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邱白受伤后,只能单手端着托盘,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东西进入柳淞的房间。
柳淞刚刚回到家中,尚未卸下疲惫,脱掉外衫准备去沐浴,却听到邱白唤他:“柳淞。”
“……”柳淞沉默地回过头看向她,没有理会她,继续整理自己的外衫。
他们最初生出情愫时,总是会偷偷见面,邱白从不敲门,渐渐地养成了习惯。
夜深人静之时互相爱慕的年轻男女共处一室,最初可能真的只是想聊聊天,可渐渐地,就不会只是聊聊天。
或许是柳淞教邱白写字时碰了她的手,或许是邱白帮柳淞放松肩膀时身体碰触。
再发展成一个吻,一个拥抱,之后又怎么忍得住?
可今日的气氛不太融洽。
“你先吃点东西。”邱白将晚饭放在了桌面上。
柳淞慢条斯理坐下动筷子吃饭,仍旧不理她。
昨天夜里他们聊了一次。
邱白终于愿意将自己心中的事情告诉柳淞,也将自己离开真相全部告知。
谁知柳淞得知邱白不是不爱他了,而是因为这些事情,不但没开心,反而红着眼眶问她:“你就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狠心离开我将近三年的时间?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想着你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我认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改变过?可你还是这样离开了,你不但没有信任我对你的感情,你也不相信我们家里是完全接纳你的。”
邱白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本觉得自己也是一腔的委屈,她也是好意。
可在柳淞的目光下,她一阵心虚,甚至不敢跟柳淞对视。
柳淞很少对她发脾气,这一次却用强行忍怒的语气,再次说道:“邱白,我
那么多次问你,我很多次想和你好好谈谈解决问题,你总是回避。可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理由?我想理解你,我想心疼你,可我呢?这三年是我活该吗?”
“不是……”
“如果我第一次问你,你如实说,我们需要经过这么多的周折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邱白被质问得受不住,只能强调:“可我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我们是突然改变的身份吗?我们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为了让你不多想,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你统统看不到吗?”
“对不起。”
“……”
从那一刻开始,柳淞开始生闷气,却没跟她发泄。
她只能想办法哄他。
等柳淞吃完了,邱白才笑着要和他说话,却听他说:“你回去休息吧,我要沐浴了。”
“和我聊聊天呢?我听说长公主死了?没牵连江岑溪吧?说她没解决干净什么的。”
“没有,的确是三公主有了心疾,这些日子在公主府便隐隐有过迹象,不过各处都很乱,无人理会,才导致了这种情况。”
“那李承瑞他们呢?”她想知道其他人最近忙什么呢。
“你很关心他?”
“没有。”
柳淞沉默地到了沐桶边,脱掉衣服后走进去。
刚刚坐下,邱白又探出头来问他:“需要擦背吗?”
“不需要。”
可邱白还是走了过去,低头看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柳淞沉默着不说话,还有点拘谨,毕竟谁沐浴的时候被人这般打量都有些不自在。
谁知邱白突然开始脱衣服,引得柳淞频频朝她看过去,拨动得连连发出水声。
可看到邱白身上的伤后,他又开始心疼。
邱白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跟着进了浴桶,还对柳淞吩咐:“扶着点我的手臂。”
柳淞只能听话地帮她托着手臂。
邱白另外一只手很是不老实,但是说话时义正严词,仿佛她是在处理伤患一般:“我看看瘦成什么样了。”
柳淞单手去挡:“最近……有些累,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哦。”邱白认真地点头回应,柳淞哪里是她的对手?根本挡不住。
她还在朝着他怀里靠,毫不在意自己完全袒露在柳淞面前。
又不是没见过。
说起来也是神奇,看起来一板一眼的人,居然敢在几年前和她一起偷吃禁果。
她从那个时候就怀疑,这小子内在看起来可不像外表这么正经。
“寺正腿这么长,一定办案速度特别快。”邱白开始夸赞他。
“……”柳淞托着她的手臂,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不老实。
“呀,不止腿长。”
柳淞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被逗得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的闷气只坚持了一天罢了。
在邱白吻住他的一瞬间,他终于溃不成军,指尖微微发颤地将自己心爱之人拥入怀中。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在他看来,邱白在意的事情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明明非常轻易就能解决,却消耗了这么久。
可站在邱白的角度,又的确是很大的事情,她被柳淞一家搭救,她还想和柳淞在一起,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她自然会悄然离开,还表现出是她薄情寡义的模样,让他死心。
他早该注意到她的自卑,可他没有,这是他的过错。
他这一日也只是有些气,邱白在意旁的,比在意他还多。
可归根到底,还是太爱他,想让他能过得更好。
之后的事情柳淞都很小心,生怕碰到邱白的伤口。
邱白起初还有点抗拒,小声提醒他:“有阵子没了……有点疼。”
可后来却抱着他不肯松开。
水溅了一地,甚至湿了邱白随手搭的衣服。
柳淞将她擦干净后,只能为她包上自己的衣服抱着她离开。
邱白躺在床上时还在拽他,他却执意继续去翻卷宗。
“案子的确需要破,但也不用这么熬吧?身体都熬坏了!”邱白很是不悦地说道。
“不是我手上的案子,是仙师派人私底下问我一些事情,对于这个人没有什么详细的记录,我需要从别的卷宗上来确定具体时间,所以需要消耗一些时间。”
“江岑溪让你调查的?那你看看吧。”邱白很快改了口。
柳淞听得想笑,轻抚她的头:“挺好的,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她很厉害。”
“哼。”邱白轻哼了一声,随后问,“需要我帮忙吗?”
“陪我坐一会吧。”
“好。”
邱白很快跟着起身,披着单薄的衣服坐在了柳淞的身边。
她还有些黏人,靠着柳淞的身体,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念叨:“你得多吃点,肩膀都硌人了。”
“嗯,好,我会努力的。”
柳淞很无奈邱白的不老实,尤其是在两个人都穿得这么少的情况下。
他又翻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吻着邱白回到了床上。
*
皇后和太子去世,国家进入了国丧期。
之前还张罗着帮莫辛凡议亲的国公夫人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尤其是萧夫人私底下给她递来了消息,提及了人家女儿的不同意,国公夫人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会让那家人记恨上萧夫人,便以国丧为由,准备让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这些日子国公府内也忙碌不停,国公夫人也去帮着处理不少事情。
皇后去世后,本来该贵妃得势,结果没得意多久,她的女儿三公主突然杀了长公主,贵妃也连带被罚。
之后国丧的事情,由其他的妃子来处理。
之前都是皇后与贵妃争宠,其他的妃子的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哪里担当过大任?
如此一来,也真是让宫中焦头烂额,她们这些诰命夫人也频频进宫帮衬,国公夫人也是在这个时期,才能和萧夫人有了交集。
之前不但李承瑞和柳淞关系不和,国公府和萧夫人的关系也只能算是会见面行礼的点头之交。
能和萧夫人结交,对国公夫人也是好事。
待国丧期结束,她和萧夫人熟悉一些,她也想和萧夫人聊聊,看看她对自家孩子的婚事有没有什么建议。
她也只是一介武将,在长安的时间不多,还是萧夫人了解得多一些。
难得闲暇时,国公夫人跟国公爷聊起了小仙师的事情。
国公爷提起江岑溪,只是叹息了一声:“初次见她时,我便觉得这小丫头有意思,不但不怕我,还主动跟我打招呼。不过她啊……对圣人都没有下跪行礼,若是真的和瑞儿在一起,她就是臣妇,之后免不得要跟圣人行礼,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小仙师人聪明,也漂亮,还是习武之人,和瑞儿谈得来。”国公夫人这般说,“可他们的身份终究有些距离,没道理让小仙师这般好的天之骄子成为深宅女子。”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国公爷这般回答,“你看瑞儿现在不还是绕着小仙师转?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若是成功了,人家愿意,我们就配合。若是失败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莫要过多阻拦。”
“可……”国公夫人还是觉得不妥,“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瑞儿还没个分寸。”
“怕什么?他太过分了,渔儿能打死他。”
“也对。”国公夫人终于笑了起来。
国公爷又很快起身:“我去叮嘱那群泼猴,一定要守护好九天斋的安全。你也勤着进宫,帮着处理各种事宜,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嗯,我知道。”
*
苏家大娘绣着花,举起来看了看自己绣的花样,又重新放下。
前些日子她也经历过阁老府上的变故,受惊不浅。
在听说三公主被吓出了疯病后,她的父母很是惊慌,还寻大夫来看她们姐妹二人,确定她们二人只是偶尔做噩梦外没有其他的事情,这才
放下心来。
她放下花样,看到自己的三妹妹,不由得轻笑出声:“又在想自己的婚事?”
“国丧期间,谁的婚事不都推迟了?你不也延后了婚期?”苏家三娘当即厉声回答她。
“我只是推延了时间,你的啊……怕是不会再被提起了。”
苏家三娘当即反驳:“你胡说!”
“之前还不是你不情不愿?在阁老府上的时候,让国公夫人都有些脸色不好,还让她离席幸免于难了。现在诰命夫人们频频进宫帮忙,她和萧夫人能遇不到?国公夫人自然听说了,你和莫小将军的婚事成不了了。”
“还不是你非得拉着我到一边说话?”
“我是在警告你。”
“就怪你多事!”
苏家大娘抬眼看了看她的三妹妹,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来:“之前横竖瞧不上,在阁老府上见一面,反而瞧上了?可惜咯,刚瞧上人家,人家就知道你之前的意思了,婚事也不成了。”
“我……”苏家三娘气得直想摔东西。
她以前一直听说莫辛凡为人木讷,像块木头,那岂不是像傻子一样?
谁能想到是那般神武之人?
都怪那些人乱说!
“我若是去和莫小将军亲自说呢?”苏家三娘突然想到了主意。
苏家大娘干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我就知道你又会愚蠢地灵机一动,做出什么傻事来。你自己犯贱莫要连累了我,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知道吗?”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你若是这般不再提了,国公府还能高看你一眼,若是你再做傻事,莫小将军都会瞧不起你。之前你就异想天开,我们家的家世背景,还能配得上李小将军了?莫小将军是义子,你才有机会和国公府谈上亲事,这点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吗?
“得是有着什么样军功的夫妇的孩子,能被国公府认为义子?国公府能怠慢了莫小将军?他定然前途无量!”
苏家三娘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最近听说,李小将军瞧上小仙师了,两个人……”
“还没嫁人呢,就学会做长舌人了?!”
“……”苏家三娘见姐姐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再说话了。
苏家大娘强忍着怒气重新拿起花样绣花,心中却在想,不娶她的妹妹,对莫小将军反而是好事,一家总该有一个有脑子的。
*
是夜。
碧环站在陆一程的院落门口,已经重复了几次:“都说了没危险了,九天斋时仙师也会为我们单独施法,你不必担忧。”
“好,我会准备好房子,然后再买几床被褥……”陆一程终于听了进去,很是紧张地盘算起来,生怕等碧环回来和他过日子后,他这里让碧环住着不舒服。
“不用啊,我只在晚上出来,还睡什么觉?”
“可是……”陆一程有些难以启齿。
“总之,你不必紧张了,仙师没有收了我,长安也没有妖邪威胁了,你不必担心我,我在九天斋后过来找你。”
“嗯,好!”
碧环离开陆一程后,身边其他姐妹忍不住嘲笑。
可离问她:“你平日最机灵,怎么找了一个呆呆傻傻的?”
寒英眼眸一转,问道:“难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碧环打断她们:“乱讲什么呢?!”
天采则是在这时问寒英:“那你呢,还回宰相府吗?”
“嗯,应该是会回去,你们呢?”
天采喟然长叹了一声,随后释然般地道:“他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我们不必再留在长安等他了。”
可离跟着点头:“嗯,长公主也死了,他为了画那幅画,虚弱到无法带走我们,也算值了吧……”
寒英忍不住问:“你们想离开长安?”
天采看向她,道:“他死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寒英却蹙眉:“可他为什么不跟她说?”
天采只是微笑:“自有他的理由。”
第112章 画中仙(四十)九天斋。
112
九天斋如期举行。
这一日整个长安城都是肃穆的,街衢巷陌都有人巡逻,竟然是军队和金吾卫配合,可见朝廷对这一次科仪的重视程度。
这些日子里,街谈巷议的皆是九天斋,有人持续质疑,有人则是期待,无论是哪个论调的群众,都想在这一日看一看九天斋的举行。
江岑溪在尚未天明时已经到了大慈恩寺准备。
她见到佛家的长辈,也需要去行礼拜见,双方都很客气。
江岑溪的师父德高望重,江岑溪又在长安平乱做出了真正的事情,方丈也对她礼遇有加。
独孤贺和七师兄、三师姐一直在帮江岑溪忙前忙后,准备一切事宜。
他们很早便和方丈也商议好了细节,流程明晰。
不少法具都是从陵霄观中带来的,江岑溪也都熟悉。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开始。
李承瑞也是在九天斋正式开始后,才能够得空站在最前方守卫的同时,看到江岑溪入场。
原本还喧闹的场面,在江岑溪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江岑溪的穿着跟以往都不同,她穿着最为正式的法服,头顶戴着道冠,极为隆重且厚重,让她整个人都肃穆起来。
她今日也是一板一眼,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的松懈。
就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独孤贺,此刻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直从旁协助。
跟在他身边的小道童今日也穿着了规整的道袍,传递着法具。
就连还没正式进入司天监的邱白和谢年,此刻都是从旁护法的人之一,和诸多僧人在一块。
他又去看周围。
长安城的大半百姓仿佛都来了,前排有文武百官,后方都是围观的百姓,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人山人海,能站人的地方,都有人在朝着江岑溪看着。
似乎他们很想亲眼见证这传说中特意从蜀地请来的仙师,能不能用九天斋真是化解了国家的灾难。
礼十方后,江岑溪进行化坛。
她进行存神,将坛场化为瑶坛仙境。
李承瑞也曾看过独孤贺那一场九天斋,在化坛时并无什么异象,他还当无事发生。
在江岑溪化坛时,他却看到坛场周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逐渐汇聚。
显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看到了,他听到了许多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还有人惊呼出声,又很快被人阻拦。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坛场绽放了一朵金色的莲花,花瓣逐步绽放展开,江岑溪独自一个人在坛场念颂着。
逐渐地有五色彩云汇聚在江岑溪周身,将金色莲花衬托在五色流云之下,更显梦幻。
随后江岑溪用左手捻香,护法众道吟三捻香赞,值坛焚三捻香符。[1]
这也就是三上香。
之后是让所有人担心的步骤,也是当初独孤贺七
窍流血的一步。
发愿后步虚吟唱。
李承瑞一个不懂道法的人,竟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在场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却没有人发出声音来,都在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烈烈风响传来,似乎想要吹散那金色莲花以及五彩祥云,江岑溪却在一人抗衡。
逐渐地,更大的飓风袭来,将她宽大的衣摆吹得飞扬,犹如蝴蝶展翅。
被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吹出了几丝碎发,被风吹拂得疯狂摆动,她却毫不在意,甚至在吸收那些妖风。
三师姐和七师兄同样紧张,可却是最为沉稳的,他们知道如今局面江岑溪足以应对。
说起来江岑溪的众多师兄、师姐都会觉得惭愧。
他们都是入道多年,根基稳定,且心境已然坚定后,才会传授他们召将之法。
那时也只是教他们罢了,他们不敢贸然使用,不然真的召来天将,人家来了,他们却说只是在练习,怕是会惹怒众神。
所以他们学习时都极为谨慎。
如果没有重要场合,他们也不会轻易尝试,所以他们究竟能不能真的召来神将帮助,他们自己也不敢妄言。
张天师八名亲传弟子,只有江岑溪一人专攻此术,甚至从入门后便开始学习。
那时他们也并未在意,只是反复叮嘱江岑溪莫要乱用此术。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们整个陵霄观都感受到了异样,众多弟子齐齐汇聚在院落中,看到两名浑身金色光芒的顽童模样的座下童子,一起逗弄年仅八岁的江岑溪玩。
那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和江岑溪的差距。
连座下童子都愿意与江岑溪玩耍,江岑溪注定会不凡,她之后必定会真正地成仙,她是真的能够沟通天地。
所以在旁人看来可怕的情形,在江岑溪看来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她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在九天斋礼成的那一刻,竟然传来了寺庙的钟鸣。
此刻自然无人撞钟,是天地感应后,钟响感应而来,众多圣僧齐齐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九天斋结束,江岑溪抬头看向天际,看到终于云层退散,露出明亮的日头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沉稳地朝回走,看到师兄和师姐在帮她善后,李承瑞也转身离去,似乎是要看护散场的场面。
她没有多停留,进入了她的房间休息。
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她站在二楼推开窗户,看到文武百官在此刻离场。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位蒙着眼睛的王爷身上,他是清瘦的,明明已经到了中年,依旧有着极好的相貌,甚至不见什么岁月的沟壑。
那盲了的眼睛,以及鼻梁上的伤痕,都未能给他带来破相的烦恼。
他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头面朝江岑溪。
他的双眼明明看不到,却仿佛和江岑溪对视了一般,随后对着她轻柔地微笑,仿佛是最为温润亲和的笑容,江岑溪却莫名地欣赏不来。
江岑溪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被人抬着轿子彻底离开,她这才关上了窗户。
*
九天斋前后,是一段时间的素食饮食。
江岑溪趁着这段时间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她试着去套老道士和蜘蛛人的话,都未能成功。
老道士被她入侵过神识,她还在神识里发了脾气,破坏了老道士的识海。
这使得老道士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这样不稳定的识海已然用不得。
江岑溪又试着进入蜘蛛人的识海,又很快退了出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蜘蛛人吞食了太多人的心脏,识海已然混乱,很多个人的意识交织在一起。
这些人在死后应该也在攻击蜘蛛人,才让识海这般混沌,让江岑溪根本无法窥探到什么。
她自己的识海也不稳,在她的识海里久一些,怕是都会浸染上魔性。
无法从他们这里得到江扶厌和出入结界的消息,她只能另想办法。
但是她有一个问题,必须问蜘蛛人:“老道士的徒弟不止三名小宫娥吧?”
他们杀死了一个,后期被捉住了两个,只有三个而已。
“当然不止。”蜘蛛人这般回答,语气甚是轻蔑。
“还有谁?”
“这我不知。”
江岑溪也是在此之后复盘,才发现,那一日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实力了得,根本不是小宫娥这种全靠防护法器的身手。
所以那一日救老道士的人说不定还活着,甚至还来看她举办了九天斋,还平平安安地离开了。
别的江岑溪不能确定,只能知道一些基本的消息,比如这个人一定是人,而非妖邪之身,不然他在九天斋后不会没有任何波动。
而且他没有被吞食半颗心脏,蜘蛛人被捉对他没有影响。
这个人只是老道士的徒弟?
和蜘蛛人之间没有任何牵连?
她有些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立场。
如果是蜘蛛人和老道士的人,在他们被抓后,这个人完全没有出手营救的意思,仿佛她帮他解决了一件大麻烦。
如果他不是他们的人,那一日又为何出现,还救了老道士?
江岑溪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是柳淞给她送来了调查的结果。
盲眼的九王爷的确是在西梦亡国后回到国中的,记载的是他一直隐藏身份随军镇守,凯旋后才公开真实身份,一度成为长安城最位高权重的人之一。
对于他盲眼的记载不多。
因为他在长安只住了两年便再次离开,听说又去随军征战了。其间他短暂地回来过几次参加各种活动,之后也会匆匆离去。
他再次回来时已经盲了眼睛,难得有的消息也是旁人的传说,说是他遭遇了怀恨在心的敌军埋伏,割瞎了他的双眼。
在此之后,他便成了闲散王爷,久居长安。
她仔细看了记载的时间,可以总结为在十六夜大雪前的三年,大雪后的两年,他都不在长安,且没有什么记载。
有些事情,讲究证据的柳淞也要靠传说中的消息来告诉她。
这个九王爷也够神秘的。
让江岑溪在意的是,九王爷的身份恐怕是军师。
如果她没记错,西梦长公主戚溶月的未婚夫肖沐言好像也是一名外貌俊朗的……军师。
西梦亡国后,这位传奇的军师好像就此消失于天地间。
她想找李承瑞聊一聊这件事情,可寻到了国公府却没能见到李承瑞,得到的消息是李承瑞和柳淞、邱白办案去了。
他们三个人去办案了?
不叫她?
她疑惑了一阵,有些不解。
这时李向渔从国公府里走了出来问她:“怎么了?”
江岑溪和她也算是熟悉了一些,自然地问:“李承瑞和柳淞他们办案去了?”
“他们俩……办什么案?先不说今日休沐,如果得他们俩联手,得是多大的案子?”李向渔似乎也没听说,于是带着江岑溪再次去打听。
李向渔过去之后,这些人明显要弱了气势。
李向渔看到他们的神态就懂了,于是问:“他们在哪办案呢?”
“锦绣满堂。”
李向渔知道这里:“去酒楼办案吗?”
“是、是……”
李向渔对江岑溪一挑下巴:“仙师上马吧,我带您去抓不尊重规矩,私自饮酒的人。”
江岑溪很快想到了他们干什么去了,心里暗叹他们不讲义气,居然不叫自己。
她很快跟着上马,由李向渔带着离开。
*
李承瑞瞧着柳淞一个劲给邱白剥虾的模样,忍不住怀疑,柳淞是不是也被随跃附体过?
不过想想也是,邱白现在不方便,不能自己剥虾,只能柳淞喂她。
柳淞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邱白小口啄着酒,酣畅地呵出一口气来,道:“就得喝酒!再这么吃素下去,我怎么养伤?!我身体还没长好呢!”
李承瑞只是坐在一边跟着喝闷酒,时不时还叹息一声。
邱白看着他故作忧愁的模样就觉得烦,冷声道:“你别扫兴行不行?实在不行你找江岑溪去,让她骂你两句,你心里就舒坦了。”
“也不能……找得太频繁,都有流言蜚语了……”李承瑞忧愁的就是这个。
李承瑞前几日还在忙碌着办案。
在九天斋结束后的这些日子里,江岑溪整日里研究着从蜘蛛人和老道士那里知道一些什么,也没空理李承瑞。
李承瑞得了清闲难得回自己的地盘,刚进营帐就听到一群人议论自己。
他忍着怒气进去一打听,才听说流言蜚语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他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邱白忍不住笑,含了一口酒许久才吞下,调侃似的开口:“不能去找岑溪了?那你不得患了相思病?”
李承瑞听了果然急了:“别取笑我!”
“原来你是在这里借酒消愁呢?”
“算不得,就是有点烦……”
柳淞
难得开口,问他:“那你是如何想的?”
李承瑞有些疑惑:“什么怎么想?”
柳淞直截了当地问:“你对小仙师的心思我和邱白都看得出来,你是怎么想的?”
李承瑞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两个人,大声问:“那么明显吗?!”
邱白见李承瑞居然不打自招,当即笑得直拍桌子。
柳淞则是继续含笑扒虾,甚至想许愿他以后遇到的嫌疑人都是李承瑞这样的。
李承瑞很快又忧愁起来:“恐怕不成……我和她……不合适,我是武将,这次祸乱结束后注定要去边境,北门锁钥才是我的归处。她是陵霄派的天才弟子,我有什么资格让她放弃修炼和天赋,让她跟着我?我若是能控制得好,我们还能做朋友。”
邱白和柳淞对视了一眼,随后邱白摇了摇头:“我有不同的意见。”
“嗯?”
邱白放下酒杯,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正色道:“只要你对她产生了心思,你们二人之间就不可能再是朋友关系。要么你努努力勇敢追爱,和她说清楚,看看她的想法。要么你就彻底放弃,知难而退,别在她身边晃。
“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亲自问她答案。”
这个说法不在李承瑞的预料之中,他很是不解,追问:“为何?!”
“有了感情友情就变质了,别说什么保持友谊,那很虚假。别人我不敢妄言,但是如果你喜欢的是江岑溪,她可能真的初期有些迟钝,后期不可能一直看不出来,她一直不回应你,就是拒绝了你,你就应该知难而退了,不然你继续留在她的身边,都是一种打扰。
“在我们看来,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思,利用对方的心意,给自己带来心情愉悦都是卑鄙的行为。”
李承瑞听了之后久久不能回神,甚至有些懊恼:“所以是我擅自心动……毁了这段友情?”
邱白再次摇头:“很正常,江岑溪简直像话本里的人,我看到她都会震惊,你跟她走了一路,她又帮了你这么多,你看到了她的优秀,她像太阳一样灿烂美好,会心动太正常了,真的喜欢,你自己是控制不住的。
“我这般劝你,是因为我和柳淞分开了很久,其实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聊一聊,说不定就能解决,可你一个人冥思苦想,就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李承瑞垂眸想了想后,又试探性地问邱白:“你觉得……神仙奶奶对我有感觉吗?”
“没有。”
“……”
沉默。
非常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李承瑞才哭丧着一张脸问:“那你还让我尝试?!”
“认真去爱过了,试过了,才没有遗憾。”邱白为自己继续倒酒,随后补充,“而且我敢说,岑溪她连你都没动心思,对别人就更不可能了,其实她对你还不错。”
如果连李承瑞都看不上,江岑溪更不可能看上别人。
这点邱白万分确定。
李承瑞听了之后纠结不已,又问:“我有希望吗?”
“不好说。”
“唉……”
三个人又沉默地喝了一会儿酒,就被抓包了。
李向渔带着江岑溪气势汹汹地寻了过来,让整个雅间里的人都呆愣在原处。
李承瑞刚刚还在想着江岑溪,现在突然见到了,脸颊上还飞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不过此时李向渔和江岑溪都猜测他是喝多了酒。
江岑溪冷哼了一声问:“好啊!你们偷偷喝上了?”
李向渔也放下了横刀,坐在了桌前。
邱白开始强词夺理:“你看,九天斋结束到今日中午,是不是正好九日,我们在正正好好的时间一起踏进酒楼,不算违背规则吧?”
“嗯……”江岑溪还真是认真思考起来,随后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你算得精确。”
“对吧。”邱白说着,给江岑溪递过去酒杯,为她斟酒,随后道,“你可是为了九天斋连续很久清淡饮食了,今天也适当喝点?”
江岑溪还在不悦地打量她,又瞪了一眼李承瑞。
李承瑞很快老实了。
“行吧。”江岑溪自己也馋得厉害,见她抿了一口酒,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李向渔见江岑溪都没说什么,也没再客气,也跟着拿来了酒杯,李承瑞还很有眼力地为姐姐斟酒。
这边刚喝了一会,莫辛凡则带着独孤贺来了。
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可是难为了独孤贺这个老人家。
莫辛凡是听说李向渔带着江岑溪去收拾李承瑞了,赶紧去搬救兵,叫来了独孤贺。
结果他们二人一上楼,看到他们聚在一起喝了起来,伙计还在一个劲儿地往雅间里送菜,不由得错愕。
邱白热情地招呼:“来!进来,一起喝!”
独孤贺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也跟着坐下,道:“老朽也是馋了许久了。”
莫辛凡嘟囔着入座:“我还当打起来了,结果你们是喝起来了。”
李向渔算是一群人里和他们最生疏的,于是首先说道:“我敬诸位一杯,这一次长安城平乱多亏了诸位,而且一路上对我的弟弟很是照顾,让他成长了很多,很是感激。”
说完首先一饮而尽。
其他人赶紧纷纷举杯,回应了李向渔。
江岑溪看李承瑞将鸡腿给她夹过来了一个,当即笑了起来,说道:“不必这么拘谨,我们私下很随意。”
“就是!”邱白跟着说道,“刘道长都跟我们没有代沟。”
独孤贺受宠若惊:“无妨无妨,开心最重要。”
说着又喝了一杯。
很快他们便开始说了别的事情。
江岑溪去问李承瑞:“这次的执念离开后,你还会画画吗?”
“会。”
“看来最难的还是偃甲之术。”
“确实很难有人做到随跃那种程度。”
江岑溪则是思量起来:“安鹤眠画了长公主的图,后期似乎还会咳血,身体虚弱,你为什么没有?”
“可能因为……我画你的时候没有其他的心思,你的魂魄也没有离体?”
“也许吧。”这个真相,怕是也很难再得知了。
就和这群人的死因一样,成了难解的谜题。
邱白则是起哄:“小将军再为我们演奏一曲助助兴吧!”
李承瑞很是不愿意:“不要。”
他说着想起了什么,特意给柳淞倒酒:“我也敬你一杯,咱俩就算冰释前嫌了。”
“……”柳淞看着酒没动。
邱白见到这个场面连连阻拦:“不行,他一杯倒。”
“我不信!”李承瑞很是执拗,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柳淞,似乎都挺期待的。
柳淞见众人都很期待,只能坐直身体,很是沉重地做出决定一般地端起酒杯,对李承瑞敬了一下。
李承瑞很快回应。
柳淞只喝了一口而已,随后便放下了酒杯,故作镇定地继续吃东西。
邱白想着,他应该喝得不多,敷衍过去罢了,便没当回事。
其他人也没有再继续劝酒,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从九天斋后的事宜聊到邱白为官的事情。
又恭喜了一波柳淞成为了大理寺少卿。
柳淞见大家恭喜他,不得不再次回应,又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独孤贺也是喝了几杯,酒劲儿上来,开始了自己的啰嗦,想要指点邱白一二:“司天监的官职都可以养老,工作内容也简单,你就算没有什么基础,也能做得来……不会的来问我,我都会。”
这时却看到柳淞突然坐在椅子上一个人默默落泪,本就是文弱书生的模样,此刻潸然泪下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邱白起初没注意到,见大家都看向柳淞才回过神来,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帮他擦眼泪。
柳淞顺势靠进她的怀里,很是哀怨地道:“不要再离开我。”
“嗯嗯,不离开不离开。”
“不许再说不爱我。”
“嗯,爱你的,可爱了。”
可柳淞还是不停地落泪,越想越委屈似的,眼泪汹涌到停不下来。
邱白一边哄着柳淞,一边愤恨地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想笑又不敢笑,又不能招惹了邱白,干脆对她举起酒杯示意,随后一饮而尽,算是赔罪了。
独孤贺半醉半醒的,又开始絮叨:“邱白啊,你应该好好对柳少卿,他是一个好男人,值得依靠……”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江岑溪打断了独孤贺,“再要两壶酒去。”
“哦,好的。”
莫辛凡仍旧是最安静的,最能吃也最能喝,在别人还在乱哄哄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吃完了一只半的鸡,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鱼,酒也没停下。
李向渔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种相处方式,一边饮酒一边跟着笑。
喝到最后,居然只有江岑溪和李承瑞还在活跃,竟然是他们两个人的酒量最好。
两个人嫌弃这群人东倒西歪,李承瑞干脆扶着江岑溪去了雅间的露台。
站在露台上他们发现竟然已经入夜,正是万家灯火的时间,看着繁华热闹,各处的灯笼连绵着,仿佛纷飞的萤火虫落入房屋的林中。
邱白看到他们两个人居然偷偷单独走了,当即坏笑了一声,悄悄跟上去。
“上次你们两个偷听我们说话,我倒要听听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她靠在门口,仔细偷听,很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江岑溪望着天空长叹:“我总是很不安,总觉得西梦的事情没有结束,二十一年前十六夜的大雪代表了什么?他们在临死前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整个国家如此混乱?九天斋真的能镇得住吗?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执念?”
李承瑞也努力在用自己醉酒的脑子思考:“一件一件地解决,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黑池河。”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表情很差?”
李承瑞可是记忆犹新:“当然,你那张脸臭得我一愣,当时我还在想,这小女冠也太凶了。”
“其实我真的在出门前独自算了一卦,结果龟甲碎了。对于我来说这是不祥之兆,可能是我此行凶多吉少,我才一直将这龟甲带着提醒我自己,一定要随时小心谨慎,可我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原本是不喜欢这个师门任务的,毕竟内容很简单,来长安举办九天斋即可,所以门派只派了我一个人过来。我不喜欢和官场的人打交道,所以觉得烦。算了那一卦后,我居然在庆幸,幸好是我来了,如果是我其他的师兄师姐,我怕是会一直担心。”
李承瑞听了之后也有些诧异:“就是我帮你缝在布包上的龟甲?”
“嗯。”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提醒你。”
江岑溪语气深沉起来:“我之前都还算有惊无险,想来黑池河这一趟怕是不会安全,你做好心理准备。”
“不带邱白去吧?”
“不带,那里是她最不想回忆的地方。她刚和柳淞和好,留在长安等着成亲就好,没必要跟着我们涉险。”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邱白的偷听到这里结束,她就知道这两个人就算孤男寡女也聊不了什么秘密……
还特别可恨的想要丢下她。
在吃饭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提起黑池河,想来也是因为她吧。
第113章 神将再临(一)他的手掌触碰到了柔软……
113
在师门前来支援之时,江岑溪仍旧未能调查出那个黑袍人的具体身份。
她对黑袍人的身份有所怀疑,却无法确切地去调查,总觉得心中悬着一块巨石,随时都会坠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五师姐和六师兄快马加鞭地来了长安,和他们汇合。
师门其他的弟子也会跟着去往黑池河,不过因为人员较多会耽搁行程,所以决定大批人马直接去往黑池河,两批人找一个折中点他们会合。
还有一支单独的队伍会去其他道观请人,能叫来一些帮手也能多一份胜算。
只要是陵霄观开口,其他的道观都会给一些面子。
这些日子里,关于黑池河的调查信息在江岑溪这里汇总,逐渐越来越多。
原本她的师门任务在九天斋结束后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最终去往黑池河还要她来主持大局,只因为她经历得最多,最了解这件事,而且和两边都算得上熟悉。
最讨厌麻烦的一个人,也只能答应下来再次带队。
这些日子她反复去寻邱白,努力将黑池河的事情多问来一些信息,也算是有备无患。
柳淞擅长记录,便也会帮忙从旁记录。
他也是第一次听邱白详细地说起以前的事情,越记录,表情越是阴沉,对邱白的疼惜也越来越明显。
邱白拄着下巴,努力思考:“我已经将师父当初带我们逃走暗道的位置告诉你了,这就是最重要的信息了,也不知道这些年里有没有被堵上。
“我最初是在奴隶营,每天醒来是在土坑挖出来的小洞里,一个洞只有半人高,宽度相似,空间逼仄却要住六个人。
“这里不分男女,确实有手脚不干净的男人会揩油,但是也都累得没力气做旁的事情。而且奴隶营里都长期缺乏营养,男人也都瘦巴巴长不高,女的也都瘦弱,有时从身材上看还真分不清男女。我师父和师兄把我保护得很好,都是他们背对着我睡,让我睡在靠墙壁的位置。
“我们的身上会有奴隶印,手上脚上都有镣铐,走路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我们三个是捉妖师,有时会给我们松开去捉跑进来的小妖。
“后来应该是觉得我们还算好用,师父也是忠厚老实的模样,还会些捉妖的法术,我们离开了奴隶营,不过也都是去捉妖或者跑腿的活儿,只比奴隶营里舒坦一点。好在终于不用六个人挤在一个小土洞里了,师父和师兄在树上搭了一个木屋,我还有自己的小房间。
“我们逃的那天也是趁着追妖的机会逃的,本来还有一个小偷和我们一起,他没有法术傍身,被追出来的人抓住了。我的师父也是和他们交手,给我们师兄妹拖延时间时……没的。”
邱白说到这里话语停顿,重重吞咽,仿佛还能想起那一日的情景。
她吓得不敢回头,很听话地没有停留,没有思考地狂奔。
她的师兄拉着她,一个劲地说着:“邱白,我们要自由了!别回头!别让师父白白牺牲,我们必须活下去。”
又发狠似的重复:“必须……活下去!”
她甚至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跑的。
身体都是澎湃的,一步都不敢停,豁出去一切后,瘦巴巴的两个人竟然能跑得那么快。
邱白继续说着:“追我们不是因为我们的才能多么的出众,黑池河不能没有我们。
“而是如果我们成功逃了,消息若是被其他奴隶知道,产生逃跑心思的奴隶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敢逃的,一向是逃一个杀一个,人头都拎回去示众。我们是我记忆里,唯一成功逃出来的。”
江岑溪听的时候忍不住蹙眉。
她觉得这根本不是奴隶,而是在养牲口,抽鞭子让他们做劳动力,最后又送回圈里。
还要暴力镇压,熄灭他们追求自由的意志,让他们彻底认命。
“还有其他的吗?”江岑溪也是沉默了许久才又问了一句。
“哦,在黑池河千万不能有礼貌,那里没有谁会说,谢谢啊,请问啊什么的,这种客客气气的一看就是外来的,没一会钱袋子就会被摸走。
“还有……黑池河分三个派系,分别有三个头头。我们的首领叫豹眼,其中一个派系在我们逃离时已经岌岌可危,唯一能和豹眼抗衡的是一位老婆婆,大家叫她神姥姥,她会巫术。”
“巫术?”江岑溪很快抓住了重点。
“嗯,我猜测她应该是西梦逃到黑池河的人,也就是安家后人。”
“你一会画一个地图的粗略图,李承瑞会来寻你询问细节,之后由他再仔细画一份。”
邱白原来还是心情沉重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当即笑了起来:“终于不再是那个因为画画丑被你骂一整天的李小将军了。”
江岑溪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不少:“嗯,他也不算白解决执念,确实得到了一些好处。”
*
李承瑞到国师府已经轻车熟路,门口护卫看到他都不会阻拦。
他大步流星地拿着图朝着江岑溪的院落里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院落里。
他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准备抽出腰间横刀。
黑衣人看到他也是一怔,睁大了眼睛打量他,见他要握刀又松开,应当是认出了自己,于是问道:“你画完了?”
“嗯,你这是要去干什么?”李承瑞打量着问她。
江岑溪扯下脸上的黑布,回答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打算去探探,不然离开长安都不安心。”
“我陪你去。”李承瑞说完还有些急,不由得懊恼,“你早说啊,我得回去换件夜行衣。”
江岑溪则是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都和你这么熟了,你的身形和眼睛当然看一眼就认出来。如果是莫辛凡和我姐穿夜行衣,我也能一眼看出来。”李承瑞说着,将手里的图给了江岑溪,转身就要去换夜行衣。
“一起吧。”
“怎么一起啊?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刚到国公府的范围就被一群人逮住了。我们国公府的的确不会法术,但是武功还是不错的。”
“也是……”江岑溪嘟囔了一句,“算了,我让独孤贺的徒弟去准备。”
“好。”
李承瑞和江岑溪一起等夜行衣时,坐在了水榭里等待。
江岑溪抬头看着月亮:“今天月亮这么亮,会不会影响行动?”
李承瑞则是侧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瓷白的小脸更显白皙,表情难得的柔和,明明没有多余的举动,还是引得他看了又看。
“也还好。”李承瑞回答,“我们不熟悉地形的话,有月光反而方便了我们。”
“你还挺有经验的。”
李承瑞嘿嘿一笑:“嗯,我私底下报复过人,晚上带着莫辛凡他们狠狠地收拾那个小子。”
“原来如此。”
这时小道童送来了夜行衣,李承瑞立即进屋去换,没一会他还是将江岑溪叫了进去:“奶奶,过来帮我穿鞋。”
“鞋都得别人伺候着才能穿?”江岑溪走进去正要数落他,却看到李承瑞这身夜行衣穿得紧巴巴的,明显是非常勉强才穿上去的,但是这双黑色的靴子他说什么都提不上去。
“实在是太小了!”李承瑞非常无辜地道。
“你长这么高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得给你单独准备加大码!”江岑溪说着走过去,努力帮李承瑞穿鞋子。
李承瑞个子高,脚也大,靴子瘦且小,两个人都提得面目狰狞,才勉强穿上一只。
两个人累得干脆坐在了一块,一起大口喘|息,李承瑞更是狼狈地擦了擦汗。
李承瑞态度很好地道歉:“第一次穿小鞋没有经验,劳烦神仙奶奶了。”
江岑溪则是看着李承瑞的另外一只脚,突然来了灵感:“我用法术把你变小一点,你是不是就能顺利穿上了?”
“全、全都变小了?”李承瑞突然不安起来。
“只有脚。”江岑溪说着,在李承瑞脚底贴了一张符箓,脚掌果然变小了一些,可穿上鞋时符箓不能取下来,等鞋穿好后,符箓又取不下来了。
李承瑞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有点瘸。
大小脚了。
江岑溪:“……”
她一阵沉默后,最终叹气,只能让他把鞋脱了,两个人再用最原始的方法努力提鞋。
因为用力,江岑溪帮他提好鞋后身体后仰,干脆摔进了李承瑞的怀里。
李承瑞扶着她,突然身体一僵。
江岑溪疑惑地回头看向他,问:“撞到你了?”
李承瑞摇了摇头,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其实你的法术……是不是可以让鞋临时变大?”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对啊……
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笑了半天,才重整旗鼓。
等要出门了,李承瑞才问她:“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都不知道,你就跟我去,还把夜行衣都穿好了?”
“肯定的啊,你去哪我去哪,这有什么好疑惑的?现在问也只是因为我得领路了。”
“九王爷府。”
李承瑞也不多问:“哦,好的,我带你去,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什么?”
“看看他的府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什么不古怪的,比如妖力,或者府邸里有没有什么私兵。”
“我懂了。”
简单地交代清楚,两个人便同时行动。
李承瑞本就武功极高,早年还有些“做坏事”的经验,自然能够寻到躲过巡查的路线。
江岑溪则是身法极轻,灵活地跟随他。
两道身影在长安城的夜幕下疾速前行,很快到了九王爷府邸附近。
察觉到附近有人,两个人同时躲藏,下意识的举动都是拦住对方不要行动。
江岑溪拦住李承瑞的手臂,手还按在他的手臂上没有移开,掌心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着微弱的温度。
李承瑞则是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要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始终在观察那群人,眼神锐利,没有排斥他的举动。
李承瑞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快速扫一眼那群人后,又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江岑溪。
两个人都保持不动,所以手都没有移开。
他的手掌触碰到了柔软的唇瓣,触感温热,却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让他一阵心跳加速。
果然,人不能产生坏心思。
不然他随意地看江岑溪一眼,都会忍不住心动,喜欢一点点递增,逐步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总想着,处理完黑池河的事情后再和江岑溪表明心迹,可他真的怕他提前露出了破绽……
第114章 神将再临(二)“神仙奶奶怎么就看不……
114
江岑溪本以为九王爷府的护卫会是精兵强将。
可她和李承瑞只需要稍微观察一会,看他们行走时的步子,仔细听他们的呼吸,就能够判断出来,他们都是武功平庸之辈。
除非他们所有人的武功极强,还擅长伪装,以江岑溪和李承瑞的水平根本探不出端倪。
带着这个猜测,江岑溪和李承瑞试着潜入王府,全程畅通无阻,无人发现他们,这些人还在悠闲
地巡逻,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进入。
他们在府中走了一圈,也是极为顺利的,轻易到不可思议。
他们非常顺利地到了九王爷就寝的屋舍外,一派平和,没有一丝异样。
没有妖气,也没有什么修炼会留下的痕迹。
江岑溪还得寸进尺,跃入了九王爷的屋舍,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黑袍。
李承瑞站在一边守着,随时准备掩护她离开。
并没有收获之后,两个人只能离开。
他们不死心地在院落里反复探查了两圈,都没找到蛛丝马迹,他们才纵身离开。
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国师府,而是去了柳淞家里。
这一回,他们倒是很快被发现了,柳家也养了高手,想来之前派去保护邱白的也有他们。
被阻拦后,李承瑞很快亮了腰牌,主动说道:“我们找柳少卿。”
那两个人看到腰牌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般打扮来寻柳淞,最终还是放行。
柳淞刚刚回府不久,手里还拿着卷宗,快步走出来看向他们,打量着他们的装束,最后看向李承瑞,思量了一会才道:“我很想解救你,可我府上也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
“哦……这个无所谓。”李承瑞有些尴尬地转过身,似乎不想被柳淞多看自己穿小衣和小鞋的模样。
这一路奔波,穿小鞋让他脚很疼。
“这些日子可有调查过九王爷的人脉圈子?”江岑溪扯下面上的黑布问道。
“他的交际很简单,简单到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汇报的内容。”柳淞说着,引着他们进入他的院落说话。
他们二人秘密前来,不能在前厅招待,寝室不方便外人进屋,便坐在石桌前。
他们两个人没有在意细节,很快落座。
柳淞详细地说了起来:“九王爷一直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的状态。圣人也曾经为他安排过婚事,他都以身有残疾不误佳人拒绝了。
“我关注他这些日子里,他除了去九天斋外,再没有其他的活动,人际交往都很少,多是留在府中看书。我甚至暗中调查了他这些年来关系密切的人。
“许是怕被圣人怀疑,他甚至和朝臣都很少有往来,只和国子监祭酒有些往来,也只是探讨学问,偶尔喝酒罢了,还都是与其他人一起,从未单独见过面。”
江岑溪听完忍不住疑惑:“他的交往圈子是不是有些奇怪?”
柳淞也是这样的想法:“嗯,如果不是故意留意他的话,怕是会忽略掉这个过分低调的人,留意后就会发觉,他的生活干净得有些刻意。”
“他半点疑点都没有?”
“目前看来没有,不过在你们离开长安后我会继续观察他。”
“好,我的五师姐和六师兄之后会留在长安,住在国师府。国师府如今跟你也算是熟悉,你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他们就可以。”
在一边旁听的李承瑞也在此刻说道:“国公府也可以相助,我和我姐会去黑池河,我的父母还是会留在长安城坐镇。”
“好,我知道了。”
可能是两个人穿着夜行衣,也不方便走正门,之后还是跃墙离开。
柳家的高手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才重新隐匿在安全的位置。
两个人十分谨慎地回到了国师府,李承瑞进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随后对江岑溪道:“神仙奶奶,我先回府了,明日我会去大营练兵,同时安排之后去黑池河的事宜,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没有,你看着来吧。”她回答时还在疑惑,她的手还伸不到军营里去,军营里的事情怎么也问她?
“好。”
李承瑞回答完快步离开了国师府,不能在夜里纵马,只是慢慢地骑着马离开。
国师府在他离开后,才关上了大门。
*
上一次跟随李承瑞去接仙师的小队伍,算得上李承瑞手上的精锐部队。
这一次去黑池河,这些人定然全部跟随,刘喜和王景云还成了两个小队的领队,跟着李承瑞莫辛凡一起,是最先出发的先行军。
在李承瑞来之前,军营里便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听说了吗?昨儿小将军酉时去的国师府,丑时才离开,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呢?!”
“真的?我听说小仙师长得可漂亮了,跟天上仙人似的。”
“那叫脱俗!仙姿玉貌!”
“对对对!这么厉害的人物,跟我们小将军确实登对,也挺合适的。”
刘喜想了想后道:“他们两个刚见面的时候,可是差点打起来。”
王景云则摇了摇头:“这叫不打不相识。”
他们还在议论,见莫辛凡活动着膀子走了过来,当即一窝蜂地迎了过去。
刘喜最是积极地问:“你跟着他们时间最久,小将军和小仙师是不是有点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莫辛凡很是疑惑。
刘喜挤眉弄眼的:“就是看对眼了,相中对方了,想成亲了。”
听到这可怕的话语,莫辛凡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听说啊!”
“哪能直接告诉你?你没觉得他们两个私底下暗生情愫?”
莫辛凡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
“真的一点没有?”刘喜不死心。
王景云急切地补充:“我觉得我们小将军对小仙师是有意思的,他对小仙师和对别人都不一样。”
在他们看来,他们小将军那真的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种天之骄子,就该配这世间最好的小娘子。
小仙师虽然脾气差点,但是真的非常优秀,又长得秀美,这种能管得住小将军的小娘子,他们越想越觉得合适。
怎么莫辛凡却说他们没有情愫?
莫辛凡回答得特别自然:“小仙师看不上咱们小将军的,小将军真有想法也顶多是单相思,被发现了也只会被臭骂一顿,还不如不被发现呢。”
李承瑞进入军营时,正好撞见了他们在窃窃私语,过来时刚巧听到了几句,当即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瞎议论什么呢?!”
他们都吓了一跳,赶紧纷纷躲开。
李承瑞气急败坏地抓住了莫辛凡,勾着他的脖子问:“神仙奶奶怎么就看不上我了?啊?”
“她……她谁也看不上啊。”
“……”李承瑞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松开了莫辛凡,“也对。”
李承瑞很快放下这件事走进大帐,快速规划队伍。
不得不说,被三个执念附身过,对他的增益很大。
他的字写得比以前好了很多,随跃让他变得能够利用地形,又能很快且合理地分配队伍,能让队伍实力均衡,成员之间还能互相取长补短。
有时他觉得执念缠身很麻烦,有时又不得不感叹,这些执念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少助力。
他很快规划好,安排了所有队伍。
做完这些在整理队伍时,他有些走神……
他手下的兵都看出来了,被江岑溪发现还会远吗?
*
去往黑池河的队伍整装待发。
李承瑞带着几支小队,李向渔带着自己的部下,组成一个三百余人的先行部队。
江岑溪和三师姐、七师兄、独孤贺跟着他们的队伍同行。
他们先行探路,之后大部队会跟着去往黑池河,这一次的架势,仿佛势必要收复此地。
临行前,三师姐站在队伍后方,指着李承瑞道:“那个就是李承瑞。”
五师姐看了之后扬眉,忍不住调侃:“亲手养大的小师妹被人惦记了,还挺让人感慨的。”
六师兄是爽朗的性子,笑眯眯地说道:“我瞧着模样不错,如果小师妹真的要找个道侣,这种家世好、功夫好、人品好、相貌还好的小郎君也不错。”
见三师姐沉着一张脸,七师兄居然还敢补充一句:“我打听过了,李家男子不纳妾。”
三师姐当时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打听的?”
“和莫小友
聊天时问来的。”
说起莫辛凡后,几个人都来了兴趣,一起找到了莫辛凡。
莫辛凡见是几位仙师,当即规规矩矩地站好,于是乎四个人围着他研究起来。
三师姐捏着莫辛凡的骨架道:“他这个体魄适合修剑吗?要不老七你收个记名弟子,教些浅薄的道法?”
七师兄有些犹豫:“可他的引路人是小师妹,小师妹还教了他雷法,这就放弃了刚入门的雷法?”
五师姐则是看着莫辛凡一阵惋惜:“这个体魄很适合入门,能比别人多提一桶水,可惜身在军营。”
六师兄笑得停不下来:“他愣头愣脑的,如果拜小师妹为师,容易被小师妹追着教训。”
莫辛凡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几位仙师没多调侃他,只是两位新来的仙师也跟着探了探他的脉,便让他跟着队伍前行了。
几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这小子的确适合入他们陵霄观,只是可惜发现得晚了些,错过了童子功最佳的时间。
等仙师离开后,刘喜忍不住问:“莫辛凡,他们怎么这么关注你?”
“我上次不是意外引气入体了吗?他们说我的引路人是小仙师,可以学道法,最合适做我师父的人是小仙师,但是……小仙师肯定不愿意收我为徒,我年纪比她都大两岁。”
“哦,你这运气真不错!”刘喜用手臂撞了撞莫辛凡,引得莫辛凡一阵不好意思。
王景云却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更喜欢能修炼的人?我们小将军没有修炼的可能,所以他们更喜欢莫辛凡?”
“瞎说!”莫辛凡立即打断了他,“你总想些什么呢!我对小仙师是尊敬!尊敬!”
李承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还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
领队前行时,他时不时回头看向跟在队伍后面的江岑溪等人,他们和独孤贺同行,没有和他一起。
他想起刚才王景云的猜测,心中一阵憋闷。
他不知道道家找伴侣是什么要求。
可一般都是两个道士在一起,成为道侣,这样他们之后的子嗣也都是出生便有法力的人,想来他们都更喜欢能修炼的人。
他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想到这里,他扭头瞪了莫辛凡一眼,真可恨,陵霄观的长辈们好像都更喜欢他!
越想越气,他干脆加快了马速。
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能尽可能跟随。
*
到达第一处歇脚点时,李承瑞第一个进入驿站院落。
他看到院落里拴着一匹马,此时正在吃草。
难道还有其他官员也在出行?
安顿好了还需要去打声招呼。
他很快进入去了解了房屋情况,安排仙师和女将入住,他的大多将士在外面安营扎寨。
李向渔在此时走过来:“我的将士不必特殊对待,之后的驿站轮流居住房间。”
“好。”李承瑞很快答应下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姐姐合作,有些细节还需要继续磨合。
独孤贺在厨房交涉食物份数:“若是需要采买,我们可以派人过去帮忙一起运送。”
“好,我去跟邱少监也说一声。”
独孤贺很快意识到不对:“邱少监?”
他很快回过神来,快步走出来,想要告诉江岑溪这个消息。
谁知江岑溪站在院子里,已经看到邱白在二楼窗户边跟她挥手打招呼了:“我怕在城门口跟着你们,你们赶我走,特意提前一日到了这里。”
江岑溪想到邱白没来送行,还当是正常,此刻才发觉不对。
她强忍着情绪问道:“柳淞也许你这般胡闹?”
“他知道他留不住我,所以那天才哭的。”
“你本不必来。”
“我怕我给你的信息不全,所以跟过来想起什么告诉你什么,有我在也可以有备无患。”邱白说着对她招手,“快上来,房间不多,只能你我一块了,三师姐也要委屈和我们挤一起了。”
三师姐很是豁达,很快上楼:“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江岑溪似乎还想赶邱白走,却被三师姐一把拽了过去,低声提醒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心魔,自己去破,对她来说是好事。”
江岑溪这才缓和了些许。
第115章 神将再临(三)李承瑞真觉得自己莫名……
115
出行总是忙碌的。
江岑溪进入邱白的房间时,外面的脚步声不断,显然是在搬运东西。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邱白手臂上的木板还没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便心软下来。
“单手怎么骑马的?”她问。
“可艰难了,给我累坏了!”提起这个,邱白顿时委屈全部涌了上来,不再是装可怜,而是真可怜。
江岑溪很快接受了邱白的跟随,并且再三叮嘱,她只需要随军跟在最后就行。
邱白则是有些疑惑,凑到了她身前笑着问:“江岑溪,如今我在你心里都这般无私且伟大了?我可是能偷懒就偷懒,能逃跑就逃跑的人,怎么可能会冲在最前面。之前是队伍里人少,我只能上阵,现在这么多人,还指望我出风头?”
“我只是叮嘱你……”
邱白却在这个时候转移了话题,扯着江岑溪身上的衣服问她:“你怎么总穿这种肥大的衣服?黑池河附近风沙特别大,你这样不方便出行,还会兜住尘埃。”
她很快推开了邱白的手:“我穿这种习惯了。”
邱白见三师姐还没进来,扯着她的衣服,扣在她的身上后道:“你不会是成长羞耻吧?”
“你别乱动我的衣服!”江岑溪快速拍开了邱白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躲开。
“江岑溪,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材,那都是你的一部分。女人身材丰满才不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事情,而是美好的展现,你不必一直遮着。”
邱白觉得自己有必要引导江岑溪一番,今儿就得跟江岑溪说一说这件事。
“我……很显眼。”江岑溪说得很是含糊。
她在陵霄观长大,观中男子居多,带她长大的三师姐也是个身材纤细的,只有她这般丰满。
三师姐将她照顾得极好,可还是有些细节上的疏忽。
她年幼时没有人引导,告诉她这是正常的,于是她觉得是自己不正常,以至于一直穿着宽松。
其他师兄师姐与她年纪相差太大,未曾注意,还当是她自己喜欢宽松的穿着。
道袍有宽松的款式,他们修炼时常穿,也不显得她特别。
她系腰带的衣服很少,少到几乎没有。
其他弟子则是因为她的辈分太高,不敢跟她多聊,她甚至没有同龄的朋友。
邱白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无论高矮胖瘦都是自己的身体,女人身材丰满也不是取悦谁的,而是生来如此。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换成正常的衣服吧,之后也方便行动。”
“我没带劲装。”
“让李承瑞改啊,他不是会吗?”
江岑溪还是犹犹豫豫的,甚至想转移话题。
邱白却推着她出了房间,去寻李承瑞。
他们出去时,李承瑞正在安排人搬运东西,她们两个人穿越人群时,引得不少人朝着她们看过去。
并非将士们想多瞧女子,只是都听说了小将军和小仙师的事情,想看看小仙师的模样。
有些年少些的将士干脆红了脸,想过仙师漂亮,没想到这般漂亮,也难怪他们小将军像个跟屁虫似的总跟着。
邱白带着江岑溪到了他身前:“李承瑞,你帮她改改衣服,改得修身一些,不然到了风沙大的地方,她会被吹成水母。”
“哦,行。”李承瑞并未多想立即答应了,“等我一会,我先把他们安排好。”
邱白打量着其他人的时候说道:“让你的将士们换身衣服,头发乱一点,离老远就能看出来是兵来了。”
“已经让他们换上普通的劲装了,还不行吗?”李承瑞也跟着看过去。
他们临出行前特意安排过着装,为了不引起瞩目,特意全部换为了寻常的劲装。
“第一次见到我时,我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李承瑞点了点头。
邱白拱手:“大部分人按照我的那个扮相来,少部分装扮成商队模样,但也别太规整,找几个长得聪明的扮成奸商模样,女将们扮成家眷。衣服也不用特意准备,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的店铺买一些,这样更自然,长安做衣服的手艺都太好了,一眼就看得出。”
李承瑞很快懂了,立即找李向渔交涉去了。
等这群人忙碌起来,邱白跟江岑溪扬了扬眉:“还得是我跟着吧?”
“嗯,你最周到了。”江岑溪这般回应了后,继续道,“长安城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那边必定有所应对,我们前期无所谓,后面就要逐步伪装,驿站不能去,努力装成商队靠近,完成探路的事情再说。”
“嗯,在途中逐步隐藏。”
晚间李承瑞来了邱白和江岑溪的房间。
三师姐和七师兄去寻瑞水了,还没回来,他们也能自在一些。
李承瑞手上没有尺子,便寻来了几根细的绳子。
邱白在一边帮忙,用绳子绕过江岑溪的身体,李承瑞拿着毛笔在绳子上做记号。
在邱白拢起江岑溪腰间的衣物测量时,李承瑞目光移动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来。
他抱过江岑溪,感受过她的身体,知晓她是肌肉结实的。
却是在此刻才注意到,江岑溪的腰算是细的,这般纤细的腰肢,和臀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女子的身材……都是这般分明的吗?
等李承瑞拎着几根做了标记的绳子离开时,刚刚关上门,便听到了邱白的声音:“江岑溪你真够妖孽的,胸大腰细腿长屁股翘,你怎么长的呢?”
“你还没见过我哥呢,我哥从小就好看得像个妖孽,我如果长相和哥哥一般,怕是……”江岑溪后面还说了什么,李承瑞转身后就听不到了。
李承瑞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这也能让他脸红心跳。
这个状态还怎么执行任务?!
他在这时突然回神,又快速走了回去敲门。
邱白很快将江岑溪的包裹递了出来:“衣服都没给你,就让你改,太难为你了。”
“没事,我尽可能快些改出来。”李承瑞接过来时,心中在想,其实是他方才太慌乱了,衣服都没拿便落荒而逃了。
“不急,几天都行。”
李承瑞将包裹拎回自己的屋子,打开后拿出一件衣服,觉得眼熟,又展开看看,发现他见过江岑溪穿这身衣服。
他的心跳再次不正常起来,确定屋中没人,竟然拿起来嗅了嗅。
很显然,这衣服国师府帮她洗过,不会留下江岑溪身上的味道,可还是让他乱得不成样子。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拿起几根绳子在衣服上比量,思量着如何改。
倒也不难,剪掉一些布后再缝合,之后配一条合适的腰带即可。
李向渔敲门进来时,正好看到李承瑞认真缝衣服的模样,不由得一怔。
她迟疑了一会,才问:“不是说路上买衣服吗?还要自己缝吗?”
“我就是帮小仙师改一改衣服的尺寸,其他人的衣服自己买。”
“你会改尺寸?”李向渔说着走进来,拿起李承瑞改过的衣服看了看,发现缝得极其仔细,还真挺拿得出手的,“什么时候学的?”
“第一个执念教我的。”李承瑞低声回答。
“真不错,希望下一个执念会做饭。”
“呸呸呸,别有下一个了!”
李向渔笑了笑后又道:“等我的衣服买回来后,你也给我改改。”
“不管。”
“小仙师的连夜改,我的怎么就不能改了?李承瑞,你别太明显了成吗?”
“哪里……明显了?”李承瑞躲避李向渔的目光。
“这样啊,我去找仙师聊聊天……”
“改!”李承瑞当即拉住了李向渔,“我改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等李向渔走了,李承瑞才气恼起来:“从小就欺负我……长大了还这样啊……”
*
第二日,江岑溪很早起床洗漱,接着站在驿站的院子里活动身体。
莫辛凡和李承瑞也不知在忙碌什么,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见到她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神仙奶奶,还要瑞水吗?”
“不用了,我师兄和师姐昨日里寻来了。”江岑溪随便地回答,抬头看到莫辛凡还要跟着李承瑞离开,当即叫住他,“莫辛凡,过来跟我学太极拳。”
“哦,我好像会。”
“那就跟着我练。”
莫辛凡一向听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很快站在了江岑溪身后跟着练了起来。
李承瑞很快又开始不高兴了,也跟着走了过来:“我也要学。”
见莫辛凡疑惑地看着他,他理不直气也壮地道:“这又不是法术,太极拳我还不能学了?武术我也能练!”
“练呗……急什么……”莫辛凡很是疑惑,最近李承瑞的性情阴晴不定的,难道又被执念附身了?
邱白打着哈欠走下楼,看到独孤贺后道:“刘道长,我今天跟着你坐马车。”
她的手臂骑马实在有些困难。
“行,里面空间很大,你的行囊也可以放进去。”独孤贺见他们要练拳,便也跟着站在了一边。
这种基础的拳法他也会,他年轻时在陵霄观,也是每日跟着练。
邱白想着本来也要活动一下身体,便站在了江岑溪的斜后方,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因缘巧合之下聚在一起的几个人,再次聚在了一起,在一场硬仗之前,很是松弛地一起练起了太极拳。
收脚抱球,动作柔和,大开大合。
身体向左旋转迈出一步,随后弓步分手。
动作的同时,配合着呼吸吐纳的方法,晨间放松的效果更佳。
李向渔快步走进来,想要询问:“我让你们找的东西……”
进来却看到他们居然在一起练拳,她并未扫兴,双手抱胸地站在一边观看,随后捏了捏李承瑞的肩膀:“肩膀这里太紧了,没看小仙师的动作很松弛吗?”
“嗯。”李承瑞回应了一句,“一起?”
李向渔本是想进来取洗漱用品的,在外面的将士还要洗漱,东西都在院子里。
她回头看了看,早饭还没做好,也不着急启程便也不急了,也跟着一起练拳。
她的架势的确也是专业的,有着和江岑溪一般无二的松弛,想来也是看了一眼,便学到了精髓。
其他的将士也都自己忙碌起来,帮忙做早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行走。
他们这几个人仍旧在练拳,神态悠然。
李向渔很快收招准备去帮忙,很快被手下女将推了回去:“您练您的,从陵霄观里学到了精髓以后再教我们。”
“好。”李向渔跟着笑了起来,继续随着练拳。
他们平日里会的太极拳都是简化的版本,江岑溪练习的是全的,还真的教了他们几招。
李向渔跟着学习一会,也觉得受益匪浅。
没一会,刘喜很是欢喜地跑进院子,展示给李承瑞他们看:“诸位,看看我像不像奸商?”
江岑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承瑞倒是点了点头:“有点感觉了。”
邱白在后面突然说了一句:“手里盘两个核桃。”
刘喜听了眼睛一亮,回答了一句“好嘞”便又跑了出去。
莫辛凡在队伍里很是委屈:“我只能扮家丁吗?”
“家丁我都有点犹豫。”李承瑞低声回答,“哪有这么不机灵的家丁?”
有女将走进来问:“扮女眷却没带一个孩子,是不是有点不真实?”
“那就扮成美妾娇娘。”邱白回答。
女将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算了,扮家仆吧,谁家美妾斜方肌这么厚。”
原本还在认真练拳的江岑溪也被成
功逗笑了,几个人的太极拳就此练得乱七八糟。
第116章 神将再临(四)“邱小友也发现不对劲……
116
第四日,江岑溪因为要办一件私事,交代李向渔原地休整,之后的路程也可以缓慢赶路,他们会在下一个歇脚点汇合。
李向渔也有去集市买些衣服,再添置一些物资的想法,倒也不急,很快答应。
行至半途,江岑溪和李承瑞以及莫辛凡三个人快马加鞭,去往广汉郡。
邱白很想跟着去,可惜手臂不方便,只能留下和李向渔一起参与采买。
他们去往黑池河需要折返回蜀地,途中一个地点距离广汉郡算得上靠近,江岑溪想要去一趟广汉郡。
他们到达广汉郡,直奔那一处墓穴。
到达时,他们发现这里很少有人出现,显然是之前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后续的连锁反应,使得附近山下的居民都少了很多,自然无人再敢上山,怕中了山中的机关。
就算有挖土盗墓的,也不会选择这里。
官府的人几次往返,在盗墓贼的眼里这墓里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尤其是里面还有“恶灵”镇守,他们更加不愿意碰这个晦气,东西少危险大,这里自然冷清。
李承瑞身上的执念虽已消失,但是对于机关的判断还在,很快引路带着江岑溪和莫辛凡去了墓下。
他们到了主墓室,江岑溪观察着墓穴环境,紧锣密鼓地开始布阵。
需要的符箓,她在途中便已经准备稳妥,此刻拿出来即可。
随后她将符箓贴在了算得的方位上,这时有轻柔的风吹拂她的衣摆,她知道是兔妖来了,于是轻声说道:“你该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仇人还没死,我将他们捉来了,此刻正在布阵,确保他们逃不出这个墓穴。之后如何折磨他们,就由你说得算了。”
显然兔妖残余的魂魄也很诧异,却很快回过神来,用一阵风回应了江岑溪,显然要比之前欢快许多。
江岑溪很快布阵完成,独自在阵中心施法。
李承瑞和莫辛凡便在一旁蹲守,也算是护法。
全程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出现什么阻碍,顺利完成。
江岑溪将老道士和蜘蛛人的宝瓶放在了阵中心,想了想后,并没有放置人鱼男人的宝瓶。
在她看来,这人鱼男人并不算大凶大恶,和兔妖也没有恩怨,用不着惩戒。
见小小的旋风围绕着两个宝瓶旋转,江岑溪还耐心地指导兔妖的魂魄如何才能启用阵法之中的法力。
学习如何折磨这两个老东西,兔妖很是认真,甚至不需要江岑溪讲第二遍它就会了。
果然恨比爱长久,恨也是激发潜能的第一激化力量。
处理好此地的大阵,江岑溪带着李承瑞和莫辛凡离开。
李承瑞有些疑惑,问:“你不是担心黑袍人是他们的人吗?你不怕他来此救走他们两个魂魄?”
“我还挺希望他来的。”江岑溪回答时轻笑起来,“我在这大阵里留下了一些标记,如果他来了,标记就会附着在他身上,他自己清除不掉,可以让我确定他的身份。
“而且这两个孽障的魂魄在我逼问的日子里,已经变得残败不堪,黑袍人就算救走了也只是救走了两个残兵败将。”
“所以这里只是一个陷阱?”
“不算是陷阱,我确实觉得他们两个交给兔妖处置最让人放心,我也能省下不少事情来。”
李承瑞听完跟着轻笑:“想来他们两个之后的日子都会被兔妖安排得满满当当,丰富多彩。”
“嗯,而且按照我的猜测,那个人不在乎这两个孽障的生死,不会特意来救。”
*
李向渔看着众多将士在清理寺庙,于是走出去询问:“采买时有没有带明日早晨的干粮?”
“别说明日早晨了,这几日的都够,您就放心吧。只不过镇子上送东西是用牛车,速度有些慢,很快就会过来了。”回答她的是一个性子豁达的女将,笑时格外爽朗,说话的风格也是干净利落。
“嗯,我知道了。”
李向渔特意带了几个将士到寺庙周围巡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点,或者能不能打猎到什么东西,给将士们加点肉菜。
他们离开后不久,一名女将疑惑地道:“我怎么觉得这座佛像扭头了?”
“扭头?”另外一个人疑惑,也跟着抬头去看佛像。
“对,我进来时特意看了一眼,佛像都是朝着正中心的方向,可现在这佛像怎么扭头看向我们这边了?”
她们二人是在佛堂一侧准备开始打扫,抬头时再看佛像,明显觉得佛像面朝的方向有些不对,似乎转过了头。
被问的人很快继续打扫,随口说道:“我们刚进来时还是下午,如今日头落下,光的方向变了,所以你觉得它的角度变了。”
“你说得对。”女将说完,继续打扫。
七师兄和三师姐跟着牛车回来,还买了不少黄符纸,打算这些日子得空了继续书符,多备一些斗法可用的符箓,留着黑池河时用。
到了地点,三师姐盯着破败的寺庙看了看,正好撞见了正朝回来的李向渔,于是出言提醒:“下都督,之后若是临时休息,尽可能不要选择寺庙。”
李向渔也不多问,知晓三师姐会特意提醒,其中必有讲究,于是回答:“好。”
七师兄还在后方搬运他们的东**孤贺很快过来帮忙。
七师兄看着他笑道:“虽然你是晚辈,但是你年纪比我大,不必如此帮忙,让小道童将这些黄符纸送你马车上去即可。”
“好。”独孤贺笑呵呵地回答。
他总是这样,努力寻找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做,生怕自己帮不上忙。
其实大家并不在意,只有他执着于这一点。
这边搬运着东西,七师兄终于得空,他拍了拍手后朝着寺庙打量,很快手指捏算起来,接着走到了三师姐的身边:“师姐,随我进去清扫祭拜。”
“好。”
师姐弟二人进入寺庙,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祭拜时也很守规矩。
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路过破庙都会进去简单清扫后虔诚地拜一拜,对佛家的雕塑也很是尊重。
等到祭拜完毕,七师兄抬头扫视三座大佛,沉默着没有言语,似乎也没有看出这三尊佛像有什么不妥。
跟着三师姐离开佛堂时,七师兄再次回头看了佛像一眼,最终选择离开。
他跟出去时,三师姐正在和李向渔说话。
“仙师,我们明日照常启程,你们要在哪里和我们分开行动?”李向渔主动询问。
他们明日要等江岑溪,三师姐和七师兄则是要去一处道观,再请几位有实力的道长同行,必须他们亲自前去。
“那里有一个村子,叫……”三师姐正说着,抬头看到李向渔身边走过去了一名女将。
女将长相颇为英气,看起来英姿飒爽,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引得三师姐多看了她一眼,很快和李向渔说了细节。
和李向渔分开时,她又着重看了那女将一眼,仍旧是灿烂到有些慈和,甚至是神圣的笑容,眼中带着慈爱,仿佛在普度众生的神明一般。
她对这名女将并不熟悉,只当是女将对他们颇为客气,便和李向渔匆匆道别。
*
师长都在跟着队伍打地铺,邱白一个人睡在马车里很是愧疚,思来想去,还是想叫三师姐一同去马车里睡,里面足够宽敞。
她只有手臂上的伤不方便,不至于怕别人碰到她。
她本就是穿着整齐的衣服睡的,很快整理好衣衫下了马车。
下车时迎来一阵风,她不由得一个哆嗦。
她和江岑溪等人相遇时还是盛夏,如今已经马上要到秋天了。
她左右看了看,觉得今夜的风有些凉,若是江岑溪在她身边,她一准儿会调侃一句:“今夜的风就像山魈蹲在我后脖颈吹风时一样凉。”
想着她忍不住笑起来,快步朝着三
师姐的位置走,途中却遇到了一名女将。
女将许是巡逻的,遇到邱白后脚步有所停顿,随后对着她微笑。
她回以微笑,离开时还忍不住想,能跟在李向渔身边的女将心态着实不错,这般巡逻时,还能保持这么好的态度,笑容这么灿烂,她应该学习一番。
寻到了三师姐,却发现她和七师兄都没睡,还在和独孤贺聊着什么。
她也不见外,很快凑了过去,跟他们说道:“都还没睡呢?”
“邱小友也发现不对劲儿了吗?”七师兄主动询问道。
邱白被问得一怔,她没发现……
见她这般模样,这几个人也懂了,却不卖关子,独孤贺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七师叔祖察觉到附近有些非同寻常,又并不是有着杀意的妖气,只是有些古怪。之前我们也去探查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用你捉妖师的方式试试看呢?”
“好。”
邱白很怕在两位大前辈的面前太过笨拙,赶紧拿出了自己的法器。
她认真地布置完成,瞧着法器的反应道:“没有小妖,但是不排除有我打不过的大妖,它是探查不到的。”
七师兄继续捏算,似乎很是疑惑:“难道是我探查得不对?”
三师姐思考了一会儿后道:“你的计算从未错过,一定是我们还没想到关键,也可能是这怪异之处的确没有恶意。”
邱白蹲在他们身边跟着冥思苦想起来,回忆这一日有什么蹊跷。
这时她抬头看向院墙里面,不少将士都在打地铺,呼噜声此起彼伏。
还有巡逻将士的身影偶尔出现。
三师姐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那名巡逻的女将。
邱白何等机灵,想了想后站起身来,又寻到了之前遇到的巡逻女将:“敢问姐姐贵姓?”
女将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回过身来,对着她保持着那慈和的笑容,道:“末将姓周。”
“周姐姐,你们巡逻每个人几个时辰?”
“每人一个时辰,这样不耽误明日赶路。”
“你巡逻时可发觉有什么异常?”
女将很快摇了摇头:“没有。”
“谢谢。”
邱白回答完转过身便要离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回身碰了一下女将的手臂:“对了,你……”
邱白看到女将的手腕升腾起一阵烟雾,迅速后撤,烟雾出现得这般迅速,也不需要她继续硬想理由说话了。
七师兄和三师姐也迅速赶了过来,他们还当是寻常妖邪,却不想整个寺庙顷刻间被金色佛光笼罩。
*
江岑溪和李承瑞、莫辛凡三个人在约定的地点等待到中午,也未能等到大批部队。
莫辛凡忍不住疑惑:“难道他们没等我们,先行离开了?”
“不应该。”李承瑞很快起身,去周围打听,“请问,昨天夜里到今天上午,可有大批的商队从此处路过?”
还在给炉子扇火煮茶的小男孩抬起头来,有些抱怨似的说道:“没有,我一直盯着呢,若是有客人路过我都得出去招呼进来歇脚喝茶,更何况大批商队了。”
李承瑞也是想起他们路过时,小男孩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招呼他们进去喝茶的模样,才想到来问小男孩。
他们当时都怕马蹄踢到小男孩,小男孩倒是不在意,也不知阻拦过多少马匹。
他走回去告知两个人,两个人都有些不解。
江岑溪首先说道:“距离这里不远有一处道观,我的师姐和师兄打算去那里请人来着,我们可以先去这里打听一番。”
三个人快速喝了茶,给了银钱后翻身上马,跟着江岑溪去往道观。
他们到达道观时门口的小道童很是惊喜,招呼他们进门时,江岑溪询问:“今日上午我的师姐师兄可曾来过?”
“没有呀!”小道童问的同时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追问,“可需要多准备几份斋饭?”
“哦,不必,我和师兄师姐分开走的,他们应该还在路上,我先去和他们汇合,之后再一同过来摆放。”
“好的,小道在此恭候,晚间会到吗?”他还在想着斋饭的事情。
“应该可以。”
江岑溪带着两个人离开道观时,李承瑞问道:“大部队很可能是出了问题,为何不请观中道长一同去寻?”
“不行,去黑池河这种事情可以找他们出山,可救人得我去救,不然陵霄观的人得别的道观的人去救,传出去多丢人?!”
李承瑞不解:“这个时候还在乎丢人?”
“这道观中有一个老道士对我三师姐穷追不舍了二十多年,若是让他有英雄救美的机会……”江岑溪想一想就连连摇头,“不行,那老道士身上都是臭的,可不能让他靠近三师姐。”
李承瑞自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种爱恨情仇,当即闭了嘴。
第117章 神将再临(五)“不知九王爷在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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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溪和李承瑞、莫辛凡三人快马加鞭朝回赶路,途中经过了一处破败的寺庙。
她朝着寺庙看了一眼,正要略过此处离开,却被李承瑞叫住:“我姐很有可能让人在此处留宿。”
“若是我师兄和师姐在,会劝说他们不要在这种地方留宿。”她回答完后想要立即离开,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李承瑞和莫辛凡很快跟到了她身边,见江岑溪还是朝着寺庙过去:“但是他们对你姐姐会很客气,如果你姐姐选了此处,他们不会强硬地说不行,只是会说以后尽可能不选此类地方。”
“很有可能。”李承瑞认可她的想法。
毕竟在他们离开后,这些人彼此都不熟悉,都是最为生疏客套的模样。
他们进入了寺庙探查,发现里面没有什么留宿过的痕迹,似乎也没有人来过。
李承瑞他们首先去看可以拴马的地方,没有喂马的痕迹,甚至没有马的粪便。
江岑溪则是翻身下马,到了寺庙的庙堂,走进去后虔诚地拜了拜,这才去打量周围,目光扫过之后,道:“他们来过。”
李承瑞和莫辛凡立即进入,道:“别处都没有痕迹。”
“这里很干净,应该是近期才打扫过,这是我们陵霄观弟子的习惯,都会进行简单的打扫,至少佛像前要干净。”
“为什么一点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莫辛凡嘟囔出声,说着抬头看向佛像。
江岑溪也在探查,又很快想到如果她都能意识到不对,她七师兄最擅长这类推算,定然比她先发现,不会逃脱他的双眼。
是什么连她的师兄都没能发现?
“这佛像好慈祥。”莫辛凡朝后退了一步,认真看着三尊佛像,“看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看到会有心情变好?!”江岑溪疑惑地抬头跟着看,并没有任何感觉,只能去问李承瑞和莫辛凡,“你们看到它什么心情最分明?”
李承瑞意识到自己可能以外行人的角度发现了什么,仔细端详着,品味着自己的心情:“不舍,心里似乎开始挂念着什么,想……想回家!”
在江岑溪思考时,莫辛凡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慈祥的味道,呢喃般地开口:“回家?回家好啊……”
“给他一巴掌。”江岑溪很快对李承瑞示意。
李承瑞也没客气,甩手给了莫辛凡一巴掌,莫辛凡的眼神霎时变得清澈中透着愚蠢,甚至还有点委屈,捂着自己的脸抱怨:“打这么狠?”
“潜移默化地影响看到佛像之人的心境。”江岑溪从自己的布兜里取出了符箓,塞进小竹筒里,让李承瑞和莫辛凡挂在脖子上,“清心符,可以不被干扰。”
两个人很快挂上,跟着江岑溪再次出了寺庙。
他们当务之急,是追上大部队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打道回府”了。
江岑溪离开的脚步却有所停顿,思考后停住脚步,低声道:“冒犯了。”
很快,她在几处贴上了符箓开始施法。
等江岑溪施法完毕,李承瑞
才敢和她说话:“这寺庙有蹊跷?”
“就算只是佛像,一般也没多少人会对佛像动手,首先是有损阴德,其次佛家的东西很难控制,除非……它是自愿的。”江岑溪这般说道。
“自愿的?”李承瑞一阵诧异。
“没错,你看这里附近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再往前去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黑池河。就连我们之前去的那一处道观,也是镇守的作用。”
如果江岑溪不提,李承瑞都不曾注意到这一点。
他拿起地图查看,随后疑惑:“可……还需要几日才能到达,去往黑池河的路也并非只有这一条,为何这个位置会有一处提醒?”
“可能是途经此处的香客都是有去无回,所以神佛发生了一些反应,如果有路过这里的人虔诚祭拜、洒扫,他们会让其产生心中感应,更想回家而非继续前行,像是一种温和的规劝。也是因为这神佛没有恶意,所以我们探寻不到什么。”
“那你刚才的施法……”李承瑞迟疑着问。
“如果不施法,已经和佛像有了感应的人再次路过这里,还是会产生回家的想法,我们将他们追回来,他们再回去一次,怕是要在这里耽搁上几日。之后还有大部队,我们没法控制他们留宿的位置,难道再回去一批?”
“原来如此。”
江岑溪翻身上马准备追踪,却不知在她离开后,佛像转过了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周身再次金色佛光大盛。
她之前的施法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
“拦不住啊!”邱白有些气急败坏,她恨不得去拖拽那些将士们马匹的绳索。
七师兄和三师姐也是从未这般狼狈地施法,他们需要一路追赶着施法,有时稍有耽搁,距离施法对象远一些了,施法会被迫中断,还需要再追一段才能重新施法。
他们这般艰难地进行了半日,也只唤醒了一部分人。
李向渔清醒后,了解了大致情况当即询问:“不能强行拦截吗?”
独孤贺也是急得干脆骑马,没有乘坐马车,语气颇为沉重地回答她:“不可,他们归家心切,如果强行阻拦,他们甚至会和我们出手,接着产生自相残杀的场面。他们此刻已然迷失,出手会不管不顾,所以你们会和一群敌我不分,不顾自己死活的人交手。”
李向渔听了头疼:“这……”
她开始思考,什么才能打败回家的意志?
她很快眼睛一亮,大喝一声:“所有将士原地待命!”
这句话似乎有用,将士们有听从命令的本能,让他们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还好他们全部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听从命令是渗透到他们骨子里的本能,此刻也能派上用场。
三师姐和七师兄不敢怠慢,赶紧追上去分开施法。
邱白专攻捉妖,清心类法术不算精通,但是用最笨的方法一个一个来,也能帮上一些忙。
幸好他们第一选择就是唤醒李向渔,不然他们还得是老奶奶追孙子喂饭的尴尬场面。
待几个人施法的差不多了,江岑溪和李承瑞、莫辛凡三人也追了上来。
此刻三个会法术的已然累得精疲力竭,江岑溪最后接手,处理了排在最后的几名将士。
众人清醒后,发现他们居然回到了昨日走过的地方,再回去也简单,却相当于耽搁了一整日的路程,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
江岑溪得空后走过来询问:“怎么会一口气控制这么多人?!”
回答她的是三师姐:“我们昨天夜里发现了蹊跷,在寺庙里遇到了被浸染较深的女将,佛像的能力似乎是附在了她的身上,我们刚才询问时得知,她在清扫时盯着佛像看了许久,想来是对视时产生了幻术。
“当时我们试着和她沟通,发现她身上蹊跷后却一瞬间佛光大盛,所有人被笼罩在其中,随后的举动是所有人清醒,迅速整理自己的东西返程,我们追着他们施法,追了这么久才得以成功。”
江岑溪沉思着点头:“我也发现了寺庙的蹊跷,临走时封了法阵……”
三师姐打断了她:“你没看到七师弟封的法阵?”
“没有。”江岑溪快速补充,“不但如此,寺庙里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附近连马粪都不见一堆。”
七师兄和三师姐、独孤贺、邱白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得出了结论,江岑溪诧异:“我和七师兄都没镇住?!”
“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七师兄垂眸思考起来,“可能……这佛像有执念?”
之前的讨论李承瑞都听不懂,“执念”这两个字他可太熟了,当即惊呼:“佛像也有执念?”
“没错,执念一向最难解决。”江岑溪也跟着一阵头疼,“就像我之前对你用过很多法术都无用一般,佛像若是有执念,我和师兄的封禁法阵无用也情有可原。”
李承瑞在执念方面已然摸索出了经验,跟着分析起来:“产生了执念,是让人回家的幻境,还没有恶意,说不定就是寺庙里的小沙弥之类的人离开后,再没回来,从此没了守庙人。”
江岑溪看向独孤贺道:“独孤贺,你看看卷宗里有没有此类报告,再派人去附近调查一番,有没有什么情况发生。”
独孤贺很快回应:“好。”
派人调查这件事不用他们吩咐,一直在安静旁听的李向渔很快去安排了。
邱白在此刻说道:“如果真是如此,这执念一时半会也清理不了,而且我们说不定去黑池河后,能顺便将寺庙中佛像的执念也清除了。”
江岑溪点头:“没错,当务之急是搜索到尽可能多的线索,猜测执念是什么,在黑池河解决,不然怕是会产生更多周折。”
*
柳淞得知有人来大理寺寻他,起初还有些疑惑,还当是有人报案,或者有其他的事情,可听到来者身份后,柳淞的神态一僵。
九王爷亲自来寻他了,还是直接来大理寺来寻。
近期圣人的性情非常不稳定,不少人都因此连坐。
想来也不奇怪,他痛失自己唯一的“儿子”,心中岂能不愤慨?
尤其是想到自己身边人是一个妖物,还间接害死了他多个亲生子嗣,早早夭折,用心养大的太子却并非他亲生,他又岂能不恨?
在他受伤且没有了儿子后,他开始急了,甚至开始多疑。
就算九王爷已经做到明哲保身,可仍旧被圣人猜疑,毕竟九王爷仍在壮年,而圣人着实是年近五十,心有余力不足。
近期的确又进宫了几位年轻的女子伺候,其中甚至有已生产过子嗣的年轻妇人,可显然之后她们怀不上孩子,并非她们的问题。
还有一位闲散王爷,膝下有两个儿子,在前几日自行请求离开长安城,去往的地方也相对贫瘠。
在柳淞看来他还算聪明,不然这两个儿子也难保住,这样说不定还能躲开灾难。
当然也有人提议过继,可每每提起这件事,圣人都会暴怒,之后再无人敢提。
这个节骨眼,九王爷主动来寻柳淞,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圣人的耳中,也不知他会不会因此被圣人猜忌。
尤其是他刚升为大理寺少卿,他还代表着柳家与萧家。
可他又不得不去见,只能调整好心态,去见九王爷。
进入房间,九王爷端坐在桌前,手指摩挲着他拇指上的扳指。
听到叩门声,九王爷竟然亲自起身,他立即迎了过去行礼:“下官见过九王爷。”
“不必如此,少卿入座吧。”
“不知九王爷寻下官有何事?”柳淞并未立即坐下,而是先问了这个问题。
九王爷由身边的侍从扶着重新坐下,有些病态白皙的脸上,展现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我知道您在调查我,我主动来了,您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
还真是明人不说暗话,够开门见山的。
他不能主动供出江岑溪来,
免得打草惊蛇,于是道:“下官在查长公主以及长公主府的一系列案子,确实连带着查了您。”
九王爷仿佛真的信了,问道:“哦……这样,少卿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一直是谦谦有礼的君子模样,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柳淞思量片刻,真的问了出来:“不知九王爷在回长安前,是在哪个城池镇守?”
九王爷听到这个问题轻笑起来,并未责怪,还是温和的语气,如实回答:“西梦。”
“您……在西梦驻守?”
“不,我是质子,被关押在西梦罢了。”
第118章 神将再临(六)“给我夫人打洗脚水。……
118
被关押在西梦做质子,这是柳淞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他错愕在当场,甚至没来得及追问,迟疑的态度也说明他觉得这个答案是合理的。
他们是战胜国,自然会将国家屈辱的历史改写,将一些过去美化,让一切看得体面又光鲜。
历史是胜者所撰写的,战败者是否真的那般不堪已然不重要,在沉重的历史长河之中,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细节罢了。
西梦已败,国已亡,多少名传千古的传奇人物已然入土未必安,那尸海的悲鸣早已无人去听,一个国家的丧钟敲响,意味着许多的改变。
包括他们曾经需要在西梦留下质子这一项。
不等柳淞继续问,九皇子便主动说了下去:“皇兄愧对我,所以在我刚刚回长安那几年待我极好,我甚至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却深知,这种感情不会长久,我不能一直凭借早年的悲惨享受这种优待,所以我当时想过做出一些实绩来,以此稳固我自己的地位。
“想来你也有调查到我初回长安时,许多人对我并不认可,皇兄将我捧得太高,让我骑虎难下,我才会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
“那时的我终究是太过年轻,皇兄给我的身份是军师,我也真的去做了军师,还各处征战,最终落得双目失明的下场。
“再次回到长安时,我已然退去了当年的一腔孤勇,只打算安安稳稳地做一个闲散王爷,日子过得也算得上衣食无忧。”
“那您是如何得知我在调查您的?”柳淞又问。
如果九王爷真的像他说的这般与世无争,又怎会察觉到柳淞在暗中调查?
柳淞办案多年,算得上办事稳妥,尤其是经历了阁老的事情后,他更是谨慎了许多,可还是被九王爷得知了此事,他自然要多问一些。
“正是因为我生活太简单了,许多人已经遗忘了我这位闲散王爷,稍微多一些对我留意的人,我都会注意到。我终究是做过军师的人,这点敏锐度都没有,还真是无用了。”
“您的敏锐度很高。”柳淞这般说道,他派去的人他都信得过,他甚至要去检讨自己的侦查手段了。
“我只是不问世事,不意味着我疏忽了一切,少卿不必如此沉重的模样。”九王爷还能安慰柳淞一番,语气温和,像是一位极为亲和的长辈。
柳淞也因为九王爷眼盲,敢直视这位长辈。
可以看出九王爷气质儒雅,像是很早便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这种气质是浑然天成的,想来他在西梦时,西梦未曾苛待他?
“西梦待您不错?”
“这……”九王爷思量半晌,才道,“并未苛责于我,也从未重视过我。”
“嗯,原来如此。”柳淞并未就此被含糊过去,甚至去同情九王爷的遭遇,而是语气平常地接着问,“您是在哪里遇袭的?什么时间?”
“你觉得西梦亡国后,哪里最容易立军功?”
柳淞听了之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九王爷也不卖关子,很快给了他答案:“没错,我去过黑池河,在那里……我未能立功,无功而返,还因此消沉了几年,你们前些日子关于黑池河的一些信息还是我提供的。时间……”
九王爷像是陷入了回忆,很难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许久才给了他答案:“我记得……我被抓进黑池河前是冬天,听说整整下了十六夜的大雪,我被营救出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年。我被关押在地下,不知日夜,具体什么时间被折磨得瞎了眼睛我也不清楚,只能说是在那一年里。”
“感谢您的告知。”
“无妨,若是对你的调查有帮助最好。”
在九王爷离开后,柳淞很快将所有的一切记录下来,并且着重说明了一些信息来源是九王爷那里。
接着他会派人去调查究竟有哪些信息是九王爷提供的,这些之后也会陆续补充。
他准备等大批部队去往黑池河时,有人将这消息带给江岑溪他们。
随后他主动进宫,与圣人述说此事,免得引起猜忌。
*
调查关于寺庙的事情,他们再一次耽搁了一日。
独孤贺查阅了卷宗,的确有关于这座寺庙的记载,不过都是失踪之类的案子。
之所以没被重视,是因为失踪的案子在不久后被勾销了,因为失踪的人失去联系后几日后,独自回到了家里。
详细的经过卷宗自然无法记载,他们便派人去这户人家询问。
老汉看到这么多人来了家里,吓得两条腿打颤,毕竟一群穿着朴素,身材高大的人突然到来,谁都会以为遇到了土匪。
听说只是调查案子,老汉才安稳下来。
老汉回忆了一阵子才道:“说来奇怪,我儿子是想去探亲的,而且那边来消息说,有合适的小娘子,让他去相看。唉,我们家穷啊,人家想找个能上门的,我儿子还算是年轻力壮,便想让他去试试。
“谁知他去了之后便没了音讯,我们还当人失踪了,急急地去报官,谁知几天后傻小子自己回来了,还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失踪,又为什么突然自己回家,只说自己突然特别想家,却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后来我看他草鞋都烂了,才知道,正常我们过去都需要搭乘送货的牛车,他居然是自己步行走回来的。最后人家小娘子相中了给别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儿子错过了时机,现在还没娶上媳妇。”
说起这件事,老汉还是一阵遗憾。
另外一边有人打听到消息。
在三年前这家寺庙还是有着断断续续香火的,只不过寺庙中只有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小和尚,因为地脚偏僻,没有香火,师徒二人甚至需要化缘才能生活。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师徒二人突然不见了。
因为这里太过偏僻,等有人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已经离开一阵了,寺庙里也是萧条的模样。
陆陆续续传出有人失踪的消息,是从一年前开始。
近期这种事情愈演愈烈,导致来此地的人越来越少。还因为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失踪的人最后都会回家,各处都怪事频发,这里的事情也没得到重视。
知情的百姓也都是尽可能绕路,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了。
得到的线索很琐碎,甚至没有什么具体的,连这师徒二人的相貌都得不到描述。
他们只能了解这些后,小心地经过此处,同时派人传回去消息,让大部队尽可能避开此处去往黑池河。
一行人终于集合完毕继续启程,朝着黑池河方向前进。
第一日还能聚在一起谈论起那个寺庙的事情,他们将事情报告给了附近的知府衙门,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妥善处理。
毕竟附近只有那么一条捷径,绕远需要多走大半日的路程。
好在佛像没有恶意,只有执念。
到了正式启程的第二日,他们的交谈少了很多,条件逐渐恶劣的情况下,相互之间的交流被压缩到了最少。
到第三日,他们已经分开了几批人,江岑溪和李承瑞、莫辛凡、邱白一队。
李向渔和三师姐、七师叔、独孤贺一队,各自带人分开行动。
他们一行人混入了商旅的队伍。
刘喜仍旧在扮富商,李承瑞则是他的纨绔弟弟。
邱白扮成了侍女模样,身边还跟着几名女将,则是扮成了家眷或者侍女。
江岑溪难得换了一身合身的衣服,身材绰约难以遮掩。
一行人汇聚在一处客栈时,同坐在大堂里歇脚。
有一队人来跟他们搭讪,谈论他们是做什么买卖的。
刘喜还挺机灵,对答如流,甚至对行业颇为了解似的,还能侃侃而谈。
在江岑溪带着邱白上楼时,那商人询问:“这丫头是?”
语气意味深长,眼神甚至不舍得从江岑溪身上抽离。
李承瑞手里拿着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真差,也就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他们这里能歇脚,若是在旁的地方卖这么贵,他一准骂上几句。
见那人看着江岑溪的眼神不怀好意,当即语气不善地回答:“贱内。”
“哦哦。”那人很快理解,“不过这般好看的小娘子带到这个地方来……是不是有点太放心了?”
李承瑞冷哼了一声,似乎不把黑池河放在眼中。
那人也不敢多问,刘喜也不多言。
商人又问:“你们身边这些仆从都会功夫吧?”
“难道你会带一群酒囊饭袋?”李承瑞瞥了他一眼,算是间接承认了。
“当然不会,只是瞧着诸位面生,以前不曾见过。”
这时刘喜听笑了,反问:“我也没听说过来此地还需要跟谁打声招呼,怎么?所有人你都熟?”
“那倒不是。”
这时邱白笑着下楼,手里还端着茶叶,道:“明明上次就喝不惯这里的茶,还勉强喝什么?少夫人让我给您送下来。”
说着一个闪身,已经进了后厨。
那伙人瞧着他们居然还带着茶叶来的,显然是早有准备,互相递了一个颜色。
若是第一次到来,又怎会知晓这里的茶水难喝?
李承瑞原本只是随口扯谎,突然听到“少夫人”这个称呼,听得他心里一荡。
这个称呼他很喜欢。
得常叫,一会他得赏邱白二两银子。
他们一行人喝了邱白沏的茶,这里仍旧有人盯着他们,显然来此地的人都十分警惕。
李承瑞上楼后想到自己扯的谎,意识到这些人还在盯着,他只能进了江岑溪的房间。
江岑溪在房间里书符,见他进来后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邱白忍不住笑,很快想到:“我是不是得和其他女眷住一个屋子才合适?”
她很快拿起自己的行囊,速度极快地离开房间,江岑溪都没能留住她。
江岑溪看得目瞪口呆:“除了遇到危险逃跑时,我第一次见到邱白动作这么利索。”
李承瑞有些尴尬,还挺会给自己找地方,坐在椅子上时吞吞吐吐地道:“我坐着睡。”
江岑溪一张符箓书写完毕,收了法力,放下笔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当即挺直了背脊,任打任骂似的,摆足了“惧内”的架势。
江岑溪没多为难他,而是道:“劳烦夫君给我打盆洗脚水去。”
“哦!好!”李承瑞起身时身体都有些不协调,有些同手同脚,险些忘记该如何走路。
一个夫君叫得他飘飘然,想笑还得忍着,心脏乱跳却要故作镇定,明明几次嘴角已经扬起,却要强行压下去。
他故作镇定地出了门,很是美滋滋地下了楼。
莫辛凡还在扮演他的随从,当即询问:“少爷,您要做什么?”
“给我夫人打洗脚水。”说完还极为灿烂地笑了起来,仿佛这是多么光荣的任务似的。
瞧他的样子,也就是此刻条件不允许,若是在长安他能被吩咐干这个活,还知道江岑溪喜欢花,定然会给盆里再放些花瓣。
他乐呵呵地端着洗脚水进了房间,引得楼下其他人旁观。
刘喜看着李承瑞那没出息的样子,没忍住乐了。
身边的商人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你弟弟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新婚,都这样。”刘喜这般回答。
房间里江岑溪坐在床边泡脚,手里还捧着地图在看。
李承瑞在屋里有些无所适从,听着水盆里的流水声,好几次偷偷吞咽,目光很快地扫了一眼,只依稀看到江岑溪的双足极白,似乎是小巧的。
仅仅是匆匆一眼,甚至因为慌张没能看清,他还是将脸红了一个彻底。
第119章 神将再临(七)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
119
楼下依旧在议论这一次风沙的事情。
有人听着窗外的风声,看到风沙从窗户的缝隙漏进屋内,猜测道:“明日风沙也不会停止,怕是会持续几日。”
此人话音刚落,便看到他身边的人起身,到厨房询问他们存着的酒肉有多少,他们要多买些,显然说话之人经验老到,同行的人都很相信他的判断。
其他的客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人跟着进入了厨房。
刘喜在此刻没了主意,毕竟钱不归他管。
见李承瑞美滋滋地出来倒洗脚水,当即对李承瑞示意。
等李承瑞倒了水才走过来问:“怎么?”
刘喜特别小声地询问:“他们说风沙几日都停不了,正在抢店里的食物,我们要不要买一些?我听着他们已经开始竞价了。”
“等会儿。”李承瑞回答完便上了楼。
李承瑞回到房间里,立即换了态度,客客气气地问:“他们说风沙会持续几日,都在抢店里的食物,我们要买一些吗?”
江岑溪此刻已经靠在了床铺上休息,听了这个问题后掐指一算,随后又推窗看了看窗外,接着道:“明日的确无法出行,但是后天一早风沙便会停止,白天会风平浪静可以出门,我们的食物够用,只需要买些马草。”
“好。”
李承瑞再次下去时,似乎只关心马,之前和他们聊过天的圆脸盘大汉主动询问:“少当家不买些酒肉?若是被困几日没了吃食,那时旁人可不会卖给你们。”
谁知李承瑞竟然笑了起来:“你来这边还是少,这风沙后天早上就能停,我更关心我的马有没有吃到新鲜的草。”
说完招呼了一声:“哥,我们去后面的马棚里看一眼。”
“好。”
这里显然对抗风沙很有经验,马棚也封得严实,能够挡住风沙。
他们一行人的马多,还是要看过一眼才能放心。
等他们离开了,其他人嗤之以鼻:“装什么懂行?我们二当家都说几日停不了,难不成还能没这小耙耳朵看得准?”
又有人听到了之后摆了摆手:“唉,别管了,咱们也好心提醒过了,等着看过几日他们全队人马饿得饥肠辘辘的模样就行了。”
这时有男人色眯眯的声音传来:“到时候派他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来求我,我说不定会好心给他们点。”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跟着笑,就看到李承瑞和刘喜进了大堂,甚至径直朝那个说出污言秽语的人走过去,当脸便是一拳。
李承瑞人高马大,揍这一拳不留情面,砸得那人几乎
半昏厥过去,被李承瑞单手拎起来晃了晃后才勉强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压低了声音质问:“我家娘子也是你这杂碎能觊觎的?没有了粮食也无需她出面,我可以杀了你,吃你的肉,饮你的血,将你的眼珠挖出来泡茶喝。”
李承瑞这一举,无疑是引得众人纷纷亮出了兵器。
刘喜甚至没有阻拦李承瑞的想法,抬脚踩在椅子上,挑衅地看向周围:“来,动手啊!我还真想看看诸位有什么能耐。”
莫辛凡嘴笨,却也做足了家丁的架势,一副要跟着当家的一起奋起一战的架势。
他们队伍里还有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纷纷出了房间,不急不缓地站在栏杆边朝下看,气势分毫不让。
圆脸盘大汉当即充当了和事佬,快步走过来阻拦:“别动肝火,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没必要这般大动干戈。您快劝劝令弟。”
刘喜居然没借坡下驴,反而很是袒护:“之前不是觉得我们面生吗?切磋一下,也能更快地了解我们。”
被揍的那人不过是个跟随队伍一起走镖的,跟其他人也不算熟悉,其他人也不愿意因为他与一队人马出手。
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女子拎着一坛酒,放在了刘喜身边的桌面上,说话时声音也有些粗犷:“从老家带来的烧刀子,可能在诸位的眼里不是什么好酒,但是足够甘醇。若是不介意就请收下,放过这个嘴贱的畜生。”
刘喜的态度有所缓和,目光看向酒坛。
李承瑞还是有些气,很想再给一脚,可还没行动,便听到了江岑溪的声音:“送上来,我爱喝。”
既然江岑溪开口了,李承瑞当即松开了男人,伸手拎起酒坛,检查一番封口,确定是陈酿没有开过封口,这才拎着酒上楼。
江岑溪侧身在栏杆边朝下看,那眼神是傲视一切的,身上也是遮掩不住的傲气。
众人都看得出,这少女看着秀气,却是一个练家子,怕是还有些实力,并且气度非凡,显然是一直受尽拥戴的。
这一行人看似刘喜当家,其实明里暗里这少女最受尊敬,这登徒子还真是一下子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人。
这个少当家已经不是简单的惧内了,怕是将少女视为珍宝,若是再不识抬举,这少当家真的会豁出去。
李承瑞上楼走到江岑溪身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原本在出手时还是一脸的戾气,看到她的一瞬间却烟消云散,眼眸不自觉地弯起,看向她时便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江岑溪并未过多停留,目光扫过所有人后转身再次回到房中,李承瑞拎着酒壶跟在她的身后,眼神里是遮掩不住近乎外溢的爱意。
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的将少女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眸里瞬间汇聚万千星辰,只为她璀璨。
大堂里安静下来,刘喜等人也都纷纷回屋。
有人偷偷啐了一口,小声议论,等待几日后看他们狼狈的样子。
江岑溪进屋后,在自己的行囊里翻找,最终取出了两只酒杯来。
条件恶劣,她便只能用水囊冲了冲杯子,随后放在桌面上:“明日风沙大,无法出行,今日我们正好……”
“我闻着酒香着实凛冽,应当是好酒,我听说这酒出自最北方,酒劲儿特别大,浓烈似火烧才因此得名。”李承瑞跟着坐在了桌前,俨然一副准备陪她喝一杯的架势。
江岑溪扯开封口,闻了闻后眼眸瞬间亮了,为他们两个人倒了酒,还没坐下便急急地喝了一口,随后感叹:“果然好喝!”
李承瑞跟着喝了一口,跟着点头:“不错,难怪他们这么远的路都要带上几坛,若是疲惫的途中喝上这么一口,真是享受。”
两个酒鬼碰到了好东西,还不用怕耽误行程,没一会便喝完了一整坛。
他们俩都算是酒量好的,最后竟也有了几分醉意,可见这酒的浓烈。
江岑溪醉酒后行为会有些荒唐,但却不离谱,她斜倚着桌子,身体歪歪斜斜地看向李承瑞,伸手在李承瑞的肩膀上点了点:“你啊……确实有点当少当家的潜质,你哪天违反军纪了,就去……就去占山为王,称王称霸去,也是一条出路。”
“难啊……”李承瑞居然还能跟她聊起来,“我如果违反军纪,我姐先揍我一顿,我爹再请家法,之后我哥哥都得从边境杀回来,再揍我一顿。家里老幺没地位……惨啊……我还没占山呢,我家里的那些人就能先让我亡了。”
谁知江岑溪听了之后居然还有些羡慕:“真好啊……我就算做错事了,我哥哥都不会来教训我。”
李承瑞也是个人物,这次醉酒的情形,还能跟上一次的连起来:“咱不是说好了,以后你是我奶奶,我是你哥。”
江岑溪却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哥看着就聪明,聪明到……奸诈的地步,你不对劲儿。”
结果这般摇头引得她一阵头晕,险些没稳住身体。
李承瑞见她要倒下,连忙伸手去扶她。
她晕乎乎地稳不住身体,回过神来后已经被李承瑞扶住。
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江岑溪那白皙的小脸仿佛近在咫尺,还醉眼迷离地看着他。
李承瑞如今醉酒,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动,他垂下眼眸,看到江岑溪不抗拒自己扶着她,还将手搭在了他的腿上,以此支撑身体。
她毫无顾忌,盯着他的脸看,接着笑着道:“李承瑞……你长得挺好看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着……这人长得不错,怎么说话这么讨人厌?”
“我……那个时候的确有些冒犯。”
“你质疑我!”她突然皱起鼻子,像是在控诉一般地翻旧账。
李承瑞态度良好地承认错误:“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也让我知道我有多无知。”
“算你……有眼光!”
李承瑞又被引得轻笑起来。
江岑溪有些犯困,明明坐在李承瑞身前,眼皮却在打架,她却还想和李承瑞聊天,努力挣扎。
这模样引得李承瑞一直看着她,强行忍着笑,看着她这般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在江岑溪合上眼,微微歪过头时,李承瑞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悄悄靠近她,目光在她的面颊上流连。
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他甚至能够感知到她唇瓣的温热。
他在这一瞬间很想吻她。
可最后他又停了下来。
他知道江岑溪醉酒醒来后会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算如此,他也不能乘人之危。
他很快退开身体,先自己起身,随后扶着江岑溪去往床边。
他将江岑溪的身体放在了床铺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随后他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一直拄着脸盯着江岑溪睡着的样子看。
江岑溪显然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呓语一般地唤了一句:“李承瑞……”
“嗯,我在。”
“桃子是长在树上的!”江岑溪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种醉话他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原来是这样?”
“嗯!大圣是看桃子的。”
李承瑞继续捧场:“哦,原来如此。”
“大圣问我吃不吃,我说……你还没给我洗呢,然后大圣就给桃子扔了,说你爱吃不吃。”
“真别说,你这个故事很符合大圣的脾气。”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
居然还考上他了。
他认真思考,随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人要见好就收,尤其是大圣给桃子,咱们就得直接收了,并且说一句谢谢。”
“不对……吃桃子之前,得洗。”
“嚯,还真是人生哲理,让我受益匪浅,你的故事也精彩绝伦,我很喜欢。”
这种吹捧对江岑溪来说很是受用,她在床上蜷缩起身体,眼睛都睁不开,却咧着嘴笑,笑容极其甜美。
李承瑞盯着她的笑
容看,跟着笑得灿烂。
第120章 神将再临(八)他的神仙奶奶就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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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溪醒来时一阵头疼,心中不由得感叹,这酒的劲儿是真的大。
不过也是真的好喝。
她睁开眼睛回了会儿神,便看到李承瑞居然是手臂搭在床边,枕着手臂睡在了床边。
也真是委屈了这个大个子,坐得很不舒服似的,却一点怨言都没有,真的坐着睡了一夜。
李承瑞内力应该也很不错,也会些呼吸吐纳的方法,让他睡觉时几乎无声,可以隐匿自己位置的轻微程度。
她迟疑着要不要她起来,让李承瑞躺着睡会,谁知她刚刚一动李承瑞就醒了。
李承瑞回过神来,似乎想要起身,还没站起来就龇牙咧嘴起来,甚至没能站稳,身体一歪倒在了床上:“腿麻了,麻得知觉都没有了。”
“坐着睡肯定这样啊!”江岑溪扶着他在床上坐好,帮他捏腿。
李承瑞直推她的手,更加痛苦:“别……更麻了。”
江岑溪安心不少:“挺好的,还有知觉。”
李承瑞真的是哭笑不得,他还没来得及求饶,江岑溪已经接二连三对他的腿展开攻击。
江岑溪就算每一拳都没用力,还是打得腿更麻,他叫苦不迭,眼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来,只能求饶:“神仙奶奶放过我吧……”
江岑溪绕开他下床,道:“我去看看他们吃了什么,要一些过来。”
江岑溪快步出了房间,看到邱白他们果然都在楼下忙碌着呢。
邱白见她出来,忍不住抱怨:“昨晚儿食材都被买走了,调料都被买了,店家也高傲起来了,只负责做他们店里的食材,我们这些没买的,只能自己用厨房自己做,我忙活儿一早上,没什么味儿也别怪我,我们只带了一点盐,记得给我加钱啊!”
“行行行。”江岑溪也就是自己没什么钱,人还是很大方的,之后让独孤贺给就是了。
邱白左右看了看,又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我听说,他们是用了五倍的价格买下来的,真是冤大头,他们还觉得我们傻。”
刘喜和莫辛凡也在跟着忙碌,抬头没看见李承瑞,于是莫辛凡问:“少当家呢?”
江岑溪在锅里挑馒头出来,回答:“下不了床了,只能我给他送一些。”
刘喜原本还在啃馒头,听了这句话不由得一愣,问:“居然是我们……我弟弟下不了床?这么废物吗?”
“想什么呢?!”江岑溪骂了一句,“昨儿喝酒了。”
“哦……”刘喜继续啃馒头吃咸菜,不说话了。
江岑溪捧着两个人的饭上了楼。
邱白掐着腰看向江岑溪的背影,许久才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
等李承瑞下来送盘子的时候,正巧听到了大堂里的议论声。
江岑溪也拿来水囊,打算装进去邱白刚刚晾凉的凉白开,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时,也跟着坐在了大堂。
经由昨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有一个队伍里的少当家有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呵护得很,今日都着重看了看江岑溪。
他们的目光很快能被江岑溪注意到,对方还会坦然地看回去,甚至明目张胆地上下回看他们,他们倒是老实了不少。
“你是说……神姥姥要不行了?如今豹眼一个人得势?”一个人仿佛听到了很不好的消息,重复反问时表情都有些难看。
“你是跟神姥姥一方有生意往来的吧?”圆脸盘大汉打量着他问。
这是不方便透露的信息,那人只是含糊地回答:“不过是皮毛小生意,我还见不到那些大人物。”
昨天给了酒的肤黑女镖师在此刻说道:“说到底还是神姥姥年纪大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豹眼一人得势,黑池河怕是会变得更黑。”
圆脸盘大汉笑道:“你果然是胆大得很,还敢说豹眼的不是。”
“我也是最后一趟镖了,顺便找神姥姥结账的。”她显然是给神姥姥办事送镖的人,神姥姥若是去世了,她也不会再来此地了。
有人跟着感叹:“神姥姥也挺厉害的,本就是后去黑池河的,也能坚持了这么多年。”
圆脸盘大汉轻笑了一声:“诸位有所不知了吧?最初的神姥姥不是现在的神姥姥,而是一名二十多岁,被毁了容却身姿极其曼妙的女子。
“听说她当时带着一批人来了黑池河,不但不愿意与谁合作,还要自立门户,原本就在黑池河称王称霸的人,岂能容忍他们这些外来客。
“可那女子手段着实厉害,身边的那群人也武术高强,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不久后他们真的收拢了几个小的帮派为他们所用。”
“这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他们恐怕是西梦原来的安家人逃到了黑池河。”一名下巴略长的长脸男人在此时说道,“而且……她身边那个最能打的男人是西梦第一悍将——季景鸿。”
仿佛真的有人是第一次听说,纷纷惊讶,还有人倒吸一口气。
曾经的传世神将,最后竟然沦落到去黑池河做恶霸?
有人惊呼:“季景鸿?!如果有他在,神姥姥一方又怎么会失势?!”
圆脸盘大汉听了大笑:“都说了,现在的神姥姥不是原来的神姥姥,那位被毁容的女子在二十几年前便带着季景鸿离开了黑池河,之后杳无音讯。现在的神姥姥不过是一位会巫术的老人家,身边的确有武艺高强之辈,可在老人家没了之后,他们都难当大任。”
江岑溪和李承瑞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同时看向对方,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二十几年前消失……
是和时令妤、随跃以及安鹤眠一同消失的?
也就是二十一年前的大雪后。
江岑溪在此刻问道:“原来的神姥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要确定这名女子的身份。
见江岑溪和他们说话,圆脸盘大汉颇感荣幸似的回答:“听说非常妖娆,如果没被毁容,说不定还是一个大美人!她极其有手段,还会巫术,传说那些小帮派最初是不服她的,叫嚣着说,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想统领他们?
“那女子轻笑,笑声似乎带着魅惑,眼神好似俯瞰众生,她踩着一个人的胸口说:谁要你们做我的手下了?之后你们只会是我的狗。”
肤黑女镖师微微诧异,问道:“最后真的都成她的狗了?”
“可不?而且各个跟着了魔似的,可惜却连**的资格都没有。”
之后他们又谈论了别的,更多的话题都在风沙上,江岑溪等人觉得无趣,便没有再听。
邱白很快跟着他们上了楼,一进门,三个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邱白落座后道:“你们都猜到了吧?之前的神姥姥恐怕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妖妃安颜卿。之前的长公主身亡时不过十几岁,还没到二十,安颜卿比她大几岁,亡国时应该是二十多岁,年龄也符合。
“跟随着长公主的神将季景鸿,怎么会跟在安颜卿的身边,还愿意辅佐她?”
江岑溪回答道:“我听到七公主说,长公主和安颜卿的关系不但不像传闻中那么差,反而是极其要好的关系,好到长公主不会称呼安颜卿为母妃,直接叫彼此的闺名。”
邱白手掌一拍桌面,更加笃定:“那就更加确信身份了。”
李承瑞却在想:“时令妤和随跃还可以理解,季景鸿和安颜卿来了黑池河,为什么没带上安鹤眠?”
邱白却很理解:“灭国恐怕是突然发生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长公主是被人护送,艰难地到了皇宫,皇宫自然是围剿重地,安颜卿能逃离已然不易,这般狼狈的情况下,如何去宫外寻找自家人?”
江岑溪跟着点头:“安鹤眠像是被人盯上了,全国只送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戚溶月的妹妹,若是被特殊捕捉,他又如何躲得过?”
几个人都不免唏嘘。
灭国……这么残酷的事情,他们这些战败者哪里能做到面面俱到?
江岑溪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七公主和我说的那几个和长公主有牵扯的人里,目前只有她的未婚夫还不确定有没有在二十几年前消失。”
李承瑞则是心情更加沉重,甚至直揉脸:“我最初连执念拥有者的身份线索都没有多少,现在线索多到,已经能够预测到下一个执念可能是谁的了。”
江岑溪也是一脸的担忧看向李承瑞:“我很怕黑池河会触发你的一个执念。”
“很有可能,希望这次的执念不会耽误事情,最好也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
晚间几名女将去厨房想要做饭,却被排在了最后。
客栈要先给高价买了食材的人先做饭,之后才能把厨房借给他们用,他们只能一直等待。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在他们只能吃简单饭菜时,还有人路过他们,没敢出言嘲讽,却是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他们也只是有一瞬的不悦,很快便不在意了。
还有人故意在此时打开一条窗户缝隙,看了看又匆匆关上窗:“这风沙大的,还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明日又怎么会停呢。”
李承瑞不在意,他知道,如果江岑溪真的没说准,她都能当场施法求来一阵雨来。
她说明日风停,明日的风不停也得停。
他的神仙奶奶就是这么霸道。
李承瑞还在这个时候安排起来:“明日大家早点起来,洗漱好了吃了早饭就要启程,箱子都搬到马车上去,再走一段路途就要租用骆驼了,所以装东西的时候就做好换车的准备。”
“好。”
听到他的布置,其他人嗤之以鼻,最后也都纷纷上了楼。
李承瑞美滋滋地上楼,询问江岑溪:“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嗯。”
李承瑞很快屁颠屁颠儿地去了。
等他回来后,江岑溪独自一个人在一边泡脚,同时说道:“你在床上睡吧,我打坐调息即可。”
“不用,明天还得赶路呢。”
“让你睡你就睡,废话那么多。”
“……”李承瑞一瞬间弱了态度,只能答应了。
夜里李承瑞躺在床上许久不能睡着,偷偷眯缝着眼睛去看不远处打坐调息的江岑溪。
“神仙奶奶。”他小声叫了一句。
“嗯。”
“你要是困了就叫醒我,我给你让地方。”
“嗯。”
李承瑞翻了身,刚刚闭上眼睛便睡着了,再睁眼睛的时候,江岑溪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
李承瑞看着时辰,知晓已经早晨了,他还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再去看屏风,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只是被一缕暗淡的光照着,看不真切,他还是立即收回了目光。
没一会江岑溪走了出来,看到他醒了,当即吩咐:“去给我打洗漱的水。”
“哦!”李承瑞立即起床去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还听到了一阵唏嘘的声音:“真是奇了……”
“风沙真停了?”
“可不,瞧着今天的天似乎也不错,买了那么多肉我们都没吃完,还得带走不成?得租一匹骆驼才能带走。”
“别想了,店家不可能退的。”
李承瑞是习武之人,就算他们是小声嘟囔,他也听得清。
他努力保持镇定地打水回去,这些人也都有些惭愧,都躲着他走。
他刚进屋就跟江岑溪说了外面的事情,很是得意。
“经验老到也不如我们掐指一算。我七师兄更擅长此道,他们今日也会启程,我们在下一处歇脚点汇合。”
“好。”
一行人快速地整理东西,在退房后即将准备出发时,圆脸盘的大汉匆匆走了出来,询问李承瑞:“少当家,您瞧着能晴几天?我们能在半个月内往返吗?”
李承瑞佯装很忙,毕竟看得准的人不是他。
江岑溪在此刻帮忙回答:“昨儿少当家就分析了,会晴一段时间,能往返,只要你到地方没耽搁行程就行了。”
“行行,我们也去收拾东西。”
他们早早就做足了准备启程,是客栈里第一批走的人。
在他们离开时,客栈里才忙碌起来,似乎还有人在唤醒同伴,还在争抢着让店里先做他们的早饭。
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他们在其他人瞩目的目光下离开,还真有些让人得意。
他们又行进了约有大半日,眼看着日头要落下,他们都未能遇到其他的队伍。
到了一个位置后,李承瑞嗅了嗅后轻声道:“附近有血腥味。”
邱白到了这附近后,便用薄纱缠绕着脸,能够遮挡面容的同时挡住风沙,她扯开鼻翼前的薄纱嗅了嗅,什么都没嗅到,这方面不如李承瑞敏锐。
江岑溪则是用手指掐算起来,接着低声问道:“可能绕路?”
李承瑞骑在马上左右看了看,随后道:“可能来不及了。”
这时已经有人从土阜后走出来,目光不善地打量他们,问道:“哪边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邱白眼珠一转,故意哑着声音回答:“随豹爷发财的。”
得到这个答案后,那人语气缓和了些许:“接头人是谁?”
“许可林,收些兽骨回去入药用的。”
“哦。”那人回应了一句,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确认,没一会便放人了,“去吧。”
他们还当蒙混过关了,于是在众多人的注视下穿越这片土阜,走过去才发现,土阜后有很多人在镇守,手中都有兵器。
他们故作镇定地继续前行,意识到不对后,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问话的人见已经形成了包抄之势,这才拿着砍刀朝着他们攻击:“许可林前年死了,你们不知道吗?!”
邱白只能强行狡辩:“我们也有两年没来了,之前都是和许可林买兽骨!别人卖二十两,他叫价三十两我们还不是买了?!”
那人似乎想要收刀,却还是很快继续攻击过来:“你说的价钱确实没错,一般来说我该放行了,可你们怎么有人拿起武器的架势是横刀用惯了的姿势?撼林军来了?!能了解到这种程度,做得还挺周密。”
人下意识的举动是无法控制的,有人拿起武器下意识摆出了横刀惯用姿势,很快被发现了不对。
毕竟国公府练出来的兵,最擅长的武器是两种:长枪和横刀。
长枪带着会暴露身份,平日用横刀居多,招式很难遮掩。
既然已经暴露,他们不再伪装。
一名女将踢出一个箱子,箱子在半空中破开盖子,数把长枪在下落时,已经被众多将士接到了手中,齐齐朝着这群人招呼。
在马上时用长枪更有杀伤力。
邱白想要抽出自己的鞭子,却被江岑溪按住了手。
他们暴露撼林军身份不怕,但是邱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是非常严重的后果,她可是豹眼都记忆犹新的人。
邱白没有出手,江岑溪一直护在她身边。
好在同行的众多将士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手握长枪,骑在马上,这些人并非他们的对手。
江岑溪手中没握拂尘,而是随时观察,哪里有弱势,她会去支援。
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承瑞居然是第一个倒下的人,她立即纵马过去,接住李承瑞的身体时,险些压得她也跌落马下,狼狈地将李承瑞拖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好在莫辛凡立即前来支援,他们才没被这伙人攻击到。
江岑溪扶着李承瑞身体时,看着他昏厥过去的样子,还当他受了重伤,确定没有伤口后,又怀疑他中了毒。
在她慌乱地想要探查李承瑞脉搏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次执念来的时机……这么害人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