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陵光和宋清成得到萧酒的传信后随着她的指引找到了青云书院边境。
彼时屠无双正剑指谢清霜,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笼在雾里，看不清身形样貌,浑身气息威压却远远胜过屠无双。
这应该就是之前那群蛟妖口中的‘主人’。
“不想死就解开绳索赶紧走！”明郁用力扼住谢清霜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开玩笑。
谢清霜并不惧屠无双,只是她身边那个人……
“她是谁？”
“你管她是谁！”明郁伸手朝两人手腕之间抓了一把，一条看不见的绳索被提了起来。
“解开！”
谢清霜没有动作,这人明显是冲着朱雀刀来的，她不可能放下明郁不管。
“谢忧的徒儿？”
隐在屋里的女人声音阴冷沉闷,像是从深海之下发出的声音，令人感到窒息不适。
夜海棠在谢清霜手中颤动，剑鸣不止。
“交给你了。”女人对屠无双说着。
屠无双闻言动了动脖颈,已经跃跃欲试：“是。”
一阵风吹过,雾气随之淡去,谢清霜看到了一双搭弓拉箭的手,箭尖闪着寒光，是寒潭之下千年铸成的冰箭。
空气随之停滞,周围似乎有无数双手拉扯着谢清霜的手脚,令她不得动弹。
“咻——！”
这一箭几乎凝聚了方圆十里内所有灵力，几乎要将空间撕裂，而箭尖已经对准了谢清霜的眉心。
若躲不开这一箭，她必定会神魂俱灭。
电光石火间，谢清霜在最后一瞬挣开束缚将要挡下这一箭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猛地向后拉。
肩膀相抵，明郁迅速抬起了两人的手。
那条连接着两人手腕的法宝断裂消散,而谢清霜神识早就与法宝相连，法宝被毁,她也受到了冲击，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转头看向明郁：“你……”
明郁没料到她竟然会将神识注入法宝中，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后抬头向另一边看去，猛地伸手将人推开。
“谢清霜，我们两不相欠了。”
“谢师姐！”
赶过来的陵光连忙扶住谢清霜，一抬头，明郁和那个神秘的女人都不见了。
谢清霜挣开陵光的手就要追，可屠无双还在，哪里会让她过去耽误事。
“隐血术！”
女人双目瞳仁瞬间变成血红色，剑尖横扫，血雾突生。
血雾中，陵光和宋清成背靠着背，耳边只听得到几声剑刃相撞的声音。
陵光放出机械鸟，寻着声音在血雾中寻找谢清霜的身影。
宋清成在两人身侧布下法阵，试图扩大法阵的范围，将血雾彻底笼在阵中。
不知道是机械鸟打扰到了对剑的两人，还是法阵妨碍到了屠无双，血腥凌厉的剑气在血雾中横扫，只冲二人而来。
陵光和宋清成都是明魂境，而屠无双大开隐血术，在血雾中境界直逼太虚境圆满，境界压制，这一剑根本不是她们能承受得了的。
“清成！”
宋清成眼前一暗，随后听到一声闷哼，挡在她面前的人痛苦地弯下了腰。
“陵光！”宋清成手忙脚乱地抱住陵光，看到她腹部鲜血不止，剑伤几乎划过整个腹部。
“你帮我挡什么，我身上还有浮玉岛法器，总归是死不了的。”宋清成一边从纳戒里掏各种丹药，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鲜红的血刺得她眼眶发疼，手都在抖。
“你又不是欢欢，多大的人了，还分不清主次，你是朱雀殿少殿主，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重要。”
陵光疼得抽气，不想听她絮絮叨叨说这些，一伸手虚虚捂住她的嘴，哼道：“我又没死，你话怎么这么多了。”
宋清成咬紧了牙，第一次冷着脸瞪她：“什么死不死的，真以为自己是朱雀就有两条命了。”
陵光撇撇嘴：“就是有。”
朱雀涅槃重生，不就是有两条命。
吃下宋清成喂过来的丹药，陵光看着四周罩下来的结界皱起眉。
“这结界……”
宋清成看到伤口已经止了血，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结界怎么了？”
陵光疑惑道：“这结界好像有四方气息。”
“四方气息？”
余光瞥见陵光腰间的小羽毛闪了闪，看到是兰山君的传信，宋清成连忙接了过来，在听到兰山君苍梧和照尘在往这边赶后她才真的松了口气。
回到正题，宋清成看向半空中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问道：“屠无双的结界为什么会有四方气息？”
“刚刚那个人会是四殿中的人吗？”
陵光靠着宋清成，眼皮直打架：“不知道。”
她自己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可事关四方神殿，宋清成不得不多想想，四殿中，用弓箭的人……
宋清成忽地抬眸，她想到了一个人——
青龙殿主。
传闻青龙殿主云螭曾经一箭穿东海，硬生生分开了一条海下之路。
会是她吗？这阵子的事难不成都是青龙殿在背后推动。
那朱雀刀会不会……
“朱雀刀呢？”宋清成惊醒。
陵光闻言清醒了些：“是啊，刀呢？”
“还有，萧酒和怀声呢？”
她们得到传信就赶了过来，只看到谢清霜和屠无双她们，却不见萧酒和莫怀声。
目光一转看到远处几道身影，陵光眼中闪过喜意，撑着身体就要起来：“兰山她们来了！”
宋清成牢牢地摁住她：”别乱动，我们还在结界里。”
话音刚落，结界应声破碎。
苍梧一剑破开了结界，几人看到了倒在宋清成怀里的陵光，下腹一片血痕，看位置像是丹田灵根所在。
兰山君脸色一沉，下手的人是想直接废了陵光。
“师姐先去看看陵光。”苍梧偏头道。
这一次兰山君没说什么，陵光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兰山君和照尘一同过去。
“怎么回事？”照尘蹲下来探入陵光的经脉一边问着。
陵光正要开口说话，宋清成便伸手捂住她的嘴，自己三言两句说了她们看到的情况。
兰山君听着她们说话，眼睛却时刻注视着另一边。
屠无双看到苍梧，就像鹰隼找准了地上奔跑的兔子，余光瞥见谢清霜，手上的剑偏了偏。
“你的剑术确实不错，但你今日心力不足受了伤，我们的对剑不公平。”
随后剑锋一转，指向苍梧。
屠无双唇角扬起：“我们来。”
谢清霜看到屠无双换了目标不再阻碍自己，又看了一眼兰山君那边，眉眼间闪过迟疑，但在想到明郁后，那一点犹豫彻底消散，迅速御剑而走。
苍梧看到谢清霜就这么直接离开，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你境界太低，我不开隐血术怎么样？”屠无双看了一眼苍梧手上的剑，啧啧出声：“这样下品的剑配不上你。”
苍梧倏地抬眼，生出些戾气来。
毫无预兆地一剑挥去，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屠无双身后，剑尖直指后腰，亦是灵根所在。
“配不配得上，用你来说。”
屠无双反应迅速，身前的剑气和身后利刃都被她以极刁钻的姿势躲了过去。
这就是修习隐血术给她带来的变化，身似无骨，随意变形。
“好！再来！”
屠无双全身血液沸腾，已经被苍梧这一剑激起了战意。
没有了隐血术，两人的对招也就没有了血雾遮挡，两人的动作迅速，转眼间已经过了数百招。
“屠无双就是个剑疯子，不把人打废打到拿不起剑是不会停手的。”兰山君语气沉重，眼睛一直跟着苍梧的身影动。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苍梧会不会被逼得显形？
兰山君抿紧唇，想给苍梧传信让她找机会脱身，又怕自己的传音令苍梧分神。
屠无双下手狠毒，专挑别人命门所在。
“这人到底哪冒出来的啊？”陵光声音透着虚弱。
兰山君侧眸看了一眼，这才分了些注意力在陵光身上：“怎么样？”
照尘回道：“剑气伤到了灵脉，好再不深。”
再深一些，灵脉一断，陵光的修为恐怕连金丹境界都摸不到了。
“得赶快回去，找医修对症下药。”
说罢，几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苍梧那边。
“照尘，麻烦你先带陵光回去。”宋清成将陵光轻推到照尘身边。
照尘伸手扶住陵光。
不等陵光说些什么，宋清成已经在两人脚下施了传送法阵。
这种两地之间传送的法阵一般会出现在仙门仙家所在的城镇中，在特定的位置供修士在两地之间来回游走，可催动法阵也需要不少灵力。
浮玉岛是阵修聚集之地，宋清成身为少主，施展传送法阵并不算什么难事，若是她自己，来回几趟也不过是亏一些灵力，可如今她送走的是除她之外的人，为了法阵中途不发生变故，她的灵力损耗将是平常的数倍。
法阵转动，陵光和照尘的身影慢慢虚化。
送走她们，宋清成转头看向兰山君：“兰山，我们一起将苍梧带回来。”
说完，再次蓄起灵力在原地生出一个新的传送法阵。
兰山君领悟到她的意思。
看到半空中纠缠的两人，踏风上前。
链刃自手中而出，瞬间延长数百米，裹着风刃径直朝碰撞在一起的剑刃挥了过去。
正打得尽兴，却忽然被打断，屠无双不悦地眯起眼睛朝兰山君看过去。
“找死！”
未握剑的另一只手凭空朝兰山君抓了过去，兰山君感到巨大的吸力，没有抵抗，任由自己被抓过去。
“师姐！”
苍梧并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看到兰山君要被抓住一时大惊，龙爪化形，猛地抓着屠无双的左手向上抬。
利爪深陷入筋骨，毫不犹豫地灌入龙息。
屠无双表情瞬间狰狞，隐血术爆发。
在视线被血雾遮挡的前一秒，兰山君看到了苍梧，链刃挥出一卷将人捞到自己身边来。
“宋清成！”
兰山君大喊一声。
金色法阵瞬间显形，快速转动起来，兰山君带着苍梧已经来到了宋清成身边。
“想跑？”
反应过来的屠无双转眼来到三人面前，挥剑直向其中布阵之人。
宋清成操控着法阵，根本没办法躲下这一剑。
唯一的活路只有加速传送法阵的运转，可*她刚刚才送走了陵光和照尘，眼下灵力根本没法实现现在就送走她们三人。
宋清成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她看着屠无双的剑离自己眉心越来越近……
“铛——！”
一把剑横在她眼前，宋清成呼吸一顿。
这个角度，苍梧只能将剑横在自己肩膀上。
另一边，兰山君也将链刃死死缠在屠无双持剑的手腕上。
剑刃还是切开了法衣，兰山君紧张地看过去，透过法衣缝隙看到了一层青色鳞片。
鳞片也是血肉长的，苍梧也会疼。
一瞬间，兰山君心里生起了杀意。
她想屠无双死。
屠无双左手筋断，右手又和苍梧僵持不下，这时候出手她不一定反应得过来。
风刃凝在掌中，兰山君半眯起眼睛。
可就在风刃挥出去的瞬间，眼前的人变成了照尘。
兰山君眼睛倏地瞪大。
等等！
近乎全力的一击，哪有那么容易收回来。
第62章 哦，这糟糕的姿势
灵力震荡,四周的云居都被这强力的波动震散了，书院里不少人探出头来看。
“怎么了？”
“是谁又破境了吗？”
“那边是朱雀殿少殿主的云居吧，出不了什么大事,咱们继续。”
“也是。”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便没多少人再关注这边。
兰山君心口闷疼,唇边溢出丝丝鲜血。
刚刚风刃将要落到照尘身上的时候，忽然爆出了一道刺目的白光,随后她便被一阵强劲的灵力震飞了出去。
好在四周都是云做的，砸上去也不疼,只是受了些内伤。
从云堆里爬出来，兰山君着急地去看照尘。
只见一片狼藉之中，只有照尘还好端端地站着,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兰山君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宋清成灵力亏虚得多,直接被震晕了出去。
“你们……没事吧？”照尘犹豫着伸手，不知道先去扶谁。
“没事没事,咳咳——”兰山君摆手,走过去把苍梧从云堆里扒出来。
苍梧站起身，两只角露了出来。
兰山君见状连忙抬手盖住，这动作就像直接扑到苍梧怀里。
苍梧还没回神，下意识就伸手搂住了师姐的腰抱了过来。
兰山君：“……”
哦，这糟糕的姿势。
轻啧了一声,像揪耳朵一样教训性地捏了捏苍梧的角，兰山君又拿出了师姐的架子：“松手。”
角怎么能和耳朵一样,苍梧顿时红了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兰山君心里一咯噔,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捏的地方不对，她慢慢松开手从苍梧怀里挤了出去，转头当什么也没发生。
来到照尘身边，兰山君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她没被自己伤着。
“吓死我了。”兰山君后怕道。
那一瞬间发生得太快，照尘似乎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我刚刚差点伤到你。”兰山君没敢说‘差点杀了你’，看这样子照尘身上应当有什么护体的法宝。
照尘听后眼睛弯了弯：“我没事。”
“陵光呢？”兰山君并没有在云居里看到陵光的身影。
照尘轻声道：“雪长老将她带走了。”
兰山君放心了。
给宋清成吃了几颗补灵的丹药，人也慢慢醒了过来，她也受了些内伤，脸色比平时要白。
看着围着自己的三个人，宋清成利落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法衣微抬了下巴。
“我去看看陵光。”
宋清成走得很快，背影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和狼狈。
浮玉岛少主的性子还是那样，只有在陵光面前才会放松一些。
“走吧。”
陵光受伤，这事玄院长恐怕也该知道了。
走出云居，兰山君她们远远看到赶来的两个人。
萧酒和莫怀声。
两人喘着气，额头都有些汗。
兰山君疑惑道：“你们去哪儿了？”
萧酒摆摆手，累得大喘气：“我们被困住了。”
莫怀声比她好点，出声解释：“我们去找慕扶安，半路忽然感觉到了杀气，就在青云书院境内，怕混进来什么不安好心的人，就追了过去，谁知道看见了谢师姐明郁，还有屠无双！”
“屠无双说什么要拿朱雀刀，萧酒就连忙给陵光发了传音，我们想跟过去看看，不知道哪里射过来一支箭，直接划破了空间，把我和萧酒拽了进去，费了半天劲才出来。”
萧酒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没好气道：“你费什么劲，不都是我带着你跑。”
莫怀声对她笑笑：“那不是你跑得快嘛。”
萧酒抬头看她们：“陵光她们呢，还没回来？”
兰山君将之前发生的事和她们说了一遍。
萧酒和莫怀声顿时直起腰，神色凝重起来。
萧酒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早知道就晚点告诉陵光了。”
“别担心，有雪长老和玄院长在，陵光不会有事的。”莫怀声安慰她。
萧酒点点头。
“我们也快过去！”
“好。”
路上，兰山君沉默了许久。
苍梧注意到后问：“师姐在想什么？”
前面的照尘放慢了速度和她们并排，萧酒和莫怀声在前面。
“能以一支箭开出空间困住白虎殿少殿主和听雪楼少主，那人的修为境界恐怕在太虚境之上，她既然有能力留住萧酒和怀声，为何还会让陵光和清成追上去呢？”
照尘完全说出了兰山君心里所想，兰山君像是找到了知音，眼睛都亮了一瞬，用力地点头。
“对。”
她就是在想这个。
苍梧看了一眼照尘，默默抿紧了唇。
“照尘怎么看？”兰山君问道。
照尘摇了摇头，眉间轻皱着，她也没想通。
兰山君大胆猜测：“难不成是想对陵光下手，毕竟朱雀刀是朱雀殿的东西。”
照尘轻笑了一声，眼睛朝旁边动了动。
“兰山，你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哄我的？”
兰山君一愣，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
“百年来旸谷不问世事，也从不参与四殿之争，为何这次忽然有了动作？”照尘声音平静，“兰山，你们为何来青云书院？”
为了走剧情。
兰山君默了，开始是为了走剧情，后来是听从谷主的命令而来。
“照尘，你想说什么？”兰山君直言道。
照尘在两人周边开出结界。
被挡在结界外的苍梧：“……？”
“兰山，刚刚为什么不下手？”照尘伸手精准地握住兰山君的手腕，已经试出了她的内伤。
“强行收回那一击，你可能也会死。”
兰山君满头问号：“？？？”
“我为什么要下手，那只是意外。”
她怎么会对照尘下手，她想要杀的明明是屠无双。
照尘眉宇间有疑惑：“你不是要杀我？”
兰山君听明白了，心底生起愠怒，用力挣开了照尘的手：“我们是朋友，我为什么要杀你。”
照尘的悬在半空许久。
“朋友……”
照尘忽地笑了：“我没有看错，你和她们不一样。”
兰山君莫名：“你到底在说什么？”
照尘：“刚刚你说‘朱雀刀是朱雀殿的东西’，这话说错了，从朱雀刀被盗走的那一刻，它便不属于朱雀殿了，不然为什么平日只有散修拜访的青云书院会在这段时间进来这么多仙门仙家的徒生。”
兰山君看原书的时候也想过这个事，能猜到这些人都是为了朱雀刀。
这种情况下，少一个人也就多一分机会，难怪刚刚照尘会以为她是想趁机杀了她。
“那把刀，很厉害？”
需要这些仙门仙家把最优秀的徒生塞进来抢这一把刀。
照尘道：“朱雀刀是朱雀先祖以六尾朱雀之身锻造的，可断龙鳞破玄甲，不管哪个仙门仙家得到了朱雀刀，四殿都会忌惮三分。”
兰山君有些惊讶，理解了为什么一把刀能引来这么多人。
“那你呢？”兰山君轻声问。
盗走朱雀刀的人藏身青云书院，陵光来是来拿回自家的东西，那照尘和萧酒……
“自然也是为了朱雀刀。”照尘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兰山君垂眸，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不过这是殿主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照尘语气轻松，“那么多人争抢的东西，我一个瞎子凭什么拿得到。”
说罢照尘对兰山君弯了弯眼睛。
“兰山呢，也想要那把刀吗？”
兰山君看着照尘的眉眼，虽说看人是从眼睛看到心，照尘眼睛被蒙了一层雾看不透彻，可她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话。
照尘能和她说这些，已经算是坦诚相待。
兰山君唇角上扬轻笑道：“我也不要，那么重，拿不动。”
照尘被她的话逗笑。
挥手撤下结界。
苍梧听到了两人欢悦的笑声。
“……”
说什么呢？
***
青云书院境外——
明郁死死握住刀，原本谢清霜留在刀上的伪装已经完全消散，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细窄的刀身上刻着火焰纹路，整把刀就像一根细长的朱雀尾羽，轻而薄。
明郁吐了一口血，侧脸被箭擦伤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她半身都浸在河水里，只能靠着岸边一块石头撑着自己。
女人缓缓落在她面前，搭弓拉箭对准了她的额头。
“何必呢，乖乖把刀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命。”
明郁怒嗤：“虚伪！”
“你难道不想为你的族人报仇了吗？”
听到族人，明郁眼中盛起怒火，她把刀插进水里，用力站了起来：“当初你就是用这话骗我！”
“我骗你？我怎么骗你了，不羡仙和不夜城不是都乱了吗？四方猜忌争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明郁提刀指着她，血水混着汗水一起流下：“别和我提不夜城，当初你说我去盗刀，你和屠无双拖住朱雀殿主，你们人呢！？”
“呵，你就是利用我引开朱雀殿主，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那只小朱雀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如果我能引开朱雀殿主，以你的实力不夜城没人是你的对手，小朱雀必死无疑；若是我没能引来朱雀殿主成功盗得朱雀刀，你也能全身而退，而后来找我拿朱雀刀。”
“很聪明。”女人用力捏住箭尾，语气变得阴冷，“死了倒是可惜了。”
蓄力发出的一箭，明郁瞳孔骤缩。
“抬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郁心跳漏了一拍，手已经抬了起来。
身后贴上温热的身体，一只手从身后握着她的手将刀刃竖了过来。
刀刃对上箭尖，箭刃直接一分为二，可四散的灵力还是打在了两人身上，那些灵力犹如无数小箭，直接穿过两人身体。
甜腥涌上来，明郁出声质问：“你追上来做什么！？”
谢清霜口鼻中也尽是血气，她抬起另一只手挡在明郁身前以环抱的姿势开出一道屏障挡住那些灵力箭。
“我要让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谢清霜，我们两不相欠了。」
明郁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心底五味杂陈。
谢清霜握着明郁的那只手聚起灵力朝半空中的女人挥去一刀，朱雀刀势如破竹，女人避其锋芒侧身躲开。
谢清霜见机立即拉着明郁御剑而走。
“咻——！”
一支箭破空炸响，追在她们身后。
第63章 只觉得指腹触及的地方比肌肤还要软还要滑
“走！”
谢清霜猛地推了明郁一把,转身独自面对那完全可以取了她性命的一箭。
明郁紧紧抓着她的袖口，身子踉跄了一下还留在女人身侧。
张了张嘴，仍然能尝到些血腥气,明郁执拗地站在谢清霜身边。
“这是我的事,要走也是你走。”
话音未落,气流紧缩，冰冷的箭息笼罩过来,四周的水汽也开始迅速凝结成冰。
知道朱雀刀能劈开这箭，明郁已经做好了准备。
刀刃横对,谢清霜从一旁握住了明郁的手，灵力汹涌地灌入。
如同之前一样，箭被分成两半,可这次却没有化作灵力箭雨,而是生成了两支一模一样的冰箭。
这么近的距离,谢清霜和明郁根本躲不过。
远处的女人勾起唇角正要上前,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纯净无比的气息，她不甘地咬了牙转身离开。
到手的朱雀刀就这么没了。
两支箭在两人眼前一指的地方被硬生生截停,化成一捧飞雪散去。
谢清霜提起来的心落了下来,她回过头，发现青云书院结界边站着一个人。
转身行礼：“玄院长。”
明郁将朱雀刀藏在自己身后，也随之行礼：“院长。”
玄院长轻应了一声，她的目光穿过层层阻碍看到了那个逃走的人。
云螭吗？
谢清霜大着胆子询问：“玄院长可知那是何人？”
玄院长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明郁身上,轻起唇道：“不知。”
“你的娘亲母亲都是心怀大爱之人，当年之事或有隐情,你可有想过？”
谢清霜视线向一旁移了移。
明郁紧抿着唇，背后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即便被上面的纹路咯得生疼也不肯放松一点，她沉声道：“当年之事是我亲眼所见。”
玄院长叹息了一声：“言尽于此，往后的路还看你自己。”
待玄院长走后，谢清霜动了动唇想问她，却被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救我的恩情我会还给你，我的事你不要多问。”
谢清霜只好将心里的疑问又吞了下去。
“那我们先回去。”
明郁没有动，谢清霜多说了几句：“刚刚那个人修为高深，她没拿到朱雀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书院里至少是安全的。”
明郁动了，挣开她的手自己冷着脸朝书院结界走。
谢清霜唇角向上扬了扬，随后心口便是一阵闷疼，她身子晃了晃，在明郁回头看过来时连忙站稳撑住。
对上明郁疑惑的眼神，谢清霜对她笑了笑。
***
青龙殿内——
“砰——！”
屠无双身子腾起被大力砸在殿门上，表情痛苦扭曲着，眼底一闪而过狠戾，可也只有短短一瞬，随后看向上方的女人时变得惶恐。
“主人……”
“没有朱雀刀我如何拿到她那一身龙鳞，我如何化蛟成龙！”
女人阴冷的声音近在耳侧，屠无双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她饮了龙血修成隐血术成就四海最快的剑术，可代价就是她这一生都要为眼前的人俯首称奴。
“主人既然入得了青云书院，为何不直接夺刀？”屠无双艰难出声。
女人冷哼，再次将她扔到一边。
“玄院长可是真正的仙人，这一次机会没有抓住，哪来的第二次，万一被她发现……”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未说完，屠无双忽然痛苦地抽搐起来，她张大了嘴呼吸，脖颈爆出根根青筋，眼睛看向殿中唯一能救她的人，艰难出声：“主人，救……救救我。”
女人皱起眉朝她看去一眼，目光忽地一顿，眼神带上了杀意。
“龙息？你身上为何会有龙息？”
身影瞬间出现在屠无双面前，尖利的爪子勾着她脆弱的脖子质问：“你竟敢私自去见她？”
屠无双眼睛慢慢溶血，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伸手抓住了女人生出的利爪，她急切道：“我没有，这是和我对剑的那个少年强加到我身上的，是她！”
女人半信半疑，看到屠无双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犹豫之下还是伸出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抽出一片月牙状的鳞片。
鳞片贴上屠无双额头，她体内的龙息以极快的速度被吸取到了鳞片上。
痛苦被抽走，屠无双瘫倒在地，眼睛已经化成一滩血水，她的眼睛本就是换来的妖目，没有妖目，她又如何修炼隐血术。
“主人，主人。”屠无双摸索着爬过去死死抱住女人的腿，恳求道：“还请主人再赐妖目。”
女人弯下腰，看着眼前没有半点尊严廉耻的人眼中闪过嘲讽，伸出手抬起屠无双的下巴，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眶轻笑：“好啊。”
屠无双还没来得及高兴——
“你把朱雀刀给我拿回来，我就把下面那个人的眼睛给你。”
下面那个人……
屠无双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如果是那个人的眼睛，她的隐血术定能修到十二层！
那可是真龙啊。
“谢主人！”
转过身，将离才慢悠悠开口：“你刚刚说龙息是和你对剑的人身上的？”
“她吗？”女人想到的是谢清霜。
资质不错，修为在这一代修士中称得上佼佼者，可龙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是，我还看到了她露出利爪。”屠无双深呼吸着将自己的左手腕露出来，断了的手筋已经靠隐血术接上，可被抓伤的地方仍然没有愈合，五道爪痕清晰可见。
“主人请看。”
“这是……龙爪。”将离眼睛慢慢眯起，“四海之内竟然还有另一只龙。”
那就不会是谢清霜。
“和你对剑的是谁？”
屠无双毕恭毕敬：“她叫苍梧。”
“苍、梧。”念出这两个字，将离倏地抬眼，“把她也给我带回来。”
屠无双低头：“是，主人。”
***
“兰山，你过来。”
兰山君心里有些忐忑，她跟着玄院长走出虞长老的云居，刚刚她才知道虞长老不仅管着云梦泽还是一位医修。
“玄院长。”兰山君乖乖站好。
玄院长问：“这几日可有抄写清心咒。”
兰山君：“……”
来要作业的。
“没有。”
有点心虚，兰山君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玄院长还是听见了，她伸手在兰山君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你可知今日你已经生出了杀心。”
兰山君挨了一下，她不解地看向玄院长：“可生死关头，难道还要对杀自己的人有着菩萨心肠？”
玄院长没有回答反问道：“那杀人对你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兰山君垂眸沉思。
杀人，她见过也想过，第一次产生杀人的念头就是想去杀了反派杀了苍梧。
这个世界修为高低分明，强者杀害弱者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不用吹灰之力。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变了。
“不容易，却也容易。”兰山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师尊说我要走大慈大悲的至善之道，可是我做不到，若有人伤害我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不会留手，就像今天一样，起了杀心我不后悔。”
说罢，兰山君拿出混沌图，将它递交给玄院长。
“若您觉得我不合适，那就把它交给您认为永远不会起杀心的人。”
“真的要把它给我？”玄院长垂眸，眼睛里含了些笑意。
兰山君用力点头。
玄院长看着那双要把混沌图抓皱的手笑道：“我看你抓得挺紧的啊。”
兰山君尴尬地松了松手。
“罢了，又不是我送给你的，让东君知道还以为我一把年纪欺负你一个小辈。”玄院长挥挥手，“收着吧。”
兰山君立马收了起来，一点不带犹豫，这可是原文反派杀穿四海最大的底牌，得收好。
玄院长笑出声，紧接着严肃道：“即便如此，每日的清心咒断不可忘。”
兰山君恭敬行礼：“是！”
玄院长隔空抬了一下兰山君的手：“去吧，可别忘了菩提树的事，蚁王的状书已经快堆不下了。”
兰山君点点头。
目送玄院长离开，兰山君转身要去看看陵光的情况，视线一转，就看到不远处来回转脚的苍梧，时不时还朝这边看了一眼。
兰山君站在原地，就等着她看自己。
见自己被师姐发现，苍梧也不扭捏躲藏，直接从云堆中穿过来。
“师姐。”
兰山君看到她肩膀处法衣被剑刃切开的口子，心头一软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苍梧听话地靠近。
“蹲下一些。”
苍梧弯了膝盖向下。
指尖剥开一层层法衣，只看得到一些泛红的嫩白皮肤，不见鳞片。
兰山君轻声问：“鳞片呢，我看看。”
苍梧抬眼看她，带着一些无措：“师姐不是最讨厌长鳞片的东西吗？”
眼睫半垂下来：“师姐看到我身上的鳞片，不会讨厌我吗？”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兰山君有些惊讶，随后温声开口：“不会的，你是我师妹，就算长着鳞片，师姐也不会讨厌你。”
闻言，苍梧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放出肩膀那一处的鳞片，从一开始单薄透明的半片慢慢开始显现出淡青。
那一小片鳞片中有三四片上都有着剑刃留下的痕迹，有深有浅。
不知道是不是鳞片太薄太小，还是显露的部分并不多，兰山君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心疼。
她凑上去，小心地对着那处鳞片呼了一口气。
苍梧身子抖了一下。
“师姐，看好了吗？”
兰山君摸上薄薄的淡青鳞片，只觉得指腹触及的地方比肌肤还要软还要滑，那一道剑伤就像一条沟壑。
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虞长老那有没有能让鳞片恢复的良药。”
清香温热的气息对着那一处鳞片，苍梧呼吸都乱了。
“没事的师姐，鳞片很硬的，我一点儿都不疼。”
兰山君像是没听见：“我得去问问。”
第64章 苍梧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欺身向前
“你说你要什么药？”
虞长老抬眸看着面前前来讨药的人。
兰山君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好孩子的样子，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修复鳞片的药。”
“行渊的徒儿？”
兰山君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后点点头：“是。”
虞长老哼笑了一声：“难怪,有什么样的师尊就有什么样的徒儿,擦破点鳞片都要上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贵得很。”
“给,当初你师尊用剩下的。”
师尊也来要过这药？
兰山君心里有些痒，对她师尊的往事很是好奇,但看虞长老板着张脸，还是忍下了。
拿了药回去，路过陵光的云居时,兰山君又进去看了一眼。
方才虞长老看过后和照尘所说相差无几,被剑气伤到了经脉,得半个月不能大开灵力。
宋清成听到后,直接在陵光身上加了一道法阵限制了她的灵力，只让她能用一些灵力逗弄一下她的机械鸟。
“兰山。”陵光半躺在摇椅上对兰山君招手。
兰山君左右看了看没人：“清成呢？”
陵光撇撇嘴：“告状去了,非要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和宋姨,一点小事大惊小怪的，养两天不就好了。”
兰山君笑道：“这还是小事啊，你这是心大，她这是把你放在心上，才会如此紧张。”
陵光眯着眼睛笑起来,倒是认同她这句话。
陪陵光说了会儿话，兰山君便起身回自己的云居。
一日已过,菩提树之事还没有什么头绪，又闹了这么一出,兰山君思绪也是乱糟糟的。
回到云居，苍梧并不在，兰山君正准备入识海内查看原书看看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细节，刚静下心，门便开了。
苍梧沉眉冷目地走进来，看到屋里人时惊讶了一瞬，随后身上的冷意顿失，扬唇笑起来：“师姐回来了。”
兰山君点点头，疑惑地问：“做什么去了？”
看着像找人打了一架似的。
苍梧眼神看向别处：“就出去看了看。”
遮掩得太过明显，兰山君没再问，她拿出虞长老给的药：“过来。”
苍梧看到药瓶乖乖地蹲到师姐面前，想了想直接伸手解开衣带把衣服扒拉下来。
兰山君眼疾手快地拦住她。
“你脱衣服干什么？”
苍梧抬头看她，眼神清澈：“好上药啊。”
兰山君默了默，这话说得确实在理。
松开手，苍梧动作幅度小了一些，只把肩膀处的衣服往下褪去，堆叠在臂弯，随后伸手将头发撩到右侧，背对着女人。
兰山君握着药瓶的手慢慢发紧，她忍不住想起那个意乱情迷的吻，滚烫，湿润，唇齿纠缠……
少年的肩颈紧致，线条顺畅优美，从肩胛向下连着腰，这一片白皙只要兰山君稍微一低头便能看到。
是了，苍梧还穿着她的衣服，难怪看着这么松散宽大。
兰山君眨了眨眼将一些有颜色的东西甩开，指尖沾了些药膏，扶住苍梧的肩头轻柔地擦在那几片鳞片上。
药膏冰凉轻薄，效用却极好，鳞片上的伤痕肉眼可见地消失。
“师姐真的不讨厌我吗？”苍梧忽然问。
兰山君轻声道：“真的讨厌又怎么会给你擦药。”
她连碰都不会碰。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问，兰山君想了想指尖抚摸着鳞片边缘浅薄得几乎透明的地方，温声道：“师妹的鳞片小小的软软的，很可爱。”
听到前半句，苍梧忍不住皱起眉，这无疑是在说她无用，龙鳞坚不可摧，小？软？如果可以，苍梧很想化形证明自己，可听到后半句，心里那点不悦顿时烟消云散。
师姐说她的龙鳞可爱，苍梧唇角翘起来。
“好了。”
兰山君伸手勾着都快垂到腰间的衣领向上，余光中那一抹白被盖得严严实实。
苍梧穿好衣服，坐到了一边。
兰山君收好药瓶，注意到苍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期待什么。
“怎么了？”
苍梧舔了舔嘴唇：“师姐忘了么？”
兰山君视线一移，又被勾起了回忆：“……”
她之前说过这事要给苍梧一个交代来着。
交代……怎么交代……
当时完全是色迷心窍了。
在兰山君还没想好时，苍梧先开了口：“之前师姐说教我分辨感情，不如就现在吧。”
“现在？”
苍梧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欺身向前，在女人震惊的眸色中贴了上去。
同样的柔软，触感就像外面随风而动的云。
稍稍分开，苍梧低声问：“是这样吗？”
兰山君伸手猛地推开眼前的人，下意识抬了手背擦过唇角，皱着眉质问：“你做什么！？”
苍梧被推地坐在地上，她抬起下巴看着师姐：“长风秋水相爱可以这样亲吻，可师姐无法接受和我这样，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她们不同，是吗？”
兰山君动作一顿，眼中情绪复杂，她上前一步想伸手将苍梧拉起来。
“这下扯平了，师姐亲了我，我也亲了师姐。”
苍梧是笑着说的，可兰山君却觉得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心不由地紧了一下。
苍梧站起来，规规矩矩朝兰山君行了礼：“方才是我失礼了，师姐莫怪。”
“方才雪长老已经在旁边重新为我搭造了云居，以后就不用和师姐同住了，时间不早了，师姐早些休息。”
说完苍梧当真离开了，兰山君跟上去，看着她御剑到了另一处云居，自始自终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心里头有些空。
关了房门，抬手抚上心口。
苍梧能和她拉开些距离是好事，感情之事本就复杂，如果一直和她不清不楚地搅和在一起，是要出乱子的。兰山君能感觉到苍梧在逐渐接纳除了她之外的人，那分辨感情就更有必要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也逐渐抚平了心里那点失落，从一旁拿出纸笔，兰山君开始抄写清心咒。
静心静气，屏气凝神。
不知不觉间金色的落日余光变得皎洁，四周也开始清冷起来，夜晚的青云书院听不见虫鸟鸣叫声，连风吹云动都是悄无声息的。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兰山君眼眸清明，心思也沉静下来。
她放下笔，打开房门趁着月色离开了云居。
菩提树一事，她们只在那里找人，却从来没到出事的地方查看。
“这么着急干什么，明天再看不也是一样，就算找不到人又能怎么样，反正这事原本也和你没有关系。”
听到阑晏的话，兰山君淡淡道：“能把这么多人都牵扯进来，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又睡不着，不如出来吹吹风。
“那你连通识海干什么？指望遇到危险我能帮你搬救兵？”阑晏冷呵，“那你真是在做梦了。”
兰山君停下来，看到前方不远处一片焦黑眉眼微张：“难怪红翅蚁这么拼命，这是把它们家都烧完了。”
阑晏：“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兰山君：“没有。”
“兰山君！！！”
“嘘！”
兰山君切断和识海的联系，身子一偏，躲在了云层之后。
下方焦土中，一个人影快速移动着，转眼间便来到了最中间那颗枯萎的菩提树前。
兰山君握起手，链刃犹如闪电般抽出，弧度若弯月，菩提树前的人察觉到动静转身挥出一道火光。
链刃挥散火光，菩提树前已经空了。
兰山君落地，鼻尖仍能闻到夹杂在焦土中的一点烧纸味。
所以刚刚的火光是火符？
“慕扶安？”兰山君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正是慕扶安。
慕扶安抬手行礼，不太好意思地揪着衣摆，头低垂着：“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兰山君没收起链刃，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扶安怕她怀疑自己，连忙解释道：“这件事本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又听说陵光她们遇到了麻烦事，也不想麻烦你们了，就自己过来看看有没有线索。”
兰山君点点头，忽然道：“你的符不错。”
如果刚刚不是慕扶安主动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真找不到人。
慕扶安神色激动了一瞬，想笑出来，又克制地收敛下去，只道：“谢谢！”
兰山君侧眸看向已经生机断绝的菩提树，问道：“我记得你是千毒谷的徒生，可知道‘轮回’？”
慕扶安点头：“知道。”
她虽然不和其她千毒谷徒生一样炼毒炼药，是个异类符修，但这些毒药谷中人也从未瞒过她，或许是因为她们觉得就算她知道了也炼不出来吧。
“‘轮回’的药引是菩提心。”
兰山君伸手抚摸着菩提树粗糙的表皮，上面还残留着烈火吞噬后的裂纹。
这颗菩提树已经没有心了。
慕扶安闻言忽地抬眸：“你怎么知道！？”
‘轮回’是千毒谷秘药，药引更是机密，如果不是之前慕留炼制轮回失败情绪失控说漏了嘴，她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就是知道，所以她才会去找慕留确认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慕留对她的毒术极自负，五年前的失败至今都不能接受，这五年也一直都在寻找菩提心*。只是菩提心难得，轮回她也一直未能炼成。
脑中闪过慕留离开云居时的画面，慕扶安肩膀忽地颤了一下。
兰山君一直在观察着她，看到她眼中闪过恍然，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慕扶安动了动唇：“没……没什么，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燃了一张符，一缕白烟飘出，慕扶安追着白烟而去。
那分明不是学院学生云居的方向。
兰山君扯了扯唇角，这是故意的吧。
跟着慕扶安的途中，兰山君才发现这人真的存着小心思，当着面说‘没什么’，又留下那么大的破绽让自己跟着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跟丢了似的。
如果她没猜错得话，慕扶安是要去找慕留的。
明面上备受欺负的人，却时时刻刻掌握着欺凌者的动向。
几乎跟到了巽界，兰山君随着慕扶安进到了一处山谷中。
山谷中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在山谷入口处，兰山君看到了一块石碑，石碑似乎被刀剑之类的利刃横切了一半，一半倒在边上，另一半被推到。
“灵、药、谷？”
第65章 “慕扶安，你在搅浑水啊。”
“灵药谷。”
兰山君对这个地名感到陌生,她重新连通识海，问阑晏：“这是什么地方？”
阑晏冷呵：“还以为我是书灵呢，我凭什么告诉你？”
话落,识海内忽然开始涨了水,连带着旋风,将阑晏卷在水涡之间上下不停。
“好好好，我……我说我说！”
水停风止,阑晏暗骂了几句，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让兰山君掌控身体，搞得现在寄人篱下。
识海重归平静，阑晏开口道：“灵药谷在几百年前是四海中医修丹修最多的地方,位于巽界坎界之间,地肥水清四季如春,最适合灵草灵药生长,因此也出了不少医修圣手，其中世代为医的鸣家便是灵药谷最后一代掌门人,若是追根溯源,现在的千毒谷第一代谷主还是出自灵药谷。”
“这么说得话，灵药谷当时在四海地位颇高，为何还能荒废至此？”兰山君伸手摸了一把长得比她还高的灵草惋惜。
医修丹修，前者精药理专治病疗愈身心，后者精效用专灵力修为境界突破。这两种修士虽都不擅打斗,但不管在哪一个仙门都是备受尊敬的身份。
阑晏轻嗤一声，嘲讽道：“那还不是都因为她们太过贪心,最后落得个满族覆灭的下场。”
兰山君一惊：“满族覆灭？”
“是啊，灵药谷鸣氏一族私藏至宝动乱四海,由青龙殿出面调和，鸣氏不愿接受，宁可烧了灵药谷也不愿意交出宝物，却不曾想毁坏宝物引来天怒降下雷劫，灵药谷自此不复存在。”
兰山君疑惑问：“私藏至宝？那宝物署名了？是谁的就是谁的？之前还听说东皇钟原先在青龙殿呢，现在不还是在朱雀殿主手里，为何说她们私藏？”
整个故事奇奇怪怪。
阑晏忽然没了声，过了一会儿才没好气道：“我哪知道为何，这都是我听说的。”
听说啊，那就不一定是真相了。
兰山君继续往里走，看到四周从焦土中长出的新叶，觉得灵药谷就这么消失还有些可惜。
前头慕扶安的脚步忽然加快，兰山君心神一动，连忙跟了上去，这山谷弯弯绕绕的道实在多。
兰山君把人跟丢了。
将她引到这里来，又在这时候甩开她。
慕扶安想做什么？
链刃慢慢绕着手腕，兰山君警惕地看着四周，她似乎在一片藤林中，这些新生的藤蔓攀爬着曾经参天的巨树，交织在一起，在上方形成蛛网一般的台面。
看着弯曲缠绕的藤蔓，兰山君心里发了毛，有种诡异的不适。
她脚步轻动，开始向后退，却不曾想原先来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藤蔓封死了。
“！！！”
这些藤蔓是活的！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来，藤蔓扭曲地动着，从四面探出头来寻找生人的气息，灵活得就像一群蛇。
兰山君眉头紧锁，终于知道那种诡异感从何而来了。她还是讨厌这种没有脚的细长东西，准确些就是蛇，就算像蛇她也会极度厌恶。
“风起！”
无形无状的风自兰山君周身而生，带起她的衣袖发带，旋转着向上将上方遮蔽光亮的藤蔓尽数扯了下来，最后碎成了不及手掌长短的小节掉落在兰山君脚边。
凄冷的月光打下来，兰山君一跃而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山谷入口一片，看到了藤林之中点点火光。
于是御风朝火光的方向去。
不知道这藤蔓是不是在焦土中生出的原因，竟然不怕火，甚至在火焰中愈加粗壮厉害。
慕扶安不断地催动火符，半点没能阻止藤蔓靠过来。
一个不注意，一根藤蔓倏地缠住了她的小腿，猛地将她拉倒，随后更多的藤蔓缠绕上来，呼吸之间便将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成了一个藤人的样子。
“救……”
低弱的呼救声彻底被藤蔓封在喉咙处，慕扶安心如死灰。
意识逐渐沉没，却又在一瞬间被月光驱散。
一只手将慕扶安拉了出来。
慕扶安睁开眼睛，有刹那的错愕。
“是你……”
兰山君闻言嗯哼：“不然呢，不是你引我来的。”
慕扶安垂眸：“多谢。”
将人带离了藤林，兰山君松开她的手臂：“直话直说吧，你来这里是来找慕留的？”
慕扶安没再隐瞒，点点头：“是，我在她身上留了符，可以知道她的大体方位。”
兰山君眉梢微动，眼中有些许好奇：“你在她身上留符，她不知道吧？”
慕留那性子若是知道，恐怕又要对慕扶安动手。
“她不知道。”
“那你引我过来是想让我发现慕留在用菩提心炼制轮回吧。”兰山君声音极轻，“虽然有虞长老作证菩提树出事的时候慕留人在云梦泽中，可并不代表这件事就一定和她没关系。”
“刚刚我才提到轮回的药引就是菩提心，你就反应极大要离开，之后露出破绽引我到这里来。”
“慕扶安，你在搅浑水啊。”
兰山君比慕扶安高出一些，她弯下腰凑近慕扶安，唇角勾出一抹笑：“我还以为你真没脾气呢，慕留那么欺负你，你还能忍得下去，原来是想借别人的手报复她。”
慕扶安眼睫颤动，慢慢抬起眼看着兰山君，眼中哪有平日里面对慕留时的懦弱顺从，只剩下满眼阴沉恨意：“我当然恨她。”
恨她无缘无故的欺凌，恨她无时无刻的打压，恨她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是生非。
看到慕扶安露出真正的爪牙利齿，兰山君直起腰离远了一些：“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报仇不该是亲自来才爽快吗。
慕扶安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年隐忍不发的无奈：“慕姨于我有救命之恩，慕留是她唯一的孩子，我不能对她动手。”
原来如此。
仇恨之下竟然是恩情。
“救你的人不是慕留，还恩也不该是还到她身上。”兰山君看着已经走到另一边的圆月，“虽说你是想利用我将慕留牵扯进来，但我确实很想知道给慕留菩提心的人到底是谁。”
“带路吧。”
慕扶安将所有情绪压下，绕过藤林走到另一边。
兰山君看着她带的路，先前被甩掉的疑惑解开，看来慕扶安也不知道这处竟然有个藤林，误打误撞地进来了。
来到藤林另一面，像是忽然来到另一个世界，山谷入口处尚还有些新叶，再深入一些竟然没有半点生机，草木还保持着被大火肆虐前的姿态，绕在兰山君身侧的清风拂过，已成焦土的草木再也撑不住，成了地上一捧尘土。
“就是这里了。”慕扶安轻声道。
她留下的符只能指引到这。
“炼药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慕扶安解释：“轮回不似平常的毒药，稍有不慎就会将药材的毒性散出去，即便还未炼成，那些药材的毒性也不容小觑。”
“这么厉害。”兰山君脚步缓下来，“有解药吗？”
慕扶安摇头：“没有，谷中还未有人炼出轮回的解药。”
兰山君停下来。
慕扶安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不走了？”
兰山君抿了抿唇想转头回去。
她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了，可就在她刚要有动作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把抓着慕扶安往旁边一躲，两人同时屏住气息。
来人脚步虚浮缓慢，不是年长便是有伤在身，可在这四海中就算年长有灵力在身也不会如此，那便是后者。
会是谁呢？
兰山君眯起眼睛透过缝隙朝外看去。
很是不巧，就在她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时，头顶的月光忽然被云遮挡住，视野顿时变得昏暗，只能依稀看到那人手中拿着不知道是剑还是刀。
人影停留了一瞬，而后以极快的速度进谷。
难道她就是给慕留菩提心的人？
兰山君心思一动就想跟上去，可最终还是被理智拉了回来。
她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这书院里哪一个拎出去都是能说两句的人物，万一碰到个高手，她原地挖个坑躺里面都是死得慢了。
算了算了……
兰山君深思熟虑一番，还是打道回府。
慕扶安拉住她。
“好像打起来了，你看那边。”
兰山君抬眸一看，就在刚刚人影消失的方向，一道道亮光闪过，隐约能听见几声兽啸。
这地方今晚可真热闹。
“兰山？”
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兰山君忽地一顿，她转过身，看到谢清霜惊讶道：“谢师姐！？”
谢清霜轻点了一下头，看到兰山君身边的慕扶安时眼神冷了下来。
“过来。”
兰山君走到她身边，便听到女主传音过来：“不要和千毒谷的人走得太近，她们不是什么好人。”
兰山君回道：“只是刚好碰到。”
谢清霜点点头，出声道：“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这话是说给慕扶安听的。
慕扶安抬眼看向兰山君，兰山君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她先离开。
慕扶安自然清楚现在离开是最好的，她已经将人引来了，甚至还多了个谢清霜，目的已经达到，此时离开就当她从未来过。
慕扶安行了一下礼，照着原路返回。
等人走后，兰山君才出声问：“谢师姐为何会来此地？”
谢清霜看着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兰山又为何来此地？”
兰山君噎了一下。
“兰山若无事也先回去吧。”说罢谢清霜便御剑朝那争斗之地去，背影急切。
如今有了女主在，兰山君心里也安稳了些，看着谢清霜远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灵力波动的地方就在青云书院和灵药谷交接之地。
兰山君停在半空，在刀光剑影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慕留果然在。
而那个后来的身影，竟然是明郁！
谢清霜出剑，即刻分开了两人，随后来到明郁身旁拉着她。
明郁拿刀指着慕留，怒气腾腾：“谁让你进来的！？”
正炼着药忽然被人打断，慕留心中火气正盛：“你谁啊，这是你家啊管这么宽，我想来就来！”
明郁呼吸急促，被这句话刺激地双目猩红，一把推开谢清霜：“走开！”
杀气凌然的一刀直逼慕留心口，慕留脚下借着风速度十分快，一边躲一边将身上带的毒暗悄悄加在了风中。
下完毒，慕留停了下来，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伸出手：“1、2……”
“呲——”利刃穿过血肉的声音。
慕留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穿过她心口的窄细长刀，随后抬头看着面色如常的明郁疑问：“你……你怎么会没事？”
明郁眯着眼睛，用力将刀又送进去几分，不屑道：“这些毒，我八岁就会解了。”
抽出刀，刀身干净明亮，不见一丝血迹。
“傀儡人？”
第66章 谁让你看兰山的眼神像要活吃了她似的
“噗——咳咳！”
慕留一口血吐出来,一旁伸过来一只手准备扶她，慕留冷眼看过去：“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叶南漪轻笑：“怎么能算大难临头呢，不过是凑巧被碰到了而已,更何况我不是把傀儡人交给你了,不然这会儿躺地上的可就是你了,这不算救你一命吗。”
慕留脸色阴沉，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明郁的话。
八岁就会解毒,开什么玩笑。
“轮回已经炼成，之后你要用谁身上无我再无干系,也别牵扯到我。”说罢慕留起身要走。
叶南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也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把我供出来。”
慕留脚步一顿，忽然转身盯着她：“你不会要在书院里下毒吧？”
叶南漪面上笑意不减：“我有这么蠢吗？”
书院里除了玄院长外还有那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其中虞长老更是精通医药,到时候就算慕留没说出她,她也跑不了。
待慕留走后,叶南漪才彻底变了脸,她走到镜子跟前，撤下了脸上的伪装,看着镜中鼻青脸肿的人双手用力握紧。
不久前她去找慕留,半路忽然被人套了头狠揍一顿，那人没有用灵力，下手极狠，每一拳都打在她的脸上。
“苍梧！”
即便没有看到脸叶南漪也知道那人是谁，这些天她接触的人少之又少,随便一想就能猜到，只因她对兰山君态度稍差就惹到了这个疯子。
“你这么在意她。”叶南漪伸出手,掌心中一抹幽绿一闪而过，她抬眸同镜中人相视一笑,“那我就毁了她。”
***
“跟踪我，还带着个师妹？”明郁刀尖戳着地上的傀儡人，焰火瞬间将傀儡烧得一干二净。
谢清霜眼神微动，连忙道：“兰山并非同我一起。”
正沉思的兰山君忽然感觉后腰有坚硬的东西碰了碰自己，垂眸一看，是谢清霜的剑柄。
瞬间领会到女主的意思，兰山君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不是跟谢师姐来的。”
明郁收起刀，直视她：“那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我……”
“兰山在调查菩提树一事，想必是追着慕留来到此处。”谢清霜替她解释着。
兰山君只得点头，事实也确实如此。
明郁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唇角勾起：“那真巧，我也在查菩提树的事，也是跟慕留来的。”
兰山君看了看一旁的谢清霜，默默向旁边挪了一步，干巴巴开口：“时候不早了，我……我就先回去了。”
俩女主独处，她在旁边算什么事。
听到谢清霜轻嗯了一声，兰山君抬了一下手飞快离开。
明郁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向还留在这里的谢清霜：“你怎么不走？”
谢清霜看到她面上明显的冷意和抗拒，轻声道：“你并非调查菩提树一事而来……”
“谢清霜！”明郁厉声打断她，“一定要这样步步紧逼吗？你既然知道是借口，为何要问。”
谢清霜神情一顿，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救过我，我是应该感激你，但不代表着我就要把自己扒干净了毫无保留地站在你眼前。”
见她把自己说得这样难堪，谢清霜心尖刺痛，她转过身朝外走：“我在谷外等你。”
看着女人消失在黑暗中，明郁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她刚刚那样说也没想着真的能让谢清霜离开。
这人倒是不错，对她有几分尊重，不过也只是有几分，之前用绳子牵制她的事她可没忘。
目光从焦黑的地上扫过，落在远处的破败只剩些许残壁的房屋上，明郁眼眶微微泛红，双腿沉重地仿佛坠着千斤陨铁，艰难地迈出一步。
扬尘随着走动浮起，空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明郁缓慢地走到书院结界边上，透过结界看向灵药谷深处，恍惚之间似乎有人对她招手——
“小庾儿，快过来。”
声音自虚空传到耳边，隔着百年岁月。
明郁吸了吸鼻子，毅然转身离开。
***
兰山君回到云居，打开门一看空荡荡的房间，下意识就要喊‘苍梧’，可话到嘴边又被吞咽下去，她怎么给忘了，苍梧已经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鬼使神差地，兰山君依在门边上向旁边多出来的一间云居看，云居已经没了光亮，看来是已经睡下了。
也不知道想看什么，兰山君就这么盯着那所云居看来小一柱香，最后叹息一声抬手关了门。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兰山君根本没睡几个时辰，被陵光送的闹钟机械鸟叫醒的时候，兰山君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咚咚咚——”
“谁啊？”兰山君开口说话，声音哑了许多。
“师姐是我。”
“进来吧。”
兰山君抬手揉着涨疼的太阳穴，感觉到有人走近。
“师姐的法衣被划破了，我去院长那里给你要了一套新的。”苍梧手里捧着一套新的法衣，眼睛直直地落在衣衫松垮的女人身上。
兰山君微微睁开眼，被外头的阳光刺了一下连忙用手挡住，随后一道身影侧了侧帮她挡了挡。
兰山君这才又睁开眼看向苍梧，轻声笑道：“多谢师妹。”
苍梧看到她眼底的疲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师姐昨夜没休息好？”
“还行。”
说着兰山君起身下床，直接从苍梧手中拿过新法衣，用了些灵力让法衣自己套上来。
在她穿衣的时候，苍梧低声道：“今早慕留去了玄院长那里认罪，她承认是自己烧毁了菩提树。”
兰山君系腰带的手一顿：“承认了？”
昨晚灵药谷内只出现了慕留的傀儡人，可傀儡人出自风笙之手，更何况还有虞长老为慕留作证，只要咬死不认，这事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为何要承认？
“院长怎么说？”
“她拿出了慕扶安给她的火符，和菩提树残留下来的灵力一致。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到真正烧树的人，院长暂时封了她的云居让她思过，红翅蚁那边，院长为它们寻了新的住处，蚁王也同意了。”
竟然把傀儡人所做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兰山君还是想不通，于是更想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能让慕留主动揽罪。
收拾妥当后，兰山君便同苍梧一起前往陵光那里。
其她人已经到了，就连慕扶安也在。
陵光照常伸手招呼她们：“兰山，苍梧。”
兰山君刚一坐下，陵光就大惊小怪地凑过来：“哎呀呀兰山，昨晚做什么坏事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兰山君同对面的慕扶安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垂眸错开视线。
“没有，别瞎说。”兰山君笑着把陵光推开，一边伸手接过宋清成递过来的清茶，“谢谢。”
“兰山知道今早的事吗？”照尘出声问。
兰山君抿了一口茶水清清喉咙，点点头：“苍梧同我说了。”
萧酒笑哈哈道：“她自己认罪了，也省得我们再费劲查。”
“真的是她吗？可云梦泽怎么解释。”照尘带着怀疑。
“不是有那个风笙做的傀儡人吗？只要将神识注入傀儡人中，就算她人在云梦泽中，也可以控制傀儡人烧树啊。”萧酒说着撇嘴摇摇头，“没事干去烧树，真是坏啊。”
“听说被关禁闭反思还是她主动要求的。”
主动要求？
兰山君眨了一下眼睛：“或许她认罪不是因为这件事真的是她做的，而是……”
昨晚刚在灵药谷发现同她样貌相同的傀儡人，今天就这么着急地认罪，实在奇怪。慕留绝对是趋利避害的人，让她背着不属于她的锅，只有一种可能，这口锅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帮助。
由玄院长亲自动手封了云居，慕留出不来，其她人也进不去。
“她是不是在躲什么？”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在兰山君身上。
“她能躲什么，红翅蚁报复吗？也有可能哦！”萧酒说着点点头，很认同自己的猜想。
兰山君：“……”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兰山君撑着额头轻闭上眼睛。
“师姐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鼻息间涌入熟悉的气息，是清香，却又带着雨后滋润的气味，还挺好闻。
“没事，我闭会儿眼就好。”
“师姐若是累，可以靠着我。”
兰山君没有拒绝，偏了身子将脑袋放在苍梧肩膀上。
陵光眼睛亮得惊人，她偷偷给苍梧传信：“怎么样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兰山这性子不能逼得太紧，得慢慢来。”
苍梧抿了抿唇，手指点了点腰间的玉牌回过去：“那怎么样才能让师姐快点爱上我。”
陵光被这直白的话冲得脸一红，小孩子就是敢说话，她和清成还没说什么爱啊爱的。
“不是说了，慢慢来慢慢来。”
慢慢来，是要多慢啊……
苍梧看着女人略显憔悴的脸忍不住想用角蹭蹭她的脸，再将人盘起来让她好好睡一觉。
兰山君感觉舒服了些，一睁眼便对上苍梧情绪翻涌的双眸。
苍梧眼睫垂得很快，可还是感觉到了女人身体的僵硬。
兰山君慢慢直起身体，心想是不是年轻人火气旺盛，再加上苍梧还没分清对自己的感情，只是靠个肩膀就受不了。
看来还是要再保持些距离。
感觉到师姐身子更偏向陵光那边，苍梧幽幽地抬眸看着陵光。
陵光瞪她一眼，传信：“看我干什么，我都让你慢慢来了，谁让你看兰山的眼神像要活吃了她似的。”
苍梧闭了闭眼，身子也端正起来。
陵光的云居围着一圈人热热闹闹，而在另一边的空旷处——
叶南漪看着被封禁起来的慕留，冷呵一声眼中闪过不屑：“你藏起来也好，不用我费劲灭口。”
只有死人，才不会将她供出去。
第67章 引心魔，定心性
秋风萧瑟,兰山君看着窗外云层之后模糊的昆仑墟出神，青丝飘动掠过眼前，余光中一片阴影压了过来。
“兰山,看什么呢？”
陵光将脑袋凑过来,看着一片云啊山啊的顿时没了兴趣。
兰山君叹了一声,像是有心事。
菩提树一事之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书院开始对她们正式授课,有时候是四海往事普及，有时候是草木妖兽认知,时不时再来个小测试，给兰山君一种重回中学的感觉，修仙版中学。
令兰山君烦恼的倒也不是这个,至少这些内容还挺有意思,还可以存入影石中时常回顾。
她烦的是,苍梧这些天对她简直可以说恭敬非常,就差把她供起来，没有半点平日的亲近,眼中只有对师姐的尊敬。
“陵光,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啊？”
一会儿想要苍梧注意距离，一会儿又因为对方太注意距离感到烦闷。
陵光余光一瞥，看到某棵树下狗狗祟祟伸出的脑袋，控制着嘴角弧度坐到兰山君身边：“天啊，兰山,你病啦？”
兰山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陵光咳了两声正常了一点：“怎么说？”
要真说出来，兰山君还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眼睛转了一圈,转而问：“陵光，和我说说你和清成的事呗。”
这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们关系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的青梅青梅。
陵光一愣，抿唇露出些羞涩来，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兰山君：“哎呀，这有什么好说的。”
话锋一转，开始回忆——
“想当初，我还年轻，化形都还不稳定，殿中玩伴很少，母亲便同宋姨商量，将清成送到朱雀殿做我的伴读，清成那时候比我还小一点，脾气却大得很，半点好脸都不肯给我。”
兰山君点头，心想宋清成这高傲的性子原来从小就养成了。
“那能怎么办呢，我堂堂朱雀殿少殿主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在我日复一日的关心关爱下，清成逐渐对我打开心扉，也愿意和我说说话一起玩闹修习了。”
兰山君眨了眨眼，哦～日久生情啊。
“我们一起长大，自然要比平常朋友间亲密些，但喜欢这件事也挺奇妙的。”陵光说着嘿嘿笑了出来，然后扭捏地看了兰山君一眼，声音小了一点：“上一次破镜受伤被迫化成原型，是清成一直守着我，还给我喂药，我的尾羽也是她梳理好的，很温柔很耐心的。”
这是心动了。
“等我醒过来，她还不承认自己做的事，眼睛却不敢看我。”陵光哼哼着，“直到我不和她最好了，她才着急起来，每日都跟在我后面，被我抓住以后才说喜欢我。”
兰山君慢慢思索起来，嗯？听着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
“兰山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陵光眸光一晃，看到往这边来的人影，疑惑道：“怀声？她这几日怎么经常来找你？”
兰山君算算也确实到了时辰，从一旁拿出空余的茶杯，一边回答陵光的问题：“听雪楼有首静心养气的曲子，同清心咒同源，怀声说她愿意每日为我吹曲，这样晚上我便可以少抄一个时辰清心咒。”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门口，莫怀声面上洋溢着微笑，看到陵光对她抬手打了招呼：“陵光也在啊。”
陵光看着莫怀声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又顺手接过兰山君递的茶，两人默契相视一笑。
不对！
陵光心思刚转，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
苍梧沉着脸过来。
怕她一冲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陵光直接跳起来，拉着苍梧就往外走：“找我的是吧，我知道我知道，走走走。”
连拖带拽地把人拉出来，陵光喘着气问：“你刚刚想干嘛？”
苍梧不悦地看她：“你不是说半个月师姐就会主动来找我吗？”
陵光心虚地躲开她的目光，她怎么知道这一套用在兰山身上不太行啊，之前清成三天都没忍住就来找她了。
“再这样下去，师姐就要被别人抢走了！”苍梧皱着眉，发尾的颜色更重了些。
“也不能这么说，她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越界的举动。”陵光轻声安抚着苍梧的情绪，谁知这句话像是直接把苍梧点着了。
“越界？如何越界？她会亲我师姐，还是我师姐会亲她？”苍梧从半开的窗户看到屋内说笑的两人，咬牙切齿道：“师姐只能是我的。”
陵光敏锐地从苍梧身上察觉到了一些兽性，妖兽都是有领地意识的，苍梧现在对兰山的态度就像极了对自己领地之内事物的极致掌控和占有。
在她还是幼兽时期，母亲会抽出空来教她压制兽性，可那是妖兽的天性，没个几年时间根本压不住。
若兽性太强，便容易暴露致命的弱点。
心中有了些许猜想，陵光不动声色地催动体内四方气息，一点点地靠近苍梧，四方气息凌驾四海所有妖兽之上，如果苍梧是妖，她就会知道。
绯红的朱雀气息蜿蜒着攀上苍梧的肩膀，然而下一瞬，陵光感觉到了一股相似的气息——
同为四方！
陵光惊地后退一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苍梧，脑中已经开始猜想她到底是哪一方。
朱雀不可能，玄武、白虎、青龙……
苍梧亦察觉到了不对劲，侧眸看过去，陵光慌慌忙忙收起朱雀气息，可还是被看到了。
苍梧声音冷下来：“你试探我？”
“不是，我……”陵光急忙解释：“我感觉到你有妖性，所以……”
“所以你就试探我？”苍梧沉着脸，“你知道了，要去告诉其她人吗。”
苍梧步步紧逼，陵光只得慢慢后退。
虽说陵光同照尘和萧酒的关系不错，可她也知道这只是少年人之间的短暂情谊，四方之间明争暗斗一直都有，她们的归属不同，在对立面。现在苍梧竟然也是四方之一，她又是旸谷东君的徒儿，会不会是那三方中投下的底牌。
陵光思绪如麻，心底还有些难过。
“苍梧！”
耳边传来一声怒斥，陵光抬眸看到宋清成正朝自己这边来，眼眶忽地热起来。
宋清成赶到，将陵光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而她这一声怒吼也将屋里的人吸引过来，兰山君最先冲出来。
“怎么回事？”
苍梧和宋清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兰山君看得心尖一跳，她站在苍梧身边，轻轻用手将人拂到自己身后一点。
苍梧伸手揪着师姐的袖子，低声道：“陵光，试探我。”
兰山君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些天苍梧开始接纳身边的人，最明显的便是陵光，而陵光试探她的身份，这对苍梧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朋友之间的背叛。
而对于陵光来说，苍梧四方之一的身份就像一个炸弹，她不得不考虑更多。
苍梧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兰山君想了想对追上来的莫怀声歉意开口：“怀声，今日出了些意外，可能听不了曲了。”
莫怀声知道这是在支走自己，眼中落寞一闪而过，她点点头，笑道：“无事，明日我再来。”
待莫怀声走后，四人都进了云居，宋清成在外罩了一层结界法阵，这是浮玉岛的特有法阵，就算境界高于她的人，想要窃听里面人的谈话也要费些功夫。
而刚刚陵光已经将事情说给宋清成听了，她的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云居中入座，宋清成先开了口：“兰山，你早就知道苍梧的身份？”
苍梧皱眉：“隐瞒身份的是我，为何问我师姐？”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火花四溅，谁也不让谁。
“是，我早就知道。”兰山君摁住苍梧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
苍梧这才偏过头冷哼一声。
“苍梧属于哪一方？东君和谷主知道她的身份吗？”宋清成直接问道。
兰山君也收起了平日的温笑，眉眼间尽是严肃：“苍梧不属于哪一方，她只是旸谷东君的徒儿，我的师妹。”
陵光犹豫了一下：“兰山，不要怪我们太过谨慎，四方血脉稀薄，不似其她妖族，这件事需要弄清楚。”
“我明白。”兰山君视线落在苍梧身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要牵扯到苍梧*的身份，就会提起她的伤心事。
“我是青龙。”
苍梧抬眸，原本墨色的眼瞳倏地缩紧，瞳仁也变成了苍青色，眼周鳞片显现，连接着脖颈露出半妖相。
陵光和宋清成同时呼吸一滞。
若苍梧是青龙，那她的身份岂不是……
就在陵光和宋清成往青龙殿那想时，苍梧又道：“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我和青龙殿没有关系，我是被抛弃的，自降生时便被生母镇压，是东君将我带到了旸谷。”
兰山君悄悄握紧了苍梧的手，，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陵光抿了抿唇，之前的疑惑也有了解释，为什么苍梧身上还存在这么大的妖性本能，因为根本没有人教她怎么收敛妖性。
“关于我的身份，朱雀殿主也是知道的。”苍梧收起妖相，淡漠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这一点是陵光和宋清成两人没有想到的，两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若朱雀殿主早就知晓苍梧的身份，那她们也就没什么疑虑了。
宋清成走出云居，在结界外向朱雀殿主传信。
陵光偷偷对兰山君招了招手，把她拉到一边：“兰山，我之前确实是想知道苍梧是不是妖，并不想对她怎么样，是她身上的妖性太重，我怕以后会给她带来麻烦。”
“妖性太重？”兰山君微微蹙眉。
“八界内人妖共存，妖族多少都会在幼兽时期学会压制自己的妖性，妖的欲望比人要重得多，如果不加以克制，就会成为自身最大的弱点。”
陵光看向兰山君，又看了一眼那边的苍梧，正好逮到她偏移视线，于是用了传音：“兰山，她的妖性具体都表现在你身上。”
兰山君问：“那要如何才能压下她的妖性？”
“妖性在幼兽时都需要许久才会有效果，苍梧……”
陵光话一顿，转而问道：“苍梧有过发情期了吗？”
这话问得兰山君一懵，随后表情复杂起来。
苍梧有没有发情期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倒是会发情。
陵光看她脸色不太好看，以为苍梧已经过了发情期，蹙眉叹道：“有过发情期，那妖性就很难压了。”
“那怎么办？”兰山君跟着紧张起来，完全出于对苍梧的担心。
“我回头问问母亲，她该知道的。”
这会儿宋清成也得了朱雀殿主的回信回来，她对陵光点点头。
陵光倒是不意外，苍梧既然能在她们面前搬出母亲，那就不可能撒谎。
被试探怀疑了这么一通，苍梧情绪很不好，不说宋清成，就连陵光都没看一眼。
兰山君只好让她们先离开。
来到苍梧身边，兰山君本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抬手停顿了一下后落在苍梧肩上，轻轻拍了拍。
“刚刚听到了吧，陵光是担心你，并非恶意。”
苍梧鼻腔发出轻哼，心里还是有气。
兰山君看着她态度的转变，轻声问：“你在意陵光？”
苍梧倏地抬眸站起来，语速飞快：“我没有，我在意的人只有师姐！”
兰山君抿唇笑着将她拉着坐下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在意就在意嘛，在意师姐也是在意，在意陵光也是在意，又不是说只能在意一个人。你在意陵光是因为你把她当朋友。”
苍梧偏过头，眼神有些凶：“可是她试探我。”
“可也是因为担心你才会出手试探。”兰山君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苍梧乖顺下来，忍住没贴上去。
***
等到了第二天，上虞长老的课时，陵光飞奔向兰山君，趴在她肩膀上说话：“我问过母亲了。”
随后进来的宋清成看过一眼后找到自己的位置，苍梧倒是悄悄看了好几眼。
“殿主怎么说？”兰山君也放低了声音。
“她说，没得治。”
兰山君：“……”
怎么整得跟绝症似的。
“但是母亲说，只要你能牵制住她，就不会有太大问题。”陵光用委以重任的眼神看着兰山君，对她重重点头，然后回到了宋清成身边。
兰山君：“……”
苍梧并没有和兰山君并排坐，而是坐在了她身后，用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头发玩，和她并排的是莫怀声。
虞长老上台，手中拿着一个小香炉，另一只手上拿着三根线香，走到最前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燃香入炉。
“今日你们要学的是，引心魔，定心性。”
燃香的烟雾缓缓升腾，像缥缈的轻纱在空中随风而动，环绕在每个人身边，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仿佛带着天地间的精气般令人心旷神怡，随着香气的升腾，似乎能听见远处传来阵阵悦耳的风铃声。
叮——
叮————
虞长老挥手，在每一个蒲团周围都下一层结界，不可窥视不可窃听。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
兰山君缓缓闭上眼睛，运起灵气走过全身经脉，最终神识落在识海。
识海内，莲花台上的蛋，囚笼里的阑晏。
兰山君：“……”
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丝毫未变的识海，兰山君叹息了一声。
阑晏轻啧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以为我很想看见你吗？”
兰山君靠在莲花台上，伸手摸了一把圆滚滚的蛋，触手生温，属实给她惊了一下。
“拿神武来孵蛋，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阑晏语气嘲讽。
兰山君差点气笑：“明明是她自己抢过去坐的。”
说着伸手试图去把蛋拿下来，这次兰山君就碰不到蛋了，一股棉柔的力道推开了她的手。
“你看。”兰山君无奈。
识海水面平静，微风轻扫着荡起些波澜，兰山君就地坐下同阑晏面对面。
阑晏神色一僵，侧了侧身。
兰山君神态放松，像是对多年好友，出声调侃：“怎么了，都相处这么多年了，还紧张？”
阑晏翻个白眼：“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脸我别扭。”
兰山君笑出声，笑声在识海内回荡，身后的莲花台慢慢绽开。
不似这边的平静，在数多个小结界内，心魔滋生，心性难定。
叶南漪脸色惨白，被关在地下水牢中，她手脚上着锁链，水牢中盘绕着一条巨蟒，正高昂着头吐出猩红的蛇信子。
慕扶安蜷缩在角落里，面前是慕留带着一帮人准备拿她试药。
照尘看不见世间万物，就连识海内都是灰蒙蒙的，她立身于识海正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过来，伸手抚摸她的脸：“孩子。”
明郁看着漫天火光，凌驾山谷之上的众多修士，毫不迟疑地拔出刀。
谢清霜站在识海中，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魔，长剑出鞘瞬间冰封十里：“我一定会杀了你！”
在结界落下时，苍梧手中还抓着师姐的头发，因此两人的结界有一些间隙，苍梧进入自己的识海内，同她所想的一样，她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的母亲。
还是说错了，她不是降生时被抛弃的，根本没有降生，还是一颗龙蛋，就被封印到了东皇钟埋藏深海之下。
识海翻涌，苍梧握紧了手。
“连你的母亲都不要你了，你注定要被抛弃。”
“谁！？”苍梧视线扫过，除了她没有其她人。
“苍、梧，这是你的名字吗？哈哈哈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连名字都是别人的！”
“闭嘴！”
苍梧拔出剑，心绪已经被刺激得乱了，那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她不爱听的话，大声地笑着。
“出来，你出来！”
苍梧凝聚出剑气，视线一转，眼前的水汽慢慢开始有了形状，是她自己。
一剑挥过去，人影消散又在另一处现形。
“你注定要被抛弃……”
又一剑斩过，苍梧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是笑声。
“师姐？”
“师姐！”
苍梧眼中有了喜意，她四处张望着，耳边的笑声越来越大，充斥着她整个心神，那恼人的幻影也不见了。
香燃尽，虞长老伸手拨了一下玉铃，清脆悦耳的铃声将在场人的神识全部拉了回来，神识归位。
结界还未撤去，虞长老已经从其中几个结界中感觉到了冲天的杀意和怨恨，这几位学生的心魔最重。
又过了半柱香，虞长老才撤去结界，她一一看过那几个学生，神情不变。
“感觉如何？”
萧酒伸手打了个哈欠：“睡够了。”
陵光在旁边笑她：“一看你就是没心事。”
萧酒也笑：“这不好吗？”
最前面的叶南漪侧眸看了一眼，眉眼压得极低，膝上的手也被攥得发白。
苍梧用手撑着下巴，眼角留有残红，另一只手上还勾着那一缕发丝。
兰山君转过来，看到苍梧眼睛问道：“看到不开心的了？”
苍梧松开被玩得起了卷的发尾，唇边荡开一抹笑：“没有，挺开心的。”
听到了师姐的笑声。
虞长老又拨了一下玉铃：“噤声。”
谈论的声音顿时停下，一个个端端正正地坐好。
“此间体会各有不同，也是让你们知道自己所困之地，心魔扰乱心性，必定使得修为止步不前难以向上，心有困惑者，可来寻我。”
“接下来，定心性。”
第一个上去的是慕扶安，她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是想要向上走的渴望。
叶南漪朝她看去一眼，眼神轻蔑。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上去。
这一课便上了一天，等她们走出课室已经见到了犹如火烧的夕阳。
“哇，真好看。”萧酒出声赞叹。
兰山君眯起眼睛，倒是觉得没有旸谷的日出日落来得惊艳。
“坐得我腰都软了。”陵光半个身子都靠着宋清成，由她带着自己走，宋清成也十分愿意纵着她。
兰山君偏头看着身边垂眸沉默的苍梧，开口问：“累不累？”
苍梧摇摇头，就这点时间她还待得住。
走在最后的谢清霜看着贴近的两人拇指摩挲了一下剑柄。
“原来旸谷的大师姐也有心魔啊。”明郁靠过来，看着谢清霜冷得要掉冰碴子的脸啧啧出声，“困扰你很久了吧，修为这么高却一直不突破，是不想吗？”
谢清霜忽然笑了一下，捏着明郁的后颈将人带到自己眼前，语调暧昧：“知道打不过我还要说这种话。”
明郁忽然被拿捏，气急偏头去咬女人的手。
谢清霜躲得很快，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温度，心情好了一点。
“我那里有三心清莲茶，要不要喝一点，静静心？”
明郁咬咬牙，面带微笑：“好啊。”
第68章 明郁跟着谢清霜进了她的云居，房间和她这个人一样，透着一股冷……
明郁跟着谢清霜进了她的云居,房间和她这个人一样，透着一股冷清清的味道，一进来便能闻到一股淡淡幽香,明郁对气味十分敏感,认得出这是谢清霜身上带着的味道。
“坐吧。”
谢清霜将手中的剑搁在架上,转身拿了煮茶用具，似乎真的如同她先前所说,是邀请明郁来喝茶的。
明郁侧身坐在桌边，看着谢清霜还要念火咒来煮茶,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我来吧。”
谢清霜手中的茶壶茶盏都被明郁隔空接了过去，她本身就是火灵根,手指一捻便是一簇小火苗,火候的把控也刚刚好。
谢清霜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轻声问：“你平时喜欢喝茶？”
上一世并没有发现她有这个爱好。
明郁手腕转着轻晃着茶盏,茶香顿时溢了满室,三心清莲的味道一入鼻息便感受得到这茶灵力纯粹，确实有静心清神的功效。
“还行吧,只是知道怎么样能让这茶的效用尽可能挥发出来,和炼药一个道理。”
“你还会炼药？”
明郁神色一顿，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泡好茶，明郁倒了两杯，一杯在手,一杯送到谢清霜面前。
谢清霜接过，直直地将手叠在明郁手上,明郁挑了挑眉没有收回手，这杯茶就这么被两只手托着,杯中茶面泛起层层涟漪。
“若是别人敢如此，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清霜反而笑了一下，，眸光中倒映着明郁的身影：“所以，我是特殊的那一个？”
明郁轻哼一声，轻轻一动将手从谢清霜指间抽离出来。
“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明郁抬了手浅浅饮了一口茶，口中瞬间被清苦充斥，明郁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甚至接连又饮两口，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
谢清霜一直看着她，等她放下茶杯才问：“苦吗？”
明郁转眸看她：“苦？这算什么苦。”
她所尝过的苦味可比这茶苦得多，也多得多。
谢清霜眸中闪过意外，但想到灵药谷，那一点意外随之消散，抬手饮尽自己杯中的茶。
明郁看着她也喝了，眼尾弯了弯：“我还以为谢师姐是专门那这苦心的茶捉弄我。”
听到她也喊着自己‘谢师姐’，谢清霜没有来地多了些不自在。
“你不必如此唤我。”
明郁‘唔’了一声，托着下巴问：“那我要喊你什么，你想我喊你什么？”
谢清霜垂眸想了片刻，就在明郁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言之。”
“言之，我以前的小名。”
“谢言之？”
谢清霜摇摇头：“不知是何姓氏，在拜师之后，我便随师尊姓。”
“你呢。”谢清霜问她：“可有小名？”
明郁直起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挂着笑，可那笑却只是浮于表面：“没有，我就叫明郁。茶也喝过了，走了。”
没有犹豫地起身。
“等等。”谢清霜叫住她。
明郁脚步顿住。
“我知道你有要做的事，你有你的理由。但朱雀刀留在手上只会引来更多事端，不如将它还回去。”
“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明郁语气低沉下来，“如果你想用朱雀刀邀功，尽可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谢清霜皱起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朱雀刀只会带来事端，传闻它可以断龙鳞破玄甲，这把刀就是最适合我的武器！”明郁偏头向后看，“与其在这和我说这些，不如好好定定你的心性，除去心魔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事。”
转眼间，云居只剩下谢清霜一人。
***
艮界与坎界交接之处，一条无尽河绵延百里，自昆仑墟而出连接着北海西海。
无尽河岸生着众多参天古树，吸取天地灵气而生，其中出了不少精怪，而这些精怪若要修出人形却要费尽千般万般功夫，要过雷劫不说，还不一定化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你去找风家的人给你做一个身体呗。”借着根须大口喝水的木木抽空对脚边愁眉叹气的铃铛草说着。
小铃铛坐在自己本体最高的小果子上面摇头晃脑，风一过，便吹得她的铃铛果叮叮当当响。
“可是我又没有木头，她们会给我做身体吗？”
木木想了想，忍痛揪了自己一根小枝条递给她：“诺，我的给你。”
小铃铛急得要跳起来：“我就是说说，你怎么把自己的枝条给我了。”
“哎呀没事的，我有很多的。”木木得意地抖抖自己的身体，枝干叶片碰撞哗啦哗啦直响，却没有一片叶子掉下来。
小铃铛抬头，木木的枝叶对她一株小铃铛草来说简直遮天蔽日，竟然还不掉叶子。
“真羡慕你，我都快掉秃了。”
“秋天了嘛，本来就该掉叶子啦。”木木动了动绿油油的枝条扫扫小铃铛的头顶。
两片黄叶子翩翩然落下来，还掉了个铃铛果子。
小铃铛：“……”
木木有些心虚，催促道：“快去吧，天黑了她们就关门了。”
小铃铛哼一声，拿了一节枝条飘远了。
木木目送着她，又喝了一大口水，叶片越加茂盛，一边喝一边不解：“化成人有什么好的，就那么小一点，喝水都喝不够。”
旁边传来另一道声音，笑她：“你个小菩提树懂什么，等小铃铛有了身体回来，你也会想要的。”
木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她还会回来吗，大家出去了就都不回来了。”
这下没有回话。
，
小铃铛拿着枝条一路来到青木城，趁着大门关闭前溜了进去。
她满心欢喜地找着风家的人，可入目皆是一些把蛇带在身上的人，还有一些怪模怪样的妖怪。
小铃铛躲在一个篓筐里面，听着路过的人说什么柳家，海妖……
她听不懂，但也看得出来城里出了事，青木城由风家建立，看来风家也出事了。
小铃铛情绪顿时低落下来，看来找风家帮忙是没戏了，她垂头丧气正准备离开，谁知一转头忽然一双带血的眼睛对上。
正要张嘴尖叫，那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破篓筐里怎么还有一个人啊！
小铃铛瞪大了眼睛，看到那人伸手指放在唇中央，立马点头。
好好好她不说话。
受伤的人伸出手，用手指在掌心中滑动，似乎在写些什么。
小铃铛皱着脸看了半天，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张嘴无声说着：“我不认字。”
受伤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小铃铛看到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傀儡小人，上面有风家家徽。
“你是风家的人！”小铃铛惊讶道，依旧没有声音。
风殊点点头，她在傀儡小人上施了些术法，随后小铃铛便感觉到一股吸引力，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附在了傀儡人身上站在风殊掌心中。
“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脑海中忽然响起虚弱的声音，小铃铛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是这个人通过傀儡人和她说话。
“什么，什么事。”
“替我走一趟，传信给青云书院玄院长。”
风殊伸手点了点傀儡人的眉心，瞬间小铃铛便感觉到一股充实感，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身体，原本木质的手脚慢慢生出了血肉，她惊奇地伸手摸摸。
见到小铃铛的第一眼，风殊便知道她来的目的。
“若你能帮我走这一趟，日后我可帮你重新做一具身体，像我一样高的。”
小铃铛眼睛一亮，疯狂点头：“好好好，我帮你。”
风殊笑了一下，她将要传达的话以印记的方式打在傀儡小人身上。
“这道灵力会护送你过去。”
小铃铛在临走前看了眼风殊，犹豫了一下问：“那你怎么办？”
风殊感到暖意，这些小精怪心思总是单纯无害的，于是伸手在小铃铛头上抚了抚：“放心，在你回来前，我不会有事的。”
铃铛草最会遮掩气息，她朝着风殊所指的方向去。
在她走后不久，那个隐蔽的破篓筐被一脚踢翻，柳半心看着地上的傀儡人眯起眼睛。
“家主。”柳伤走过来。
柳半心轻嗯一声，问道：“风家的人可有出来过？”
柳伤恭敬回道：“没有，只是要破开结界还需要些时间。”
“多久？”
“三日。”
，
路过无尽河时，小铃铛本想过去让木木看一眼她现在的样子，但想到风殊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再加上这个身体还有点小，小铃铛便没有停留，奔着昆仑墟的方向去，准备等风殊给她做一个大点的身体再去见木木，给她一个惊喜。
有风殊的指引，小铃铛找到青云书院的路十分顺利，见过两次日出日落，就来到三千阶前了。
抬头看着远在天边的阶顶，小铃铛张着嘴感叹：“哇，好高啊。”
正摩拳擦掌准备冲上去时，忽然几道流光落在眼前，带起的尘土飞扬，落了小铃铛一身。
刚得到的新身体，就连外面的衣服小铃铛都宝贵得很，好不容易保持得干干净净，现在变得灰头土脸。
哇哇叫了几声，小铃铛指着面前几个人愤怒叫着：“道歉！”
“真是的，苍梧都怪你，比试就比试，打得这么凶，不知道还以为你和谢师姐是死敌呢，都快把书院砸了。”
陵光抱怨的声音成功把小铃铛的怒吼盖了过去。
“等等，刚刚好像有人说话。”兰山君听到了一点，并不真切。
陵光左右看看：“哪有什么人啊，不就我们几个被罚在这里打扫三千阶。”
“在这里！”小铃铛跳起来。
兰山君被忽然出现的小人吓了一跳，灰扑扑一团，勉强看得出一点人形。
宋清成认出来了：“是风家的傀儡？”
浮玉岛为仙门之首，时常和下面的仙家往来打交道，宋清成跟着她母亲知道不少事。
“风家的傀儡？是风笙吗，她不是应该跟着谢师姐她们整理云梦泽去了，把傀儡放出来干什么？”陵光一转眼，伸手点着小铃铛的额头一下接着一下，“怎么了，还来监督我们做苦力啊？”
小铃铛气得差点灵魂出窍，她嚷嚷着：“我要见玄院长！”
傀儡人需要注入神识才会动起来，这个傀儡小人性格泼辣，和风笙八竿子打不着。
“不对！你们要先给我道歉！”小铃铛快要气昏头了。
兰山君看着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用点灵力施了个清洁术，这才露出傀儡小人原本的样子来。
宋清成看着傀儡小人的样貌，在脑海中回忆起来这个人。
“风家少主风殊。”
不，现在该是风家家主了。
“啊？”陵光原本还想逗逗这个小人，一听到对方的身份伸到半道的手收了回来。
陵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也听说过风殊这个人，照她母亲的话，这位少主谦逊有礼天资甚高，是风家认定的下一位家主。
嘶——
这性格和母亲说的简直大相径庭啊。
“你们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吗？”小铃铛看到自己重新干净起来，火气也消了。
陵光笑着回她：“是啊是啊。”
小铃铛灵机一动：“那你们可以带我去找玄院长吗？”
“可以！”
陵光一口应下，然后拉着几个人聚在一起悄声道：“既然这傀儡是风家的，我们带她去找玄院长，就不用在这扫三千阶了。”
兰山君伸手和她击掌：“我同意。”
苍梧和宋清成不发表意见。
一路带着小人上去，半路碰上雪长老重修被苍梧和谢清霜打烂的云居，雪长老身边跟着苦哈哈的萧酒和照尘，两人打下手。
雪长老一看到她们就来气，手一拦将人留下。
“三千阶扫完了？”
陵光把傀儡小人推出来：“这小东西要找玄院长，我们怕误了大事，连忙带她过来。”
雪长老一眼便看出她们在躲懒，眉毛皱起来：“就带个路，需要你们四个人一起送？”
“就是就是！”
萧酒在雪长老后面煽风点火，陵光抬眸瞪她一眼。
雪长老看一眼傀儡人身上的家徽，知道是风家派来的，便在她身上留了一道灵力引着她去找玄院长。
陵光脸色一垮，没等雪长老发话，自己原路返回，临走时回头对萧酒皱了皱鼻子，萧酒笑容满面地挥手送她。
只是还没等四人走到三千阶，雪长老便控制着云舟来接她们了。
“去风家。”
舟上除了她们这一批新入院的，同雪长老坐在一起的还有虞长老。
风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同时出动两位长老。
第69章 “兰山，你管好苍梧，她再闹事我就找你。”
“放开我！放开我！”小铃铛挣扎着想从女人手上逃离。
风笙倒提着小人的腿,语气不悦：“这小傀儡谁给你的？”
这明明是她给风殊做的小玩意，竟然被她随意给一个精怪附在上面，风笙想着手上暗暗用力。
小铃铛顿时疼得哇哇乱叫,抬起头咬了风笙一口,风笙吃痛一时松开了她。
巴掌大的傀儡人在云舟上乱窜,最后躲在了一开始替她清洁身体的人袖口里。
兰山君正和陵光她们说笑，忽然感到手腕一重,垂眸对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风笙追上来讨要傀儡人，小铃铛就拉着兰山君的袖子轻扯。
“这傀儡又不是你的。”陵光用手撑着下巴,一挑眉：“小铃铛是替风家来书院传信的，你之前也是风家的人，对人家态度也好点。”
风笙伸出手,尾指忽然显出一条红线来,从她的指节一直延伸到兰山君的袖口中。
“谁说这个傀儡人不是我的？”证明过后,风笙也不想和眼前这群人客气,语气疏离冷漠，“拿来。”
小铃铛听到这话缩得更深了,隐隐传出些哭腔来。
雪白亮光倏地划过众人眼前,连接着风笙和小铃铛的红线断开，残留的剑气更是将风笙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另一边的谢清霜见了抬剑抵着风笙的后背才将人稳下来。
“苍梧！”谢清霜低声呵斥。
到底挂着旸谷徒生东君亲传的名号，做事却丝毫不知分寸任性妄为！
苍梧刚隐去剑锋，听到谢清霜直呼自己名姓脸色也沉下来。
“干什么？还想打烂我的云舟不成？”雪长老从舱室内走出来,看着那又要打起来的两个人一阵头疼。
都是同门，怎么关系这么差。
“兰山,你管好苍梧，她再闹事我就找你。”雪长老留下一句又回了舱室。
兰山君愣了半晌,缓缓开口：“哦。”
往旁边看去一眼，兰山君有些无奈，深感苍梧现在性子越来越急了。
“乖一点。”
说这话时兰山君抬手落在苍梧边上放着的鹤吻剑柄上，一下又一下，像是哄着，苍梧看过去，眼神倏地被烫了一下，仿佛女人的手摸的并不是她的剑柄，而是龙角。
“嗯。”
低声应下来，苍梧收起了浑身的尖刺。
陵光在旁边看得乐呵呵，自在地靠在宋清成身上和她咬耳朵：“其实也不能怪苍梧，兰山这暗戳戳的样子确实勾得人心痒。”
宋清成伸手在她后腰捏了一把，陵光意识到说错话扭了扭，笑嘻嘻地赔罪用额头蹭了蹭她的下巴。
“我胡说的。”
宋清成很受用陵光的撒娇，刚刚那点不悦散得一干二净。
雪长老发了话，后面便相安无事一段，直到抵达无尽河，云舟在河面上行驶着，水汽蒸腾四起。
快到风家了，风笙立在云舟最前端，心里密密麻麻有些紧张，她攥紧了手，掌心中握着一个还未做成的傀儡，若小铃铛见了一定认得出那傀儡的模样，就是那个托她传信的人！
小铃铛附身的傀儡也是出自风笙之手，也做的风殊的样子，可两者却有分别，小铃铛顶着的傀儡模样模样尚且年幼，当是少年时期的风家少主风殊，而风笙手中的傀儡已经能见样貌主人心性的成熟，是已经知晓是非独当一面的风家家主风殊。
横跨无尽河，云舟抵达青木城。
雪长老和虞长老领头，剩下的小辈随后。
在风殊向青云书院求救传信中提到柳家和海妖勾结。海妖必除，至于柳家，若真如风殊所说，那柳家亦是重罪。
同上次一般，雪长老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印记。
风家善用傀儡术，能并列三仙家靠的不全是手艺活，在四海八界中唯有修为境界是根本，能叫风家家主托一个精怪用傀儡身求救报信，只是一个柳家是做不到，来的海妖恐怕也不简单。
“都小心点。”
看着一个少年心性眼神丝毫不惧的小辈，雪长老心思更重了些。
按理说这一批新入院的学生还没到她们除妖斩邪的时候，她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定心性，院长为何三番两次指令她们出来，即便这其中有几位少殿主需要多加磨砺，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雪长老想不明白院长的用意，叹息了一声。
青木城城门大开，灵力残留的痕迹已经不剩多少，一路上深色的痕迹不断，几乎深深沁入了石砖内，肉眼来看分不清那是人血还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液体。
虞长老手中拖着一个长颈玉瓶，瓶中清澈的灵水由她指尖指引而出，从一根发丝细的水流瞬间变成千万根，眨眼间便穿过青木城所有大街小巷，甚至没一间房屋每一间隐蔽的地下室都没有放过。
虞长老闭着眼睛，脑海中画面极速闪过。
“风家确实遭到了袭击，柳家家主柳半心，联合海妖……”虞长老话顿住。
根据城中残留的痕迹回忆三日前的景象，她看到柳半心破开了风家的结界，只是她身边那只海妖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什么海妖？”雪长老问。
虞长老摇摇头，将所有灵水收回来，最后一挥手将那海妖的样子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水幕上的海妖已经有了人形，五官样貌皆在，身上还穿着法衣，气息灼热非常，不仅能烧毁风家的傀儡人，就连一些上品法器都挡不住她的灵力，刀剑在她手中瞬间便会融化。
兰山君看着水幕闪过画面，看到那包裹着火焰的液体水滴，疑惑道：“岩浆吗？”
雪长老看向她：“兰山认得这海妖？”
兰山君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她极有可能是生存在海底火山中的妖。”
《海妖录》中有提到这类海妖，却没有描述具体特征，据谷主说她也只是听说有这类海妖就记在了《海妖录》上，她也从未见过，不知详细。
虞长老撤下水幕，淡声道：“城中已无活人气息。”
风笙忽地抬头：“什么！？”
“不可能！”她惊得后退一步，而后直奔城中去。
“啊？那风家人呢？她说在我回来之前她不会有事的。”小铃铛此时爬在兰山君肩膀上，声音都带着哭腔，“是我太慢了吗？”
苍梧看了一眼师姐肩膀上哭唧唧的小人，伸手一捏将傀儡人提到自己手上。小铃铛抬头一看，对上苍梧的眼睛，沉甸甸的威压把她的抗拒都堵了回去。
兰山君看到后抬手摸了摸小铃铛的头：“这不是你的错。”
一只灵力低微甚至连化形都不会的小精怪，能因为一句承诺奔赴千里之外传信，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小铃铛在苍梧掌心中蜷缩起来，埋起头独自伤心。
“此处多精怪，大家都问一问找一找。”
“等一下。”照尘出声。
“还有活物。”
虞长老轻轻皱起眉，刚刚她已全城探查过，若有活物定会被灵水捕捉到气息，除非是在地下……
地下……！
虞长老正准备再次查探时，地面忽然*晃动起来，随后疯狂向上喷涌着灼热的岩浆，发出滋滋响声和呛人的烟雾，随烟雾而来的还有一抹红。
“小心！”
“快躲开！”
一瞬间，血雾笼罩过来，遮掩了所有人的身影，就算近在眼前也难以辨认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
血雾，隐血术，屠无双！
兰山君一惊，神武和她心意相通，早已经动了起来。
苍梧随意将小铃铛塞到腰间，剑还未出鞘，屠无双已经来到了眼前，她只得以剑鞘抵挡。
下一瞬精细的链刃缠上她的腰，另一头用了力将她拽过去。
苍梧没有抵抗，顺势抽出剑，屠无双紧追不放。
等兰山君将苍梧带到自己身边，看到后面还跟着一个屠无双，眼皮倏地一跳。
剑刃相抵，兰山君拥着苍梧往后退，血雾随着屠无双的远去逐渐在青木城中散开。
视野清晰起来，明郁和谢清霜背靠着背，两人面对的是柳半心和柳伤。
柳半心抚着缠在手臂上的黑腹赤金蛇，命令着柳伤：“把她手上的刀拿过来。”
柳伤得令：“是，家主。”
谢清霜神情冰冷：“柳家如此行事，家主有想过日后如何在四海中立足？”
熟悉的话落在耳边，柳半心看着眼前故人之徒有些恍惚，她低笑两声，感叹：“你这话倒是和你师尊说的很像。”
随后话锋陡转，柳半心眯起眼睛，她腰间的蛇缠绕着立起来，一人一蛇竟有些神似，“但我还是那句话，为了柳家，我不在乎。”
“上！”
柳伤得令，没有丝毫犹豫地出剑。
谢清霜一眼便认出那与她所学剑术十分相像。
迎上剑招，谢清霜有些意外，柳伤的修为竟然丝毫不低于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柳家出了这么一个剑术天资的小辈，一时之间谢清霜被柳伤缠上。
柳半心身影一闪来到明郁面前，毒蛇吐信般开口：“还不把朱雀刀拿来。”
明郁死死盯着她那张脸，仇恨再也压制不住。
“去死！”
柳半心前段时间刚突破太虚境，已经迈入归墟仙境，明郁的力道和速度在她眼中根本不够看。
轻而易举地拿捏住明郁握刀的手，柳半心眼中闪过诧异。
明郁右手经脉被她生生撕裂开，像树根一般缠绕在刀柄上，若想拿走刀，只能砍下她的手。
“好，够狠，难怪她能找上你。”柳半心话中带着些许欣赏。
某方面来说，这个人和她是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惜。”
还太年轻……
柳半心搭上明郁的手腕，就要直接卸下她的手取刀时，刀锋忽然横切过来，速度快如闪电。
柳半心恍了一下连忙避开，也错失了取刀的机会。
额头传来微痛，柳半心抬手抹了一下，看到指尖深红的血时慢慢皱起眉，这是……毒？
再抬头时，柳半心眼前出现了三个明郁，真真假假根本分不清。
但在境界压制之下，就算是三个明郁，也不是柳半心的对手。
而另一边，屠无双隐血术大开，境界暴涨，直接压着两人来到了无尽河上。
为了那双龙目，屠无双这些天只得用一些低阶的妖目，隐血术用得十分不顺心。
“你打不过我。”屠无双笑着，手上剑招飞快。
苍梧虽然一一接下，额角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兰山君试图从后面扰乱屠无双的节奏，谁成想屠无双忽然抛出一个傀儡人出来，那傀儡人还没雕刻样貌，但其中有一缕屠无双的神识，继承了她所有的剑术剑招，只是没有妖目无法施展隐血术。
无面傀儡直接抽取了无尽河的河水原地凝出一把剑来。
兰山君看着那把水剑心想屠无双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她好歹还是水灵根。
无面傀儡一剑挥过来，兰山君顺势控制着灵力牵引它手中那把剑，链刃直接缠上傀儡人的手脚，强行扭转剑势对准了屠无双自己。
虽有一抹神识在傀儡人中，但屠无双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苍梧这边，察觉到傀儡人刺向自己，屠无双只得收起对苍梧的攻势。
就在这一瞬间，苍梧反攻起身，从上到下压着屠无双，两人极速下降坠入无尽河中，四周浪花飞溅炸出一个水坑来。
“苍梧！”
兰山君一惊连忙屏息入水。
第70章 “帮我，看好，她。”
兰山君毫不犹豫下水,追着苍梧和屠无双落水后留下的痕迹而去，水中视线昏暗，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道身影周围朦胧一层深色雾气。
那该是隐血术留下的血雾。
这么想着,兰山君朝另一道身影游去。
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兰山君的速度却慢下来，定定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两秒,兰山君扭头就走。
她不是苍梧！
兰山君信极了自己看女人的眼光，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形,只要是她喜欢的都不会记错，她确信这个人不是苍梧，即便在水下视线朦胧不清。
刚一转过身,忽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兰山君顿时身子一僵低头看去,屠无双咧开了嘴角对她笑得鬼魅。
随后一股大力拉扯,兰山君极速向下。
“她确实难缠，但只要抓了你,不怕她不跟我走。”屠无双同样在屏息,以灵力传音过去。
兰山君皱起眉，链刃脱手而出，在水中犹如绸带般顺滑灵活，屠无双反应慢了一瞬被链刃锁住了手中的剑，但她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屠无双不屑地嘲讽道：“先前那傀儡人制作粗劣,不然你真觉得自己会是我的对手？”
兰山君被迫仰着头，手上控制着灵力不断缩紧链刃。
“开！”
倏地,水中百米长的链刃一瞬间分离成指节长短的弯曲碎刃，碎刃闪烁着银光,在水中恍如夜星。
碎刃太多又离屠无双太近，她不得不松开手中的人躲闪。
这便是陵光做的巧思，怕兰山君被近身时陷入险境，于是将一整个链刃拆解开做成精小的碎刃。
碎刃绕着屠无双，四周的河水被搅动得翻涌，带起了不少河底泥沙。
血色自浑黄的河水中弥漫，巨大的灵力冲击瞬间将所有碎刃震开，兰山君伸手，那些被震飞的碎刃再次组合在一起成了一条盘绕在她周身的链刃。
剑势破出血雾，兰山君看到了屠无双狰狞不服的脸。
这一剑是杀招。
与此同时，兰山君还感觉到有另一道剑气自她背后而来，同样的凌厉气势，同样是尽力全力的一剑。
“砰——！”
无尽河水面掀起百米高的水柱，哗哗啦啦落了两岸不少鱼虾。
河水之下，屠无双眼眸猩红地看着面前的师姐妹。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剑刃相抵的两把剑同时出现裂纹。
苍梧眼眸顿时一沉，可这个时候怎么能卸力。
外人称屠无双是剑疯子，可她痴迷的是剑术的顶峰，作为一个剑修，她对自己的剑并没有那么重视，只要品阶够高配得上她，她就用。
所以在看到两把剑出现裂纹时苍梧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愤怒时，屠无双勾了勾唇角，将隐血术用到了极致。
“咔嚓——”
又一声脆响，苍梧感觉到手中的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咬了咬牙想转手收剑，可已经来不及了……
两把剑瞬间被灵力挤压化成齑粉，顺着河水的翻涌混合在一起，剑碎得彻底，就连苍梧手中的剑柄也连带着消失。
丝丝鲜血顺着苍梧唇角流下，又在河水中了无踪迹。
“你受伤了。”这一次是兰山君看到的，那在她没看到的时候呢？
苍梧满腔怒火，恨不得原地化形把屠无双撕吧撕吧扯碎了。
眼周龙鳞显现，就连龙角都生了出来，可身上还有玄院长的禁制压着，苍梧受到限制只能化出一部分龙形。
屠无双看到她这个样子眯起眼睛，还真是龙啊。
还以为要多费些功夫，没想到只是毁了一把剑就把她逼得露出了妖相。
屠无双拿出临行前将离给她的东西，小小的乾坤袋。
解开乾坤袋，屠无双将袋口对准两人，一声龙吟泄出，带着无尽威压。
苍梧和兰山君同时变了脸色，直接将苍梧逼得吐了血。
兰山君顾不得其她，伸手去捂住苍梧的耳朵，可龙吟直击神魂，就算用了灵力也抵挡不住。
屠无双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不是正面对着龙吟又提前做了准备，影响并没有两人严重。
龙息之后，屠无双拿出备用的法剑朝两人走过去。
“这个。”剑指兰山君，“杀了。”
“这个，”剑尖一转，指向苍梧，“带走。”
苍梧半软在兰山君怀里，她强撑着站起来，推了兰山君一把，“师姐快走。”
兰山君一只手紧紧箍着苍梧的腰，半分不肯松开。
“不会有事的。”
女人的嗓音落在耳边还是那么轻柔，苍梧耳边轰鸣，她知不道屠无双是哪里的得来的这一声龙吟，里面尽是对妖兽的压制，带着滔天的愤怒。
竟还有些像朱雀盛宴上东皇钟里的那一声……
母亲。
陌生的字眼涌上心头，苍梧紧了紧手。
屠无双眼中闪过红光，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手起剑落——
两人的身影忽然虚晃了一下，就这么直直地消失在屠无双眼前，同时一股极大的冲击直击屠无双心口，随之而来的是一条链刃。
抵住了冲击，却硬生生挨了链刃一下，屠无双左肩连着右侧脖颈血肉横飞，几可见骨。
忍痛抬眸看去，那链刃穿过水中一条空间缝隙消失不见了。
屠无双破出水面，鲜血顺着法衣滴滴答答落在水中，被下面的鱼吃个干净。
“那是什么东西？”
***
“还好有混沌图。”
兰山君背着苍梧走在山间，催动混沌图差点耗空了她的灵力。
“师姐……跑……”
苍梧的话虚弱无力，脑袋耷在兰山君肩上，伤成这样想的还是让她师姐跑。
兰山君叹了一声，回她：“我是师姐，怎么可能丢下你先跑了。”
靠着那一点点灵力，兰山君只能背着苍梧走，就连发个求救传信都做不到。
四周古树参天，就连一些草丛都长得十分茂盛。
兰山君一边走一边想，这混沌图在她手中为什么和原书中在苍梧手中作用差别那么大。
原书中，苍梧靠着混沌图修为大增杀穿四海，一字一句都透露着混沌图是个杀器，而在她手中两次都是关键时候为了逃命。
上一次，混沌图帮她脱离海妖魇梦所制造的梦魇空间；这次又直接将她和苍梧带到了一个不知名山林里。
想着想着，兰山君感觉后腰那里有东西在乱动，便以为是苍梧醒了在那里乱摸，神色一僵，“苍梧，老实一点，我有些怕痒。”
本以为说了这句话就行了，谁知动得更欢了。
兰山君抿了抿唇，耳尖燥起来。
“苍梧！”低声呵斥一句。
“啊！终于出来了！”小铃铛从苍梧腰间和兰山君后腰贴着的地方挤了出来，飘在半空中耷拉着小脑袋。
兰山君看到是小铃铛，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苍梧。
“你啊。”
小铃铛看着她点点头：“是我呀是我呀。”
兰山君继续向前走，小铃铛跟着她，看了看四周眼睛亮起来：“怎么在这里啊！？”
兰山君问她：“你知道这是哪儿？”
“知道啊，无尽河岸，我生长在这里。”小铃铛深深呼吸了一大口空气，是熟悉的味道。
兰山君闻言脸色难看起来，无尽河岸，那岂不是离无尽河没多远。
屠无双万一追上来——
想什么来什么，山林中忽然惊起一阵鸟飞兽走，这些精怪最是敏锐，一定是有什么危险的动静靠近这里，才让它们忽然受惊奔走。
转头看向这里的本地精怪，兰山君急道：“这附近可有藏身之处？”
小铃铛眼睛一转：“有！”
最后的灵力发挥到极致，兰山君背着苍梧跟小铃铛来到一棵巨树跟前。
“木木！木木！！”小铃铛喊着。
兰山君看到眼前巨树的枝条动了一下，随后听到一道声音：“小铃铛？唉，你回来啦！？”
“这两个人是……？”
“木木，你可不可以让她们躲到你的树干上，有坏人要杀她们。”
“当然可以。”木木没有犹豫，看出来兰山君脸上的疲态，伸出枝条托着她们上来。
小铃铛也蹦了上去，围在兰山君身边，本体的铃铛草若隐若现。
“铃铛草最擅遮掩气息，她一定找不到你们的。”
兰山君真诚地对她颔首：“谢谢。”
小铃铛笑笑。
如她们所想，屠无双果然追了过来，她持剑来到树下，肩膀连着脖颈的伤还在渗血，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正巧落在菩提树下的铃铛草叶上。
沾上血的铃铛草叶瞬间枯萎，为了避免伤到铃铛草的根茎，木木偷偷挪了枝条盖在上面。
屠无双眸光一闪，挥手一剑斩断了枝条。
“竟然是成了精的菩提树。”
菩提树。
树上的兰山君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我问你，有没有见到两个负伤的人族，哦不，其中一个是半妖相。”
菩提树枝条抖动，温吞道：“没有。”
“没有？”屠无双眯起眼睛，“她们的气息就消失在这附近，你说没有？”
“……没有看到。”木木重复道。
“噌——”
屠无双将灵力灌入剑身，暗红的火焰瞬间附着。
“敢骗我，我就烧了你。”
菩提树抖着，叶子都吓掉了不少。
兰山君在树上直接感觉到了木木的惧意，身边的小铃铛更是气得脸红。
这些精怪本是好心，屠无双做事狠辣，可能真的会直接放火烧山，不能这么连累它们。
伸手将小铃铛推到苍梧身边，兰山君试图在手心写字给小铃铛看。
小铃铛猛猛摇头，无声道：“我不认字。”
怎么一个个都写字啊。
兰山君：“……”
兰山君只好伸手指了指苍梧，慢慢张嘴：“帮我，看好，她。”
小铃铛看懂了，正要问下一句，眼前的人忽然跳了下去。
兰山君灵力恢复得不多，借着风力快速在树枝间跳动着。
外衣被她脱了下来，利用风做成一个人形背着。
树下的屠无双看见她，想也不想直接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