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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荀晔要混入黄巾贼之中,出发之前已经把黄巾贼的起源发展教义什么的整理的清清楚楚。
这年头天底下有两个道教,一个是顺帝年间张道陵创立的正一道, 也叫五斗米道,也叫天师道,还有一个就是张角创立的太平道。
顺帝年间张道陵创作了二十四篇道书, 自号“太清玄元”开始收徒传教, 因为信徒需要缴纳五斗米, 所以最开始叫“五斗米道”。
据五斗米道的信徒所说, 当年是太上老君于正月十五降临蜀地传授张天师“正一盟威之道”, 并嘱咐他降妖除魔救护生民, 如此才有他们正一道。也是天师道,也是五斗米道。
荀晔看到这儿的时候就想吐槽,名字取太多容易分流,传教的时候老百姓哪儿记得住五斗米道就是天师道也是正一道?万一记串了怎么办?
也就是他生的晚, 不然高低得找张道陵掰扯几句建教的注意事项。
张道陵正式创立道教后尊老子为教祖,活到一百二十三岁才羽化升仙, 之后五斗米道传给他儿子张衡, 张衡号为“嗣师”,再然后就是汉末三国时代熟悉的五斗米道“系师”张鲁。
正一道传人为张道陵子孙世袭,不管到第几代只要是首领就都叫张天师。
张鲁那边他打听过了,因为路途遥远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只打听到刘焉上书说“米贼断道, 不得复通”, 没有意外的话俩人已经勾结在一起开始了他们割据自治的快活日子。
张角的太平道也没多复杂, 就是以《太平经》为主要经典,奉“中黄太乙”为主神, 反对剥削聚敛,主张扶危济贫。
这些年民间疫病横行,大贤良师张角以“跪拜首过、符水咒说”的法子给人治病。符水肯定是封建迷信,但是心理疗法是科学的,所以十来年的时间里张角治好了不少人,信众也飞速发展到了几十万人。
太平道建教的年份比五斗米道晚了几十年,是灵帝年间才冒出来的新教。不过出现的晚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个词叫“后来居上”。
五斗米道至今只在汉中一带传教,太平道却在张角的率领下建立三十六方教区,还掀起了波及大汉七州二十八郡的黄巾大起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再然后就是全天下的官兵和地方豪强齐心协力镇压黄巾,太平道从此销声匿迹。
也不是彻底销声匿迹,有黄巾贼作乱的地方依旧有很多信仰的百姓,就是没有前些年黄巾之乱那么大的声势罢了。
荀晔在颍川研究了好几天太平道和五斗米道的不同,也琢磨了好几天张角描绘的“太平世道”的蓝图,已经做好准备用他们太平道的教义来舌战群贼,结果愣是一点儿都没用上。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对面的贼头子怀疑他们来路不正,所以先给他们一锅填不饱肚子的稀粥当下马威,然后再一脚把他们踹出去。
竟然没有以多欺少把他们大卸八块,是刚来时表现的太能打把人吓住了吗?
不要啊!他是真心想混进贼窝,不想只来贼窝半日游!
他在曹操孙坚不赞同的目光下连狠话都放完了,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要被他们笑掉大牙?
头可断!血可流!脸面不能丢!
没错,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牛大力吸吸鼻子,瞬间进入状态和贼首对着演,“渠帅,听说那曹操好梦中杀人,梦里都喜欢杀人醒着的时候得有多可怕?不行不行,我不敢去。”
对不起了曹老板,为了能留在贼窝只能先牺牲您的名声。
张饶被他说的一愣,“梦中杀人?这是什么爱好?”
“曹操身边猛将不少,东郡跑出来的黑山军兄弟说过,那些家伙不光杀贼,杀起碍事儿的官也毫不手软。”旁边见多识广的三把手小声说道,“老大,没准是真的。”
二把手放下刀,拽着他们老大去角落密谋,“如今兖州靠的是豫州刺史孙坚,曹操本人手中兵力不多。黑山贼从并州一路跑到兖州肯定不会主动归降,但是我们黄巾军零零总总加起来青壮也有十几万。老大,曹操很可能不会拒绝,不能只派那小子去谈判。”
和官兵的谈判关乎他们将来的待遇,别说那小子不敢去,就是敢去也得派几个心腹跟着。
张饶点点头,“有道理。”
派那小子去曹操大营是为了求和,万一他故意捣乱惹怒曹操嫁祸于他们怎么办?
问题不大,他再挑几个亲信同行。
唔,老二就不错。
张大帅揽着好兄弟的肩膀,“曹操处凶吉未定,兄弟,你敢去冒险吗?”
二把手抹了把脸,“为了弟兄们,敢!”
荀晔竖着耳朵听他们密谋,震惊的发现几个贼头子不是故意玩他们,而是真心让他们去试探曹操。
因为试探曹操风险很大,所以才让他们几个初来乍到不清楚底细的人去试探。
就……
曹老板,你怎么看?
……
曹老板觉得,事情太过离谱,所以应该不是故意来拿他开玩笑的。
东平国大营主帐,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古怪。
前几天刚刚和他们分开的荀小将军面色如常的自我介绍,“我叫牛大力,这是我家渠帅徐和,我等奉命前来给曹府君送信,望曹府君高抬贵手放过我兄弟几十万人。”
曹操:……
人家兄弟三人四人,他们小将军可好,上来就兄弟几十万人。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才走几天啊就和几十万黄巾贼亲如一家了?
曹洪压下抽搐的嘴角,上前接过信件递给他们家大哥,然后回到刚才的位置。看一眼,再看一眼。
——大哥,这个好玩,我也想加入。
牛大力在几个熟人火热的目光下面不改色,甚至还能跟旁边的二把手徐和说悄悄话,“我就说曹营很凶险,渠帅你看,多少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啊!都盯着我们呢!”
徐和沉着脸,“别说话。”
他知道曹营很凶险,要不是因为知道凶险早在刚挨揍的时候就找曹操求和了。
大庭广众之下别说那么多,被曹营的虎狼之将们觉得他们在挑衅怎么办?
正想着,只见上座的曹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昔在济南毁坏神坛?道与中黄太乙同?我曹孟德生食汉禄死为汉臣,尔等贼兵休要胡言!”
信件“不小心”落到旁边,程昱捡起竹简扫了一眼,然后立刻上前,“主公息怒,主公息怒啊。”
曹操抬手把人甩到一边,“来人,将这些贼兵关押起来!”
徐和:???
什么情况?老大信上写的明明是求和,怎么曹操的反应比被挑衅到还凶?
曹府君杀气腾腾,“刚才说话的那个留下!”
牛大力惊恐的睁大眼睛,“渠帅,他们是不是要把我推出去斩首示众?我就说曹营不能来,现在怎么办啊?”
徐和强作镇定,“别慌,曹府君深明大义,你和他好好讲道理,不会有事的。”
他进曹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出不去的准备,希望这小子也能拥有和他一样的觉悟。
落草为寇就是这样,想从良都有掉脑袋的风险。
曹操没说把他们都推出去斩首,只说要把他们关押起来,应该是细细盘问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招降他们。
不慌,稳住,他们还没到必死无疑的程度。
曹洪抖了抖,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来呀,把这位渠帅和外头那些都请下去。”
他不走,他要留下来看戏。
短短一会儿时间,前来议和的贼兵都被关押起来,只剩下最年轻最智勇双全的那个被留在主帐之中。
沉默,沉默是现在的营帐。
帐中众人绷着脸不说话,估摸着那个叫徐和的黄巾贼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了才不约而同大笑特笑。
曹洪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我就说曹营不能来~现在怎么办呀~”
曹操没有笑的那么大声,怕小将军被笑出火气,借整理书案的动作挡住脸上的笑容。
程昱将暗藏玄机的竹简放回桌上,看样子也是想笑又不敢太放肆。
荀晔耸耸肩,“想笑就笑吧,不用太委屈自己。”
这下可好,所有人都开始哈哈大笑。
“笑吧笑吧,我也觉得挺好笑的。”荀小将军沧桑的挤走曹老板自己坐下,倒杯清水都能喝出“苦酒入喉心作痛”的感觉,“我原想着混入贼窝以理服贼,师夷长技以制夷用太平道的教义降服那些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黄巾,但是贼头子根本不给我讲道理的机会,甚至说要是曹府君不认同中黄太乙道他们可以灵活改变教义,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像话吗?”
果然教义什么的都是虚的,除了张角本人,太平道在其他人眼里都是生意。
什么汉行已尽黄家当立,有能力造反的时候是天要亡汉汉不得不亡,没能力造反就是被妖道蛊惑不慎误入歧途,好话坏话都让他们说完了还怎么讲道理?
曹老板说的没错,就不能和那群贼兵讲道理。
发配!统统发配!
曹操看信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他在济南国当国相时毁神坛是为了地方百姓,和黄巾贼所谓的中黄太乙道没有半点关系。
见鬼的一路人,明明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路!
本来是真的生气,但是看到最后荀小将军写的让他假装生气拿下贼兵,一瞬间又忽然生不出气。
得亏他演技好,不然就在贼兵面前露馅了。
所以小将军接下来要怎么演?
荀晔放下茶杯,“先吃顿饱饭,然后再小憩一会儿,最后去跟徐和说因为我不畏强权据理力争,曹府君终于决定收编黄巾贼。”
程昱点点头,问道,“若身份暴露?”
荀晔语气深沉,“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112章 一力降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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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在进入贼窝之前,荀晔也没想到后续发展会是这样。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又不能未卜先知。
别的什么事情可以让阿飘爹先过去探探路,这事儿有阿飘爹帮忙探路也不行。
始皇陛下只能帮他打探哪儿有贼窝, 再多的只能靠他自己。
事情变成这样,他都能猜到始皇陛下回去后和其他几位阿飘爹说完会是什么场面了。
笑吧笑吧,确实挺好笑的。
哈、哈哈。
荀小将军唉声叹气, 他承认他最开始混入敌营就是想劝降贼首, 可是贼首太给面子上来就打直球还是感觉怪怪的。
阴差阳错, 歪打正着, 上错花轿嫁对郎?
呵, 开荒欢迎您。
大小头领担水挑粪, 普通贼众耕地除草,每年的收成五五、不、四六分,出身不正的家伙劳动改造期间只能拿四成,多了一点儿都没有。
小孩子集中起来读书认字, 大人白天干活晚上上扫盲班。别人的地盘怎么样他管不着,他荀明光的地盘里不准出现文盲。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多通俗易通的顺口溜,怎么到他们眼里就是文化人才能说出来?
没事儿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有没有可能是某些人文化水平太低,不是他文化水平高?
算了, 世道乱成这样也不能强求, 他努力让下一代尽可能都有读书认字的条件。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顺带着降点儿波折也正常。
问题不大,绊不倒他。
等到过两年或者二十年身份暴露, 到时候他就说他是荀氏流落在外的孩子,直到跟随黄巾军归降才被家里认回去。
如果有较真的家伙询问他被家里认回去之前为什么在京城建功立业,那就用蒙太奇式谎言骗过去。
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只是稍微改变了顺序,就能让对方顺着他的思路走。
时间线是可以模糊的,这边一模糊那边一模糊,所有人能记住的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情经过。
再说了,牛大力干的事情和他荀明光有什么关系?
男大十八变,他过两年会变的更帅更猛更强,就是站在张贼首面前他都认不出眼前到底是谁。
荀小将军很快安慰好自己,等营帐内众人笑完才把他进贼窝之后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黄巾贼肚子扁扁已是强弩之末,正是招降的大好时机。
他去那个贼窝贼首名张饶,麾下部众有十来万,其中青壮劳力应该有两三万,不过他见到的只有七八千人。
那十来万部众据说是驻扎在别的地方,奉高城外那七八千人是扫荡劫掠的主力,也是真正能当家做主的决定十来万人去向的人。
张饶之前在渤海郡被公孙瓒胖揍了一顿,挨完揍气不顺于是回到青州去北海国把孔融胖揍了一顿,然后又被同样盯上北海国的另一支黄巾贼胖揍了一顿,最后才接受黑山贼的邀请到兖州开辟事业发展新天地。
当然,张大帅说他没被北海国那支黄巾贼揍,他的原话是收到黑山贼的邀请所以放弃了北海国那块地盘。
但是吧,这年头能在老家发展谁乐意背井离乡?
合理怀疑他就是没打过那伙黄巾才来的兖州。
挨打知道疼遇到困难不死磕,对付这种人再简单不过,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实在不行就打两棒子再给个甜枣。
这不,甜枣还没送过去呢,人家已经主动来讨要了。
“兖州境内的黄巾贼有四五个大的渠帅,现在可能只剩下两三个,不算主动求和的张饶,其他人也可以一边打一边劝降。”荀晔说道,“听劝的就安排人去收编,不听劝的就继续打。”
要么死要么降要么往外逃,三个选择不管选哪个都没法对兖州百姓造成威胁。
完美。
“在打了,乌程侯已经在打了。”曹操揉揉额头,“去准备饭菜,让咱们小将军吃好喝好睡一觉。”
他和乌程侯分头行动,乌程侯游走兖州各郡国追着黄巾贼的大部队打,他来济北国和泰山郡切断黄巾贼和青州的联络。
换句话说就是,乌程侯负责打,他负责堵住门让进犯兖州的贼匪没法逃。
兖州是大汉的兖州,青州也是大汉的青州,他们和青州那些自顾不暇只能祸水东引的地方官不一样,最好还是将祸患彻底解决。
贼众最多的一伙都缺粮草缺的只能喝稀粥,其他黄巾贼怕是连稀粥都没得喝。
虽然人多消耗的多,但是同样,人多能抢到的战利品也多。
几十个人消耗的粮草是远远比不过上万人,但是他们连劫掠普通村寨的实力都没有,消耗的少也没有用。
只要把贼众最多的那几支黄巾贼解决掉,剩下那些小伙贼寇不足为虑。
荀晔坐等饭菜到位,听到饭菜后两眼亮晶晶的模样跟受了多大苦似的,“睡觉就不用了,在这儿待一会儿可以让徐和胡思乱想,待太久了他能出来拼命。”
不是为了救他这个炮灰,而是想着反正求和失败不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虽然他和那家伙才相处了不到一天,但是他可以保证那家伙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曹洪飞速跑去伙房端来饭菜,“快吃,别饿坏了。”
程昱掩唇咳了两声,“稍后可要我等配合?”
贼匪的想法异于常人,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要怎么配合,但是先问两句肯定不会有错。
“暂时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荀小将军风卷残云吸入饭菜,如果他是一个地道的黄巾贼,吃完这一顿肯定唯曹老板马首是瞻。
就算归降后不可能每顿都是这个规格,能固定时间吃饭也比窝在山里三天饿九顿强。
他和亲兵们出发是带着少量干粮,进贼窝也没有三天,还没来得及体验三天饿九顿的感觉,但是广大黄巾军群体肯定都体验过。
等着,看他待会儿怎么忽悠。
曹洪举手,“我想旁观。”
程昱矜持的走到曹洪旁边,意思很明显,他也想旁观。
荀小将军咬死不答应,“不行,你们在场影响我发挥。”
认识曹营将领谋士的是荀明光不是牛大力,他待会儿要以牛大力的身份忽悠人,荀明光的人脉在眼皮子底下旁观算怎么回事?
不行,不妥,不可以。
还有就是,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太好了,不像是二把手以为的那种被扣下威胁逼问甚至用刑,稳妥起见得先找人打一架。
牛大力扫了眼营帐里的人,目光锁定还在傻乐的曹洪曹子廉身上。
都说曹老板身边谋士多猛将多,但是现在的曹老板人才凋零,硬生生活成了哪儿需要往哪儿搬的板砖。
其他人都在忙,营帐里的纯血武将只剩下一个曹洪。
被盯上的曹洪不明所以,“小将军改变主意了?”
“是,也不是。”牛大力站起来,摇头晃脑来了句玄之又玄根本听不懂的话,然后又解释道,“可以让你参与,但是还是不能旁观。”
曹洪挠头,“什么意思?”
再然后,他就被喊到大营外面挨了顿充满野性的胖揍。
曹洪:……
谢谢啊,还知道来没人的地方打。
“子廉将军,我现在这样像受过刑吗?”牛大力拍拍身上沾的灰尘草叶,满眼期待的问道,“就是那种被欺负的感觉。”
曹洪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将军,说实话,我才更像受过刑被欺负的那个。”
“差不多差不多,咱俩现在看上去都挺狼狈的。”牛大力眉眼弯弯,伸手将人拉起来,“做戏做全套,现在还请将军把我押回去。”
“如果只要做戏做全套的话,将军可以不还手让我把你揍一顿。”曹洪小声嘟囔,原地打理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然后凶神恶煞的将贼窝里跑出来的小贼押回他同伙那里,“走快点!不然揍你!”
他也只有演戏的时候才敢这么放肆了。
卑微.jpg
……
徐和等人被带到最边上的营帐,大概是有弟兄留在曹操那里没出来,丝毫不担心他们会逃跑。
天下黄巾是一家,加入他们黄巾军就都是兄弟姐妹,如果那小子真的是他们黄巾军中的一员或许能绊住他的脚步,可那小子是黑山贼。
黑山贼的死活关他们黄巾军什么事?说跑就跑还提前和看守的卫兵打招呼啊?
想是这么想,但是二当家的还算有良心,没有真的扔下生死不明的新成员就跑。
等啊等啊等,等到太阳快落山了也没等到人回来。
营帐里泾渭分明,黄巾贼坐在一起,黑山贼坐在一起。
几个黑山贼打扮的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二当家的这反应,该不会真的拿他们当自己人了吧?
不确定,再看看。
徐和不知道旁边几个家伙在想什么,脑子里的场面从那小子说错话惹怒曹操到曹操大怒之下将人推出去斩首祭旗,场面越来越血腥,人也越来越紧张。
那小子不会真的被曹操大卸八块了吧?大卸八块之前让他吃上饱饭了吗?那小子进山寨就喊饿,出门之前还喊饿,路上喊饿就没停过,要是死之前没吃上饱饭估计得变成饿死鬼。
这年头饿死鬼那么多,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要不还是活着吧,万一哪天走狗屎运就过上一天吃两顿饱饭的好日子了呢。
等啊等啊等,就在徐和以为那小子真的倒霉到家被推出去砍了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被推搡进来的狼狈小伙儿。
嘶,没受刑吧?
嗯,看这气色应该没受刑,估计还在曹操营帐中蹭了顿好的。
地道黄巾出身的徐和锐眼如鹰,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看似狼狈实际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仔细一瞅气色好像还更好了。
也许曹操就喜欢这种看上去缺心眼不会说话的年轻小子。
徐和松了口气,“怎么样?曹操把你扣下说什么了?”
牛大力龇牙咧嘴站稳,胡编乱造那叫一个信手拈来,“渠帅你不知道,曹操可凶了,还有他身边的谋士和将领,跟门神似的一个比一个凶。”
还没走远的曹洪:???
到底是谁凶啊?
仲德先生您过来听听,小将军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营帐里面,牛大力还在控诉曹营中人的凶残以及他自己的宁死不屈。
“也是张大帅的信写的不好,如果咱寨子里有个文化人就好了,让文化人来写信肯定不会开始就触怒曹操。”
“咱们觉得曹操当年在济南毁神坛和中黄太乙道差不多,人家自己不这么觉得。人家不觉得咱们和他们是一路人,这还怎么攀交情?”
“还好我机智,当机立断改换立场和他们讲道理。”
“黄巾军中都是误入歧途的百姓,首恶乃是当年掀起大乱的天公将军张角,如今军中的男女老少都是受人蒙蔽才走了歪路。”
“正经贼匪都是青壮年大汉,黄巾军却是老弱妇孺都有,谁家贼匪去哪儿都带着父母儿女啊?都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曹府君乃大汉忠臣,正好黄巾军缺少衣食补给,然后我就说如果曹府君能让兄弟们吃饱穿暖,张大帅麾下几十万大军尽数供他驱使。”
“曹操是什么人,听到这话……”
“停下,你先等等。”徐和被他突突突一大串说的发懵,“张大帅麾下哪儿来的几十万大军,我们男女老少加起来才十五万多一点,少了的人你给曹操凑啊?”
牛大力无奈,“渠帅,您跟着张大帅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总不能一伙别的黄巾都不认识吧?”
天下黄巾是一家,他们这支队伍人数不够,让张大帅去联络兖州境内的其他黄巾军不就得了?
徐和顿了一下,小声道,“你继续。”
牛大力耸耸肩,“然后也没什么了,就是互相放狠话而已。”
徐和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来,“你还敢跟曹操放狠话?”
牛大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爷我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在气势上压倒过,当时有点上头。”
“反正就是,曹操说他兵强马壮就算黄巾不降也能把咱们打到投降。”
“我说官兵的本事也就那样儿,实在不行我们就零散骚扰,打不到官兵也烦死他们。”
徐和扯扯嘴角,“你这叫放狠话?”
“不算吗?”牛大力还想说他们可以打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但是他怕二当家的学会了反过来对付他们,险险在脱口而出之前把游击战的十六字诀咽了回去。
就算没有十六字诀,他前面说的也没错,官兵不如贼匪灵活,他们光靠骚扰也能把曹操烦的透透的。
徐和听的揪心不已,他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壮小伙儿,放过他脆弱的身体直接告诉他结果吧,“曹操答应了吗?”
“答应了。”牛小伙儿重重点头,“只要大帅能保证麾下部众不挑事不闹事,他可以在此地等大帅亲自过来谈条件。”
以往招降贼匪都是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现在甚至给大帅争取到了谈条件的机会,口才不错吧?
徐和:“……曹操说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吗?”
牛大力两眼放光,“吃顿饱饭,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就走。”
徐和捶捶脑袋,“绕不开吃饭了是吧?”
要不是曹营的兵没他们多,他甚至觉得曹操是哄着小子说出他们寨子的位置好过去围剿。
他们和官兵打了十几年,就没见过那么好说话的官。
大概真是缺兵缺的没办法了。
其他人不像二当家的那么多想法,他们的关注点都和牛大力一样,吃饭吃饭吃饭。
黄巾贼缺少补给已经很多天没能放开肚皮吃,几个黑山亲兵也难得回味饿肚子的感觉,这会儿都感觉面前放头牛都能啃的干干净净。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有什么事情都等他们吃饱了再说。
……
入夜,万籁俱寂。
始皇陛下皱起眉头,“那个黄巾贼说的没错,曹操答应招降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手里没兵,你帮他招降黄巾岂不是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史上的曹操便是凭借招降的青州黄巾纵横天下,三十万青州兵是独属于他的精锐,连他的继承人都指挥不动的嫡系精锐。
这时候把无主的大军塞到他手中,难保不会给将来埋雷。
悄悄溜出来透气的荀小将军惬意的吹着晚风,“不不不,陛下,孩儿我从来不干赔本生意。”
他深入险境亲探贼窝,不能把所有好处都让给曹操,他又不傻。
始皇陛下落到旁边的斜坡上,“你想怎么做?”
“陛下,刘岱一死,兖州牧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荀晔打了个滚儿坐起来,眸光沉沉颇有大佬的气势,“这些日子曹老板要兵我们给兵要粮我们给粮,不光帮他稳住东郡还大费周章为整个兖州而忙碌。就算我是隐藏身份进的贼窝,以先前在颍川的政绩当个州牧……咳咳、好像还是有点勉强。”
现在各州的州牧要么是汉室宗亲要么是有名有望要么是凭本事硬抢,他这个年纪好像只能挤硬抢的赛道。
“不过话说回来,再过几年州牧就会变成父死子继,和那些二代相比我好歹还有点真本事。”荀晔越说越觉得他当州牧很合理,“陛下,我都帮曹操解决了那么多问题,他把州牧之位让给我没毛病吧?”
始皇陛下:……
荀晔自顾自回道,“没毛病。”
“曹操如今只是东郡太守,还不到能推让州牧之位的地步。”始皇陛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兖州的世族比豫州的世族更加不服管教,你若夺取兖州就要做好他们不配合的准备。”
“那就一力降十会。”荀小将军挥挥拳头,“史上曹操杀名士惹得兖州世族造他的反,我在颍川已经杀过两轮,您猜有了心理准备的兖州世族会不会造我的反?”
第113章 那就直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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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胡是好文明, 不精通截胡技能的将军不是好老板。
反正曹老板已经那么倒霉,不介意让他再倒霉一点。
无知是福,只要曹老板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他就什么都没有错过。
大哲学家荀XX如是道。
不行,回头得找本《道德经》读读,缺什么补什么, 现在的他得补补道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荀小将军嘚瑟完, 又眼巴巴的看向英明神武外冷内热的阿飘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陛下听了孩儿接下来的计划, 是不是已经把之前的事情忘干净了?”
先用他雄霸兖州的宏伟蓝图覆盖之前乱七八糟不能提的记忆, 然后回去和其他几位阿飘爹称赞好大儿不愧是他们的好大儿。
完美。
始皇陛下不想说话,他现在只想知道这小子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能不能让兖州世族乖乖听话。
拳头打不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没有意外的话,还得再杀几轮才行。
臭小子的兵力比曹操刚成为兖州牧的时候多的多, 兖州世族集体造反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正好还能给他以杀立威的机会。
也还行。
荀晔耐心等待始皇陛下说他已经把路上发生的事情忘光了, 等来等去没等到, 只能遗憾转移话题,“陛下,等张饶联络兖州境内的其他黄巾贼一起投降,任务评分能不能打个优秀?”
“不能。”始皇陛下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系统老化跟不上时代, 目前只有【任务完成】和【任务失败】两个选项。”
荀晔:……
还能这样?
系统爹应该没在旁听吧?说它老化跟不上时代的是始皇陛下, 不是乖巧可爱的荀牛牛,最最先进还懂得自动更新的系统爹不能迁怒。
荀小将军满眼警惕, 生怕无处不在的系统爹不敢朝始皇陛下撒气就拿他当出气筒,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电子音,立刻扭头回去睡觉。
根据“上塌不吓”原则,鬼怪不能追杀已经钻进被窝的人,只要他睡着了系统爹和始皇陛下大战三百回合都和他没有关系。
晚安,美好的世界。
始皇陛下:……
落后又跟不上时代的系统为什么紧急更新到可以让他们在臭小子身边待到任务完成?就不能发了任务直接走吗?
……
夜色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
前来曹营议和的黄巾众人收拾妥当离开,直到走出大营五六里路,徐和依旧在怀疑后面有人跟着他们。
曹操没有足够的兵力打他们十几万人,可万一那人不讲道义趁夜送消息给孙坚让孙坚来围追堵截怎么办?
荀晔第不知道多少次强调,“渠帅,就算信不过曹操,你还信不过我吗?”
此话一出,不只徐和没法回,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什么,对黄巾而言,牛某和曹某的可信度还真没多大区别。
徐和定定的看着笃定后面没有探子跟随的大力兄弟,不知道想到了哪儿,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疑神疑鬼。
曹操负责截断黄巾的补给,大军就驻扎在泰山郡境内,距离黄巾贼的藏身之处并不算太远。
一行人平安回到山寨,徐和眼疾手快拉住想跑去找他们家老大汇报情况的大力兄弟,“你先别急,待会儿我来说。”
牛大力无辜的看过去,“我觉得我说的更明白。”
徐和白了他一眼,“你忽悠的更明白。”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怎么能是忽悠呢?”牛大力对天喊冤,脚下一步不停,本来是二当家的拽着他不让他走,硬生生变成他拽着二当家的一起进屋,“渠帅!我们回来啦!”
徐和骂骂咧咧,要不是骂太狠有违他们“天下兄弟姐妹是一家”的优良传统,他甚至想指着这小子骂“是你家吗你这么激动”。
这真是黑山贼?别不是哪个豪宗大族跑出来的二傻子。
这名还真没取错!
张饶以为他们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曹操不好相处,谈判肯定要一次不成第二次,两次不成还有第三次,这么快回来总不能是一次就谈妥了吧?
听这动静也不像谈崩了的样子。
张大帅不明所以,连忙将屋里的闲杂人等清理出去,只留下几个亲信弟兄商议事情。
徐和被硬生生拽进屋,看着屋里严阵以待的几个人直接气笑了,“来齐了?”
都长眼睛了吧?有没有发现他是被拖进来的啊?
张大帅发现了,但是现在不是在乎这些小细节的时候,先把正事儿说完再说其他,“都回来了吧?曹营怎么说?”
牛大力后退一步,“二当家的说他来讲。”
徐和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他是大人不和毛孩子一般见识,然后拽着他们家老大进里屋密谋。
外面任那小子胡说八道,只要负责做决定的老大接收到的是正确信息就行。
“老大,曹操答应议和了,还说可以让你亲自过去谈条件。”徐和郑重其事的说道,“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顺利,但是外头那小子绝对不是黑山贼。”
跟他一起进寨子的那几个确实匪里匪气,但是他本人肯定不是贼匪出身。
张饶搓搓下巴,“确实,那小子虽然很能打,但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吃过苦的人。”
“我怀疑他是曹操派来的探子。”徐和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发现他偷偷跑了出去,敢在曹营这么放肆肯定有猫腻。”
最开始他还没往那处想,曹操想招降他们的话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人过来,没必要偷偷摸摸还假扮成黑山贼。
但是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曹操那么好说话已经很不正常,这小子笃定后面没有追兵更不正常。
他又不是曹营的人,为什么知道后面没有追兵?
别说什么正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在疑神疑鬼,他疑神疑鬼是因为谁?
经过一路的深思熟虑,他感觉他们这是主动跳进了曹操设计好的圈套里,“那小子甚至能在谈事情的时候顺便吃顿饭,老大你觉得这正常吗?”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他们在去敌人大营谈事情的时候有吃饭的心情?只要没到饿死的程度就不能那么跌份儿好吧!
张饶迟疑,“那小子看上去的确像快饿死了。”
徐和:……
说正经事情呢,别开玩笑。
张大帅借咳嗽掩饰刚才的失言,“那什么,正经人家的半大孩子没吃过苦挨不住饿很正常,贤弟说的没错,那小子就是来路不明。”
问题不大,反正他们本来就粮草不济准备换条路走,曹操派不派人过来都不耽误他们求和。
不对,曹操派人过来试探,说明他们能坐地起价反过来拿捏曹操。
曹操要是不着急会派人过来试探吗?不会!
徐和两眼无神,“老大,咱还要跟曹操混吗?”
曹操需要兵不假,他们缺粮需要找人供应粮草也不假,怎么看都是他们落下风。
人家曹操招不到他们还能招别的黄巾军,他们再没有粮食就真的要饿死了。
坐地起价?反过来拿乔?
醒醒吧老大,现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人贵有自知之明,山里的男女老少真的已经吃不上饭了,万一玩崩了他们十几万乡亲怎么办?
“这不是看你太紧张逗你开心的吗,大哥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该低头时就低头?”张饶啊哈哈干笑几声,然后才继续说道,“曹操真说了让我过去谈条件?”
徐和糟心的闭上眼睛。
他不该把这家伙拽到里屋单独说话,应该留他在外面听那小子胡扯。
……
外面的氛围比里间热闹多了,牛大力的胡扯、啊不、牛大力绘声绘色的给屋里人讲他们惊险的曹营之旅,讲的屋里人睁大眼睛瑟瑟发抖。
新来的小兄弟胆量不小,竟然敢和曹操吵架,他是真不怕死啊?
牛大力连说带比划的讲完和曹操的谈判,然后才抑扬顿挫的叹道,“其实当时挺害怕的,但是一想身后还有那么多弟兄等着,就是死也不能让曹操太过分。”
众人听的肃然起敬,“兄弟大义!”
大力兄弟谦虚的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继续夸继续夸,他爱听哈哈哈哈哈哈。
屋里的气氛在牛某的调动下热闹的像是在吃席,始皇陛下悄无声息飘回来,等臭小子嘚瑟完了才慢条斯理的和他说刚听来的坏消息,“徐和在怀疑你的身份。”
牛大力心满意足的听着身边人的夸奖,一边喝水润嗓子一边疑惑的看向他们家阿飘爹,眼里明晃晃的“他不是一直在怀疑吗”。
始皇陛下似笑非笑,“这次不一样,之前是怀疑你不是黑山贼,现在是怀疑你是曹操派出来的探子。”
牛某:???
他哪儿露馅了吗?
“你应该问你哪儿没露馅。”始皇陛下如今已经精通“眼神对话”,臭小子不开口他也能猜出来要说什么,“不应该说怀疑你是曹操派出来的探子,他们现在已经笃定你和曹操关系匪浅。”
可惜俩人的胆子都不够大,消息也不够灵通,猜来猜去也猜不到正点儿上。
猜曹操多没意思,往孙坚身上猜啊。
都猜到孙坚了,离荀晔还远吗?
荀牛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在思考到底还要不要隐瞒身份。
之前计划的那么好是立在黄巾贼发现不了他身份的前提上,现在黄巾贼笃定他不是贼匪出身,将来肯定会格外关注曹操身边有哪些年轻人。
他不是曹操的人,但是今后都在兖州肯定少不了打交道,想不被认出来实在有点难度。
与其被俩人惦记上然后抽丝剥茧当侦探破案,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好歹还能把主动权夺回来。
他就是当官的怎么了?这年头百姓可以落草为寇当官的还不能深入贼窝打探敌情吗?
哼,他就是他,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所以那俩密谋了那么久到底是想收拾家伙拼死一搏还是想无视混进来的他继续服软?如果是继续服软,那他就真的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哈。
牛大力同志只懵了一会儿,缓过来后反应过来报出身份比隐藏身份更适合搞事情于是更精神了。
陛下稍安勿躁,且看他如何力挽狂澜。
两位渠帅一直在里屋不出来,荀牛牛和外间的众人等的凉水都续了两壶也没把人等出来,于是不约而同达成共识派人去里面喊。
里头的是一把手和二把手,那就派三把手去喊,免得被里面两位以打扰他们说话为由踹出来。
事实证明,让三当家的去喊也没用,依旧逃不过被踹出来的命运。
张大帅整理好心情走出来,示意其他人都回去坐好,然后郑重其事的宣布他的决定,“兄弟们,因为咱们二当家和大牛兄弟……”
牛大力同志举手,“渠帅,我叫大力。”
“咳咳,我知道,大力兄弟。”张饶干咳两声,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因为咱们二当家和大力兄弟不顾危险深入曹营,那曹操终于答应和咱们议和,过两天我会再写封信让曹营派人过来详谈,然后咱们兄弟就都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啦!”
“老大你可别写信了。”底下冒出来一个声音,“大力兄弟都说了,就是因为你的信写的不好,曹操差点直接把他和二当家都推出去砍了。”
张大帅诧异,“有这回事儿?”
牛大力理直气壮,“不信你问二当家。”
“……”徐和深吸一口气,“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但是他感觉那是曹操在做戏,有旁边这小子在曹操肯定不会对他们动刀子。
张饶不管那么多,只是从善如流道,“那行,待会儿让大力兄弟来写信。”
反正他不可能亲自跑去曹营找曹操谈判。
曹营多危险啊,他是弟兄们的主心骨,万一出点意外回不来了曹操岂不是能随便拿捏他们这十几万大军?
什么?战斗力没有那么多?就问他们是不是十几万人吧!
他们好歹那么多人,不能给曹操一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错觉。
反正曹操只需要表个态,剩下的事情会有底下人替他完成,接下来只要派个手下过来商量,只要两边能达成共识他立刻带着兄弟们去曹营。
改换旗号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看曹府君派来的人干不干脆。
张大帅三言两语把事情安排好,看其他兄弟都没意见于是摆摆手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荀牛牛放慢脚步,等其他人都走完了才期期艾艾说道,“老大,我不会写信怎么办?”
此话一出,一把手二把手脑海中都飘过两个字:还装。
张大帅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前几日仓促忘了问,大牛兄弟家在哪儿?为什么会加入黑山军?跟在黑山军哪位渠帅手下做事?和大部队失散多少天了?”
“家在颍川,跟着黑山军有饭吃,跟在李大目李帅手下,和大部队失散半月有余。”牛大力心道来了来了查户口来了,挨个儿回答问题,“还有老大,我叫大力。”
几个亲兵也说了,黑山贼跟黄巾贼一样没文化,名号也都简单易懂。
轻捷如燕叫张飞燕,声大如雷叫张雷公,身骑白马叫张白骑。
因为那伙人最开始被张牛角聚集起来,所以头目中姓张的不少。有本来就姓张的,也有后来改姓张的。
他刚才说的李大目就是跟来的亲兵之一,人家本名不叫李大目,单纯因为眼睛大所以被成为大目。
简单粗暴,但好认。
如果要混进去的是黑山贼山寨,他照样能凭借一身的蛮力抢到“牛大力”的称号。
哈哈哈哈哈哈。
青州地界儿的黄巾贼对太行山中的黑山贼不太了解,但是黑山贼如今已经尽数撤出太行山,除了被并州官府招抚的那些之外,一部分由眭固等人带领在兖州烧杀抢掠,一部分被张飞燕亲自统帅这会儿都在冀州公孙瓒那里。
兖州的黑山贼他们熟,不过兖州除了白绕、眭固、于毒等人外有个叫李大目的首领吗?没听说过啊。
张饶和徐和对视一眼,然后试探着问道,“这位李大目首领跟的是哪位渠帅?”
如果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首领,他们没听说过很正常,如果是势力很大的大首领,那他们没听过就肯定有猫腻。
编吧编吧,看看什么时候露出破绽。
不是他们揪着不放,是这小子自己非要凑上来说的。
张大帅装模作样的摇摇头,“我对黑山军中的几位渠帅还算熟悉,好像没听过有叫李大目的渠帅。”
“他的名气主要在并州冀州那块儿,和跑来兖州的这几位关系不好,老大没听过也正常。”荀牛牛笑的人畜无害,“两位等等,我马上喊他过来让你们见见。”
张饶:???
徐和:???
等等!见谁?!
荀牛牛不给他们阻拦的机会,直接出门把蹲在院子里的亲兵们喊进来,“老大你看,最俊的这个就是李大目。”
张饶:……
几个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壮汉怎么看出来俊的?就凭他眼睛大?
得了吧,还没他长得俊。
亲兵们满脑袋问号,使劲儿朝他们家小将军挤眼想弄明白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们是伪装身份来的,就算假冒黑山贼也是乱编的名字,怎么一会儿没注意就把真名号报出来了?
几个人挤眼挤的太明显,徐和无语的捂住半边脸,“这位、大力兄弟,你先和你的兄弟们解释一下情况,我和老大去里屋再商量商量。”
说的够明白了吧?所以待会儿再见面能不能开诚布公?他真的受够这种明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还非要绕着圈说话的谈判了!
两个外人飞快撤退,屋里很快只剩下荀小将军和他的黑山亲兵。
荀牛牛直接说道,“简单说就是,因为我伪装的不够好,对面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
兄弟们本色出演没啥问题,出问题的只有他一个,他现在这里给大家说声对不起,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充当拖后腿的角色。
唉,这辈子也是值了。
亲兵们不知道他们小将军在惆怅什么,听到对面在怀疑他们的身份立刻竖起眉头,“将军,可要干掉那俩渠帅取而代之?”
现在只有那俩当家的怀疑他们的身份,只要他们的动作足够快,完全可以趁他们不注意将他们干掉。
他们是以正当名义投奔过来的,接下来只要给两个当家的之死找好借口,取代他们掌控这伙黄巾贼不算难。
如果还有其他人怀疑,那他们就散布谣言将怀疑的人挤出山寨。
实在不行他们兄弟分出去一个倒霉蛋改成张姓来名正言顺的继承张大帅打下来的队伍,反正当年他们飞燕将军也是这么玩的,看黑山军的发展就知道效果非常好。
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让里屋两个人血溅当场。
“不用那么血腥,可以更直接点。”荀晔解释道,“这两天的相处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两位当家的是什么人,他们现在的态度就是只要有粮草就投降,降谁并不重要。”
既然已经被怀疑身份,那就完全不用再让曹老板从中间赚他们的差价。
他承认现在这场面很冒险,如果张饶等人对他们起了杀心,就算他们都能以一当百也扛不住大几千人的车轮战。
但是如果他们死在这里,山寨里以及那些一直没露面的男女老少也会断了活路,所以他笃定张大帅不会对他们下黑手。
亲兵们恍然大悟,“懂!”
他们接下来可以恢复亲兵的身份守在将军身边,让对面的黄巾贼知道从良的黑山贼过的有多好,以此来诱惑尚未从良的黄巾贼让他们动摇动摇再动摇。
荀晔笑的开心,“就是这个意思。”
这边刚说完,那边徐和就探头探脑,“大力兄弟,你们说完了吗?”
荀小将军清清嗓子,“说完了,二位进来吧。”
乖巧老实的牛大力转个身变成锋芒毕露的荀明光,看的两位当家的迈进来一只脚又不约而同退了出去。
嘶,这么吓人的吗?
……
曹营,曹操看着新送来的信,表情复杂的没法形容。
程昱掩下心中好奇,“主公?”
曹操把信递过去,“荀小将军说他亲自和那伙黄巾贼谈判,让我们收好泰山郡和济北国的交通要道,尽可能不让一个黄巾贼逃回青州。”
“嗯?”程昱一目十行看完,心情和他们家主公一样复杂,“果不其然,小将军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不过也不全然是坏事,只要小将军能稳住情况,就算身份暴露也比大张旗鼓过去好让黄巾贼接受。
就是……
“事后带各路黄巾贼渠帅进京面圣?这又是什么章程?”
第114章 您是哪个叔
*
局势瞬息万变, 兖州的现状如此形容丝毫不夸张。
东郡的兵力没有入场的时候,青州的黄巾贼和兖州境内的黑山贼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州牧来挡就杀州牧, 国相来挡就杀国相,愣是打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各郡国主官都被吓破了胆子匆忙逃离,贼寇来去如风不会对在某一座城下死磕, 只要紧闭城门就能躲过一劫。
世家大族躲进城里还有私家部曲, 至于城外没来得及逃的百姓, 那就只能看命了。
进犯兖州的黄巾贼多是贫苦出身, 他们本身就男女老少都有, 劫掠村寨也不怎么杀人, 他们更喜欢抢完之后让村人加入他们的黄巾大家庭。
不加入就是死,百姓为了活命也不得不随他们一起落草为寇。
反正官府不管他们,加不加入黄巾对他们而言没有区别。
黄巾贼一个个的跟蝗虫似的,庄稼还没熟就被他们薅的一干二净, 连颗谷粒跟野菜都没给他们留。
加入黄巾贼可能还有活路,不加入就算没被杀死也是饿死, 傻子也知道要选哪个。
不然还能怎样?指望官府救济?
算了吧, 等到官府想起来救济他们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盘踞兖州的黑山贼和黄巾贼不是一个路数,他们多是不想过安生日子只想烧杀抢掠的恶匪,所到之处鸡犬不留,百姓更是没有活命的可能。
黑山贼和黄巾贼作风迥异,曹操和孙坚对待不同的贼众打法也不同。
对黄巾贼是一边揍一边劝降, 对黑山贼是毫不留情全部剿灭。
青壮劳力很值钱, 只要不像黑山贼那样无可救药, 能打服一个是一个。
在真正的精锐面前,贼寇的战斗力和拿着农具的老百姓没有区别, 短短不到一个月,没有粮草补给的各路贼寇就只剩下跪地求饶的份儿。
恰在此时,本该在豫州的颍川太守荀晔不忍兖州百姓受苦受难,不顾危险潜入敌营劝降贼首,最终不费一兵一卒说服了兖州境内贼众最多的几伙黄巾贼。
乌程侯那里打的生猛,苑陵侯这里劝的火热,明明是兖州的事情最后愣是被两个豫州的官给处理了,他们兖州的官员不要面子的吗?
眼看着贼寇被乌程侯的精兵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威胁最大的几支黄巾也被劝降,躲到陈留的各郡国主官立刻支棱起来觉得他们又行了,于是二话不说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返回自家地盘整顿兵马气势汹汹的清剿境内残存的贼匪。
兖州的事情他们兖州的官自己来管,不需要豫州的官员越俎代庖。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偌大的豫州不够他们出风头,非要来兖州显摆他们有能耐咋滴?
帮忙归帮忙,但是客人要有客人的自觉,喧宾夺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地方官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说,利欲熏心不要脸,生命收到威胁的时候说跑就跑,感觉威胁消失了又装腔作势的回到本该他们守护的城池里惺惺作态。
可黄巾贼也不都是想求和的,还有一部分硬骨头到目前为止宁肯饿着肚子挨打也不肯服软。
那少部分硬骨头看到官府的反应勃然大怒,他们打不过孙坚的兵还打不过城里那些见贼就跑的废物?
兄弟们!抄家伙干他们!
一片混乱之中,兴冲冲觉得贼寇已是强弩之末要表现一番的太守国相们又阵亡了好几个,想必他们死前一定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明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强弩之末的贼匪更猛”的道理。
坏消息:兖州不光没了州牧,连太守国相等郡国主官也仅剩不到一半幸存。
好消息:最后那几伙硬骨头黄巾贼打了胜仗气顺了,扭头干脆利落的举起了白旗。
幸存的几位主官:???
故意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那几支硬骨头的确是故意的,但是故意的又能怎样,他们要投降的是豫州的官,兖州的官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虽然他们是黄巾,但是他们也能分辨好坏,比起凭本事或者嘴皮子降服他们的人,他们更讨厌那些事情结束了来抢功的家伙。
活儿是他们干的吗就冲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浴血奋战的是他们一样。
不管怎么说,兖州境内的贼乱终于有了结束的征兆。
几十万饿肚子的黄巾贼低头投降接受收编,贼众零零总总加起来约有四十万,不算老弱妇孺以及身有残疾的青壮年,能正经编入军队的仍有十万人。
十万大军,就算还没经过正经训练,光看人数也不可小觑。
何况荀晔手中不只这一支队伍。
不算并州的兵力,只颍川一处的兵力就不下十五万,若是算上豫州乃至刚被带去南阳的军队,总数加起来更是可怕。
都说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但是吃成胖子的感觉是真好啊。
荀小将军看着整理出来的数据很想仰天大笑,但是那样会显得他太不稳重,到底还是保住了面上的沉稳。
始皇陛下那里任务完成已经离开,接下来就是带几个黄巾首领进京顺便把兖州牧的职位要来,然后就是他们贾校尉带领四十万人恢复生产。
十万大军的确很令人心动,但是荀某目前不缺兵,刚刚从良的黄巾贼也没本事让他放心用,都先劳动改造两年再说。
能踏踏实实留下来的可以转职,投降之后还暗戳戳想搞事的就严加看管继续劳改。
反正牢头是贾诩,不怕搞不定那些家伙。
大美农田欢迎您~在太阳下分享呼吸~
诶嘿,就是这个感觉。
荀小将军来到兖州好像就不想走了,幸存的各地主官表面没有反应,心里已经把人骂了一遍又一遍。
岂有此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们承认平定贼患是大功,但是正常人平定完贼患就走了,哪儿有来了就不走的道理?
不行,得赶紧推个州牧出来将人撵出去。
……
东武阳官署,曹操打完仗回来还没休息几天,糟心事儿就追在他屁股后面咬了上来。
尽管曹老板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那群人的嘴脸气的破口大骂,“蝇营狗苟之辈还有脸骂别人,他们当天下人都和他们一样利欲熏心?”
推他当州牧?他看上去像和那些家伙同流合污的人?
程昱瞅了眼暴怒的主公,低下头慢吞吞的喝茶。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被主公赶出门外,也好过在这里如坐针毡。
信是陈留送来的,上面有兖州官员和各大世家联合落款。他也是兖州本地人,现在的事情他实在不好说太多。
说来也挺丢脸,兖州八个郡国十几个位高权重的官儿,到目前能喘气儿的只剩下五六个,无一例外全都在落款上。
兖州牧刘岱阵亡,兖州治中和别驾却都活的好好的。
济北相鲍信最开始抵御黑山贼黄巾贼的双重进攻阵亡,任城相和济阴太守、山阳太守则是后来觉得黄巾贼失去威胁大意之下丢了性命。
纵观整个兖州各郡国,如今只有东郡太守曹操活着,陈留太守张邈活着,山阳太守袁遗活着,泰山太守应劭活着。
治中和别驾略过,兖州牧在兖州都只能管个东平国,州牧任命的治中和别驾自然也没有正常治中别驾的职权。
刘岱活着的时候没见他们齐心协力,刘岱死了这群人却都深明大义上了,也不知道伸张的到底是哪门子的正义。
旁边,夏侯惇试探着开口,“那张邈总归是大哥的旧友,如此接二连三的算计是不是不太好?”
“简单,大哥拿人家当朋友,人家不觉得大哥是朋友。”曹洪挑挑眉,“大哥你说是不是?”
大哥交友不慎,友谊的小船早就翻了哈哈哈哈哈。
曹操:……
不等曹操说话,曹仁先一巴掌呼了下去,“闭嘴,后面蹲着去。”
没看大哥都快怒发冲冠了吗?
曹洪缩头缩脑,“我又没瞎说,你就说是不是吧?”
夏侯兄弟听的头疼,一人拿一个没熟的小苹果把俩人的嘴堵上。
入秋果子才成熟,他们回来的路上发现几棵难得没被扒皮砍掉的果树,树上还挂着零散果子,方圆几十里杳无人烟肯定是无主之树,于是就飞快上树把没熟的果子摘了下来。
现在摘可以吃酸果子,毕竟他们也不好等果子成熟再大老远的跑过去。
曹洪曹仁被没熟的果子涩的表情扭曲,可喜可贺,俩人接下来确实没动静儿了。
程昱看的眼角直抽抽,索性闭上眼睛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家主公大才大德,完全可以趁机就任兖州牧,但平心而论,他也知道兖州的世家不好相处,上任容易将兖州的资源攥紧手里难,尤其现在的兖州就是个烂摊子,就这么被推到台前很可能好事变坏事。
不,那些人推他们家主公上位估计就没怀好心,事情本来就谈不上是好事。
程先生低头不语,只是一味喝茶。
然而不主动开口却挡不住主公点名。
曹操捏捏眉心,“仲德,你怎么看?”
程昱看了眼已经平复心情的主公,谨慎的开口道,“兖州乃四战之地,地方大族世代在此经营,必定是想推出一个受他们掌控的州牧。”
能为他们所用最好,不能为他们所用也不能碍事,和刘岱那样缩在东平国不插手其他地方的政务就行。
虽然他没参与那些人的密谋,但是用脚丫子也能琢磨出他们的想法。
兖州牧不能是粗鄙武夫,他们兖州都是文化人,让粗鄙武夫压在他们头上不合适。
也不能是庶族出身,他们世族受不得这个委屈。
出身也不能太高,尤其不能像荀氏那样,不然兖州就不是他们的兖州,而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左挑挑右捡捡,呦呵,曹孟德出身不算太高但也不低,家族和宦官有牵连但和世族也关系匪浅,最最重要的是,那家伙手里没有足够的兵来挺直腰杆。
豫州那边在贼寇入侵的时候过来帮忙是占了大义,兖州内乱的话他们可没理由大老远的派兵过来,除非曹孟德准备和荀明光还有孙文台绑在一起。
那家伙和袁本初是从小的交情俩人都没有绑在一起,怎么可能和荀明光和孙文台绑在一起?
啧啧啧,还有比他更好拿捏的兖州牧吗?
程昱也想啧啧啧,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早晚被人收拾的家底赔光。
曹操磨了磨牙,“我等在东郡尚且不易,若仓促被他们推上州牧之位,这兖州怕是只能多一个名为州牧的傀儡。”
夏侯渊搓搓下巴,“他们怕荀将军留在兖州不走才匆忙给大哥写信,也就是说荀将军留在兖州可以拿捏他们。”
夏侯惇幽幽接道,“动动脑子想想,看看荀将军在颍川杀了多少轮,你是世家大族你怕不怕?”
角落里的曹洪猛灌几口水压下口中酸涩,然后扯着嗓子喊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怕——”
夏侯惇捏捏袖子,掏出最后一个珍藏的小苹果精准的塞到某人嘴里再次堵上他的嘴。
……
泰山郡,荀晔挑挑拣拣确定随他一同进京的名单。
人选太多,他光筛选就筛了好几天。
长的不能太凶,太凶会吓到陛下。
也不能一见面就抓人手哭唧唧说什么“那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孩子,老天无眼一直不下雨,村子走投无路balabalabala”来介绍他们从良民到黄巾贼的心理路程,情感太充沛也会吓到陛下。
要稳重,要能说会道,还要模样周正,这样跟他在御前过个明路就能混个正经官身回来。
劳改小队长也是官,有总比没有好。
这年头长的好就是有优势,颜值即正义,当官都可着长的好看的选。
“将军,外面有人求见。”亲兵敲门进来汇报,“他说他姓荀。”
荀晔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名单出门迎接,“我叔杀过来了?哪个叔啊?”
文若叔?还是并州的几位叔?
自家人还玩什么通报,直接进来多好。
弄得他还怪紧张的。
亲兵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是位眼生的先生,不过瞧着模样和荀侍郎有五分相似。”
“没见过的叔?还和我父亲有五分相似?”荀小将军有点懵,“我家还有我没见过的叔?”
他早就把族谱背熟了,能见的叔也都见过了,这几个亲兵是他从并州带过来的,不应该还有没见过的叔吧?
府邸门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清瘦文人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听到脚步声后才转过身。
荀小将军凭颜值认家人,看这模样就知道不是坑蒙拐骗,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敢问您是哪位叔父?”
来者微微一笑,“在下荀愔,是你父荀悦之兄。”
说完,怕大惊失色的荀小将军不够明白,又补充一句,“同父同母,亲生兄弟。”
第115章 听着略耳熟(2w营养液加更)
*
荀氏族谱上没有荀晔没见过的叔, 但是有他没见过的伯父。
他爹字仲豫,伯仲叔季伯仲叔季,看这字就知道上头还有一个伯豫在。
可这位伯父已经失踪好些年, 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泰山郡?
这是在附近隐居的时候偶然间听说有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天神小将不费一兵一卒降服几十万黄巾贼特意出门看热闹,结果一打听发现“哦豁,这我侄子”, 于是过来看看这个神通广大的侄子到底长什么样儿?
不能吧, 家里那么多能人, 也没见伯父大人回家看看。
荀小将军心中惊疑不定, 不过心里七上八下不耽误他迅速把失踪人口请到会客厅招待。
他满肚子疑问不要紧, 正好这两天要进京, 马上把人打包带去京城给他爹来辨明真假,他没见过伯父他爹还能认不出亲哥?
问题不大,轻松解决。
刚才带路的亲兵悄声问道,“将军, 可是这位先生的身份有问题?”
“应该没有问题。”荀晔慢下脚步,趁仙风道骨的伯父没注意他们连忙叮嘱道, “记得叮嘱兄弟们不要凑上来, 我父亲说过伯父非常会吵架,万一惹他不快没人吵得过他。”
亲兵一听会吵架当即肃然起敬,“将军放心,我马上去和兄弟们说。”
他们只擅长打架不擅长吵架,平时和同样没文化的家属吵架都只有挨吵的份儿, 撞上文绉绉十个字骂出一百个字架势的文化人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是骂不过去, 而是压根听不懂人家在骂什么, 连听都听不懂怎么回骂?
他们见过将军家中长辈,上到荀公下到荀公尚未出仕的小郎都是文质彬彬的人, 荀氏竟然还有很会吵架的人吗?
嘶,希望能亲眼见见,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位仙气飘飘的先生和人吵架是什么模样。
荀晔打发走亲兵,然后快步追上已经进屋的新鲜伯父。
刚才的话不是瞎编,他当初背族谱认叔的时候真的问过伯父哪儿去了,“非常会吵架”是他爹给出的评价,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其实没见过伯父不光是伯父的问题,主要还是他傻了太多年错过了一大家子在颍阴老宅相亲相爱的日常,等他回魂恢复正常他爹都隐居好些年了,更不用说比他爹更早出门闯荡的伯父。
按照他爹的说法,他们家祖父早亡,家里叔祖多可以关照长兄留下的孩子,但是叔祖有自己的小家需要照顾,没法像对自家那样面面俱到。
就拿送东西来说,有时候几个叔祖送一起了,有时候几个叔祖都觉得其他兄弟会送于是都给忘了。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孤儿寡母门前的是非也不少。
祖母在祖父去世后不久也跟着走了,家里要不是有个看似文弱实际上牙尖嘴利寸步不让的伯父,可能看似文弱实际上牙尖嘴利寸步不让的就会变成他爹。
唉,家里没有顶梁柱就得他们自己立起来,也不能每次受欺负都去找族人为他们出头。
后来兄弟俩都长大成人,他爹长成爱读书的阿宅,伯父则变成仗剑走天涯长年见不着人影的失踪人口。
上一次有消息还是上一次,具体哪一年得问他爹,他只记得是他伯父和三岁让梨的那个孔融吵架并大获全胜,不是写信回家嘚瑟,而是被路人口口相传传回了家里。
怎么说呢,好神奇一伯父。
荀小将军收回发散的思绪,很有礼貌的给伯伯倒茶,也不问伯伯为什么忽然出现,只是热情的邀请他一同进京,“家父时常惦念伯父,如今阿父在京城担任黄门侍郎,正巧侄儿马上要进京述职,伯父可愿随侄儿一同前往?”
惦念是假的,因为伯父出门就不着家,所以他爹也当家里没这个人,免得天天念叨天天坏心情。
都是成年人,就是亲兄弟也不能插手对方太多,知道对方还活着就够了。
额,阿爹和伯伯有点特殊,只有伯伯单方面知道阿爹还活着,阿爹对伯伯一无所知。
很好,伯父全责。
“进京不太行。不光我不太行,只怕阿牞也要被绊住脚步。”荀愔放下茶杯,看着很有大将气势的侄儿弯弯眼睛,“北海有难,伯父受北海父老乡亲所托前来泰山求荀将军出兵支援。”
荀晔愣了一下,“北海?北海国?”
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北海国被黄巾贼围攻的时候是孔融派太史慈去平原国找刘备支援,怎么变成伯伯到泰山郡来找他了?
额,这是吵架吵出感情了?
荀晔有些摸不清情况,但为了避免待会儿站队错误,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伯父,您和孔北海……”
“孔融此人文采尚可,政务、呵、奸官污吏顽皮赖骨。孔府日日门庭若市,某些人却只知空谈高论,谈及政务一问三不知,北海百姓有此父母官真是好大的福分。”荀愔慢条斯理的理理袖口,神色似笑非笑,明明看上去是个平易近人的美大叔,说出口的话却都跟浸了毒汁一样,“北海贼患猖獗,孔北海不通政务却有贤名远扬,真是难为那些替他传播美名的‘贤才’。”
荀晔:……
听出来了,伯伯没有和孔融吵出感情,甚至非常看不上孔融。
“官吏无能百姓遭殃,可贼匪作乱百姓何辜?”荀愔叹道,“北海境内常有贼患,孔融无力讨伐贼寇于是屯兵都昌县,然而前些日子贼首管亥忽然围城而攻,有一名太史慈的年轻人奉母命混入城中请命率兵出击杀敌,奈何孔融不许官兵反击,也不许那年轻人孤身外出求援,只想等人主动到北海帮忙解围。”
荀晔嘶了一声,“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他不吭声谁有空去帮他?”
这不是胡闹吗?
荀愔垂下眼帘,“他孔北海不知死活,北海百姓却还要活命。眼看城外贼兵包围的越来越严实,情势紧急,我便说服太史子义不告而别,所以阿牞可愿出兵援救北海?”
孔融自命不凡以为凭他的声望别处会争先恐后派兵到北海替他解围,可惜他的自命不凡没有半点用处,贼寇围城围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哪儿有援军。
“北海百姓同样是大汉百姓,如今贼匪围城,侄儿责无旁贷。”荀晔义正言辞的表明态度让初次见面的伯伯放心,然后侧身压低声音,“伯父,您给侄儿透个底,围城的贼匪是何来路?是只围城还是一边围一边打?”
“说来也怪,贼兵越逼越紧,但是还真没见他们攻城。”荀愔皱起眉头,“贼众打着黄巾军的旗号,这不新鲜,青州境内的贼寇都自称黄巾,不过那贼首管亥作战勇猛且指挥有方,不似寻常贼匪。”
荀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热情的邀请伯父共同进餐,“伯父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那位同行的壮士身在何处?侄儿又不是外人,伯父来这里不用客气。”
先吃顿饭歇一歇,顺便在饭桌上问问伯父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等伯父和太史慈休息好了他们便立刻前往北海解救惶惶不可终日的无辜百姓。
可惜他身为晚辈不能做长辈的主,不然他立刻派人把伯父“护送”到京城交给阿爹判断真假。
他说的真不一定真,阿爹点过头才是真的真。
奈何正事要紧,心里再怎么跟猫爪儿在挠也得等从北海回来再说。
反正都是黄巾贼,多一伙少一伙没多大区别。
没有记错的话,张饶张大帅之前就打过一次北海国,难道管亥就是那支把张大帅打到兖州来的黄巾贼首领?
有可能,待会儿问问。
日头偏西,吃晚饭还有点早,正适合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
守在不远处路口的太史慈被请上餐桌,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他不知道这位忽然出现的先生究竟是谁,但是都昌城越来越危险,他实在不敢继续和孔北海一起干等。
连他都能被请上桌,这位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苑陵侯荀晔诛董护驾神勇非凡名声已经传遍大汉,太史慈这些年远在辽东避难,却也对这位智勇双全的小将军有所耳闻。
若不是要来荀小将军处求救,他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干脆。
荀晔想着他伯和太史慈一起过来应该很熟,一路上风尘仆仆也该饿了,开场只简单说两句活跃一下气氛便开始干饭,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始饭后聊天。
“伯父多年不曾归家,过些天一定要随侄儿一同进京,父亲看到伯父肯定会非常激动。”荀小将军感慨了几句,然后状似不在意的抱怨道,“伯父这些年去了何处?怎么连封信都不往家里送?”
荀愔叹道,“山中无岁月,不曾想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太史慈被两个人的称呼吓了一跳,“伯父?先生出自颍川荀氏?”
荀晔也愣了一下,他伯伯在外面还不姓荀?
太史慈看他不解,解释道,“先生自称乌有先生,乃方外之人。”
“乌有先生?司马相如《子虚赋》里的那个乌有先生?”荀小将军嘴比脑子快,“伯父,您出家了?”
出家就好理解了,方外之士要斩断红尘,他们一大家子都是要斩断的牵绊,不给家里写信太正常了。
可是为什么要出家啊?
荀愔哭笑不得,“并非出家,只是早年遇到过一位神神叨叨的方士,那人号称曾于惊雷中得天书三卷,修炼几十载颇有神通。伯父我不信鬼神,与其辩论又谁都说服不了谁,一气之下便依他‘乌角先生’的名号取了个‘乌有先生’的诨名,取的正是司马相如《子虚赋》中子虚乌有之意。”
什么神神鬼鬼的,都是子虚乌有。
第116章 挖呀挖呀挖
*
荀愔不信鬼神, 也不觉得世上真有缩地成寸、撒豆成兵之类的术法。
要是真的亲眼看到解释不了的场面,那就是方士糊弄人的障眼法,把秘诀教给他的话他也能游走世间忽悠人。
明五经通六甲很正常, 读书人从小到大学的都是这些,只要天分高年纪轻轻就能奇门遁甲无所不知天文地理无所不晓。
方士要研习金丹之术,炼丹之前都要读书认字, 自称通晓阴阳也就算了, 说能役使鬼神是不是吹过头了?
你说你能役使鬼神, 倒是把鬼神喊出来转两圈啊。
左慈:……
总之就是, 荀伯伯吵架没有败也没有胜, 反而被激起了一腔好胜心。
再然后,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人都被激起了好胜心,那左慈原本在庐江境内的天柱山修行,这些年则是挪到北海桑犊县的覆甑山。
看看谁先说服谁!
荀晔陷入沉默,他知道人在气头上会失去理智, 但是没想到伯父不回家的理由如此简单粗暴。
他就再多问一句,伯父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观棋烂柯”了吗?
话说观棋烂柯是哪个年代的词, 伯父能听懂这个词的意思吗?
荀小将军想了一下, 决定换个问法,“伯父,可是那位仙长带您进了仙境?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荀愔抬眼,“……”
他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直接说那家伙是个骗子,世道很险恶, 不是自称神通广大就真的神通广大, 能随意进出仙境的人会窝在凡间的山里不动弹吗?
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罢了, 神仙也会羡慕凡间烟火,但是现在是什么世道, 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不说拯救苍生反而冷眼旁观看热闹的能是什么好人?
傻小子都当了那么大的官了怎么还那么天真?
“伯父已经说了,世上不存在鬼神。”
如果他真的被带进了仙境,还会如此笃定不信世上有鬼神?
荀晔看了他伯一眼,想着有外人在场他伯不会太不给他面子,于是幽幽问道,“既然没有被仙长带入仙境,也没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为何多年杳无音信?”
荀愔顿了一下,反问道,“莫非你父亲还是天黑就要找兄长的奶娃娃?”
叔父们避祸隐居十几年没有音讯都正常,他这才离家几年?
再说了,山里消息不灵通,荀氏全族都迁去并州一年多了他才刚刚得到消息,要是早知道叔父已是一州牧守他肯定扔下那骗子拔腿就走。
他出远门和其他族人出远门一样都是为了躲灾,不是从此寄情山水不问世事,就是不小心躲的太远消息太不灵通没能及时跟上族人的脚步而已。
区区三五年没有见面而已,哪里就到牵肠挂肚的地步了?
荀晔:……
对不起,爹,是伯父太毒舌,不是孩儿故意坏您名声。
太史慈安静的坐在旁边听这伯侄二人说话,听着听着也回过味儿了。
这位乌有先生的确出自颍川荀氏,也的确是苑陵侯的伯父,不过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二人多年未见,所以苑陵侯略有怨气。
好在苑陵侯是公私分明的人,家事国事分的明明白白,为父讨公道也不影响他出兵支援北海。
这是在为父讨公道吧?
太史慈不太确定,但是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他只需要安静听着就行。
北海百姓危在旦夕,只要荀小将军明早能点兵出发,他说太阳每天从西边出来都行。
荀小将军没有无理取闹到要别人承认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地步,这会儿只恨和伯父谈话时发挥不出平时的半成功力。
他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为什么在伯父面前会感觉那么尴尬呢?
一定是因为在场只有他们两个荀XX,如果有其他族人在,大家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就能把伯父说的挥袖掩面。
没关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剩下的尴尬过些天进京交给阿爹。
他是回魂后第一次见到伯父,感到尴尬很正常,阿爹和伯父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亲兄弟肯定不会尴尬。
晚饭结束,荀小将军安排远道而来的两个人去休息,然后拍拍衣服去军营点兵点将。
张饶睁大眼睛,“救孔融?”
荀晔纠正道,“救北海百姓。”
张饶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哼哼唧唧一看就非常有情绪。
荀小将军很有耐心的问道,“张大帅和孔北海有仇?”
之前俩人起冲突挨揍的是孔融,怎么他们张大帅这么大的反应?
不等张饶开骂,旁边的徐和先替他解释,“将军,那孔融毫无识人之明,在他眼里出身大过天,世家子都是好的黄巾军都是坏的,满口之乎者也就知道说些听不懂的话,救他还不如等人死了直接派个人去当北海国相。”
说句心里话,他认为百姓可以救,孔融就算了,救他还不如让他死在乱军之中。
相信老大也是这么觉得。
“没错,救他纯属白费劲。”张饶抹了把脸,“老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像那家伙一样不识好歹的人。”
“再点两盏灯。”荀晔朝外面喊一声,然后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细细说来。”
张饶已经从良,不像之前那样处处端着老大的架子,细细说来就细细说来,“当初我率领弟兄去渤海郡讨生活,没想到渤海郡那位白马将军不光打胡人在行,打我们更是跟砍菜切瓜似的,于是我们就该低头时就低头赶紧撤回青州。”
因为刺史焦和生前用鬼神占卜来处理军政大事,青州就一直没安稳过,焦刺史死后朝廷一直没有派人来接任,地方官官相互世家大族层层盘剥根本不给他们留活路,所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整个青州的百姓都加入了黄巾大家庭。
不光普通百姓都加入黄巾,甚至有些世家子也撕破脸皮落草为寇。
比如现在围攻北海的管亥,别看那小子一身匪气比隔壁黑山贼看着都像贼,但是那小子却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出身。
青州百姓尽数加入黄巾,田地荒芜无人耕种,他们想要粮草便只能靠争靠抢。
本郡抢完了抢外郡,外郡抢完了抢外州,天下之大总有他们没抢过的地方。
然后他就被公孙瓒胖揍了一顿。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那公孙伯圭打仗生猛却不太会治理地方,他们去渤海时只有十万人,离开渤海时已经发展到二十万众。
乌程侯打仗也挺猛,他们二十万众到现在只剩下十五万。
扯远了,继续说他被公孙瓒赶出渤海郡。
青州是他们的老家,他们在外面跌了跟头第一反应肯定是回老家疗伤,恰好此时朝廷派了个很有名气的官到北海当国相,就是孔融。
那孔融到北海后召集士民聚兵讲武,又广发檄文和青州各郡国共同谋划平定境内的黄巾之乱。
好吧,他们当时确实是乱,不过青州境内的黄巾军不只他们一支,其他几支比他们还乱。
他特意打听过,那孔融是孔老夫子的后人,这出身在大汉地界儿估计除了皇家就是他们家。那家伙之前在京城当官,不过正好赶上董卓总揽朝政,朝中废立天子时他因为不给董卓面子而被董卓怀恨在心,如此才被打发到匪患最为猖獗的北海国当国相。
瞧瞧这履历,出身世家,刚正不阿,甚至因为对朝廷太忠心得罪权臣而被发配到北海国,这妥妥是个好官啊!
张饶说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看的周边一群人不约而同离他远点,“你们自己说像不像好官?我当时真的以为那孔融是个刘虞一样能起死回生的厉害人物,结果呢,见鬼的好官,那家伙绝对是仗着董卓不敢杀他故意和董卓对着干来宣扬他的名声。”
初到北海的孔国相联合青州各郡国共商大业,估计整顿完青州就是匡扶汉室,雄心壮志无人能当。
朝廷剿匪只会对那些真正杀戮不断的恶贼追着打,对落草为寇的普通百姓则是先招安再打,如果招安成功就不打了。
他以为孔融也是这个套路,于是高高兴兴的表示麾下二十万部众都听孔国相安排。
虽然他们这支黄巾军老弱妇孺的占比有点多,但是挑挑拣拣也能组成五六万人的军队,当贼匪攻城略地不太够,听孔国相差遣却是足够了。
但是那孔融二话不说指挥官兵就开始打他们,也不管打的是青壮还是老弱妇孺,好像落草一次就是洗不去的污点必须得以死谢罪不可。
凭什么啊,他们要是那么容易接受命运,还会勒紧裤腰带三天饿九顿也要活命吗?
然后他就把北海那群欺软怕硬的官兵胖揍了一顿,打的孔融连治所都不敢待才撤离北海国。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们离开北海国没几天,那边就又传来消息说孔国相胜不骄败不馁,集结官吏收拢散卒,通过讲道理的方式解救了好几万被黄巾蛊惑的百姓,这会儿正在荒地上任贤选能弘扬儒术,还给那些被蛊惑的百姓设书馆学堂让他们今后不要再轻易被邪门歪道蒙蔽。
不是,他有病吧?
张饶当时气的差点调转马头再次踏平北海国,现在想到之前的事情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他主动去归顺孔融劈头盖脸就是打,其他黄巾贼往那儿一站就是“无辜的被蛊惑的百姓”?
会不会当官啊?眼睛不好使可以把那双招子挖出来埋地里,别打着治理地方的名义祸害人。
呸,什么鬼东西。
“将军,听我一句,那孔融绝对不是个好人。”张饶恶言恶语,不惜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形容那个“颇有政声”的孔北海,“人好不好不能看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什么,孔融装模作样处处礼贤下士,可北海国因为他变的更好了吗?没有!”
虽然他来了兖州,但是他时刻关注着青州的情况,说孔融装模作样绝对不是冤枉他。
北海国有个远近闻名的大儒叫郑玄,这名字将军应该听说过,人家是天下有名的大儒,有人追捧很正常。
孔融不光追捧,他还以权谋私,装模作样的登门执子孙礼也就算了,还特意让地方为郑玄特设一乡,名为“郑公乡”,并且到任之后便举郑玄之子为孝廉。
妥妥的为了结交大儒以权谋私啊!
荀晔:……
那什么,他们家长辈当年太出色,颍川太守也特意把他们家住的地方改名为“高阳里”,取“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今荀氏亦有八子”之意,这应该不算是以权谋私吧?
张大帅不知道眼前人想到了哪里,还在为之前受的委屈愤愤不平,“孔融听到哪儿有善事就亲自上门以礼相待,老子当年硬生生保住了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他怎么不登门拜访说老子是大英雄?”
徐和虎目含泪,“老大!”
张饶哼了一声,“你觉得不算。”
徐和:……
“目前北海的情况有点复杂,管亥只是围城没有攻城。”荀晔屈起指节敲敲桌子,让众人别在沉溺于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张饶徐和,你们两个明天早上带兵跟我去北海,看看管亥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进京暂停,他看看能不能再搜罗块地盘。
兖州是州牧战死处于无主状态,青州比兖州还光棍儿,只要拳头大甚至不用担心地头蛇找麻烦。
肆虐州郡的黄巾贼已经帮他清理了好几轮,地头蛇已经成了地头蚯蚓,剩下的那些不成威胁。
唔,张辽这些日子在冀州和公孙瓒一起打袁绍,袁绍只剩下邺城一座孤城用不到那么多兵力,不如到青州来帮他壮壮声势。
城外的蝉鸣刺耳的很,夜色席卷而来,盛夏的夜晚带着几分闷热,好在晚上蝉也要休息还了将士们一片安静。
荀小将军踏着月色回城,没着急休息,而是一封又一封的写信。
情况有变,京城阿爹那里要通知到,留守颍川的小弟们那里要通知到,出差的文若叔那里也要通知到。
唉,他好忙哦。
……
一夜安稳,圆月渐渐隐去,红日跃出地平线,城外的大军整装待发。
荀晔揉揉踏雪乌骓的脑袋,从布袋里掏出根胡萝卜给他的小宝贝儿加餐,“最近事情多,真是辛苦你了。”
荀愔:……
马儿的确是好马,但是怎么感觉侄儿这反应有点过头呢?
“伯父,此次去北海共率军一万,其中我率三千精骑在前,余下七千步卒在后,不出意外应该能吓退管亥部众。”荀晔翻身上马,继续说道,“我麾下的黄巾降将说那管亥是世家出身,且身边部众只有三五万,三千精骑足够威吓贼众。”
精兵在前威吓贼众,步卒在后让管亥看看投降的待遇,进能打退能谈,只看对面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位管大帅的目的不是烧杀抢掠也不是攻占北海,而是借机显示能力好找个靠谱的大腿。
不拘是谁,只要敢在这时候进入青州就是他的大腿候选人。
主动送上门来的部众他也不好拒绝,哎呀呀,真要让他猜准了孔北海得有多伤心啊。
荀愔骑上侄儿给他挑的骏马,看看不远处同样得了好马正在傻乐的太史慈,笑道,“子义和孔融无甚关系,他是个正直的人,也很有主见,肯趁夜入城为孔融效力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受过孔融的照拂。”
孔融自诩以礼待人,但凡听到国内有谁做好事留了名,即便只是纤毫之善也要亲自上门拜访。
太史子义是东莱人,当年因明断是非得罪地头蛇而不得不远走辽东,却也因此知名于世。
东莱郡离北海国不远,孔融会盯上他很正常。
荀晔眨眨眼睛。
也就是说,能挖。
第117章 快到碗里来
*
太史慈是个正直的小伙儿, 去辽东避难之前曾担任东莱郡的奏曹史,也就是协助奏曹掾处理奏议事务的小吏。
海岱惟青州,青州位于渤海以南泰山以北, 地皆肥沃白壤还有渔盐之利,早年一度“人众殷富,巨于长安”。
早年、咳咳、早到大汉还没变成两截儿的时候。
到太史慈能长大当官的年纪, 青州已经乱的和现在没多大区别。
东莱郡的官和州府之间有矛盾, 矛盾大到刑赏断案都是非不分的地步, 更离谱的是, 奏章送去京城, 负责审核案件的官署在结案时不按对错, 而是看谁去找他们汇报。
谁先去谁有理,一步慢步步慢。
由此可见官府朝廷是自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全都烂。
有一次州吏已经进京送奏章,郡守担心他的奏章慢一步抵达京城会处于不利的地位,于是派太史慈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赴洛阳。
星夜兼程比只在半天赶路快, 太史小吏成功敢在州吏前面抵达洛阳。
先假意与州吏攀谈趁机毁了对方的奏章,然后又以奏章被毁他们俩都要被追究责任为由说服州吏和他一起逃亡。
州吏被说服了, 然后太史慈在出城后又悄悄返回洛阳把郡守的奏章送到了有司。
就……
小吏何苦为难小吏?
之后青州官署紧急又派另一个小吏去洛阳, 但是太史慈已经把东莱郡郡守的奏章送了过去,负责案件的官员非常有责任心的告诉后来者案件已经结束没必要复核,于是州府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在州府官署当官的会甘心吃亏吗?肯定不可能。
郡守是一郡主官不好绊倒,区区小吏再解决不了那成什么了?
太史慈也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避免被人算计送完奏章后就没回过东莱。
倒也不算欺骗之前那位小吏, 他的确也一起逃亡了。
荀愔慢条斯理的讲着旅途故事, 丝毫不见昨日的急迫, 仿佛身后的三千精兵去北海只是为了游玩,“祸不及家人, 子义远去辽东,他得罪的人也没有不要脸面到难为他家中母亲的地步,于是就被孔融钻了空子。”
太史慈被母亲叮嘱到北海国报恩,他本来没多想,但是被仙风道骨的先生这么一说忽然感觉他和他母亲被套路了。
天下名人那么多,孔北海今天去拜访一个明天去拜访一个,过不多长时间就会有一堆像他母亲一样受宠若惊的人觉得那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好人。
可是仔细想想,他离开东莱避难之前已经把家中事情都安排好了,太守大人让他冒险进京之前便允诺会保证好他家里人的安全,他们家不缺登门拜访的那点礼物,反而会因为这事儿导致大家伙儿都想起来他这个得罪过州城权贵的不肖子。
孔北海大张旗鼓的登门拜访只带来了一个后果,如果他们家对北海受难视若罔闻,被天下人指点的就会变成他们。
太史慈:……
不对不对,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孔北海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先生也没有说错,除了孔北海到他家拜访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荀晔没想那么多,他的问题在另一个角度,“太史家在东莱郡,孔北海这么、嗯、以礼待人,东莱太守没意见?”
东莱郡有东莱郡的官,北海国和东莱郡平级,他孔融一北海国相去慰问东莱的英雄母亲算怎么回事?当东莱郡的官都是摆设?
荀愔轻笑一声,青衣玉冠飘然若仙,“孔北海奇逸卓荦溢才命世,天下豪俊皆不能及,屈尊至东莱寻常百姓家中是整个东莱郡的荣幸,谁敢有意见?”
荀晔想想孔融的名气,默默咽下剩下的疑问。
这年头名气大比官大更好用,平级相处时更是直接碾压。
伯父说孔融在黄巾围城那种紧急场合依旧死撑着要援兵主动去救,足以看出孔北海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哦,还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自作多情,总之就是全天下都该围着他转。
更可怕的是,到现在为止,孔北海依旧觉得全天下都围着他转是全天下的荣幸,他能给援军救他的机会已经是赏脸,不可能有人看到他受难还铁石心肠不去帮忙。
何等的自恋啊。
棒读.jpg
荀小将军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已经开始吐槽谁家耀祖跑了出来。
等等,以曲阜孔氏在古代的影响力,和家里有个真皇位要继承好像没有区别。
还是继续说太史壮士吧。
荀晔敲敲脑壳,策马挪到太史慈身边套话、啊不、友好交流。
听了一路自己光辉过去的太史慈已经能面不改色加入话题,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几件惊师动众的事情,他和苑陵侯相比还是差远了。
荀愔唇角微扬,任两个年轻人在旁边嘀咕。
先前是当局者迷无暇细想,昨天被好侄儿点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围攻北海的那伙黄巾贼可能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管亥、管亥……
这么明显的线索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围城的黄巾贼首领名叫管亥,青州东莱郡的太守名叫管统,一笔还能写出两个“管”字?
是他刻板了,下意识以为黄巾贼都是贫苦出身,今晨听侄儿说那管亥是世家子才忽然反应过来。
世家子啊,这年头世家大族落草为寇也弄得人尽皆知,世上没有他们在乎的人了吗?
既然黄巾贼不会入城烧杀抢掠,那他们再慢些也没什么。
……
北海国,都昌县。
孔融脸色铁青的站在书房里,脚边是散落一地的竹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屋里的曹掾书吏低着头不说话,眼神却止不住的往离自己最近的竹简上瞟。
他们想知道这次的竹简上写了什么。
自从黄巾贼众围住都昌城,隔三差五就有竹简出现在官署门口。
最开始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值守的小吏以为是哪个同僚落下的公务,想着依照字迹找到那个粗心大意的同僚,于是便捡起了竹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竹简不是同僚落下的公务,而是城外的黄巾贼在谩骂他们的国相大人。
值守的小吏吓的差点把竹简扔出去,但是事关城外的黄巾贼他又不敢不上报,于是哆哆嗦嗦层层上报转交给被谩骂的国相大人本人。
从最开始的哆哆嗦嗦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官署中的曹掾书吏适应的飞快。
最开始书简上骂他们国相大人自以为才华盖世远超天下豪俊,其实却是个只懂高谈阔论于政务半分不通的酸儒。
第二次又骂他身为国相却无力官制国中奸民污吏,因租赋上交稍迟便一日杀死五部督邮是滥杀无辜,任用官员好奇取异不顾实际选的都是轻佻不安分的人,一群人高谈教令盈溢官曹,塞进官署的都是和他一样只会夸夸其谈不会干实事的废物。
第三次骂他自诩胸怀大志不肯碌碌做一国相,甚至想以海岱为根基举兵耀武与天下诸侯争功,所谓礼贤下士都是装模作样,说北海国迟早毁在他手上。
第四次……
反正就,角度一次比一次刁钻,偏偏仔细一琢磨又感觉人家没骂错。
怎么说呢,全都有理有据无一胡编乱造,就是偶尔会误伤无辜之人。
北海官署不只有国相大人提拔上来的轻佻不安分只会拖后腿的官吏,还有少部分勤勤恳恳干活的倒霉蛋。
要是官署全是清谈不干活的名士,这北海国哪儿撑得到现在?
所以外头的黄巾这次又骂了什么?
说什么黄巾贼都是泥腿子亡命之徒,外面围城的这些是哪儿来的,看他们骂人的文辞不像没念过书啊。
听说隔壁平原国有个性情刚傲蔑视权贵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假借“狂病”骂天骂地,难不成那人被黄巾贼抓走迁怒到他们国相大人身上了?
簇拥着前来“送信”的小吏们没有等到答案,只等到了孔北海传召亲信的命令。
他们不是亲信,他们得撤。
唉,官署没有他们干活早就散了,让他们多听两句能咋?
曹掾小吏们低眉顺眼的出去,很快,孔国相提拔上来的名士才俊鱼贯而入。
可能是房间的隔音不太好,也可能是孔国相气狠了没注意收声,回到处理公务之处的曹掾小吏们惊喜的发现他们离那么远竟然还能听到国相大人的怒骂。
可惜骂来骂去只有那么几句,甚至不如黄巾贼骂的有意思。
等孔北海把黄巾贼从里到外骂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骂累了,曹掾小吏们能听到的动静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估计他们国相大人是去喝水润嗓子了。
“对了,之前国相大人举朱虚县名士邴原为有道,今天朱虚县那边传来消息,邴名士为了避开黄巾贼已经远去辽东郡,你们谁去和国相大人说?”
虽然外面有黄巾围城,但是北海国其他城池的政务依旧能用各种法子送到城里,也不知道那群黄巾贼到底围的什么。
说他们凶残吧,他们没有进城烧杀抢掠,甚至随便什么人都能混进城。
说他们不凶残吧,他们把国相大人骂的浑身上下没一处好。
怎么看怎么像私仇。
嘶,这话可不敢说,他们相国大人是天下皆知的名士,怎么可能和人有私仇?
几个人小声嘟囔,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再去触霉头,于是决定把消息写到竹简上和每日公文放到一起让他们国相大人自己看。
国相大人已经好些天没看过公文了?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送上去了。
书房之中,孔融一口气连喝三碗凉水,喝完之后火气半点儿没压住,价值千金的碗就这么落到地上成为一文不值的碎片。
半年前才被提拔上来的计吏彭璆和旁边几人对视一眼,这种场面最近太常见,刚开始他们还苦口婆心的劝,现在已经学聪明知道等国相大人骂痛快了再说话。
“黄巾贼已无可救药,如今不过是小人得志,国相已经派人去别处求援,等援军一到,城外那些贼寇便会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四散而逃,和他们置气只会气坏自己。”
“先前无暇支援是他们自顾不暇,如今周围已经安定下来,最多三日援军肯定能到。”
“贼寇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还请国相放宽心,北海百姓还都指着您来活命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把怒发冲冠的孔融劝的通体舒泰,被怒气冲昏的头脑也渐渐恢复清明,“尔等说的对,援军马上就到,区区黄巾不足为虑。”
……
城外,黄巾大营。
和其他面黄肌瘦的黄巾贼不同,这支黄巾多是身强体壮孔武有力的壮年,且附近没有家眷跟随。
与其说是黄巾贼,不如说是正规军。
营帐之中,身穿盔甲的贼首管亥面沉如水,“仙长,此法当真能让孔融恼羞成怒?”
“或许能,或许不能。”盲了一目又跛了一足的道人回的似是而非,“若孔北海恼羞成怒,将军当真会率军入城?”
管亥磨了磨牙,什么都没说。
他感觉这道士就是因为不会说话才先被人弄瞎眼再打断腿。
他让人骂孔融没什么目的,单纯就是给那老小子找不痛快,反正以都昌城的兵力孔融也没胆子出城和他对骂。
是这道士忽然出现在大营之中,先是用些神神叨叨的变化之术让营中部众都觉得他是真神仙,然后又说什么他隔三差五骂人的举动可能会让孔融做出不智之举。
他还以为孔融能真的不要命的跑出来和他对骂,到时他肯定不会让那老小子活着回去,甚至连射多少箭都计划好了。
现在和他说可能出来也可能不出来,耍着他玩呢?
杀孔融和攻城是两回事,不需要他再强调第一百八十遍了吧?
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的道人安详闭目,好像已经进入玄而又玄的状态。
管亥要被他气笑了,要不是这老道真的有几分神通,他现在就把人剁了扔出去喂野狗。
他是黄巾贼,不是没沾过血的毛头小子。
管大帅骂骂咧咧离开营帐,他要去外面冷静冷静,免得忍不住真的给那老道一刀。
“渠帅渠帅,有一伙全副武装的人正朝我们这边冲。”斥候飞奔而来,“看上去有三百多人,像是谁家部曲。”
管亥冷笑一声,“杀不了孔融还杀不了主动撞上来的找死的?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走!”
区区三百人,他倒想看看这三百人能闯出什么大动静。
三百打他们三万,可把那些家伙能耐死了。
……
泰山郡离北海国不算远,骑兵速度快,三百多里路再怎么拖延两天也够了。
这年头大部分支援别处都得自备粮草,轻装上阵没法带太多干粮,比起路上拖延让孔融着急,荀晔更乐意迅速解决事情然后带伯父一同进京。
离都昌城还有十多里时,太史慈便加快速度先一步进城和孔融汇报消息,然而人刚走没一会儿就又匆匆忙忙回来找大部队,“将军,前面正在激战,不知挨打的是谁,但是黄巾贼那边是贼首管亥。”
荀晔眼睛一眯,当即点出两百个士兵随他去看看情况。
之前的情报都是管亥只围城没杀人,那现在被围追堵截的是谁?城里大户试图逃跑被发现了?
如果是带着全副家当的大户人家,那他能理解管亥为何亲自出马。
没有人会和小钱钱过不去。
习惯什么时候都冲在最前面的荀小将军一眨眼便消失在眼前,荀愔皱了皱眉,“他一直都这么身先士卒?”
“当然!”留下的亲兵回的掷地有声,“我们将军智勇双全,先生您听说过温侯吕奉先吗?将军如今可以和温侯互有胜负,天底下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荀愔:……
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是他还是想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事事都冲在前面不安全。
仲豫怎么教的?难道不能教教孩子三思而后行?
荀小将军三思之后觉得很行,踏雪乌骓飞驰向前,很快跟着太史慈来到交战的地方。
嘶,打的可真凶。
“将军,可要加入?”太史慈的手已经摸到随身携带的弓箭上。
对面的黄巾贼比他们多,但是以荀将军和麾下精兵的战斗力,就算对面再多一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来都来了,当然要加入。”荀晔环顾四周,挥挥手让士兵们散成简易的半包围,然后对准正在酣战的贼首弯弓搭箭。
他没见过管亥,但是在场那么多黄巾贼,管大帅鹤立鸡群很难找不出来。
太史慈是东莱郡远近闻名的神射手,猿臂善射弦不虚发,看到荀晔拿出那把他一直以为是摆设的重弓眼睛一亮,二话不说也跟着对准管亥。
管亥正杀的尽兴,猛不丁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觉得有危险靠近。
两支利箭一前一后破空而来,仿佛一瞬间就到了跟前。
管亥瞳孔一缩闪身要避,奈何两支利箭都异常刁钻,就算他身形灵活,仓促间也无法全部避开,只能主动接用手臂挡住一支来避开另一支。
皮甲在战场上没什么大用,遇到锋利的武器该破的不会比布甲少多少。
羽箭落地,荀晔煞有其事的摇头,“躲的还挺快。”
“管亥是青州有名的贼首,能伤他一臂已是不易。”太史慈摩挲着手指,看已经打草惊蛇于是跟着冲上战场。
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大概知道挨打的是谁了。
管亥咬牙斩断胳膊上的羽箭,看到对方的装备后脸色一变立刻厉声喝道,“回防!撤!”
黄巾众人也算训练有素,听到首领的命令后立刻散开包围圈往大营的方向退。
原本被包围的大户部曲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被吓傻了,明明生路已经送到跟前,他们却还是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甚至有一部分还追着黄巾贼跑。
荀晔啧了一声,夹紧马腹直接冲到最前面挡住往贼窝冲的二愣子们,“止步!”
闷头往前跑的部曲听到迎头棒喝都打了个哆嗦,本来以为今天已经必死无疑,发现黄巾贼已经跑的远远的都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便腿软的跌倒在地上。
被太史慈扶着站起来的年轻人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眼睛在看到援军的装备后骤然放光,“绛袍银甲,莫不是颍川苑陵侯?”
太史慈从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给他包扎,同时介绍道,“的确是苑陵侯。苑陵侯此番带了三千精锐,我等身后还有七千步卒随后就到,定能解北海之围。”
这边说完,又继续给荀晔介绍,“将军,这位是北海郑益,乃大儒郑玄郑康成之子。”
“竟是郑公之子!”这下眼睛骤然发光的变成了荀晔。
荀小将军立刻翻身下马,“快,后面有疾医和伤药,夏日炎热,快让军中疾医看看,免得伤口溃脓……”
郑玄之子,天呐,赚大了赚大了。
“多谢将军。”郑益很清楚他父亲的名气有多大,可惜他的本事配不上他父亲的名气,每次出门都不想说他姓甚名谁。
这次是意外,他带着家中部曲前来都昌县解孔北海之难,遇到的又是同来解围的苑陵侯,遮遮掩掩实在不像话。
将军已经下马,没派上用场的士兵们也纷纷下来帮着挪动伤员。
世家部曲应该都训练有素才对,怎么这郑家的兵瞧着跟没打过仗似的?不应该啊。
青州那么乱,还能有没打过仗的世家部曲?
“郑公虽是当世大儒,但家中并不富裕,早年客居东莱时甚至一边种田维持生计一边教导学生。”众人的疑惑太明显,太史慈小声解释道,“这些应该是郑兄仓促聚起来的乡民,并非训练有素的部曲。”
郑益叹道,“孔北海对家父尊崇有加,再三邀请家父回乡居住,如今黄巾围城,家父实在不好袖手旁观。”
士兵们挠挠耳朵,感觉这人好像话中有话。
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问题不大。
众人熟练的清理战场,但凡能喘气儿的都抬出来,救不回来的就地挖坑安葬,清理妥当回头一看,抬出来的伤员中有一半都是对面的黄巾贼。
那什么,习惯了。
他们跟着将军打仗,打到最后都是对面投降,投降的青壮年都要交给贾校尉当劳力,救回来不亏。
荀晔把伤员都交给随行疾医,然后让将士们就近找地方安营扎寨。
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不是孔融那等挟恩相报之人,郑兄回头只需要带他回家转一圈就行,只要能把他这个救命恩人引荐到郑公面前就算是报恩。
郑公的大名如雷贯耳,他之前就听家中长辈说过很多次。
这年头名士可能是徒有虚名,但大儒肯定都有真本事。
郑公早年游学关西在大儒马融门下求学,后来因父母年迈回乡侍奉,回到青州的时候便已是百家之学无所不通的大师。
前些年党锢闹的凶,郑公和他爹差不多都正好撞上,后来朝廷解除党锢他们也都不愿再涉足仕途。
阿爹挑了个清静之处带着他隐居,郑公则是一边耕种一边聚徒讲学,经常有人自远方而投至门下,据说同时上课的学生数量常常超过千人。
汝南袁氏几代人才门生故吏遍天下,他们郑老师自己一个人就桃李满天下。
更难能可贵的是,郑公教学不看门第,只要想学不论出身,就算听课的是头牛他都照讲不误。
自带成千上万的庶族学生,还有比这更适合他挖的墙角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快到碗里来!建设大美江山需要你们!
第118章 通体金光:戏法or鬼神
*
荀晔缺人才,尤其缺可以和百姓直接打交道的基层人才,缺天天晚上做梦都“人才,人才,人才从四面八方”。
和全天下世家对着干没那么容易,在知识被上层垄断的年代,一旦世家大族撂担子不干,管理层会瞬间乱套。
不管那些家伙主动撂担子被迫撂担子,结果都有大量空缺需要填补。
但现在没有那么多候选人能往里填,于只能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儿,硬生生凭质量弥补数量的不足。
话出去都会被骂凡尔赛,可现在不缺高端谋士。
每次个问题都羡慕宋朝的繁荣昌盛,人家不光不缺官,“冗兵冗官”,一个官位几十上百个人抢,排队轮的话甚至等几十年都轮不。
咳咳,话不能在赵爹面前,不然容易挨揍。
总言之言总之,发展教育事业迫在眉睫。
年头的世家大族都有文化,可惜文化只在内部流通,连家都不例外。
家叔祖也远近闻名的文化人,爹的学问甚至在叔祖之上,但有学问的长辈只在族学中任教,几乎都没有对外收学生的意思。
不对外招生正常,者不拒才少数。
出身世家却不拘儒者礼节设帐授徒也有,比如郑老师的老师马融,扶风马氏乃关西望族,马老师却不拘小节,门生也常常有千人之多。
马老师比较讲究,虽然门徒众多但只亲自面授少数高材生,其的学生由亲自教授的高材生教,类似大导手底下的小导。
郑公当年去关西求学,三年都没能见大导马老师的面,只能听小导讲课授业。
现在边有学问的人,有能力设帐授徒的也,但所有人都要以政务为重,扒拉扒拉去愣找不出一个可以转职教学的大儒。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阿飘,感谢所有活人,感谢如今不存在的所有TV。
真瞌睡了送枕头,盼着。
荀牛牛老天最爱的崽!没有之一!
荀小将军试图朝着泰山崩于前色不变努力,奈何次的收获实在让惊喜,没见着郑老师本人也压不住雀跃的心情。
北海国郑公的家乡,孔融在里对郑公示好有先天优势,但颍川也不差,颍川文风昌盛,郑老师提要求都能满足。
引进人才需要先付出再求回报,之前在颍川设招贤馆招揽人才成效好,但远远不够,有足够的人才储备得有完备的培养体系。
遗憾,现在没有。
——郑老师郑老师,我需要您,颍川需要您,全天下都需要您。
荀愔看看被带去治伤的伤员,再看看原地打转傻乐的侄儿,略一思索便明白兴奋成样的原因。
盯上了郑玄。
太史慈简单和郑益解释儿的情况,然后继续最初的任务进城汇报。
管亥被所伤,此刻城外应该没那么多贼寇把守,兴许进城比先前出城要轻松。
荀晔目送太史慈策马离开,站在原地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问道,“伯父,您觉得管亥会和我打吗?”
出的仓促没带谋士,好在身边有现成的伯父可以问问题。
聪明爹和聪明叔的兄长,靠谱程度肯定和聪明爹聪明叔不相上下,问完事儿了。
荀愔没那么多,顺着问话回道,“连孔融都不打,更不可能和交战。”
孔融看似声名远扬,但官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青州各郡国的官员愿不愿意被踩着扬名可不好。
两年被孔北海登门拜访的贤才义士不只太史慈一个,青州地界儿哪儿有故事哪儿会迎孔北海的造访。
呢,感觉孔融对北海国相个职位不太满意,那家伙真正当的可能青州刺史或者青州牧。
同样得罪董卓,同样被打发去地方为官,连焦和那等好立虚誉毫无本事的人都能当一州刺史,孔文举却只当个国相,合适吗?
董卓的现在没人知道,反正焦和死后孔融将整个青州都视若囊中之物。
“东莱太守管统个耿直之辈,统兵御敌颇有能耐,些年青州境内贼患最少的便东莱郡。”荀愔早先在山里消息不灵通,几天出门在外能打听出的消息都了如指掌,打听不出的也猜的差不多了,“手下那位叫张饶的黄巾首领应该,管亥青州境内最能打的一支黄巾,将士身边没有家眷拖累,为?”
“因为有人在帮照顾将士家眷,也有人为提供粮草支援。”荀晔最喜欢种问答模式,抛砖引玉,着着能从不值钱的砖头变成价值连城的美玉,“管亥管亥,名字一听假的。”
亥,地支的第十二位,“亥猪”的那个亥。
按照个取名的法子,行走江湖时也能叫荀丑。
属牛,小名又叫阿牞,看都和“丑牛”有缘分。
了了,叫牛大力吧,“丑”字留给袁绍麾下大将文丑独享。
话有其人名字里带“丑”的吗?不知道,不知道那当不存在。
荀小将军选择性封建迷信,笃信小孩儿越喊帅长的越帅,反越喊丑长的越丑。
归闹归闹不能拿张俊脸开玩笑,实在没办法的话直接叫小帅也行。
荀小帅甩甩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法甩出去,带上伯父去刚搭好的帐篷里继续分析眼前的局势。
既然都觉得管亥围北海醉翁之意不在酒,按照的一贯作风,接下可以主动出击了。
伯父刚离开山沟沟可能不知道在外头名声,趁现在没行动先多两句让伯伯有点心理准备,免得两天被吓要骂爹教子无方。
看不惯的话可以骂,爹无辜的。
“伯父,在天下人眼中,侄儿我和荀氏长辈平时表现出的温文尔雅八面玲珑不太一样。或者,毫不沾边。”荀晔的直接的不能再直接,“都觉得我个莽撞的愣头青,和温侯差不多的那种。”
经前些日子失败的形象改造,现在只破罐子破摔。
愣头青愣头青吧,愣头青才最适合和文化人打交道的形象。文化人话暧昧不清意味不明,愣头青正好可以装聋作哑理解理解。
只暂时名声不好已,反正年轻,总得给年轻人成长的空间。
要刚出道完美的像个假人,阿飘爹和长辈教多没有成感。
问题不大,能继续潇洒几年。
荀愔迟疑的看着仿佛一只骄傲的小公鸡的侄儿,“在外人眼里和吕布差不多,觉得好事?”
“好事!绝对的好事!”荀小将军不见外的给亲爱的伯伯分享的歪理,“只要外人对我的期待足够低,我能理所当然的不讲理。”
荀愔顿了,神色复杂,“也不不行。”
荀晔竖耳朵等待评价,等着等着只等了一句喃喃,“我当年没么好的主意……”
好吧,早知道伯伯不墨守成规的书呆子,会觉得值得夸奖再正常不。
对外人设沟通完毕,接下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研究主动出击。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从张饶那里问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知道管亥个武艺高强的猛将,那一箭不为杀人只为试探。
如果真的不小心把管亥射杀,那只能命不好。
事实证明,管大帅的确个猛将。
……
管亥营中,疾医从先一步回营的小兵口中得知渠帅受伤的消息早早便聚帐篷里候着,看大帅浑身血但能走都松了口气。
不被抬回的好,么一位主心骨,大帅出事可办?
出发之前不外面只有三四百人吗?何方神圣能伤家大帅?
疾医忧心忡忡的拔掉箭头上药包扎,处理妥当后被打发出去,于又忧心忡忡的拎着药箱回伤兵营。
“渠帅,现在办?”同行的副手干巴巴的问道,“如果没有猜错,射伤您的应该那位苑陵侯。”
原本着推新的援军之首将孔融取代之,如果的援兵地位足够高,直接由青州各郡国的主官共同请命任青州刺史也可以。
那位苑陵侯地位足够高,军功威望也足够,可现在没得及交涉先打了一架,看都不像能继续交涉的样子。
渠帅不吃亏的性子,胳膊上的伤能白受?
“合作吗?现在找谈显得我好没气势。”另一个副手愁眉苦脸,“我宁死不屈,不被一箭吓的站不。”
“见鬼的宁死不屈,我现在黄巾贼。”最开始话的那位屈指节弹去一个脑瓜崩,“我黄巾贼,该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正常,那么正经当黄巾贼?”
“我不正经。”被弹脑瓜崩的副手痛呼一声,“我胆小,不行吗?”
“胆小?”另一位被给笑了,“胆小冲那么猛……”
“都闭嘴。”管亥烦躁的捶了下桌子,“要吵出去吵,别在我儿胡咧咧。”
营帐中瞬间安静。
管大帅深吸一口气冷静下,“去请仙长。”
现在有点拿不准主意,看看那老道有法。
门口的卫兵领命出去,不一会儿便匆忙回,“渠帅,仙长不见了。”
管亥:……
那个骗子吧?
……
离两边大营都不太远的林子里,左慈正坐在草垫上烤鱼。
附近时不时有拾柴火的士兵路,然每一个路的士兵都像都看不一样捡了柴火走,拾柴火的范围甚至不包括左道长周围。
老道士有没的转着树枝,闭着眼睛也不耽误将鱼烤的焦香四溢。
汉室国运衰落气数将尽,天下即将大乱,世道官位越高越难抱拳自身,家产越多越容易死于非命,世间荣华富贵都竹篮打水,不如条烤鱼的有用。
可即便大汉朝廷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危楼,汉室正统依旧天下民心所向,若连危楼也没了,重建新楼的程又会砸进去多少血肉之躯?
大汉浴火重生,新朝与灰烬中扶摇上?
乌角先生不出。
自以为看尽天象,但如今天象实在乱,也可能学艺不精,总之看不明白。
群星璀璨吧?其中一颗特别耀眼。
一家独大吧?最亮的那颗像帝星又不像帝星。
如果帝星,那天命应当落在天子身上,再不济也应该汉室宗亲。
如果不帝星,如今各路诸侯哪一个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天子。
可偏偏那颗最亮的星越看越奇怪,天上会有喜欢串门的星星?底该属于哪儿啊?
如此离奇的事情写在书上都没人敢相信,没准儿会被后人指指点点个老道学的不咋地知道写书误人子弟。
看不明白,实在看不明白。
“呦,城外战事在即,乌角先生倒悠闲。”心血潮出溜达的荀愔看熟悉的老道士啧了一声,“城里的孔北海求贤若渴,乌角先生一个人在林子里岂不孤单?”
左慈闻言只笑笑,随手从旁边的水坑里捞出条去鳞去腮去内脏的大鲤鱼串树枝上,“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荀愔看的眼角直抽,“天外之鱼只能先生等天外之人享用,在下肉体凡胎吃凡间饭食为好。”
都处理好了往水坑里扔,水坑里的水那么浑浊,不怕鱼肉上沾脏东西?
老道士,为了显摆的戏法至于吗?
出溜达溜达,现在看不该看的人也没了溜达的兴致,军中的傻侄儿等着吃晚饭,不在林子里转悠了。
太阳马上要下山,鬼知道林子里会不会忽然冒出虎豹豺狼。
左慈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继续烤的鱼。
一条鱼能吃完,两条鱼也能吃完。
会吃撑。
荀愔习惯老道神神叨叨的模样,正在要不要给添把柴火,年轻黏人的侄儿便找了。
“外面不安全,伯父出了?”荀晔警惕的扫视四周,看不远处的道人和火堆心道真艺高人胆大。
见在路边安营扎寨的,没见特意跑林子深处生火的,阴暗潮湿的深林里能把火升也有本事。
荀愔怕左慈再从那个脏水坑里拿出第三条鱼,连忙挡在侄儿面前给介绍,“位便我之前提的乌角先生。”
言下之意:骗子一个,待会儿看都不要慌。
荀晔听个名字唰的了好奇心,二话不绕家伯父仔细去看,“那位神通广大的乌角先生?”
年头变戏法的不多,现世的阿飘也不多,位身边该不会也有阿飘跟着吧?
荀小将军在知道伯和传中的乌角先生有关系后仔细回忆了乌角先生相关的剧情,正经情节一点没,的全搞笑的内容。
据孙权给曹老板送了四十余担大柑子,恰好左慈刚学了新法术于拿那写大柑子练手,结果导致曹老板那四十多担大柑子全空的没有果肉,一打听才知道左慈在捣鬼。
曹老板生气,于命人把捣乱的臭道士捉,结果左慈亲剖柑子“内皆有肉,其味甚甜”,并“饮酒五斗不醉,肉食全羊不饱”,劝曹操隐退让王位让于刘备。曹操大怒刘备细作下令打,左慈却齁齁熟睡,全无痛楚,后监禁七日,不与饮食也没事。
曹老板那么小心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故意为难向索要龙肝,左道长也不闹着玩儿的,当即了出画龙剖腹得肝。
曹操命许褚引三百铁甲军追,左慈变成羊混入羊群,许褚杀光羊群左慈却又施法复活羊群,曹操又捉了三四百个与左慈一样的人斩首,结果人人颈腔内各一道青气,上天聚成一处,化成一个左慈道:“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
当场狂风大作走石扬沙,所斩之尸皆跳手提其头奔上演武厅打曹操,吓的曹老板满地乱爬、啊不、大惊失色。
有一段左慈掷杯戏曹操,可怜的曹老板,一段里依旧个谐星,给左道长提供了舞台让全城乃至全天下都知道了天底下有么精通变化之术的仙长。
没见真正的变化之术,左道长能让开开眼吗?
荀小将军心里各种小法,跃跃欲试的邀请道,“林中简陋,先生可愿我军中歇息?”
话人戏弄曹老板的时候曹老板魏王,现在出场不有点早?
了,别管好人坏人神人仙人以及出场对不对,先哄回去再。
“将军盛情,却之不恭。”端坐在草垫上闭目烤鱼的乌角先生睁开能看见东西的那只眼睛,下一秒又立刻恢复闭目的姿势。
呀,通体的金光简直要闪瞎仅剩的只眼。
————————
荀愔([愤怒]):干?警惕.jpg
第119章 公孙瓒炸了
*
在找到管亥面谈之前, 双方究竟是敌是友依旧不能确定。
如今两个大营都在都昌城外,黄巾军的兵力是荀晔的十倍以上,就算正经交战时他有把握以少胜多, 也没法保证己方没有一点儿伤亡。
虽然伯伯是个拥有多年“孤身闯荡江湖”经验的成年人,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身为他们这边的武力值洼地, 伯伯出门时还是带几个保镖的好。
荀小将军循着士兵的指引来到林子深处, 看到他们家伯伯对面的道长时就知道伯伯为什么一个人往外跑了。
外面有勾人的老妖精!
如果左慈真的和各种话本子里写的那么玄乎,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他魔抗为零的伯伯本来准备休息, 忽然感到外面的林子里有东西在召唤他, 于是手脚不受控制的稀里糊涂的朝深林中走去。幸好有他这个及时发现异常追出去的万能侄儿当最后一道防火墙, 不然伯父可能就会变成遇到邪恶皇后的白雪公主。
荀晔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闭眼烤鱼的左慈,嗅着传过来的香味,默默咽了咽口水。
仙长有没有话本子里写的那么玄乎暂时没有定论,但是这厨艺确实不错。
荀小将军眼神飘忽, 鱼都烤好了不能浪费,他们可以带着烤鱼一起走。
所以左先生您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站起来?刚才不是说好“却之不恭”了吗?怎么又没动静了?
要不是不确定这位乌角先生到底多大能耐, 荀晔甚至想悄悄问问伯父这人是不是两眼皆盲。
荀愔和左慈吵了好几年, 自认对这老道还算了解,看他睁开眼又闭上眼,于是温声细气的问道,“几日不见,先生莫非在外得罪了人, 仅剩的一条好腿也不好了?”
荀晔:……
他们俩果然是一家人, 一个怀疑仅剩的眼睛一个怀疑仅剩的腿, 左道长再不动弹他们俩估计能一点一点猜到浑身瘫痪上去。
好在乌角先生没有浑身瘫痪,仅剩的那条好腿和好眼也没有因为得罪人坏掉, 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先生说笑,老道向来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人。”
两位先生对着阴阳、额、客气,听的荀小将军心里发毛。
燃起的篝火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风吹灭,让本就昏暗的林子显得更加不适合人类进入。
荀晔挡在俩人中间,招呼路过的兵一起护送先生们回营,顺便带上那两条还没来得及吃的烤鱼,“此处离水源有一段距离,乌角先生要烤鱼怎么不在河边?”
莫非刚才是发动了“隔空取物”之法,身在都昌城外的老林却能随手取出来自吴国的鲈鱼?
不对,这是鲤鱼。
那就是身在都昌城外的老林却能随手取出来自黄河的大鲤鱼。
如果不是提前放好鱼,那这戏法他还真琢磨不出门道。
左慈笑道,“取鱼有何难?有水便有鱼。”
荀晔想想刚才篝火旁边那个小水坑,沉默。
那坑……有鱼大吗?
荀愔瞥了眼笑眯眯的老道士,说道,“如果不在林中,乌角先生该如何显示他的神通广大?”
乌角先生不说话,只是慢悠悠的往前走。
虽然他跛了一只脚还盲了一只眼,走路时也慢吞吞,但是速度却不慢。
荀晔故意走的快了点儿,然而一直到回到大营左慈都那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甚至连距离都没怎么变。
嘶,这位可能真的有点玄乎。
伯,您和左道长相识多年,至今依旧坚信他在坑蒙拐骗也不容易。
红旗下长大的他封建迷信,封建社会长大的伯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他们家可真奇怪。
可惜阿飘爹不在,不然还能试探一下左道长能不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众人回到大营,荀小将军很有礼貌的请客人共用晚餐,吃过饭后什么都没有问,仿佛请伯父的朋友吃顿饭。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营中忽然来了个来历不明的老道肯定不只是为了吃饭,营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丁们各司其职,全都觉得他们家将军带回来个道士肯定有用。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他们将军不养闲人。
就算带回来的是一群皮包骨头的难民,养两天也能送贾校尉手底下分配活儿。
道士、会呼风唤雨的道士?
总不能是会撺掇他们将军造反的道士吧?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
“鹑之贲贲,天策焞焞。火中成军,虢公其奔。”【1】
简陋的营帐之中,乌角先生摇头晃脑感慨不已。
荀愔往天上一看,月明星稀,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他是读书人,知道左慈刚才念叨那几句是什么意思。
该句出自《左传》,是晋国灭虢时传出来的童谣。鹑火星光芒闪烁,天策星暗淡无光,军队在火光中集结,虢公仓皇奔逃。
晋献公利用童谣和占卜鼓舞士气,假道于虞以伐虢,先后灭了虢、虞两国。
对晋国来说是大好事,对虢国而言,虢公都仓皇奔逃了又能体面到哪儿去?
老道士的意思是他们汉家皇帝也即将迎来“火中成军,天子其奔”?京城已经乱到那种地步了吗?
“先生乃方外之人,怎的开始忧国忧民?”
左慈叹道,“夜观星象,偶有所感。”
天边星河暗淡,代表帝王的紫微星已经许久没有亮堂过。
荀愔在旁边坐下,一边倒水一边问,“星象告诉了先生什么?”
左慈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傅说星光明,王命兴。”
荀愔:……
傅说,商朝武丁时贤臣,相传曾为刑徒服劳役于傅岩,武丁即位后欲兴商朝遍寻贤臣辅佐,然而三年过去了也没找到。后来托言夜梦圣人名说,使群臣于百工中寻找,得之于傅岩中,遂以傅为姓,举以为相。
傅说是不世出的贤臣明相,死后化身天策星。
傅说星、天策星,虽然名字不一样,但是说的都是一颗星星。
说天策星暗淡无光的是他,说天策星光明的也是他,天上到底几颗天策星啊?
乌角先生自觉的将水杯放到自己面前,“傅说星光明,王命兴,辅佐出。若天子身边有能力挽狂澜匡扶社稷的贤臣明相,紫薇星和天策星都应闪耀,可如今的京城……不说也罢。”
荀愔收起笑容,“先生什么意思?”
“紫微星和天策星本应相辅相成。”左慈抿了口水,睁开那只完好的眼睛,“然如今天象有异,紫微星依旧暗沉,天策星却白日可见。”
“先生看错了。”荀愔面色如常,话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日光耀眼,天策并非长庚启明,白日里看不见。”
左慈笑笑,“许是真的看错了。”
——天策星亮,王命兴,辅佐出。
谶语本该如此,然天象不与谶语同,天下大势究竟如何变化谁也说不准,所以他刚开始就把后面那句“辅佐出”咽了回去。
何况星图并非一成不变,万一紫微星和天策星关系好到能互相串门呢?
他只是个游走世间的方士,哪里懂得那么多。
……
太史慈安顿好旧友,快马加鞭朝都昌城而去。
然而还没到城门,便在官道旁被等候已久的生面孔拦下。
“太史义士留步。”守在官道旁的中年男子朗声喊道,等马儿在跟前停下才抱拳自报家门,“太史义士,我乃东莱管府君家中门客,管府君听闻义士自辽东归来,特命在下于此等候。”
门客递上信物证明身份,然后笑道,“几年未见,义士风采依旧。”
太史慈翻身下马,“先生认得我?几年未见,管府君可好?”
“早两年在管府君府中见过义士一面,不过是在下见过义士,义士不曾留意在下。”门客寒暄几句,没有过多耽误时间,拿出一个封好的竹筒双手递过去,“这是管府君的信,请义士到无人之处再拆。”
太史慈正色收下,“请先生转告府君,若府君有令,太史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北海只是去他家中慰问,管府君才是一直照顾他一家老小的恩人。
虽然事情本就因管府君而起,但是他既然接下任务就已经做好得罪人的准备,还是要感谢管府君对他家的关照。
两人简单说完便分道扬镳,太史慈抵达城下时天色已晚,因为附近有黄巾贼,官道上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于是路上便顺手把竹筒拆了。
然后就变成了到路边就地升火烧竹简毁尸灭迹。
他是个正常人,没办法生吞竹简。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离开青州也没几年,这就连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官场真复杂,他果然还是太嫩了。
太史慈长叹一声,看了眼关的严严实实的城门,先把马儿藏好,然后找到上次进城的地方飞檐走壁翻入城中。
管府君的信上写的明明白白,他和青州其他几位主官都觉得孔融只会空谈不懂理政,不愿意让孔融继续在青州作威作福。
虽然竹简只有几片,但是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
孔北海不满足于在北海做国相,满脑子都是以青州为根基和各路诸侯争雄。
如果他真有和群雄争锋的本事也就罢了,偏偏他只在嘴上说的好,任用官员也是谁说话好听就用谁,根本不管那人有没有保境安民的本事。遇到君子名士以礼相待,但是将人迎至治下又不愿让人参与政事,只把人放在驿馆当摆设。
得亏他只是北海的国相,没法扰乱整个青州的官署,不然青州其他郡国也得跟北海一样乱成一团糟。
虽然现在也没好哪儿去,但是想想北海国那些因为租赋上交稍迟就被斩杀的官吏,他们又觉得他们治下也还行。
太史义士也别觉得他在夸张,真正到北海就知道孔融非但名不副实,甚至比可能比他说的还要不堪。
北海国境内的黄巾军和他关系匪浅,此次围城之前他们已经多次进犯北海。
开始的时候孔融还像模像样的先出城降低黄巾军的警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然而正经的退敌只有那么一次,第二次他孔文举就飘了。
武将上阵杀敌之前满饮热酒是为了壮胆,他出城退敌之前喝的烂醉算怎么回事?觉得自己酩酊大醉之下凭三寸不烂之舌劝退贼兵更容易扬名?
国相战前喝的烂醉,结果可想而知,北海国治所剧县被攻破,孔北海只能率领残兵转移至都昌县。
当然,北海国其他城池并没有被黄巾烧杀抢掠,这支军队的首领是他管氏族人,麾下将士训练有素,和乡野间的贼寇不一样。
孔融的表现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北海国的官吏也不都是傻子,如今已有很多人弃北海而去,剩下没有走的也多是另有牵挂,不是为了他孔北海的虚名而留。
太史义士久居辽东不知青州现状,他不是说非要义士如何,只是希望义士做事之前多想想,想想投效之人到底值不值得他出生入死再行动。
太史慈:……
管府君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再跟之前一样傻不愣登也说不过去。
他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也不会因为某一方的话就憎恶另一方,谁对谁错他有自己的判断。
但是三人成虎,荀先生说孔北海徒有虚名,管府君对孔北海的评价更不客气,他实在没法和刚回来时那样觉得孔北海多好多好。
前两天母亲让他来都昌城也只说是报恩,没有和孔北海的拥趸那样拉住个人就喋喋不休,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唉,不管了,他解完北海之围就算还了孔北海上门慰问的恩情,之后再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太史慈利索的翻进城,进城之后不用躲躲闪闪,分辨了方向便直奔官署而去。
官署门口值守的卫兵刚刚换班,还没到昏昏欲睡的时候,看到太史慈回来目光炯炯,“太史义士回来了!快里面请!”
干等等不着援军,上门请再请不来那他们国相大人非得气死不可。
官署之中,孔融听到太史慈归来也欣喜非常,然而听到他请来的援兵是谁后就没那么高兴了,“颍川荀明光?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能有多大本事?”
太史慈顿了一下,沉声道,“苑陵侯亲率三千精兵赶来都昌城,还有七千步卒随时接应,黄巾贼欺软怕硬,不敢和苑陵侯正面对上。”
孔北海最近被骂的草木皆兵,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援兵多可靠多厉害,而是尖锐的反驳道,“你的意思是我孔文举是黄巾贼都敢随意欺辱的弱者?还不如那毛头小子?”
太史慈:……
他承认孔北海说的是实话,但是这大实话他还真没法接。
旁边的计吏彭璆看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黄巾贼近在咫尺,都昌城危在旦夕,国相大人为此昼夜担忧难免失言。义士为北海百姓寻求援军辛苦,来人,快带太史义士去休息。”
太史慈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他是来帮忙的,孔融对他颐指气使算什么,“休息就不必了,城外还有伙伴在等候,在下告辞。”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离开。
“义士,义士留步。”彭璆看孔融没反应连忙追上去,“太史义士,近来城中人心涣散,国相大人也是在气头上才会迁怒,不是真心对义士不满。”
太史慈扯扯嘴角,“先生不必多说,城外的确有伙伴在等候,就算国相大人不迁怒在下也得离开。”
这是假话。
他本来想着在城里住一晚,顺便找机会打探一下城里百姓对孔北海的看法,反正外面的黄巾不会打进来,城里其实没多大危险。
但是现在,他觉得可以不用打探了。
彭璆叹气,“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多留了,义士路上小心。”
“先生留步。”
太史慈走的毫不留情,看的彭璆忍不住开始牙疼。
然而现在不是感春伤秋的时候,屋里还有个气头上的上司等他去劝,“大人,太史义士是难得的猛将,您何必和他置气。”
“穷山恶水出刁民。”孔融冷笑一声,没有注意旁边的人脸色都变得微妙,包括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彭璆。
孔国相出身高贵,他们这些官吏却都是青州本地人。
可惜孔国相现在心里在想别的,无暇关注身边人都是什么表情。
他本欲在北海国施行教化,随后想法子让朝廷任命他为青州刺史,怎料这北海的官员实在不堪,太平之时不堪大用,黄巾贼打过来后更是胆小如鼠躲的躲散的散。
既然北海不是好地方,那他也没必要在这里死磕。
他和徐州牧陶谦关系颇好,先前已经送信去徐州,这两日收到回信,陶恭祖处随时欢迎他过去。
只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他得等围城的黄巾贼撤去再走。
现在走是落荒而逃,黄巾贼撤去之后再走则是北海国留不住他,两者区别大了。
……
夜色渐浓,万籁俱静。
太史慈找到藏在城外的马儿,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一路飞奔回军营也没能让他心情变好。
他大老远从辽东赶回来就是让人这么使唤的?管府君平时给属下安排事情都温声细气,怎么同是郡国主官他孔文举这么大的架子?
难怪北海国人心涣散,有这么个主官人心想不涣散都难。
大营里只留下了站岗值守的兵,其他士兵都已入睡,他们是要打仗的人,必须时刻保持状态,该休息的时候睡的一个比一个快。
不过早睡的不包括主将,主将要管的事情多,睡眠时间比寻常士兵少的多。
荀晔对睡眠时间要求不高,他天生、或者说、前十几年睡多了、清醒之后精力十足,睡三个时辰就能精神满满一整天。
这会儿已经是子时,就算对他而言也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不过今天比较特殊,大晚上的军营还能迎来客人。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傍晚守在官道上给太史慈送信的管统门客。
荀小将军原本想着明天直接去对面大营挑衅,管亥伤到胳膊没有伤到嘴,受伤不耽误他安排战事。
这支黄巾军的来历比较特殊,他和管亥都不希望有伤亡,那就用传统的打法,士兵留在原地呐喊助威,两边分别派出代表到阵前对打。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只分胜负,不削脑袋。
管亥能以黄巾贼的身份在青州活动那么多年应该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提前打招呼也能猜出他是什么意思。
当然,如果因为昨天那两箭结了仇那另说,硬碰硬的话他们骑兵打步卒也完全不带怕的。
再降低点难度,万一管亥直接主动找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呢?
荀晔本来只是异想天开,今天遇到左慈已经很神奇,精神太好的后果就是控制不住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万万没想到管亥的人没来,来的是东莱郡太守管统的人。
这已经不是降低点难度,这是直接把难度拉到了最低。
对面军队的幕后指挥都出来了,管亥有意见也得忍着,何况他还不一定有意见。
对此,荀小将军表示,他感觉他像特意过来捡漏的大幸运儿。
看看他离开颍川后都收获了什么:半路截获的诸葛一家,总数多达四十万的黄巾众,多年未见的伯伯,主动跳到碗里来的太史慈,还有立场不明暂时只能算一半的乌角先生。
别处都在打仗,他这里硬是完成了集卡游戏。
有上帝视角就是好,青史留名的人才只听名字就能挖,名气不大的人才也不耽误他先挖再考验。
营帐中灯火通明,双方都觉得对面善解人意,简单会晤之后便满意的达成共识。
——赶走孔融,还北海一个朗朗乾坤。
也就是亲身经历,不然谁能想到课本中让梨的孔融能混成这么猫嫌狗憎的地步。
太史慈回来的时候,亲兵正准备带那门客去休息。
门客看着面带怒色的太史慈挑了挑眉,“太史义士竟回来的如此之快。”
太史慈努力平复心情,简单将进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旁边的亲兵听的啧啧称奇,“这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这么说的话我也礼贤下士平易近人。”
他虽然长的凶爱骂人,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骂人,比城里那位孔北海平易近人多了。
门客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倒霉蛋的肩膀,“义士困否?若还有精神,可愿到帐中聊一聊?”
送信的时候没空说太多,现在他们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聊,要说的是孔北海那他可就不困了。
太史慈拱手道,“先生先走一步,我先去拜见苑陵侯,然后再至帐中寻先生。”
他在北海躲了好几年,对青州的情况不太熟悉,正好趁此机会听听离开之后青州到底出了多少烂事儿。
……
在黄巾贼首领的配合之下,北海之围解的声势浩大。
每天早中晚三场友谊赛,刺激的城里守军只想让城外的人给他们个痛快的死法。
然而“苑陵侯为救北海大战贼首”的故事并没有冲上头条成为天下人的最新谈资,因为袁绍和公孙瓒那儿出了大事。
袁绍被打的狼狈,可他实在不甘心沦落至此,于是写信给刘虞让他请避难幽州上谷郡的卢植卢尚书为军师。
卢尚书曾是公孙伯圭的老师,有老爷子坐镇邺城不信他公孙伯圭还这么咄咄逼人。
卢植当初因为反对董卓废天子险些被害,辞官归隐便是不愿意再管外面的是是非非,多次以年老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奈何袁绍和刘虞都苦苦相求,无奈只能再度出山。
可老人家这个年纪实在经不起折腾,也不知道是心情郁郁还是怎么,刚出门没几天便药石无医病逝在邺城。
公孙瓒炸了。
全天下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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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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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左传·僖公五年》:鹑之贲贲,天策焞焞。火中成军,虢公其奔。
第120章 本初凉凉:三英战袁绍
*
卢植卢尚书,文武双全亲征张角功名盖世的卢尚书,不畏强权硬刚董卓愤归隐的卢尚书,有“海内大儒,天下之望”之誉的卢尚书,在被袁绍强征至邺城为军师后短短不半月便身亡命殒,时候谁站出事情和袁绍没关系能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袁绍不顾卢尚书反对非要将人请出山,现在人没了又置身事外,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做事要考虑后果,更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如果敢做却不敢当,那么离众叛亲离也不远了。
只敢背后搞小动作遇事情变成缩头乌龟的主公成不了大事,没有人希望追随的主公个没有担当的人。
邺城本已孤城,要个时候袁绍再逃避责任,可知会有多少人要弃去。
袁本初也没事情会变成个样子,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只能赶紧办法找补,得拉几个垫背的一挨骂。
的错认,但不能全的错,刘虞和公孙瓒也别置身事外。
人和刘虞一出面请的,刘虞肯定要负一部分责任。
如果不公孙瓒欺人太甚,也不会去请卢尚书出山,所以公孙瓒同样有责任。
袁绍知道强词夺理,但必须先发制人把公孙瓒也一骂上,不然公孙瓒以为卢尚书报仇为由大举进攻连最后的邺城都保不住。
虽然把公孙瓒也牵扯进也挡不住那家伙以为卢尚书报仇为由大举进攻,但世上那么多一带跑偏的蠢货,能带偏一个一个。
只要有一部分人觉得卢植之死并非一人之,等将翻身能春秋笔法改写此事。
“主公,有幽州的急信。”郭图快步进屋呈上装信的木盒,“那信使特意叮嘱要主公尽快拿主意。”
虽然不知道信上写的,但能催促家主公尽快拿主意做决定的肯定不好事。
好事轮不大老远送信让家主公做决定,只有得罪人或者有损名声才会急着往外甩。
屋漏偏逢连夜雨,底能不能好了?
袁绍定定的看着木盒,看了好一会儿才取出里面的信件。
如郭图所料,家主公看完信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果然不好事儿。
“无知小儿,知道添乱。”袁绍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摆摆手让郭图退下,要好好底应对。
卢植死在邺城,身为冀州牧以及罪魁祸首必须得主持厚葬,否则会被天下人指着鼻子骂丧良心。
叶落归根,卢尚书幽州涿郡人,遗体自然要送回故乡安葬。
本风风光光的将人送回幽州,之后如何厚葬便刘虞的事情。冀州牧,连冀州都管不更别管幽州了。
但信上卢植临终前给家里传了话,安排幼子将其俭葬于土穴,不用棺椁,附体单衣即可。
卢尚书有四子,但早年幽州动乱不堪,三个儿子都亡于战乱,如今只剩下一个不十岁的幼子卢毓。
小孩子不懂事,肯定父亲生前。
让小孩子幼年丧父,若连后事都要对着干,葬礼上必定会闹的极其难堪。
卢尚书名著海内,年少时拜于大儒马融门下,曾引荐郑玄入门,学成归乡后没有接受州郡的任命,在涿郡收徒教学,师友门徒遍布天下。
人活着的时候或许没有多少联系,如今卢家只剩下一个不足十岁的黄口小儿,卢尚书多年经营下的人脉也不都摆设。
可若真的像卢尚书留给幼子的遗言中的那样俭葬于土穴不用棺椁,和刘虞将彻底躲不开滔天的骂名。
依照遗言不行,不依照遗言也不行,做都里外不人。
……
冀州境内兵戈扰攘,即便有刘虞的帮助袁绍也依旧节节败退。
公孙瓒气势如虹,从渤海出发一路向西攻城略地,如今更在巨鹿郡屯兵三万准备一鼓作气干掉袁绍。
实打实的三万精锐,和那些号称几十万实际上得少个零的大军完全不一样。
大军屯兵之处离邺城不足百里,以白马义从的速度睡太阳晒屁股出发去邺城叫骂,骂上一个时辰都不耽误再回大营吃晚饭。
若非如此,袁绍也不会着急请卢植出山。
万万没卢植死了,“置之死地后生”只出现了前半截,原本没有胜的局面直接变成了九死一生。
然公孙瓒并不高兴。
本可以风风光光的干掉袁绍拿冀州,现在依旧可以风风光光的干掉袁绍拿冀州,但中间却多搭进去一条性命。
意思?袁本初意思?
战场上打不玩阴谋诡计吧?种丧天良的计谋亏的出。
呵,不愧害死全族都能轻描淡写略的狠人,狼心狗肺人面兽心刻薄寡恩残虐不仁,董卓当初没连一砍了?
公孙瓒气的要命,恨不得跑去邺城把袁绍大卸十八块。
“行了行了,都骂了一天了该歇歇了。”张燕叹了口气,难得贴心的给递了杯水,“事已至此骂也没用,不如为卢公报仇。”
老友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却非常重感情,话出去估计都没人信,公孙伯圭战场杀人无数,私下里却个连处得的顶头上司被治罪都伤心的吃不好睡不着偷偷抹眼泪的二傻子。
公孙氏在辽东大族,奈何家伙生母出身低微没法靠家族谋前程,当官只能靠。
好在长的好人也聪明,年纪轻轻得贵人的看重。看重地步呢?把女儿嫁给了。
自家靠不住靠岳家,反正总得有一个能靠得住的。
当年卢公自关西大儒马融处学成归乡,正有岳父的帮助才让没有后顾之忧的拜师学习。
虽然卢公教导学生严格,但听家伙偶尔提当年求学的场景,那群学生对卢公言跟儿子也没区别。
师生如父子,公孙伯圭不只一个老师,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师在心里总归不一样。
家伙连顶头上司被贬都伤心的如丧考妣,如今恩师卢公因亡,没直接杀去邺城砍死袁绍纯靠力气大给拽住了。
天知道一个以敏捷轻巧著称的“飞燕”把家伙拽住的,蛮牛似的差点干废两条胳膊。
“袁本初和刘伯安走了步烂棋,现在出兵围攻邺城天底下绝对没人敢不。”张燕劝道,“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打,我的兵三天两头围冀州的城池索要粮草,围城我在行。”
“不用,我已有人选。”公孙瓒恨恨咬牙,“人,去请刘司马。”
“麾下那个别部司马刘备?”张燕挑了挑眉,“那个曾经和一在卢公门下求学的大耳朵?”
“我没么喊。”公孙瓒瞥了一眼,继续正事儿,“玄德那两位义弟都非常人,袁本初次搬石头砸的脚,那让石头砸的更狠一点儿。”
和刘备同在卢公门下求学,都能在道义上立得住脚。
邺城已孤木难支,用不亲自出马,要收拾收拾回幽州把只知道拖后腿的刘虞弄死,然后再好好考虑考虑以后的路。
和刘虞处不,再一万次也处不。
和胡人干仗的时候那家伙要怀柔,和袁绍干仗的时候那家伙又跟袁绍一打,见吃里扒外的没见么吃里扒外的,袁绍爹啊么上赶着?
俩关系不好理念不合胳膊肘往外拐也了,袁绍之前甚至大张旗鼓的推称帝,当时杀信使杀的利索,转眼又和袁本初混了一,合适吗?
死吧?不活吧?
行,成全。
“百足之虫断不蹶,袁绍毕竟那么大的家业,现在走不有点早?”张燕皱眉头,“现在的冀州可不只咱的兵,离开简单再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刘虞忽然跟失了智似的帮着袁绍一打,边自然也找了别的帮手。
虽然觉得并州的兵邪乎,但周围最合适的帮手并州,邪乎也只能忍着。
邺城所在的魏郡在冀州最南边,渤海郡在冀州的最东边,从太行山中出,取道赵国西行。
袁本初在冀州无甚根基,公孙伯圭在北方的威望足以让冀州郡县望风降,一路打的非常顺利。
渤海郡、安平国、清河国、巨鹿郡、赵国,目前为止五个郡国都在的控制之下,但更北边和幽州接壤的常山国、中山国和河间国却交给了并州的帮手。
边地的兵打胡人那从小练的本事,刘虞手底下那些羌胡又不真心为卖命,并州那边只派了个二十岁的年轻小将把打的嗷嗷跑。
并州的兵往那儿一站,那些羌胡兵南下只能插上翅膀。
仗打的,感觉地盘跟天上掉下一样。身为常山人打常山都没打那么容易的仗,好日子全让并州人赶上了?
张燕吞了九成兵马的并州生气,在山里待的好好的相安无事不行吗?结果可好,给留下的连个零头都没有。
经常抱怨养不活那么多人,但也不能只给留么点儿啊!
黑山军当年号称聚众百万,往哪儿打哪儿关门闭户上供奉求饶,连朝廷都不敢对硬,现在剩不一万的兵够干?
分!
不好,越越气。
公孙瓒捶捶脑袋,脑子里自动冒出“并州有好的”“荀氏欺人太甚”“有本事都去种地”“老子管去死”之类的狠话。
没办法,家飞燕兄弟隔三差五要骂一次,记不住都难。
换个角度,弟兄要跟着能吃饱穿暖不不会跑了?
遇事情别老骂骂咧咧,多从身上找找问题。
实话,山里的条件确实比不外面,人家并州有能理政的能臣有能干仗的猛将,种地能种地打仗能打仗,听识字的话能混个小吏当当,在山里的话也选外面。
在山里吃不饱嘛,人肯定往能吃饱肚子的地方跑嘛,不也为了那点儿粮草在刘虞手底下忍辱负重嘛。
该死的刘虞!休再拿粮草拿捏!
再一再二不再三,受够了被拖后腿的日子,惹急了别怪直接找朝廷表荀氏那个小的为幽州牧。
虽然觉得当州牧也行,但当州牧难度太高,又不袁绍袁术那种只管好不管百姓死活的无良世家子,得顾忌着点儿百姓。
之前看并州种地种的如火如荼,以为那边有神农降世帮忙种地。后听荀氏那小子梦中得仙人传授秘法造福苍生的,又觉得可能那小子神农转世。
种地不容易,小时候也试靠种地自给自足,看现在主要领兵打仗知道试验大失败。
并州那边有荀氏全族,颍川荀氏能人辈出,能把并州治理成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合理。但那位苑陵侯当初留在颍川临时意,现在不光在颍川站稳了脚跟,大有拿下豫州、兖州的架势。
等解决完眼前的问题亲自去趟颍川,看看荀氏苑陵侯底有多大的能耐。
别“颍川荀氏老家,荀氏在那里数代经营,荀氏子在那里站稳脚跟容易”之类的话,家飞燕兄弟常山本地人呢,也没见常山人多给面子。
总之:受死吧刘伯安!
两个人各骂各的,谁都不管对方在,只管骂痛快了行。
刘备的时候以为两个人在吵架,在时候喊难道为了劝架?仔细一听才发现两个人的驴唇不对马嘴。
额……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公孙瓒喝口水润润嗓子,看刘备直接开门见山,“玄德,我里有个任务要交给。”
刘备拱手行礼,见礼后才问道,“敢问公孙兄,何任务?”
“老师于邺城病逝的消息可知晓?”公孙瓒眸光沉沉,“老师早年征战平乱满身旧伤,两年身体本不甚康健,袁本初和刘伯安欺人太甚,非要老人家舟车劳顿大老远邺城当那劳什子军师。现在可好,命都没了当个鬼的军师?”
刚停下谩骂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一开口又停不下了。
刘备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只能等公孙瓒骂完才话,“老师年事已高,此事的确袁本初和刘伯安做的不妥。”
生父早卒,少年时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十五岁外出游学拜卢公为师,二十四岁又随卢公镇压黄巾,在心里老师和父亲没差多少。
卢公病逝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身在邺城附近当然也知晓。
“我给八千步卒,接下的邺城打,任务敢接吗?”公孙瓒捏捏拳头,盛怒之下匪气更盛,“能取袁本初的人头最好,让逃了也没关系,我只要在冀州没有立足之处。”
冀州没有的立足之处,只能跟丧家之犬一样辗转奔逃。
袁术离开南阳能逃去扬州,兄弟俩关系恶劣,肯定也不会容。
猫抓耗子有意思,希望袁本初也能喜欢个游戏。
张燕敲敲面前的桌案,不太建议将人放走,“伯圭,斩草需除根。”
汝南袁氏家大业大,时候不斩草除根不知道时候卷土重。
天底下没那么多讲道理的人,袁氏族人被董卓杀了七七八八,只要天下人认四世三公的名头,袁绍卷土重都比当年白手家容易的多。
看袁术知道,那家伙娘的不如袁绍,跑去九江后立刻占了整个扬州,扬州各郡都不反抗,让让哪儿理去?
所以让位刘司马把袁绍的脑袋带回吧,死了的袁本初才好本初。
刘备听的直点头,觉得张将军的有道理。
几年与两位义弟去的地方不少,几次为官又几次弃官,清楚地方主官不称职能对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
袁绍本人有多大本事不好,只凭双眼睛看的冀州现状,各郡国官署的官拖出去斩首一半都能有欺压百姓的漏网之鱼。
冀州境内贼匪横行有原因的,百姓能安稳日子又会选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公孙瓒啧了一声,“玄德些年虽然屡立战功,但没有亲自指挥作战,我只让别有太大压力,能只带个脑袋回当然更好。”
张燕:……
刘备:……
张燕抬手指着,“我死的不成?”
公孙伯圭把白马义从全部带回幽州,大营里依旧有足够的兵力,袁绍长了几个翅膀啊逃出去?
刘备摸摸鼻子,知道些年混的不好也没有反驳。
公孙兄的没错,打的仗的确不少,但都听命行事,时候立下战功也落不自个儿身上,不然也不会几次辞官不干。
第一次挑大梁,确实得慎重。
正着,白马义从的首领严纲匆匆找,“将军,袁本初又开始使坏了。”
严纲朝张燕和刘备抱拳打招呼,然后拉着家将军隐蔽处事。
袁绍估计破罐子破摔彻底不要脸了,明明和刘虞强行将卢公请至邺城,现在却将责任都推家将军身上,睁着眼睛瞎话也不如此。
胜败乃兵家常事,天底下那么多正在打仗的地方,打不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没见谁么输不。
听听现在外面传的,如果家将军不攻打冀州卢公不会死,不,能样?
家将军不攻打冀州,袁本初会忍住不攻打幽州吗?
屁话!
公孙瓒听的勃然大怒,“没完了吧?!”
“将军,不止如此。”严纲正色道,“关长史刚刚得探子的消息,袁绍和刘虞好像要欺负卢公留下的幼子。”
打仗要互相安插探子,能安插多少全看本事。
袁绍屡战屡败士气不振,邺城官署对言和自家地盘没区别。
“卢公幼子才几岁?俩要不要脸?”公孙瓒拍案,气的一刻都等不下去,“我先去趟涿郡,白马义从全员随我离开。”
欺负完老的欺负小的,真当卢公家里没人管了吧?
可忍孰不可忍!
刘备和张燕没听见前面的话,但后面公孙瓒嚷嚷了出,严纲也没再压低声音,然后俩人的表情也都变了。
——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刘备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如果袁绍在旁边,能像当年怒鞭督邮那样把人捆怒鞭几百下。
卢公无辜亡,罪魁祸首不思反省也了要赶尽杀绝,年头有贤名错了?
……
青州北海国,黄巾贼在援军抵达之后四散逃,恰好隔壁东莱郡也派“援军”接应,两边合作快让北海国各城官署恢复正常运行。
孔北海生气,非但怒骂东莱太守插手北海国政事,污蔑东莱郡派的援军黄巾贼,甚至连收消息连忙帮忙的苑陵侯在口中也成了和黄巾贼狼狈为奸的用心险恶之人。
连提拔上的部分官吏都听不去。
孔北海“智者不与愚人论短长”愤离开北海国,苑陵侯也不受个气二话不便率军离开。
其实隔壁冀州打的太精彩,正好东郡和魏郡挨边,急着回东郡看热闹。
“袁绍死于刘备之手?听上去那么奇怪呢?”荀小将军嘀嘀咕咕,“刘皇叔在公孙伯圭手下做事正常,史上的确有么一段,可打袁绍……”
“有不妥?”李二陛下忽然冒出,毫不见外的在旁边坐下,摇头晃脑给傻崽分析,“看里的刘皇叔个暴脾气,不也袁绍和刘虞太离谱,俩人直接把公孙瓒和刘备的怒气值拉满,让人逃走才不正常。”
“爹!”荀晔丝滑的扑阿飘爹跟前,“最新消息,军中了个能掐会的仙长。乌角先生左慈您听没?孩儿感觉有点子东西。”
李二陛下歪歪脑袋,“能掐会?能看耶耶不成?”
……
营外树荫下,特意选了块阴凉通风之地打坐的乌角先生捂住那只好眼。
呀,真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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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吃瓜]):爹我给balabala……连带比划.jpg
二凤([问号]):真那么大本事?
左慈([闭嘴]):老道也能再当个哑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