

    沉默的伏黑惠和身边面色绷紧的虎杖对视一眼。

    回忆起刚刚听到自己的话之后,面无表情留下一句“待在原地别动”,刚刚才捞回险些跌落的钉崎的时墟,就这么当着三个人的面跳了下去。

    然后在三人的目睹下,砍瓜切菜一般的处理了所有的……“咒灵”。

    此时的时墟神色如常,自然地双手放在脑后——如果忽视他手臂上、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祓除咒灵后消散的血迹的话。

    “闲着也是闲着,随手处理了。好,我们走吧。”

    时墟轻描淡写地将刚刚的行为做了解释,气氛凝重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沉色跟了上去。

    然而,三人对于时墟的行为心照不宣,但偏偏有“人”就要来破坏氛围——

    “呵,屠杀人类毫不手软,我早就说了,你就应该是咒……”

    “闭嘴。”

    虎杖脸颊再次裂开一张嘴,只不过这一次,在他尚未说完话时,打断他的不再是虎杖的巴掌,而是一道尖利的锋芒——

    表情凶鸷的时墟转过头来,很少在后辈面前表现出曾经那副阴冷面孔的他,破天荒地再次变回了刚刚进入高专时的模样。

    他阴冷地死死盯着噤声的宿傩,真正让对方沉默的却不是时墟的目光,而是他指向对方手指上略显尖锐的指甲。

    “……”看到手指上的异变时,心情不爽的时墟本人也怔愣了一瞬间。

    他下意识的手指蜷缩,垂眸盯了自己的右手一眼,盯着手臂上黑白色的老虎纹身,皱眉打量了一会儿,如大猫一般尖锐的指甲也不知何时收缩了回去。

    是因为情绪波动吗?

    以前都是因为和符咒的融合潜移默化间完成的变化,这种肉眼可见的蔓延速度……

    还是第一次。

    沉默地收回手指,盯着对面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安分回去了的宿傩的嘴,时墟挑了挑眉,这才注意到刚刚因为宿傩、被自己的杀气“误伤”到的虎杖:

    “啊,不好意思。”

    时墟看着被自己“吓傻了”的虎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耸了耸肩,转身继续向前探索着。

    因而他并没有看见,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上一秒还目瞪口呆的虎杖、下一秒瞬间双眼放光!

    在旁观的伏黑和钉崎额头流下冷汗的注视下,虎杖目光灼灼地跟上了时墟。

    “……”后方的伏黑惠面不改色地跟了上去,即使他已经料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墟前辈很可能会受到虎杖变本加厉的“对练”邀请。

    看起来没有将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时墟顺着楼梯继续向上,感受到空气中越来越厚重的臭气,他轻轻耸了耸鼻子。

    忽然,他抬起手,掌心朝着下方还没有跟上来的三人:

    “别……”动。

    到了嘴边的话刚刚吐出,在身后的三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的刹那,时墟维持着转身提示三人的朝向,身体却灵活地向旁侧一闪!

    他面部朝向没有改变,空出来的左手却是猛地一转,上一秒还如常的手掌瞬间变成了利爪!

    “刺啦!”

    一阵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响起。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三人瞳仁微缩,刚刚本能地因为时墟的提醒停住了脚步。

    他们下意识以为,被时墟躲过的咒灵的进攻会顺势来到他们面前,然而让他们错愕的是,时墟根本没有“躲”。

    他毫不犹豫地反手“抓”住了咒灵。

    大概是抓住吧。

    “……”伏黑惠眉头紧锁,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时墟甩动了两下的左手,注意到那缓缓蒸发的鲜血属于咒灵之后,他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了一点。

    而他旁边的虎杖却是错愕的看着那缓慢恢复正常的手……那是虎爪吧!

    绝对是虎爪吧!

    好帅——!!

    不知道自己身后三人的想法,此时的时墟盯着眼前的特级咒灵……果然是刚刚诞生的。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低语:

    “……好弱。”

    嘟囔的声音,透过咒灵渐渐安静下来的哀嚎声,一字不落的传入身后三人的耳中。

    什、什么……?

    在这一刹那,无论刚刚三人各自怀着怎样的念头,现在都齐刷刷的通通变成了空白。

    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无视身后瞬间石化的三人,时墟目光随意地落在哀嚎过后、大半张脸都血肉模糊的特级咒胎【戴天】身上。

    好了。

    他那双比起周序来漆黑没有高光的双眸,缓慢地扫过眼前的咒胎,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相比周序眼中难以隐藏的野性、反而是时墟的更加静默。

    赶紧找到手指,离开吧。

    时墟收回视线,他面无表情地握紧双手,微微用力,在咒胎微微一颤地难看注视下,指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嘭!”

    “嗯?”一拳打在墙壁上,灰尘中的时墟眉头一皱,他下意识地望过去,却看到一抹面目狰狞、拼命逃窜的背影。

    他面无表情地脸上立刻被熟悉的烦躁占领。

    喂喂,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你之前被两面宿傩揍的时候有吓得屁滚尿流吗?

    时墟直起腰来,不爽地“啧”了一声,单脚踏在地面上,毫不犹豫地猛然间飞跃而出。

    “时墟前辈!”伏黑惠下意识呼喊了一声,原本是想提醒时墟不要中了埋伏的,但——

    “喂!别跑啊,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远处疾驰着的时墟不耐烦地声音透过灰尘传了过来。

    伏黑惠面色一木,旁边的钉崎和虎杖也对视了一眼。

    这发言……

    很“时墟前辈”。

    伏黑惠垂眸思考了几秒钟,片刻后,他抬眼与面前的两个同期对视:“我们还是追上去看……”

    “——小心!”

    虎杖和钉崎齐声道,但在声音响起之前,话说到一半、猛然间凝滞的伏黑惠,同样感应到了危险的来临!

    被二人拉着微微一个踉跄,伏黑惠同时快跑了两步。

    就在他刚刚逃离站定区域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爆发!

    “轰!!”

    当伏黑惠身体一震,勉强脱险的他准备转头应敌时,忽然,他肩膀上刚刚同步拉自己的两只手不约而同地按住了他。

    钉崎的声音略微发哑:

    “……别动。”

    伏黑惠微愣,他下意识的抬眼,虽然被二人本能地按着,但感应到了肩膀上两只手微微颤抖的幅度,他眉心紧锁,本能地看向二人——

    却在表情空白难看的两个人脸上,看到了碎肉的痕迹。

    那碎肉…就如同刚刚时墟前辈手臂上的鲜血一样,不同于击杀咒灵后的影响——

    并没有消失。

    “哎呀哎呀……”

    血雾后,悠然走出来的身影发出轻松的感慨声:

    “真可惜。”

    血雾散去,笑眯眯的缝合脸蓝发男人,在挣脱了二人压制的伏黑惠转头的那一刻,赫然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内。

    他双手手掌相对,满脸喜悦地看着三人:

    “虽然出了点意外,不过结果是好的。”

    真人歪了歪头,做作的俏皮和脚下的血色只显得怪诞:

    “现在,只剩下我们咯?”

    *

    真人那个混账究竟想干什么!!

    气急败坏的漏瑚一边疾驰着追赶着时墟和咒胎的脚步,一边在内心大肆地咒骂对方脱离计划的行为。

    要知道他们的任务只有寻找少年院可能存在的“拥有附身能力的咒术师”,怎么现在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那个突然变成了特级咒灵的咒胎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也就算了、为什么真人这个家伙一直在擅作主张?!

    回忆起刚刚几乎是被对方赶鸭子上架来对抗时墟的自己,漏瑚就气的牙痒痒。

    虽然他是不排斥和时墟这个“击败过”夏油杰的咒术师一决高下,但想想周序那混蛋和这家伙的关系!

    还有、究竟谁允许真人这个混账东西命令本大爷的?!!

    怒不可遏的漏瑚咬紧牙关,咬牙切齿地追赶着前方时墟的脚步。

    ——这个咒胎到底在跑什么!!

    “你看你,跑什么跑。”

    良久后,站在后方的漏瑚强忍着气喘吁吁的狼狈冲动,定睛一看时,还未看清那黑暗中隐约的人影,就听到一阵低语声。

    “……”它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腿靠近,却在看清眼前画面的那一刻,抬起的脚步猛然间凝滞在半空中——

    黑暗的帐之下,端立在那里的高挑少年懒散地站着,他的脚下是一具正在快速消解的无头尸体。

    而在他抬起的右手掌心中,一颗半张脸都被撕掉、剩下的半张脸也写满了惊悸恐惧的头颅就这么被他随意的抓在手掌里。

    刚刚的低语抱怨声落地,在旁观的漏瑚独眼微缩的注视下,他看到那个和周序长着同样脸的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态,面无表情地将空出来的左手——

    “噗呲”一声插入了被揪下来的头颅的头顶。

    在漏瑚的眼角快速抽动的注视下,时墟微微向上看,手毫无耐心地翻找了一会儿,忽然一顿。

    它看到对方不耐的脸上难得地笑了起来:

    “找到。”时墟的声音轻快无比。

    旁观的独眼猛然间睁大,在那充斥着血色的瞳仁中央,一只被鲜血浸透的手猛然间从对方掌心头颅的顶端拔出。

    血淋淋的掌心中央,一根丑陋恐怖的手指赫然置于掌心中央。

    时墟随手丢开咒胎的脑袋,抛了抛手里的宿傩手指,正打算功德圆满地离开时,忽然,一阵陌生的颤音在他背后响起:

    “两个……”

    “都是恶魔。”

    第220章

    “虎杖!小心!!”

    伏黑惠疾声道,他猛地弯腰躲闪,却还是被面前庞大的改造人拦住了去路。

    另一边的钉崎低咒一声,飞跃而起,一锤子钉倒了面前的改造人,又有小型咒灵再次扑了上来,让她烦恼不已。

    这边的二人自顾不暇,那边的虎杖面对着真人笑容灿烂的进攻只能勉强应对。

    他到底也只是个刚刚入学的新生。

    但好在这些日子他不遗余力地“烦恼”时墟,在他的手下进行过多番的训练。

    以至于当真人屡次进攻失败时,它脸上的笑容终于凝滞了起来:

    “嗯——?”

    终于察觉到怪异的真人从面对宿傩容器的兴奋中脱离出来。

    它的理智重回大脑,眯着眼睛打量着比想象中难缠的虎杖悠仁。

    真人的进攻稍稍松缓了下来,但三人的困境并没有得到改善——面对有所准备的真人,他们显然应付不来。

    “可!恶! ”又一锤打飞面前的咒灵,钉崎咬牙切齿地盯着身边同样自顾不暇的伏黑:

    “那家伙的目标是虎杖!!”

    抓住空隙,钉崎皱眉眺望着不知不觉间与他们分开了的虎杖的方向:

    “喂!虎杖,你还能坚持吗!”

    “可以!!”

    虎杖的声音爽朗,即使他放在身侧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了,但他知道,现在的他不能有分毫动摇。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从时墟那里获得了对方在战斗上的经验,学到了对方被猗窝座唾弃的“投机取巧式”打法,归根结底,三人还是不足以对付真人。

    更何况对方的进攻方式本就异于常人——恶心至极。

    “……”伏黑惠一边抵抗着面前层出不穷的改造人,一边分出心神去看那边虎杖的动静。

    当他眉头紧锁地看向虎杖时,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时墟前辈现在在哪儿?

    咒灵是、特意引开他的??

    *

    “轰!!”

    攀升的火舌瞬间将时墟刚刚站立的位置吞没,大片的废弃建筑遭到波及,成片的黑烟滔天。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漏瑚却没有分毫的喜色。

    它面色绷紧,立刻将视线从那边的黑烟中转移开来,咬牙切齿地环视四周,脑中的弦绷紧了——

    但没用。

    “在这儿。”

    一道陡然出现的咒力撕破漏瑚背后的空气,轻巧地声音响起时,漏瑚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

    混蛋!又来!!

    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感受的漏瑚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被击飞的那一瞬间调整好身体,猛地后翻落地、踉跄着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

    而在它头顶喷火的抬头时,看见的就是站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手持银白长剑,姿态像棒球手一样眺望着自己的时墟。

    已经被打飞第七次了的漏瑚气急败坏:

    “你敢不敢和我正面对抗!!”

    时墟挑了挑眉,将姿态由刚刚的蓄力恢复,随意地拎着手里的咒具,莫名其妙地笑着:

    “我为什么要和你正面对抗?”

    “……!”漏瑚一噎。

    更让它感到无言的是,的确如时墟所说,现在占据领先地位的人是他时墟,也就是说——想用什么方式对付自己,完全由他说了算。

    混蛋!!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术式存在!!

    不愧是和周序那家伙用同一张脸的人类!!

    望着被自己当作棒球打了几轮的漏瑚瞪着独眼、一副要被自己气到吐血的模样,时墟表情随意,手腕一转,提着的长剑重新回到掌心中:

    “你不是自己来的吧?”

    说着,他环视四周,自然而然地语气饱含杀意:

    “他在哪儿?”

    漏瑚皱了皱眉,看着时墟那杀气腾腾的视线,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真人。

    毕竟在它的视角来看,时墟没见过真人,也不会对真人如此饱含杀意。

    联系时墟可能存在的讨厌的家伙……也就只会是“他”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身穿神使衣装、表情温和弱气的少年的脸,漏瑚眉头紧锁,神情复杂地抬眼看向对面的时墟。

    毕竟当初它可是和其他人一样,被周序封锁在身体里,在对方的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作用下,看到了外界的时墟对他恶语相向的样子。

    于是,漏瑚皱眉看向时墟满眼杀气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语气嚣张地反问:

    “谁说他来了?”

    “对付你,我一个足够了。”

    因为刚刚看到改造人、不明白是真人交给漏瑚的还是它自己到达的时墟:?

    他一愣,表情怪异地盯着漏瑚。

    ……这么狂?

    咋,夏油杰也来了??

    时墟环视四周,实在是没发现漏瑚的依仗在哪儿。

    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在漏瑚略显紧绷的注视下呼出一口浊气:

    “……行吧。”

    意味不明的话让漏瑚表情一滞。

    然而,不等它想明白时墟这没头没尾一句话的真正含义,下一刻,熟悉的腾空感再次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感受到自己身边再次消失又猛然间出现在空中侧面的咒力,漏瑚瞳仁微缩。

    这家伙,要动真格的了。

    *

    “诶……真的假的。”

    真人单手放在腰上,满是纯真的笑意的双眼睁得大大的,身体微微前倾,睁大眼睛看向眼前气喘吁吁的虎杖。

    三人均已负伤,但真人忌惮周序的存在,明白自己擅自行动一定会让他不满,再做更多的事只会引来麻烦,因此它并没有发动自己的术式。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虎杖悠仁。

    没有看到宿傩,让它颇为失望。

    但虎杖的韧性和远超常人的忍耐力还是让真人做作的感慨不已:“这样都没有倒下吗……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恶心的家伙。”被困在另一侧、无法靠近的钉崎直抒胸臆。

    真人笑容微顿,随后自然地无视了刚刚的诋毁,双手交叉,笑容诡异地看向对方:

    “好吧,既然见识不到宿傩,为了避免空手而归,我想稍微问一点有关私事的问题。”

    虎杖沉重的呼吸声一顿,他缓慢而又坚定地抬起眼睛,与笑容怪异的真人对视。

    二人之间的距离被真人拉近,近在咫尺的距离并没有让虎杖的眼中出现任何退却的神色,真人也并不气馁,他只是专注又期待地看着他,语气低沉:

    “你们的时墟前辈……”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睁大眼睛的真人看到了虎杖眼底泄露的一分诧异,而它嘴上问着时墟,脑海中浮现得却是当初轻而易举就将它“捕获”了的周序的脸。

    那种被锁起来的感受,让它……

    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

    虽然真人在陀良的领域中始终对周序表现的乖顺无比,但的这一刻,在向虎杖悠仁发问的这一刻,它眼底的杀意难以隐藏。

    真人对周序的情绪无比复杂,它既对方的存在感到好奇,又对对方那种轻而易举可以掌握自己生死的能力感到恶心。

    因此,在虎杖下意识愕然张嘴的刹那,真人急切地上前一步,眼底的杀意再次被汹涌的好奇与难以抑制的焦急占据:

    “快、快告诉我!”

    “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真人渐渐歇斯底里起来,它不断前进,虎杖眉头紧锁地后退,愈发显得真人恐怖狰狞:

    “快回答我!否则就要来不……”

    “——否则什么。”

    忽然,一阵无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真人表情空白,虎杖却是陡然一喜!

    “……”真人凝滞在原地,面前虎杖惊喜的“前辈!”的呼喊声都无法进入它耳间。

    僵硬的它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对上一张站在自己身后,此刻正附身死死盯着自己的——

    再熟悉不过的脸。

    ……

    只不过这张脸上面有点烟熏火燎。

    时墟觉得自己快要烦死了。

    他早就说过了,他不喜欢“带小孩”。

    只是单纯的打架当然无所谓,他甚至会对漏瑚的主动找上门感到喜悦,但偏偏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来的。

    在教学楼内看到的改造人让时墟明白,真人一同前来的可能性极高,虽然不排除它只是将改造人交给漏瑚、本人并没有来的可能性。

    但很可惜,并不是孑然一身的时墟赌不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可能性朝向最差的那种结果……

    ——然后拼尽全力在一切都来不及之前制止。

    与周序最大的不同是,他在做事时从来不会考虑自己行为的动机,虽然这代表着他很难像周序那样发现虎符咒带来的真正变化,但……

    也代表着,他活的远比周序自由。

    *

    “嘭!!”

    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真人的呼痛一起响起。

    钉崎咳嗽了数声,抬手挥开自己面前的黑烟,与伏黑率先汇合的她皱眉望过去——

    战斗的灰尘散去,废墟中央,站在那里的时墟将虎杖挡在背后,满脸嫌弃地盯着被击飞后口吐鲜血的真人。

    他仍然穿着那套非常标准的男高中生的制服,但此时身上充斥着大片黑烟,却不显得狼狈,只让他本就不耐烦的脸色更多了些许狂气。

    “咳、咳咳!”感觉自己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的真人咳嗽了数声,嘴边的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乃至脖子。

    它抬起头,看向出现就毫不留情的时墟,无视了地面上堆叠的改造人尸体,盯着从尸体中央一步步靠近自己、杀气腾腾的时墟,忽然发出一阵虚弱的笑声:

    “……你杀了漏瑚?”

    时墟脚步微顿,单眉挑起:

    “少关心别人的事。”

    啊哦,原来注意到刚刚逼问他情报的事了吗。真人靠在墙边,狼狈不堪地向后撤了撤,虚弱地对着时墟笑了笑。

    它眼看着没有被自己扯开话题的时墟面色凶鸷地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这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在短暂的字节中显露无疑:

    “——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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