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河两岸下起了雨,细雨如丝天地间都朦胧着一层雨雾，两边的山林变得苍青阴郁。
兰山君不断地吸收着纳戒中灵石的灵力，身影极速地奔走。
屠无双紧追着在身后。
按照两人境界的差距,更何况屠无双还有隐血术,她应该早就追上来了才对。
兰山君发现她一直和自己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段距离不会让屠无双立刻抓到自己，但也没有留有让她逃走的机会。
屠无双……是在玩她。
猫抓老鼠的游戏并没有持续很久,屠无双虚影一闪直接拦住了兰山君的去路。
兰山君挥手将链刃甩了出去，可灵力亏虚的状态下,尽力的一击也像是绵柔无力的。
屠无双一只手抓住链刃，她肩膀那处的伤还在不断地涌出血水，而受伤的人像是没有感觉,任由血液流淌溶于雨水。
视线转向女人的背后,屠无双眯起眼睛。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弹出一道气劲,气劲打在鼓起来的法衣上，瞬间戳破伪装瘪了下去。
“你耍我？”屠无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所剩的灵力不多,兰山君避不了雨,发丝和法衣湿润润地黏连在身上。
“让我猜猜，你把她藏在刚刚那棵菩提树上了是不是？”
浅色的眼瞳微怔，兰山君几乎没有犹豫地握着链刃直冲屠无双而去。
屠无双有些意外，不过很快眼中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来。
在她看来，兰山君就是在找死。
“混沌图！再帮我一次。”
万千金光乍现,数不清的金色丝线绕在兰山君和屠无双身边。
兰山君在屠无双愣神的一瞬间立刻控制着链刃锁住她的手脚，随后金色丝线沿着链刃走势附着在上面,霎时银光闪闪的链刃便被镀了一层金光。
“还好成功……”
巨大的吸力令兰山君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屠无双靠近，她已经用了最后的灵力催动混沌图,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在金色丝线和链刃合并一起的瞬间，屠无双也死死缠住了兰山君，两人共同被束缚其中，自高空中垂落。
“噗通——！”
再次入水，兰山君口鼻中瞬间涌入混着鱼虾腥气的河水，窒息感逼得她两只眼睛中都爬上来血丝。
屠无双虽然被锁住了手脚，可对付一个灵力全无的人亦如碾花摧草，胳膊横在女人脖颈上，屠无双用力收紧手臂。
两人缓缓下沉，四周食血腥的鱼虾虎视眈眈，等着她们相斗死去，它们好饱餐一顿。
兰山君口中溢出鲜血，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死死拽着屠无双的胳膊。
屠无双眼神发狠：“死吧！”
血气在两人身边弥漫开，兰山君视野中一片猩红，她手上慢慢失了力道。
都说人临死前会走马灯一样看过自己的一生，此时兰山君的眼前也慢慢开始浮现曾经的事。
初到这个世界，被仙人般的东君带回旸谷收为徒儿，一路成长她从未真正看过这个世界，她将自己当做一个旁边者。
如今回看，原来她在旸谷过的那么开心，师尊谷主待她如亲，师姐师妹亦宽容和善如同一家。
眼角淌下血泪，兰山君眉眼微松，她看到了那一次她为杀掉反派来到东海边上的小秘境。
那一次，她也差一点被淹死在水里。
[兰山，你可想过若有下一次，你身边没有我没有东君，遇到比那蛇妖更厉害的妖物该怎么办？]
熟悉的话响在耳边，兰山君闭上眼睛，谢师姐，这次没有你和师尊，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走马灯继续——
兰山君看到自己被长尾缠住手脚，慢慢送到一个女人跟前。
以前兰山君回想这段记忆时女人的脸总是模糊的，可这次竟然是清晰的，她看清了那张脸。
兰山君倏地睁开眼睛，眼瞳中含着满满的震惊。
是苍梧。
原来那时候她看到的不是蛇妖，而是一只处于发情中的青龙。
所有记忆一瞬间回笼，全部清晰起来，寒潭水下、旸谷雾林，不夜城生死一界，记忆片段闪过，每一个都是苍梧的脸。
恍惚间兰山君好像有了力气，她开始挣扎起来，身后的屠无双察觉，直接开了隐血术。
血雾瞬间笼罩，一双金色的眼瞳一闪而过。
一旁等待的饮血鱼小心翼翼靠近，其她鱼见状也挤了上去，但它们还是不敢深入血雾中，只能张嘴尝一点旁边带了点人血味道的河水。
倏地一道金光混着血色从那一团血雾中爆出，围在周围的鱼瞬间化成虚无，血雾慢慢淡去，只剩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漂浮在水中，一滴混着血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
“嘀嗒——！”
冰冷的雨滴落在昏沉的人眉心，苍梧眼睫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模糊的，一个小人叽叽喳喳叫唤——
“哎呀你终于醒了，我都以为……”
“你醒了快去找兰山姐姐吧，那个可怕的女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苍梧？苍梧！”
苍梧甩了甩头，一巴掌挥开小铃铛：“别吵。”
说什么东西，兰山姐姐……？
师姐！
苍梧猛地清醒过来，顾不得脑袋刺痛，她将被拍到树上的小铃铛拎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小铃铛口齿不清道：“快去找兰山姐姐，那个可怕的女人追着她呢。”
“她们往哪儿去了！？”苍梧脑中的弦瞬间崩断。
小铃铛指了一个方向。
苍梧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在山林中留下些许残影。
顾不得暴露身份，苍梧显露出半妖相，以灵力覆盖的方式搜寻着师姐的气息。
一路寻到了无尽河边，苍梧看到有几只河里的精怪相互搀扶着离开，她径直落在它们面前，冷声问：“可有看到两个修士经过？”
那几只精怪受了伤，忽然看到一个人气势汹汹的问话，一时间有些怔愣，在看到苍梧的龙鳞和龙角后，几只精怪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
“见过青……青龙大人。”
苍梧受着它们的跪拜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不知青龙大人所说的修士是何模样？”其中一只大着胆子问道。
苍梧毫不犹豫：“其中一个很漂亮，气质温润，眉眼时常弯着，看着就是好人。另一个长得像是杀神。”
听着不那么靠谱的描述，那只精怪眼睛亮了一下：“见过见过！”
苍梧一把将她拽起来：“在哪儿！？”
小精怪指着无尽河里：“她们打起来掉进了水里，很多鱼等着……吃，吃她们。”
苍梧脸色阴沉起来，看着这些精怪的眼神变得危险。
“我我们没有！后来有一道金光，死了很多鱼，我们离得很远也受了伤，这才想要离开这里求个安宁。”小精怪边哭边说。
苍梧放开她，化作流光进入无尽河中。
按照那只精怪指着的方向，苍梧很快找到了那一片狼藉之处，鱼虾活物没有，就连河水都变成了红色，沉在水下的石块有被灵力侵蚀过的痕迹吗，从那些痕迹中苍梧认出了师姐的链刃还有屠无双的隐血术。
确实是她们。
苍梧急切地寻找着，可这四周几乎被推平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一个人影。
不死心地在河底一块块地翻着石头，某个瞬间苍梧动作一顿，她眼中闪过亮光。
是啊，她怎么给忘了，师姐身上还有龙蛋，龙蛋与她同源，找到龙蛋就一定能找到师姐！
苍梧大放青龙气息，河水都引得开始起了浪涛波澜。
一寸寸地找，可河底除了精怪还是精怪，根本没有她想找的人。
苍梧情绪逐渐急躁，玄院长在她体内留下的禁制一次次受着冲击，苍梧的妖相显露得越来越多，法衣掩盖之下的腰腹都显露出了龙鳞。
忽然手背烫了一下，苍梧垂眸看去，是雪长老留下的印记，在催促她们回去。
无尽河中没有师姐，难道她已经回去了？
苍梧想着摇摇头，不会的，如果师姐摆脱屠无双，那她一定会回去找自己。
可如果有印记，雪长老应该可以通过印记找到师姐。
破出水面，苍梧直奔青木城的方向，妖相已经尽数掩盖。
回到青木城，苍梧远远看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府院中一群身穿青云书院校服的修士。
流光转眼而至，苍梧无视向自己走过来的陵光和萧酒，直奔雪长老而去。
“还请长老寻一下我师姐。”
雪长老皱起眉，看到苍梧是一个人回来脸色便不大好看：“兰山身上的印记消失了，我原以为你们在一处。”
苍梧眼瞳瞬间紧缩。
“长老说什么？”陵光快步走过来，说罢又转头看着苍梧，“你们分开了？”
苍梧紧抿着唇，转身要走，忽然被一道结界拦住。
“放开我，我去找师姐。”
雪长老呵斥：“胡闹！兰山不知所踪，你自己去找若再出事，我怎么向院长交代！”
苍梧转身，眼神执拗：“你们不用管我的生死。”
雪长老还是没能放人，并向苍梧保证她们这些人会一起去寻兰山君。
苍梧的剑毁了，只能用手掌不断地破结界。
陵光看不下去，想去劝劝她，被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后便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休整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雪长老慢慢起身，看着自己带出来的一群小辈：“陵光，宋清成还有慕扶安，你们随我去寻兰山，萧酒和照尘留下帮虞长老照顾其她人。”
听到雪长老的话，苍梧才注意到谢清霜和明郁两个都昏迷着，莫怀声也受了伤，虞长老一直在旁边看她们的情况。
匆匆一眼而过，苍梧没有留下半点关心。
随雪长老离开青木城时，苍梧看到城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闪身过去将小人捏在手里。
小铃铛还是有点害怕苍梧，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还有风家怎么样了？”
苍梧转手把她扔给陵光。
陵光表情不佳地对小铃铛摇摇头，也没什么话想说。
小铃铛眼里的光逐渐熄灭。
“确定兰山最后是在无尽河中吗？”雪长老偏头问苍梧。
苍梧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点点头。
“兰山……兰山姐姐还没回来吗？”小铃铛弱弱出声，“你们可以带着我，我在兰山姐姐身上放了铃铛果，如果她在附近我可以知道。”
话音未落，苍梧一把将小铃铛拎回来。
“走。”
第72章 水幕另一侧，是苍梧
“我知道,你醒了。”
兰山君睁开眼睛，视野朦胧着一层红纱，看得有些难受。
身体像是被无数只手摁着束缚在床上,不能动,她只能慢慢转动着眼睛看向四周。
一间很质朴的房间,一切的用具都是木质的，边边角角甚至还有残留的木屑,像是新做的。
床边站着一个人，陌生的样貌,浅色的法衣为她原本柔和的五官添了几分对生人的疏离。
“你是谁？”兰山君开口，声音嘶哑难听，说出的话都难以辨认,她自己听到后都愣住了。
“我叫风殊。”
风殊看到兰山君的表情歉意道：“风家遭难,家中的医修死于海妖之手,你多是内伤,我只能给你吃一些补灵丹。”
“多谢家主救命之恩。”兰山君看着她，问道：“我们现在是在青木城中吗？”
风殊表情微顿,笑容有些苦涩：“我已不是家主,这里也不是青木城。”
兰山君并不知道这些仙家的事，但来之前宋清成曾说三大仙家中，唯有风家只有风殊一个少主，是认定的下一任家主，如今风殊却说她已经不是家主,那还有谁？
还没等兰山君再问这是何处时，一道低沉的女声自屋外传来,不多时风殊身边便多了一个人。
来人一身玄青，长发不挽不束随意披散在脑后,眉长入鬓，眼眸狭长眼尾上扬着，一身气势锐不可当，居高临下地瞥着兰山君时带着打量。
风殊恭敬退到一边行礼：“母……”
女人蹙眉侧眸看她。
风殊改口：“家主。”
风无常轻嗯，转而看着兰山君：“风家救你一命，你该如何报答？”
兰山君唇边动了动，她反问：“家主想要我如何报答？”
仙家之主，直接说了这样的话，那就是已经想好了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风无常眯了眯眼睛：“混沌图。”
“家主……”风殊皱着眉上前一步。
风无常抬手毫不留情给了她一掌，风殊整个人砸在墙上，吐了口血。
“滚出去。”
风殊垂下眼睫，握紧的手又无力地松开，再次行礼：“是。”
关门上响起，风无常将手搭在臂弯，等着兰山君的回答。
兰山君犹豫了两秒，应下了：“好。”
风无常却忽然笑出声，但这笑并没有让她看起来柔和一些，反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从刚刚风殊被打断的话来看，她们是母女，除了都姓风外，其她地方没有半点相像。
“四海皆知神器伏羲琴，东皇钟现世，少有人认得混沌图。你答应得这么快，为什么？”风无常问。
兰山君脸色虚弱，闻言露出一抹淡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活命，它再厉害再珍贵，也比不得我活着。”
风无常点点头，手指随意点了一下，一个傀儡人凭空出现，为她拿来一把木椅。
“但你之前在灵力亏虚的情况下还要独自引开屠无双，你明知道自己修为境界不如她，这一点来看你不像是一个惜命的人。”风无常坐得随意，一条腿抬起搭在另一只腿上，左手支着下巴看床上的人，“你在骗我。”
兰山君感到那些摁住自己的手脚一瞬间全部消失，但身体里还是没有多少灵力，她慢慢坐起来，知道是眼前这位家主动的手，便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你的心性倒是比那些年轻人稳重些，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无用的。就像你怕我直接动手抢了混沌图，我也要顾虑一下旸谷和青云书院。”
风无常轻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夺图。”
话是这么说，兰山君却不信她。
“你想要混沌图做什么？”
风无常眼中闪过狠戾，搭在膝上的手猛地攥起，手背的筋骨清晰地凸起来。
“自然是报仇，柳无心竟敢伙同海妖对风家下手，我岂能忍。”
风家受击已经不是柳家的对手，更何况对方还有海妖相助，所以风家家主便想利用混沌图的力量‘回报’柳家。
风家主说她不会夺图，可兰山君也绝不会将混沌图交出去，那——
“我要你用混沌图，帮我毁了柳家。”风无常说话不容商量。
兰山君眉心慢慢蹙起，觉得对方是在说疯话。
她？去毁了柳家？
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她不了解柳家也知道位于仙家前位的实力，且不说家主柳半心，柳家至少还有三个太虚境的长老，明魂境的徒生更是堪比一些宗门。
“家主是在说笑吗？”兰山君忍住没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对方，声音平和，“我前不久才突破明魂境，就算有混沌图也做不到如此。”
风无常挑眉：“是吗？能一招灭杀屠无双，连一缕元神都不剩，你说自己只是明魂境？”
“那屠无双借着一双妖目修习隐血术，在开启隐血术时能短时间修为达到太虚境圆满，无尽河下你面对这样的对手，还能杀了她，你觉得我会信吗？”
兰山君愣住了，她慢慢消化着对方的话。
是她自己杀了屠无双？
兰山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视野中的红似乎加深了些，她的双手满是鲜血。
“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怪我欺负晚辈了。”
风无常说罢起身离开，将那个傀儡人留了下来。
“看着她。”
兰山君还是不敢相信她的话，她原以为是风家的人从屠无*双手里救下了她。
在她愣神时，一旁的傀儡人一直注视着她的五官变化，就连眼瞳的缓慢转动都记了下来。
记下来，然后学着她的表情。
缓和了一下情绪，兰山君缓慢走向门边，手指无力地搭上去却连拉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傀儡人见状上前帮她打开门。
兰山君看了它一眼：“多谢。”
傀儡人盯着她的口型，学了一遍。
兰山君皱起眉，看着傀儡人的举动心里有些异样：“你说什么？”
傀儡人不动了，退到一边低下头。
兰山君不再管它，还有些意外门外竟然没有看守。
踏出房间，兰山君第一时间看到了地面排列有序的闪光，不时地晃动着，就像水面的反光一般。
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兰山君慢慢抬了眼向上看，上空仿佛隔着一层透明水幕，能看到在水幕的另一边游动的鱼虾。
她……她这是在水下！？
可人怎么能生存在水下呢？
“是家主利用铃铛草精怪遮掩气息。”风殊走过来，递给兰山君一瓶补灵丹。
兰山君接过来却没有吃，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风殊又给了她一颗铃铛果：“这是在你身上发现的。”
兰山君拿着铃铛果向上看去，眼眸慢慢睁大，这一次她看到了上空拼力撑着水幕的傀儡人，每一个傀儡人身上都附着一只精怪。
“她们……”兰山君有未尽之言。
风殊向上抬头，眼中情绪低落：“她们都是被家主骗来的。”
“自从风家建立青木城，便有许多精怪慕名而来，她们要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是想让我们帮忙做个傀儡人身，不管大小都好。”说起精怪，风殊脸上浮现些笑意，“那时我还是少主，经常遇到偷偷溜进城的精怪，我给她们讲城里的事，她们告诉我其她精怪的小秘密。”
风殊眼神慢慢没了光亮：“我以为我给她们做了傀儡身，她们能高高兴兴地回去给朋友看，可我从来没想到她们再也离不开青木城了，傀儡成了束缚她们的牢笼。”
“家主把她们关了起来，想控制她们为风家所用，家主一直想吞并柳家和金家，这些精怪就是她的手段。”
兰山君看出她眼中的纠结，问道：“可我听说之前风家的家主是你？”
“是。”风殊忽然卸了力，整个人颓废不已，“我趁母亲……趁家主闭关，造反，夺位。”
那时候风殊是风无常认定的下一任家主，风殊有天资有能力，一腔少年意气，觉得母亲不该那么做，既然迟早她都是家主，那就早一点。
她与风家最优秀的傀儡师一拍即合，或利诱或威胁堵住了半数风家人的嘴，风殊成了风家最年轻的家主。
成为家主的第一件事，风殊放了那些被关起来的精怪。
第二件事，将风笙除名，将人赶去青云书院。
之后，风殊学着母亲的样子处理风家的大小事，也确实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至少在出事之前是的。
直到三日前——
柳家勾结海妖进攻青木城，风家顿时乱成一团，被逼得开启结界自保，风殊慌了神，她忐忑又羞愧地找到风无常。
彼时风无常闭关还未结束，却在风殊跪在门前的下一瞬撤下了结界。
风无常微笑着看她：“家主为何跪我啊？”
风殊那时便知，她所做的一切都被看在眼里，只是风无常想看看她能做到哪里。
“是我一时任性妄为做了错事，任由母亲处置，还请母亲救救风家！”
“还知道以风家为重。”
风无常当着风殊的面将那些她放走的精怪全部召了回来，而那些被风殊收为心腹的风家徒生也在这时跪拜家主。
跪拜的是风无常。
自始自终风殊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在胡闹，她们眼睁睁看着她胡闹。
只是一个柳家，风无常也能碰一碰，可来的还有屠无双和几乎归墟仙境的海妖。
风无常带着整个风家来到无尽河下，开出一片水下空间，利用铃铛草遮掩气息的能力躲过一劫。
“我是不是很可笑？”风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兰山君，眼中有泪。
兰山君知不道该说些什么，她只好去看那些撑着水幕的精怪，这一眼令她整个人顿住。
水幕另一侧，是苍梧。
某个瞬间，两人的视线穿过水幕对上，兰山君看到的是苍梧，苍梧看的却是覆盖泥沙的河底。
“苍梧。”
兰山君运起灵力，心口忽然一阵闷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风殊连忙扶住她：“你灵力亏虚，不能运气。”
“那你送我出去。”兰山君紧紧抓着风殊的手腕，期望她能点头同意。
风殊为难地垂眼：“抱歉。”
两人身后，一直观察兰山君的傀儡人也看到了水幕之外的苍梧，原本模糊的五官开始变得清晰，最终长出来和兰山君一模一样的脸。
它看着苍梧，眼眸下弯，温和地笑了。
第73章 “她不是我师姐。”
“苍梧,你看什么？”
听到陵光问，苍梧目光依旧盯着那片泥沙，她微微皱眉：“有人在看我。”
似乎还不止一个人,让她生厌。
“是吗。”陵光隔空挥了一道灵力打过去,泥沙荡起,那一片瞬间混浊起来，蹦出来几只小虾米四处逃窜。
“你说的是它们？”
“这无尽河我们也找过了,都没看到兰山，还是去两边的林子里找找。”
苍梧抿了抿唇,转身向上去。
而泥沙之下，被灵力遮掩的水幕中，兰山君眼睁睁看着她们转身,离开。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问风殊为什么不放她出去,即使这样面对面错过来寻找自己的苍梧,兰山君也明白,这水幕之下完全属于风无常，风无常既然能任由她自由行走,那一定做足了准备确保她出不去。
风殊低声解释：“家主封了我的灵力。”
陵光和苍梧的身影彻底从兰山君眼中消失,她才重新收回视线看向风殊，这一刻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风家的前家主或是少主，而是和她一样受控于人的傀儡。
按照风殊所说，风无常对风家的掌控恐怕已经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
兰山君伸手，白净掌心中慢慢汇聚起的灵力还没有一口水多。
她在和屠无双缠斗的时候灵力就已经亏空,可即便有伤在身，灵力恢复得也不该这么慢。
带着疑惑,兰山君慢慢动了动手指，一阵细微的拉扯感传来,就像有许多看不见的细线缠在她的手上。
眼睫一颤，兰山君抬了眼，视线中出现风无常的身影。
风无常站在不远处含着笑意，手指轻轻勾着。
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手指，兰山君呼吸一滞，风无常在她身上系了傀儡线。慢慢收紧手，兰山君整个手掌瞬间出现无数血痕，她冷冷看着风无常，一边与她较劲。
嘀嗒……嘀嗒……
地面很快聚起一滩血水，直到兰山君感觉无形的傀儡线几乎要切断她的筋骨，一道灵力顺着傀儡线强硬地分开了她的手。
风无常走过来，轻飘飘看了一眼旁边的风殊，随后视线落在兰山君身上，隔空抬起她的手，看着鲜血顺着下垂的手指一滴滴落下。
“不怕手废了？”
兰山君抬起薄薄的眼皮直视着眼前随时可以要她命的人，笑意不达眼底：“家主不会让我的手废了。”
对风无常有用的人她都会留下，即便是灵力低微不起眼的精怪，只要可能在她的计划中能发挥作用，她就不会放过，更何况她身上还有混沌图。
风无常颇为赞赏地看了兰山君一眼：“说得不错。”
风殊看到了那抹赞赏，心口酸胀地移开视线。
她自大妄为在先，母亲对外人的这句夸赞此时像一根刺狠狠扎在她心上，看得见，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风殊身上围绕着浓浓的挫败和颓废。
或许，她原本就没有那么优秀。
“等到傀儡线顺着你的筋脉扎根到心脏里，你就会变成一具任我差使得傀儡。”风无常笑得阴邪，“当然，在这之前你得活着，好手好脚地活着。”
“家主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无尽河外还有青云书院的长老和我的同门在寻我，就不怕……”
兰山君话说一半，看到风无常对她身后的傀儡人招了招手。
傀儡人走上前，恭敬行礼：“家主。”
风无常伸手捏着傀儡人的脸亮给兰山君看，一边观察着傀儡人脸上的表情一边问：“怎么样？”
兰山君后退半步，震惊地看着她手上的傀儡人。
傀儡人不仅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表情都像是照镜子一般。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就连旸谷谷主和东君见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这是要直接替换了她！
兰山君面上镇定，可心里已经翻起了浪，要说替换，她也算是替换上位。
恐慌和惧意慢慢蔓延，最深处压着不甘。
一丝光亮在兰山君眼中闪过，脑海中的身影让她的语气有了几分笃定：“她会认出来的。”
“她？”风无常轻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口中的‘她’是刚刚看向水幕的少年？她确实有几分敏锐，可想识破这傀儡人的伪装，她还不够火候。”
“家主未免太自信了。”兰山君抿唇一笑，“风家傀儡术闻名四海，如果真能做出和本人毫无差别的傀儡，那脚下这片地恐怕都要改名姓风了。”
而真实的情况却是，三大仙家中，不仅柳家一直压着风家，就连金家近些年也稳步提升，要不了多久便能力压风家上位，兰山君这话几乎是挑衅。
风无常脸上笑意顿失，她用力地握了一下手，由她控制的傀儡线瞬间紧绷起来，兰山君挺直的背一下弯了下去，整个人颤抖着。
很疼，就像一根线串连着她浑身的筋骨，只是一动就让她生不如死。
“你很喜欢说话？”风无常危险地开口。
兰山君擦掉唇边溢出的血，忍着疼抬头，扯出一抹笑：“家主不喜欢听吗？”
风无常伸手掐着她的下巴，拇指用力地摁在那一点上扬的嘴角，白皙的皮肤瞬间变得青紫，将笑容掩盖得所剩无几。
“没关系，傀儡线已经全部扎进了你的筋脉，不过一个时辰你就永远也开不了口了。”风无常慢慢弯下腰，手指拉扯着那抹青紫将兰山君的嘴角重新牵了上去，“很喜欢笑？一个时辰之后，我可以让你永远笑着。”
成了傀儡，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表情，都由她说了算。
风无常松开手，看向一旁的傀儡人：“都学会了吗”
傀儡人点点头。
“去吧。”
兰山君踉跄着后退一步，风殊伸手扶住她。
傀儡人被风无常送出水面，傀儡人脸色苍白地倒在无尽河边，半边身子都浸在水中，手中紧紧握着一颗铃铛果。
***
“你不是说可以感应到师姐吗？”苍梧拎着小铃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小铃铛倒挂着脑袋晕晕乎乎。
“如果……如果铃铛果在兰山姐姐身上，我肯定能感应到，yue……”
苍梧皱着眉把她拎远了一点，眼底尽是不耐。
“等等！”
小铃铛忽然振作起来，眼睛都亮了。
“铃铛果！我感应到了！”
苍梧眼瞳瞬间变化，激动道：“当真！？”
“真的真的！”小铃铛伸手一指，“那边！”
苍梧立马动身前往。
“苍梧！”
不远处的陵光看到苍梧忽然又往无尽河的方向去，想到是不是有了兰山君的消息，于是传信通知了宋清成后也追了上去。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边，苍梧看到半边身子都浸在水中的人呼吸一滞。
陵光也看到了，她惊讶喊着：“是兰山！”
两人一前一后赶过去，最先来到兰山君身边的是陵光，她将人从水里捞出来，一回头看到苍梧愣在一边出神。
“你发什么呆？现在人找到了，赶快带回去给虞长老治伤啊。”
小铃铛附和着：“是啊是啊。”
苍梧还是没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盯着女人的脸眉头越皱越紧。
陵光只好自己上手把人搀起来，动作间似乎碰到了伤口，兰山君闷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陵光？”视线转向旁边，兰山君眼眶瞬间一红，她向苍梧伸出手，身子不稳地跌了过去，正巧扑在苍梧怀里。
苍梧下意识伸手要抱，胳膊却在半路僵住了，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成了兰山君支撑的木桩。
兰山君环手拦着苍梧的脖颈，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虚弱无力地开口：“苍梧。”
小铃铛默默抬手捂住眼，陵光也瞪大了眼睛。
苍梧彻底放下了手，冷眼看着怀里的人。
“你伤得很重吗？如果还有力气，那就自己走吧。”
说完，苍梧直接扒开对方的手，转身离开。
兰山君表情顿了一瞬，然后有些伤心地看着苍梧的背影，她缓缓看向陵光。
陵光也愣住了，她过去扶住人，干巴巴为苍梧的反常解释：“她可能在生气你一个人受了伤还要引开屠无双。”
“这样啊。”兰山君呢喃着，“可如果不那么做，受伤的就是苍梧了。”
“没事的，苍梧平时最听你的话了，你好好和她说一说，哄一哄就好了。”陵光看出女人的虚弱，于是多用了些灵力带她御空。
半路遇上赶来的雪长老和宋清成，她们看到兰山君时同时松了口气。
雪长老探查了兰山君的身体，叹道：“除了灵力亏虚，还有些严重的内伤。”
陵光担心地‘啊’了一声，问道：“好恢复吗？”
雪长老：“那得回去问虞长老了。”
带着人回到青木城，谢清霜和明郁也已经清醒过来，只是两人的脸色同样惨白。
明郁抬手碰了碰谢清霜：“你师妹找回来了。”
谢清霜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提前回来一言不发的苍梧。
她隐隐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
“兰山，你还好吗？”莫怀声上前关心一句。
兰山君温笑着点点头。
莫怀声看着她也笑了：“那就好。”
陵光把人送到于长老那边，然后来到苍梧身边低声问：“你刚刚怎么回事，兰山都伤心了。”
苍梧脸色很冷，余光扫过虞长老身边的人，差点压不住气息。
“她不是我师姐。”
陵光就要回头去看，苍梧一把拽住她，继续传音：“别看她。”
陵光心跳快起来：“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苍梧看她：“你何时见过师姐那么抱我？”
陵光当时只顾着震惊，但是也没细想。
“就这个？万一是兰山经历了一番离别，再见到你情难自禁呢？”
苍梧又道：“我曾在师姐身上用过一片龙鳞，龙鳞溶于血肉会有我的气息，她没有。”
陵光再没有怀疑。
“要不要告诉其她人？”
“先不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馅。”苍梧道，“你多和她说话。”
陵光疑惑：“为什么是我，你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啊？”
苍梧直言道：“谁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变的，顶着师姐的脸我觉得恶心。”
陵光：“……”
你恶心，我就不觉得恶心了？
第74章 “那个兰山是假的！”
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人,陵光头皮麻了一下，她努力控制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挥手打招呼：“兰山。”
‘兰山君’笑着点点头,目光在下一刻锁在苍梧身上。
“苍梧,还在生气吗？”‘兰山君’的声音刻意放柔了一些。
陵光快速扫过两眼,心中惊奇不已，要不是知道这是个假货,她还真糊里糊涂当‘她’是兰山呢。
见苍梧依然背对着自己，‘兰山君’眉头微微皱起来,像是忍着痛苦，随后她偏了头轻咳，一抹血色溢出,整个人都无力起来。
陵光还在犹豫伸不伸手,一道人影已经闪过来了。
苍梧一脸担心地托着女人的臂弯,带着几分自责开口：“是我不该闹脾气,兰山师姐也要顾自己的身体。”
‘兰山君’看着搀扶自己的手，唇角向上勾起,她缓缓靠着苍梧点头：“不生气就好。”
好一副师姐妹情深,陵光在一边大受震撼。
苍梧扶着人往一边走，在‘兰山君’看不见的地方抛给陵光一个眼神。
陵光合上嘴巴，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最后决定去找宋清成缓缓。
“兰山师姐，能和我说说你把我藏起来之后发生的事吗？”苍梧不动声色地问着。
而‘兰山君’早已经准备好了风无常教她说的话——
“屠无双将我追到了无尽河岸,那时我灵力耗尽，以为就要葬身那处。”说着‘兰山君’转头看着苍梧,眼神缠绵柔软，眼眶也慢慢显出一圈薄红,声音低哑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苍梧忍着心底的冲动，垂眸道：“怪我没保护好兰山师姐。”
“这怎么能怪你。”‘兰山君’伸手想去摸苍梧的脸，指尖还未碰到，眼前的人抬眼看过来，沉黑的眼瞳周围仿佛朦胧着一圈青色，带着妖兽精怪天生畏惧的气息。
‘兰山君’放下了手，牵扯她的傀儡线无声无息拉紧。
“然后呢？”苍梧继续问。
‘兰山君’：“屠无声只看到我一个人，心生愤怒想要一剑了结了我，是那些林中的精怪们救了我，它们将我藏了起来，躲过了屠无双。”
小铃铛忽然从苍梧身后冒出头，听到精怪眼睛都亮了：“精怪！哪个精怪！？”
方才苍梧和陵光说话全程用的传音，小铃铛并不知道眼前的‘兰山君’是假的。
‘兰山君’对小铃铛摇摇头：“那时候我意识不清，并没有看清它们的样子。”
小铃铛坐在苍梧肩上荡悠两条小短腿：“好吧。”
苍梧本来就烦，余光里还一晃一晃，不耐地轻啧了一声，小铃铛顿时不敢动了，直接扑到了对面的‘兰山君’身上。
“兰山姐姐……”
正要告状，小铃铛鼻尖忽然往‘兰山君’脖颈凑了凑，然后开始嗅起来。
‘兰山君’保持着淡笑，问道：“闻什么呢？”
小铃铛表情变了又变，抬头盯着‘兰山君’的脸，试探地喊了一声：“小影子？”
‘兰山君’皱了皱眉，很是疑惑：“什么？”
小铃铛正要说话，忽然一只手把她拎了起来。
苍梧提着小人甩了甩，然后远远地抛给了陵光：“谁知道她又说的什么，兰山师姐不用管她。”
怀里忽然多了个小人，陵光和小铃铛大眼对着小眼。
陵光不解地用眼神询问过去，谁知苍梧看都没看她一眼，和她的假师姐在那装模作样。
那就只有小铃铛了。
“她怎么给你扔过来了？”
小铃铛哼了一声：“她小气，我不就是多闻几口兰山姐姐的味道。”
陵光心想，还好你闻的是这个‘兰山’，让你闻上真的了，可就不是甩甩这么简单了。
“好端端你闻她干什么？”这话原本只是陵光随口一问。
小铃铛却纠结起来，她嘀咕着：“兰山姐姐的味道好像我认识的一个精怪。”
对气味敏锐的铃铛草能记住几百甚至上千种不同精怪的味道，而小铃铛经常在无尽河两岸来回，她的精怪朋友也有很多。
陵光闻言立马伸手捂住小铃铛的嘴，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兰山君’那边，不知道苍梧说了些什么话，‘兰山君’正笑得开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小铃铛，来，我们过来说。”
陵光要带着小铃铛远离修整的院子，为了不被‘兰山君’察觉，她还碰了碰宋清成的腿。
忽然生气：“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宋清成：“……？”
两息后——
宋清成：“陵光，你误会了。”
陵光把小铃铛藏在袖子了，哼一声朝外走，宋清成无奈地追上去，看上去是要去哄人。
一众目光伴随两人背影出门。
萧酒戳戳照尘：“她们经常吵架？”
“偶尔。”
照尘双手搭在膝盖上，一直注意着‘兰山君’那边的动向。
奇怪，兰山身上的蛋怎么没有了？
在一个角落里，宋清成在四周开出一道法阵：“好了，可以问了。”
小铃铛大大的疑惑：：“问什么？”
陵光问道：“你那个精怪朋友，会变成别人的样子吗？”
小铃铛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小铃铛很快反应过来，她惊讶地看着陵光：“你的意思，是小影子变成了兰山姐姐！？”
“不对不对，小影子只会变一些花草树木，不会变人。”小铃铛顿了一下，“也不对，小影子早就来青木城了，她找到风家的人，就可以有一个傀儡人的身体，不会的，不会是小影子的。”
陵光把小铃铛放在手掌心里，安抚着：“别急别急，没有说是你的朋友变成了兰山，也有可能是其她和你朋友一样的精怪。”
小铃铛问道：“那它为什么要变成兰山姐姐的样子啊？兰山姐姐呢？”
陵光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只好问道：“小影子是什么精怪啊？”
小铃铛还没有说，宋清成便偏头看过来：“来了。”
法阵撤销的瞬间，陵光伸手拉过宋清成亲了上去，余光却在观察着远处的人影。
人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消失。
陵光偏了偏头，讨好地在宋清成唇边蹭了蹭，算是感谢她陪自己演这么一出。
宋清成眯了一下眼睛，托着陵光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又亲了一下才满足离开。
陵光拿出要被挤扁的小铃铛，忍不住想感概这风家的傀儡人用材真扎实，这都不散架。
“她很敏锐。”宋清成心情很好的样子，说话时音调比平时要高一些，“待会儿回去，苍梧和我们哪一个接触恐怕都会引起怀疑。”
“那怎么办？”陵光眼中有担心。
就像小铃铛说的，假兰山在这，那真兰山呢？
宋清成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安慰道：“以苍梧的性子，不会忍她太久的。”
“如果有一个假的你在我身边，我最多能忍她半个时辰，苍梧就只能忍下一柱香。”
陵光疑惑：“为什么是半个时辰？你认出我竟然要用半个时辰？”
“宋清成！”
宋清成：“……”
顶着众人目光回来的两人，依旧是陵光气凶凶地走在前面，宋清成跟着她走。
苍梧看得出上一次她们是想离远一些，但回来怎么真的生气了？
‘兰山君’也是一头雾水。
“她们不是和好了吗？”
都亲上了。
“不知道。”苍梧收回视线，看着‘兰山君’的眼睛道：“雪长老和虞长老已经商量要莫怀声和慕扶安送你回书院了。”
‘兰山君’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的事？”
苍梧眼睛都没眨：“就是刚刚你去看陵光和宋清成那会儿。”
“只有我回去吗？”‘兰山君’带着试探开口问：“你和陵光她们不回去吗？”
“风笙刚刚传音过来，说找到了剩下的风家人，我们要帮忙处理这边事。”苍梧说着便用担心的眼神看过去，“兰山师姐身上有伤，还是早些回去得好。”
‘兰山君’笑着点点头：“也好。”
“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苍梧说得贴心，“虞长老做了一些药，兰山师姐用得上。”
‘兰山君’再次点头，面上笑意加深。
转过身的瞬间，苍梧眼底冷意冻结。
几次短暂的接触，苍梧已经在‘兰山君’身上留下了不易察觉的龙息，既然作假过来，那一定是想得到什么消息，要传出去就会引起龙息的波动。
果然，如苍梧所想，她刚一走，有人就忍不住了。
龙息受灵力影响发出波动，被轻微的灵力带向远方。
几步之外的苍梧瞬间来到‘兰山君’面前，嘴角上扬勾出阴冷的笑意：“抓到了。”
周围其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苍梧直接抓着她师姐化作流光奔向无尽河的方向。
原本还在和宋清成闹的陵光连忙追上去，只匆匆留下一句：“那个兰山是假的！”
明郁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看了一眼谢清霜，女人神色未变，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忍不住阴阳怪气一番：“你对你师妹还真是了解得深啊，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就知道是个假的了。”
谢清霜面上少见的笑意，她偏头看过去：“你很在意我和兰山的关系。”
明郁表情一顿，语气冷漠：“自作多情。”
苍梧提着人来到无尽河上，‘兰山君’还在坚持自己的伪装：“苍梧，你要做什么？”
苍梧听到这话，手上直接用力，傀儡人瞬间四分五裂，只剩一个精怪的神魂。
而那精怪看到自己的原形，竟然愣住了。
携带龙息的灵力动得很快，但苍梧仍然能感受得到，她再次来到那处泥沙掩盖之地。
“原来就是这。”
第75章 有兰山君的选择，苍梧永远不会为另一个犹豫。
“你说她能认出来？”
风无常眼神不屑地将傀儡人传回来的灵信捏碎,目光幽幽地转到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的兰山君身上：“你信错人了。”
话音还未落，上方水幕忽然被什么凶兽的利爪撕碎，没了水幕遮挡,无尽河水瞬间灌入,支撑着水幕的傀儡精怪一个个全部沉在水下。
风无常眼中有惊讶。
下一瞬,一只精怪被狠狠甩在她眼前，一道人影杀气腾腾地瞬移过来。
兰山君在那水幕被撕碎的瞬间便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在水幕裂隙中，她看到了苍梧一闪而过的脸,她没有信错人。
水中藤蔓疯长，不断地朝风无常和风家人攻去。
水下限制颇多，风无常一声令下,风家人尽数出水,很快就围成了一圈,那些被困在傀儡身中的精怪也尽数听从命令站在风家人面前。
很快一枝格外粗壮的藤蔓从水中破出,藤蔓顶上站着两个人，兰山君被苍梧小心揽抱着。
风无常还是不相信自己做的傀儡加上已经生出灵智的幻形草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竟还知道她们躲在这水下。
她不甘心地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明明不久前她还没有发现端倪。
巨大的藤蔓蜿蜒如龙,苍梧仿佛立在巨龙首上，她居高临下地蔑过风无常，眼神冰冷：“就算你藏在天涯海角，我一样能给你揪出来。”
本就被柳家欺负到头上不得不躲在河底，如今被一个小辈这么注视着,还如此狂妄，风无常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心底起了杀意。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她的心腹传音过来：“家主,少主刚刚趁乱被风笙带走了。”
风无常眉头一拧，吩咐过去：“带几个人去追。”
风笙傀儡术的天资确实不错，但没什么攻击性，风殊也被她封了灵力，两人跑不了。
“是。”
在几个风家人离开后，四周结界升起，完全隔出一方世界。
“狂妄。”风无常嗤了一声，掌心赫然出现一道口子，无数傀儡线从中钻出，连接着四周的傀儡人。
“师姐，我去去就回。”苍梧说着就要从藤蔓顶上下去。
“等等。”兰山君伸手拉住她。
一条金银交缠的精细链条顺着兰山君食指圈上苍梧的中指，苍梧只来得及匆匆看去一眼，那些傀儡精怪已经被控制着朝上。
灵力聚拢在链刃之上，苍梧转身用力挥出，没有丝毫阻碍，链刃瞬间延长百米，带着恐怖的四方气息横扫而过，压在最前面的傀儡精怪全部被打散了傀儡身，神魂受四方气息压制垂首臣服。
风无常亦感受到了那阵威压，她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发出疑问：“竟是四方之一吗？”
再想起水幕撕裂时的爪痕，尖锐狭长，唯有青龙。
原来如此，龙息可达千里，风无常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青龙，这么年轻，难不成是青龙殿的少殿主？但这百年来青龙殿主从未出面，也从未听闻有新生青龙现世，怎么忽然冒出个少殿主来？
风无常心中存疑，下手也就慢了一瞬，这一瞬也足够苍梧来到她眼前。
但两人之间存在境界之差，风无常反应迅速以傀儡线缠住金银交缠的链刃。
傀儡线附着着风无常的灵力，按理说就算是神武也不能轻易斩断，可那些与链刃交缠的傀儡线竟然根根崩断，毫无抵抗之力。
傀儡线是傀儡师自保御敌的根本，风无常瞬间变了脸色。
链刃在苍梧手中变化莫测，一瞬间紧缩成了一把剑的形状，即使没有薄而利的刃口，也同样有着不可小觑的杀伤力。
苍梧步步紧逼，风无常的傀儡线已经维持不住她家主的体面和架势，她只能依靠着修为境界的优势压着苍梧，令对方的剑气剑势弱一些。
倏地——！
那把根本不算是剑的剑尖直抵眉心，离风无常不过一指距离。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风无常听到一道女声。
“你应该不想就这么死在一个小辈手中上吧，风家主。”
“我可以帮你，只要风家肯为我效力，我就能让风家在四海立于不败之地。”
“你可愿意？”
此时此刻，风无常没有抉择的余地，她只能同意。
“好！”
下一瞬，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接击碎了四周结界，直冲那藤蔓之上的人。
眉心的压迫感骤然离开，风无常顿时松了口气。
“师姐！”
利箭穿破结界来到兰山君面前的时间恰好够苍梧赶来，但凡犹豫一秒，那箭便会穿心而过。而有兰山君的选择，苍梧永远不会为另一个犹豫。
链刃紧缩在一起被苍梧挡在身前，巨大的压力逼得苍梧妖相显露，口中涌出鲜血。
“苍梧……”兰山君张了张嘴，眼中忽然闪过一条红色丝线。
傀儡线。
藤蔓之下的风无常狞笑着操控兰山君的手脚，迫使她站起来接近苍梧。
苍梧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连忙喊道：“师姐别过来！”
利箭再进一分，链刃已经被分开了一些。
苍梧双腿弯了下去。
“苍梧。”兰山君尚有一些理智，她声音颤抖着，“快躲开。”
兰山君眼睁睁看着自己朝苍梧身后举起了*那把她以为瞒过风无常藏起来的短刀。
她不能对苍梧动手。
兰山君死死咬着下唇，感觉到牙齿陷入血肉尝到了血腥气，她用力抵抗着体内那股控制自己的力道，傀儡线生生切割着她的经脉，深色的痕迹自法衣之下透出来，逐渐洇湿一片。
血气散开，被风带到了苍梧鼻尖下。
她忽地侧眸，看到了高举短刀对着自己的兰山君。
“师姐……呃！”
链刃彻底被逼开，利箭直接穿透了苍梧的手掌，射进她的心口。
龙鳞也瞬间展开，抵着利箭不令它再进半分。
箭尖抵着的地方法衣破碎，四周龙鳞慢慢被剥离，直到那一片月牙状的龙鳞显出形状。
苍梧体内禁制不断被冲击着，此刻已经显露出了最大妖相，竖瞳龙角青发，四方气息爆泄。
两人都在苦苦挣扎着，苍梧不肯后退，兰山君不愿前进。
傀儡线还差最后一分才能彻底扎进兰山君的心脉，风无常一边等着时机一边控制着兰山君的身体。
“还真是青龙。”
有人呢喃出声，风无常一惊，一回头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隐在黑斗篷之下的女人。
“你是？”风无常疑惑出声，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才帮了你解决大麻烦。”斗篷下的人勾了勾唇角，“风家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风无常微微垂首：“自然不会。”
将离欣赏地看着连自己一箭都接不下的小青龙，心里忍不住暗骂了屠无双一番，给了龙吟竟然也办不成事，还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目光再次转向苍梧，将离勾起唇角的弧度，云螭搞定不了，难道这条小的还不行吗。
贪婪的视线掠过苍梧身上的龙鳞、龙角，最后停留在那片颜色浅淡的月牙状鳞片上。
那是龙的逆鳞，珍贵无比。
这个，她想要。
正在将离准备在利箭击碎那片逆鳞之前将苍梧拿下时，情况忽然发生了转变。
那条金银相缠的链刃倏地爆出白光，四周灵力以旋风卷绕的方式迅速朝藤蔓顶上靠过去。
灵力不断被聚集，不断被吸收，无尽河面上开始浮出鱼虾的尸体，两岸的草木也迅速出现萎靡之态。
“这是怎么回事？”风无常惊讶道。
将离咬了咬牙，但不远处青云书院的人已经赶了过来，她错过了带走苍梧最好的机会。
“走！”
风无常见状也不做停留，带着剩下的风家徒生随她离开。
等陵光她们赶到，看到就是苍梧站在藤蔓之上，不断吸收着四周生灵的灵气，妖相尽显。
更诡异的是，在苍梧身后，兰山君满身是血地举着短刀，似乎准备刀向苍梧。
“兰山！苍梧！”陵光大惊失色一跃而上。
宋清成察觉到苍梧不太对，警惕地跟在陵光身旁。
果然，就在陵光来到藤蔓之上时，苍梧忽然睁开眼，杀气腾腾地挥出一条链刃。
宋清成早有准备，立即带着陵光来到另一边。
苍梧这一下空了。
“苍梧！”宋清成怒道，“你清醒一点！”
苍梧满身的杀气，牢牢地挡在兰山君前面，谁靠近都是一样。
跟着雪长老随后而来的谢清霜看到苍梧的样子竟直接抽出了剑。
明郁一把摁住她，有些诧异她的反常。
她能看出来谢清霜对苍梧莫名的态度，可控制不住的情绪泄露，还是少见。
抬头看去，明郁的眼瞳也瞬间紧缩。
龙角……
“苍梧竟是……青龙一脉吗？”萧酒也震惊地瞪大眼睛。
照尘在一旁皱起眉，青龙？
有些事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些联系。
看着还在不断吸收灵力的苍梧，雪长老眉毛狠狠一皱，她捏了道手诀，低喝：“禁！”
周围灵力停顿了一瞬，雪长老转眼来到苍梧面前，手掌隔空打在她的额头，一道印记显出。
灵力震荡，苍梧慢慢闭上眼睛，身子也跟着软了下去。
再看向兰山君，雪长老叹了口气，用同样的方法令她沉睡过去。
藤蔓化作灵力消散，雪长老带着两人下去。
对其她人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是。”
陵光背着兰山君，萧酒被雪长老瞪了一眼后自觉把苍梧背上，其她人负责在无尽河中还有两岸周围撒一些生长灵液供生灵恢复。
谢清霜拿着灵液经过苍梧时，手中剑微微发颤。
她忘不了，她永远也忘不了。
上一世，苍梧便是如此堕魔，不论人妖或是草木，都会被她吸成干尸。
谢清霜眸底暗光闪过，眼神坚决。
不行。
必须得尽快杀了她！
第76章 灵王苍梧
雪长老和虞长老带出来的一队,在刚抵达青木城时就遇到了海妖和柳家的袭击，几个小辈受了些伤，虽有整休,但并未好得透彻。
两位长老在为是否返回书院商量。
“不妥,若是分开,那海妖和柳家人去而复返，你们该如何是好？”虞长老皱着眉不赞同雪长老的主意。
雪长老目光落在床上昏迷的两人身上：“那她们……”
她们休整的地方是一处城中一处私宅,兰山君和苍梧被安排在后院一间房，虞长老以灵力温养着她们的身体。
“苍梧有龙鳞护体,心口的伤并无大碍，就是手掌血肉再生要多花些时间。”虞长老语气一转，“兰山……她体内的傀儡线扎得太深,强行拔除,可能会适得其反。”
“虞卿,院长很看重这个孩子。”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无论如何她们得保住她。
虞长老点点头：“我会想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后走出房间,虞长老提醒道：“傀儡线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你们得尽快找到风笙或者是风家人。”
傀儡术诡异而又神秘,风家也定死了规矩从不外传。
“我明白。”雪长老点点头,叫上萧酒和陵光几个随她出去找人。
要找风家人不容易，但风笙身上还有青云书院的印记，找她却是容易多了。
虞长老抚着心口，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抬眸,正好错过天边最后一缕阳光。
天开始暗下来——
***
“你是谁？”
苍梧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五官虽相同,可那人浑身向外冒着不详的黑气，眼瞳是深青的细线,就连垂到脚跟的头发也极深重的青色，满脸的不屑和嘲讽。
还有她的角，她额头上的角比苍梧的手掌还要长。
“苍梧。”女人的声音没有温度的冰冷，她唇角勾起一抹微小弧度，眼神半垂着注视比自己稍矮一点的小青龙。
“你也可以唤吾，灵王。”
“灵王。”苍梧低声念着陌生的称呼，疑惑又带着不悦地开口，“你为何同我长得一样？”
灵王也有些疑惑：“你为何如此蠢笨？”
忽然被骂了一句，苍梧想要动手揍她。
灵王看出她的意向，轻飘飘来了一句：“你碰不到吾，也打不到吾。”
苍梧不信，她挥拳打向女人的脸，拳头径直穿过女人的身体，带着苍梧踉跄了一下。
真的打不到。
灵王冷笑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苍梧。
她本以为这个时候的苍梧会不服气地对她再来几下，没想到她就这么停了下来，甚至冷静地问自己：“你是青龙殿的人？”
这么想也确实没错，她没有掩饰自己青龙的身份，苍梧自然会这么猜测。
“不是。”
灵王张开手臂，一种凌驾万物之上的姿态抬起头：“吾是这四海绝对的主宰。”
苍梧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疯子。”
灵王：“……”
“你！”灵王指着苍梧的鼻尖，抖了两下，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缓和下来。
“骂吾，就是骂你自己。”
苍梧抓住她的话，皱起眉：“什么意思？”
灵王诧异：“吾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吾的名字，苍梧。”
苍梧脸黑了下来，即便打不着人也要挥一巴掌过去。
“你不许叫这个名字！”
巴掌风扫过灵王的脸，也点起了她的心火。
“吾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
“我怕你啊！”苍梧瞪她。
两人谁也碰不着谁地撕打起来。
百回合之后，灵王才猛地记起她现在的身份，冷着脸结束这场打斗。
“幼稚！”
苍梧冷哼，环顾着四周，是一片虚无的世界，无边无际。
“放我出去。”
灵王盘坐出打坐的姿势，长发散在身后，有水波晃动的痕迹，像漂亮的鱼尾摆动。
“此处是混沌图开出的空间，并非想出去就出去的。”
“混沌图？”又是一个苍梧没听过的。
灵王轻‘哦’了一声，淡声道：“这次东君并未将混沌图给你，是在那个叫兰山君的人身上。”
听到师姐的名字苍梧本能地看过去：“你认识我师姐？”
“师姐？”一抹寒光自灵王眼底划过，“叫得可真亲昵啊。”
“别怪吾没提醒你，她是要杀你的人。”
“胡说！”苍梧没有丝毫犹豫地反驳。
灵王不想与她争辩，挥手调出自己曾经的一抹记忆给她看。
苍梧看着灵王只是觉得她五官样貌同自己极像，气质身姿却截然不同，可眼前的记忆中，里面的人完全和她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是吾。”灵王伸手一指，而后指尖一转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是阑晏，也就是你口中的师姐兰山君。”
记忆中，阑晏故意引诱还未开始修炼的苍梧来到旸谷边界，说是想要历练她，实则是想让她们葬身海妖之口，最后是谢清霜及时赶来阻止。
画面再转，是阑晏换了苍梧疗伤的药，害得她伤口糜烂半月不好。
再转，不夜城遇海妖时，阑晏利用术法封了苍梧灵力，将她丢到海妖所用的传送法阵附近。
记忆闪动飞快，周围的黑气越加浓重。
“这不是我师姐。”苍梧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那些事她没有经历过，师姐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师姐是兰山君，不是你说的阑晏。”
灵王扯了扯唇角，视线冰冷刺骨：“改名换姓而已，你真以为她真心对你？”
“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唯有你自己。”
“那是你，不是我。”苍梧直视她，“我有师姐，你没有，所以你不相信别人。”
“师姐？”灵王想到某个人，周身黑气更重了。
“执迷不悟！”
带着怒气的低喝在耳边回荡，苍梧猛地睁开了眼睛。
眨动了一下眼睛，余光瞥见素雅的窗帘。
她在床上？
身旁传来微弱的呼吸，苍梧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嗅到那熟悉的清香后，警惕开始转变成微微的紧张和欣喜。
她慢慢转过头，视线落在女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女人面色仍有些苍白，眉心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抿着的下唇带着点血迹，能看得到那处有一处深深的齿印。
「你想做什么？」
灵王的声音忽然响起。
苍梧抬起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不再理会脑海中的声音，将手指轻轻抚了上去，指腹掠过女人唇上的伤口，小心又怜惜。
点点灵力泄出，慢慢融入兰山君的身体。
苍梧自是不愿意惊醒师姐，却没想到一点点灵力的输入竟直接激得女人痛苦低吟，脸上连着脖颈，看得见的皮肤都开始向外渗血。
“师姐！”苍梧顿时撤了灵力，紧张地看着她。
兰山君疼得睁开了眼，她胡乱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什么东西，用力攥紧。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苍梧。”
苍梧紧跟着握紧她的手，惊慌的视线在看到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丝线时骤然一缩。
紧接着她看到那丝线般的东西网状一样密布在女人皮肤之下，似乎扎根在她每一条经脉之中。
「是傀儡线。」灵王出声。
苍梧连忙问：“那要如何解？”
「你想救她？」灵王有些不悦。
“当然！”苍梧看着师姐痛苦心急如焚，“快说！”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灵王看她着急，自己则漫不经心。
苍梧咬了咬牙：“你要如何？”
「吾不要你如何，吾也不会告诉你该如何救她，吾就是要她死。」灵王发出恶劣的笑声。
苍梧深呼吸了两下，低下头——
「等等！等等！！你要做什么！？」灵王的声音不可置信中带着惊慌。
「你要亲她！？你怎么能亲她呢！？」
苍梧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听到她几乎气急败坏的腔调慢慢向下。
就在她要亲上去的时候，灵王忍不了了——
「龙息！龙息可以溶解傀儡线，她的情况比较严重，不能以灵力游走经脉，你控制神识携带龙息进去。」
“知道了。”
苍梧应了一声，头低下头，碰在女人的唇边，避开了那道伤口。
「我骟——！」灵王一口气没上来。
苍梧开始静心，慢慢分出神识来，从两人相贴的唇边而入，修炼深入经脉。
百千条傀儡线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失手融错。
苍梧在其中却是极为耐心，她一点点溶解着，感受到痛苦的神魂在傀儡线减少后安稳下来。
顺着经脉来到心口，苍梧看到一枚龙鳞牢牢地护着跳动的心脏，傀儡线未进分毫。
将傀儡线尽数溶解，苍梧才察觉到女人身体的灵力已经亏空到了什么地步，几乎干涸。
神识回归，苍梧并没有离开，就这唇贴着唇的姿势一点一点地送去灵力。
「苍梧！你怎么敢！？」灵王还在气急败坏。
苍梧充耳不闻，直到感觉女人的呼吸不再那么虚弱才满意地离开。
“你急什么，又不是你亲的。”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有什么区别！」气得都不自称吾了。
苍梧不喜欢这个说法，她冷下脸：“当然有，你不是我，我也不会成为你。”
「混沌图已开，你无法改变。」
灵王低低笑着：「你终将成为吾。」
“吱呀——”
房门被打开，苍梧抬眸看去。
谢清霜逆着光进来，背影被拉得很长。
「……师姐。」
第77章 “师姐，给你看。”
苍梧披了一件外衣,挪了身子坐在床边，眼睫半垂着在眼下落下一圈阴影。
寂静铺开，直到有人发出声音。
“感觉如何？”谢清霜语气冷淡,说出的话并不带关心之意,更像是一种试探。
苍梧没有像之前一样选择无视,她搓了搓指尖，灵力泄出,仔细看，纯净之中混着一星半点的暗色。
“你指的是什么？”
谢清霜眸光一暗,手掌搭上剑柄慢慢拔出了法剑。
“你要在这里动手？”苍梧早就察觉到了谢清霜对她的杀心。
“谢师姐，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谢师姐’三个字被苍梧刻意咬重，满满当当的挑衅。
谢清霜提剑指着她,冰霜以她为中心向外蔓延,直至整个房间都覆盖了一层冰雪。
苍梧微微蹙眉,分出一些灵力替床上的人抵御寒气。
直到站起身,苍梧才抬眼直视谢清霜，两人的视线对上,是同样的锐利锋芒。
“咔嚓——”
四周覆着的冰面出现裂缝,一根细小的藤蔓钻了出来，随后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迅速扩散生长，一些长着尖刺的藤蔓围绕在谢清霜身侧，柔软的枝条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苍梧。”
一声低语，寒气顿消,藤蔓也缩了起来。
苍梧连忙转身，看到半撑起身体的女人后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让人靠着自己,“师姐我在。”
谢清霜也收起了剑，她向前两步,眉眼柔和下来：“兰山。”
兰山君听到声音，迷蒙地抬头看去，视野渐渐清晰，看到女主那张冷清清的脸分外亲切，于是唇边抿出笑意：“谢师姐。”
原本谢清霜也只为试探，真在这里动起手来，不仅在外失了旸谷的脸面，还不一定能一举成功。
见兰山君醒来，谢清霜以师姐的身份关心慰问了几句留下些药便离开了。
兰山君还是有些累，她闭上眼睛靠着苍梧。
没多久又忽然睁开，紧张地去拉苍梧的手。
她还记得那支箭直接穿透了苍梧的手掌，抵进了心口。
单薄的掌心正中赫然是箭枝的贯穿伤，甚至看得见里面的筋骨血肉。
手都这样了……
眼眶发热发烫，兰山君心下一急又要去看心口的伤。
白色里衣松散，指尖一挑便露出里面白皙一片。
视线一晃而过的白，兰山君看到盈润的皮肤似乎并没有什么伤痕。
冰凉的指腹贴了上去，温热的身躯忽地颤了一下。
苍梧垂眸看着女人指尖划过自己心口，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两下。
“这里没有受伤吗？”兰山君还在找着伤口，“鳞片呢？”
“没有受伤。”苍梧伸手将里衣拉上。
兰山君难得执拗，她抬起头对苍梧皱起眉：“我看看。”
那样锐利的箭，怎么会一点事没有，苍梧是在隐瞒。
一个低头一个仰首，距离一瞬间拉近，只要苍梧再微微低下一些，便能吻到兰山君的鼻尖。
一呼一吸交缠在一起，兰山君感觉身体开始发烫，她蜷缩了一下指尖稍稍远离了一些。
“师姐。”苍梧声音哑了一些。
“给你看。”
刚合拢的里衣再次被撩开，这次不再是遮遮掩掩的一点，柔软的衣衫顺着肩臂滑下，堆积在臂弯处，苍梧倾身上前，距离再次拉近。
兰山君被晃了眼，视线羞怯地躲闪着眼前的风光。
苍梧几乎是裸着上身给她看。
“师姐不是要看吗？”苍梧低声呢喃，牵着兰山君的手向上摸，一直摸到心口显露出的一层薄薄鳞片。
“苍梧，你……你穿好衣服……”
“穿好衣服还能看见什么。”
兰山君偏开头闭上眼睛，可指腹的触感清晰无比，她摸到了一处缺口，那里没有鳞片。
眉心微微蹙起，兰山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向了指尖所在。
在看清的瞬间，兰山君的指尖都在抖，羞涩抛之脑后，鼻尖蓦地一酸。
在那心口的地方有一小片月牙状的鳞片，而它周围一圈的鳞片或缺或碎，已经破败不堪。
兰山君张嘴想问疼不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可能不疼呢。
手掌轻轻地贴上去，能感受到掌心之下一下接一下的跳动。
身体忽然开始发热，兰山君眼睫颤动了两下缓缓抬起。
四目相对，有些事两人心知肚明。
苍梧呼吸重了些，她感受到落在自己心口的手掌温度慢慢升高，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情欲上涌影响了师姐。
炙热的视线带着侵略意味低扫过女人的眉眼，鼻骨，最后落在微抿的双唇。
一声吞咽响起。
苍梧猛地惊醒，她慌乱地起身，直接用了灵力套上法衣，背对着兰山君。
磕磕巴巴开口“师姐，我，我听到陵光叫我，我先出去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出门，兰山君瞧着那背影耳边是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律动。
门外传来几声对话——
“唉，苍梧你醒啦，怎么慌慌张张的？”这是陵光。
“跑这么快，都不理我。”还是陵光，像是对宋清成抱怨。
苍梧没有走远，她走到宅院后门，背靠着墙深呼吸着平复忽然的情动。
指节上套着的链条忽然发热，苍梧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师姐的法器还在她手上，金银交缠的链条十分精细，在指根处像是一圈印记般不显眼。
金色微闪了一下，苍梧又听到了灵王的声音。
[为什么要压制发情期，双修只会让你变得更强。]
灵王说得随意，苍梧微微皱起眉：“现在不合适。”
[合适？]灵王也有疑惑，[做这事难道还要挑日子？]
苍梧抿唇，有些明白了陵光说妖族要学会压制妖性，这个灵王显然满身妖性未除。
感觉到身体平静下来，苍梧无声问道：“青龙的发情期能转到别人身上吗？”
沉默了一会儿，灵王才道：[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苍梧不明白。
灵王更加疑惑：[吾为什么知道，将发情期转到别人身上，这种把弱点交到别人手上的找死行为吾怎么可能会做？]
苍梧啧了一声：“真没用。”
灵王语气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用。”苍梧冷呵，丝毫不惧怕对方。
灵王吸了一口气，然后苍梧听到噼里啪啦摔杯子的声音。
再之后便没了动静，指节上的链条也变得冰冷无光。
指尖抚摸上金银之色，苍梧记得陵光为师姐做法器时所做的链刃是银色，怎么忽然多了一条金色的，似乎就是这分金色出现后她才听到了灵王。
这个金色就是灵王口中的混沌图？照灵王所说，混沌图原本该在她手中，却被东君给了她师姐。
师姐是这一切的变故。
苍梧慢慢将链刃从自己手上脱下来，转身回到小院。
此时雪长老带着风笙和风殊回来，还带回来了几个被封住灵力的风家徒生。
一看到风家人苍梧就想到那个风无常，心底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一点灵气的波动在这里都会引起注意，众多目光聚在一起。
苍梧视线凉凉地扫过那几个风家人，也包括了风笙和风殊。
轻微的一声吱呀响起，兰山君迈出房间走到众人眼前。
“兰山！”陵光第一个激动出声。
苍梧收起眼底的寒意朝她师姐走去，走到身边，不动声色地将缩成一枚素圈的链条套上女人的手指。
在苍梧看来这就是物归原主，可这个动作却是让兰山君怔住了。
她惊讶地看着苍梧，苍梧抬了抬眉：“师姐怎么这么看着我？”
兰山君醒悟，那一点惊异消散干净，是啊，苍梧怎么会知道给人戴戒指的含义，是她想多了。
没一会儿虞长老过来检查了一下兰山君和苍梧，确定两人的情况后又走到一边同雪长老商议。
这一次没用多久就决定下来。
在找回风笙的途中，雪长老了解到风无常对精怪做的事，也知道风无常带着剩余的风家人追随一个斗篷女人离开。
青云书院常出面解决海妖之事，此次是因风殊求援才出动这些人，如今已知风家脱困，她们也就没有停留的必要。
至于柳家和海妖勾结祸乱仙家之事，待回去之后传信四殿由她们商量定夺便是，这些已经不是青云书院能管的了。
乘云舟返回的途中，陵光和萧酒围在兰山君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一会儿问屠无双一会儿问风无常，兰山君倒是有耐心，将有些地方模糊掩盖之后说给她们听。
苍梧被挤到一边没位置，不过她也没想着争。
云舟行驶得平稳快速，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过来。
那个方向呢？
视线穿过厚重的云层，苍梧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丝线。
眼瞳倏地紧缩。
云舟停下，操控云舟的雪长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看来你想的没错。”雪长老瞥向身边的神色凝重的虞长老。
早在青木城的时候虞长老就察觉柳家和海妖的目的不单单是一个风家，上一次雪长老带队出行时就遇到了屠无双，这次竟然也有她。
而两次袭击中都有苍梧，青木城时屠无双更是目标明确。
这些人是冲着苍梧来的。
浮云中慢慢显露几个人的身影，赫然是上次的柳家家主柳半心和她的少主柳伤，还有那个海底火山出来的热烈海妖。
不同的是上次她们身边跟着的是屠无双，这回换成了风家家主。
那些仙门仙家大概想不到柳家和风家竟然也有一起合作的一天。
风无常也没想到。
她跟着的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柳半心效忠的人，她更没想到前段时间不羡仙和不夜城的海妖竟然也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
能一手将从前半死不活德尔柳家提到如今仙家首位的位置，风无常信了女人的话，也愿意为她做事。
就像现在胆大到对青云书院下手。
连朱雀殿和青龙殿都敢惹的人，青云书院又算什么。
“风家主，合作愉快啊。”柳半心笑意不达眼底，她肩膀上盘绕的黑蛇发出嘶嘶声。
风无常轻哼了一声。
即便是为一个人做事，柳家和风家也是对立的。
“重炎前辈，那两位就交给你了。”柳半心偏头对浑身滚烫的海妖说。
重炎扭了扭脖子，手掌慢慢融化，最后化成利爪，“柳家主还是顾好自己吧。”
重炎身影瞬间消失，她经过的空气都是滚烫的高温。
她径直冲向护在一群小崽子前面的雪长老和虞长老。
雪长老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一剑斩过去后，妖物被均匀地分成两半，切割的地方滴滴答答淌着岩浆。
重炎的两张半脸诡异地咧开嘴，半边身体开始分裂合并，最后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多谢了。”
两个重炎一个对上雪长老，另一个则去纠缠虞长老。
“重炎？”雪长老对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她惊讶道：“你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甚至改头换面成了妖变得更强。
重炎本身并不是妖。
重炎一把抓住软剑，炽热的岩浆包裹着软剑，一点一点地将软剑融化。
“四海八界的修士整日对海妖喊打喊杀，可有想过有一天会被海妖吞吃！”
雪长老冷呵一声，当即舍弃软剑赤手空拳对了上去，她在白虎殿长大，最初是炼体的，陪她炼体的是四方白虎。
若能成功飞升上仙，她便是这四海八界唯一以肉身成仙的上仙。
岩浆又算得了什么。
“重炎，你还是如此假仁假义，如今倒是维护起海妖来了，别忘了当初在书院修习时你手上沾的海妖血是最多的！”雪长老一拳一掌和重炎拼打，每一拳每一掌都对准了她的脸。
重炎挨了一拳，感觉这一拳几乎要将她的神魂都连着打散了。
“雪浮游！”
另一边虞长老身法轻盈，重炎摸不着也碰不着，扑空之后抬头去看对方十分自得地伸手对她勾了勾。
云舟结界已开，由两位长老灵力加持，一时间柳半心和风无常根本没办法破开。
重炎愤恼之下冲虚空大喊：“你还在等什么！？”
雪长老和虞长老同时警惕起来。
谁！？
比人先到的是一支箭，如同那日一般破开了结界。
雪长老看着那箭下意识念出一个名字：“云螭？”
可当她看到箭尾拖带的邪气时，她便否认了刚刚一瞬间的想法。
云螭绝不会对青云书院动手。
那支箭是冲着谢清霜去的。
比夜海棠先抬起来的是一把浑身漆黑的窄刀，长刀一挥，直接斩断了那支箭。
谢清霜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眸光晃动，她抿着唇，最终还是忍不住扬起来。
明郁握着已经改模换样的朱雀刀撇了一眼身后的人，不自在地躲开视线，轻啧道：“傻站着干嘛，等她再射你一剑。”
话音刚落，云舟四周顿时被柳家徒生和风家的傀儡人围得水泄不通。
眼前的一幕莫名相似，明郁眼眸低沉下来。
风无常控制着傀儡精怪落到云舟上，柳半心带着柳伤再次对上明郁和谢清霜。
上次明明都快得手了，可惜那两个青云书院的长老及时护住了她们。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柳半心向不远处看去一眼，重炎有了助力，雪长老明显吃力得多，虞长老也顾不得这边的情况。
“上。”
第78章 天命，终究不是她的。
这几乎是一场混战,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柳家和风家会合起来对青云书院动手，其中更有三位少殿主和大仙门的少主。
此时此刻风无常心底也是犹豫的。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
反正风家负责的是兰山君和苍梧,就算以后四殿和仙门追究,她也能将过错尽数甩给柳家。
风无常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控制着傀儡线游走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精准地找上她的目标。
“母亲！”一道身影极快地挡了过来。
傀儡线顿时止步。
风无常皱起眉，厉声呵道：“让开！”
风殊看到围在四周的风家徒生和一些被控制的精怪,眼眶发红痛苦开口：“母亲。停手吧，你这样会毁了风家的。”
“毁了风家？”风无常冷呵一声,“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如果没有我，风家不是早就被你毁了吗？”
没有她早做准备带着风家人藏身无尽河下,风家早就被柳家灭门。
“我……”风殊说不出来话。
下一瞬,紧实的傀儡线将风殊捆住,两个风家徒生上前摁住她。
风殊看着摁住自己的两人,还未开口劝说，便看到两人眼中快速闪过的傀儡线。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风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女人的背影。
怎么可以，她怎么能！
“风无常！”这是风殊第一次直呼女人的名姓，她泪流满面，带着绝望和崩溃质问，“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风家人的身上为什么也会出现傀儡线？
答案不言而喻,风无常不仅控制了那些精怪，也用傀儡线控制了风家人。
不对,也不全是风家人。
风殊看着风无常身边慢慢聚集了四个身穿风家服饰的修士，她们手中拿着品阶不低的刀剑,赫然是前些年曾经登上天机榜又杳无音信的散修。
青木城初建时有一段时间名声大噪，据说是发现了十分珍贵的铸刀锻剑的材料金石，名门大家自然是不缺刀剑的，因此那段时间吸引了不少散修前来。
风殊记得那时她刚刚记事，风家还只是一个小仙家，风无常靠着金石拉拢了不少修为高深的散修，风家也在那之后好了起来，直至今日成为三大仙家之一。
熟悉的面容与记忆中在风家后院谈笑的散修对上，风殊顿悟。
不是拉拢，是控制。
风无常在十几年前就控制了这些年少有为初入世的少年散修，她骗了她们。
风无常听到身后的动静眉眼未动分毫，她目光转到云舟上的两人，抬手到肩，挥手。
身后四人眼瞳瞬间变化，能上得了天机榜的修士，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而她们或是好友或是至交，早已对对方的剑式刀法了如指掌，即便被控制了心神也能配合默契无间。
兰山君紧紧贴着苍梧，对身旁的陵光和宋清成开口：*“她们是冲着苍梧来的。”
“苍梧，接着。”陵光扔了一把剑过去，“你先用着，等回去以后我也送你一件神武。”
苍梧接过剑转了转手腕适应一下，上品法剑，和鹤吻同阶。
微微偏头，看到陵光也拿了一把剑出来，苍梧略带意外地挑起眉梢。
你会用剑？
陵光哼哼笑着，剑花耍得漂亮流畅，“我可是朱雀殿少殿主，别小瞧我了。”
宋清成神色严肃，她低声叮嘱：“别大意了，当心。”
刀剑摩擦的声音在法阵亮起的瞬间响起，宋清成立身云舟边缘，一掌托着罗盘，一掌纳万千法阵。
“包罗万象，落！”
刹那，青云书院一方所有人脚下缓缓生成吸纳灵力的金色法阵，法阵能及时补上她们缺失的灵力；而另一边柳家和风家的徒生也陷入了血红法阵困于其中。
萧酒一棍子将要咬上来的蛇打得尸骨无存，而后感受到灵力充盈浑身都是力气，她转头笑道：“有个阵修在真不错啊，是吧照尘。”
照尘手里抱着她一直背着的琴，外层的琴布上被溅上点点鲜红。
两人身边大多是一些徒生和精怪，被宋清成的法阵困住后一时挣脱不开，萧酒转头看到另一边打得火热朝天，长棍一甩，直奔而去。
“谢师姐我来帮你！”
照尘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被纠缠到云舟之后的莫怀声和慕扶安也在法阵落定后朝兰山君这边聚了过来。
慕扶安双指轻捏着符箓，身体微微弯下巧妙躲过一道剑气滑跪至苍梧面前，闪着寒光的剑刃横在她眼前，慕扶安毫不犹豫地将符箓贴在剑身之上，随后借着苍梧抬剑的力道迅速站起，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陵光曾亲眼见过慕扶安的符在刀剑上的威力，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挥剑到慕扶安面前，“给我也来一张。”
慕扶安脸颊微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点点头，迅速将符箓贴上。
下一秒，一条带着风劲的链刃疾驰而至，慕扶安毫不迟疑，再次将符箓贴了上去。
风劲激荡，链刃横扫而过，傀儡刀修竟被狠狠击飞，兰山君忍不住愣了一下，宋清成的法阵，慕扶安的符箓，莫怀声的笛声，这三人的加持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受傀儡线控制，已经伤痕累累的剑修刀修还是一次次站起来进攻，她们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住了。
兰山君收起了链刃上附着的风劲，抖掉链条上的符纸后直接将她们的手脚缠住。
抬眸对上风无常的目光，兰山君表情变得僵硬。
她怎么忘了，她也被种上了傀儡线……
风无常唇角慢慢勾起，她慢慢动着手指，想要控制兰山君给她身旁的苍梧一击。
慢慢地，风无常的表情比兰山君更加精彩，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兰山君。
从无数傀儡线中挑出兰山君那一根，看到松松散散无力的傀儡线，风无常确认了，她种在兰山君身上的傀儡线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这不可能……
“老鬼，看剑！”
苍梧第一个冲了上去，她带着怒气挥剑砍向风无常，势必要替师姐报仇出气。
风无常下意识用傀儡线挡下她的剑，不同于上一次被砍断，这次傀儡线结结实实地挡下了这一剑。
就在风无常疑惑是，眼前的剑忽然多了一层气息，她引以为傲的傀儡线再次在她面前一本本融化崩断。
“这！……不对，龙息！”风无常察觉到那气息是什么了。
是青龙龙息！
“你也来尝尝龙息入体的滋味吧。”苍梧冷笑着一掌打向风无常心口。
风无常身影闪躲飞快，迎上苍梧掌心的是另一只手掌。
同源气息碰撞，苍梧被逼退。
身体踉跄地晃着，随后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扶稳。
兰山君垂眸看到了苍梧控制不住发抖的手，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流向指尖，一滴一滴落下。
“你……是谁？”苍梧抬眸看着黑袍之下的女人，声音颤着。
兰山君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了苍梧情绪的不对劲。
她伸手揽抱着苍梧的肩膀。
黑袍之下的将离勾起唇角，转换着声线，温柔道：“跟我走，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苍梧抿紧了唇。
兰山君手上更用力了些：“苍梧，别信她。”
“好孩子。”
苍梧眼瞳倏然紧缩，她紧咬着牙猛地挥剑，剑气弑杀凌厉。
将离身影一闪躲开，啧啧出声：“这样可就不乖了。”
“滚开！”苍梧拿剑指着她，眼周的龙鳞忽隐忽现，“我不会跟你走。”
将离笑容慢慢收敛，声音阴冷下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搭弓，出箭，迅速无比。
只是那箭对的不是苍梧，而是她身边的兰山君。
“师姐！”
在苍梧过来的一刹那，兰山君一把推开她，链刃悬绕着从箭来的方向抓住了箭尾，整个人被那利箭逼得倒退。
兰山君用足了灵力也没能令那支箭改变方向。
额角青筋凸起，兰山君注意到链刃上那多出了一条金色在隐隐发光。
「呵，终于要死了。」
她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兰山君：“？”
链刃顺着箭身缠绕，一寸寸地紧缩。
身在清风，兰山君的速度非常快，她试着将灵力运转到那条金色的链条上。
箭动了。
兰山君顺势而为，灵力倾泄，那支箭直接被毁在链刃之中。
轻喘了一口气，兰山君回了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话：“没死成，你生气吗。”
另一边的灵王：「……」
将离危险地看着兰山君手中的链刃，眼神中充斥着贪婪和占有。
能直接绞毁天命的箭，那是什么东西？
“风无常。”
风无常过来，低首垂眸：“主上。”
“她们两个我亲自来，你去帮重炎，别让那两个碍事的东西过来找麻烦。”
“是。”
风无常嘴上应是，眼睛却已经在观察四周的情况。
风家徒生和傀儡精怪尽数被带走，路过风殊时，风无常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她的灵力封禁。
“你走吧。”
风殊愣在原地。
灵力恢复之后，风殊最后看了母亲一眼，随后在混乱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风笙，得尽快找到风笙。
将离重新拉开天命，两支箭捏在手中。
蓄势待发的最后一刻，弓箭凭空消失，将离猛咳了一口血，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目光阴沉。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天命，终究不是她的。
第79章 戮杀，玄武。
“没有天命弓又如何。”
将离脸色发沉,她动了动手指，无数碎骨自掌心凝聚，最后拼成了一把骨刀。
骨刀刀身一层血雾般包裹着,煞气冲天。
下一瞬,和屠无双隐血术如出一辙的血雾蔓延开,眨眼睛便将所有人带入其中。
屠无双开隐血术时只会遮掩视线，可将离开隐血术的瞬间兰山君便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身体里的灵力源源不断被抽走。
“苍梧。”
“师姐。”
两人的手在血雾中碰在一起，兰山君睁开眼睛又闭上,视野从清晰变得模糊，再睁开时，血雾在眼前变得稀薄起来,她能看到四周人模糊的身影。
兰山君控制着链刃围绕在她和苍梧身侧,警惕着周围的动向。
宋清成加在她们身上的法阵正在淡去,受血雾影响流失的灵力无法补上。
而那个女人不知道闪到什么地方去了。
冰冷的气息出现在身后,兰山君听到了类似蛇吐芯子的嘶嘶声，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心悬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恐慌随着时间加剧，兰山君深呼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倏地，右手边的空气流速加快了一些，兰山君的动作比想法更快，她抬手搭上苍梧的肩膀,一个借力翻身来到她面前，链刃极快地挥出。
没有打空,链刃与骨刀撞上，转眼缠绕上去。
兰山君眯起眼睛,在血雾中看到了女人模糊的身形。
“呵，不自量力。”
女人讥笑一声。
带着杀意的灵力顺着链刃的方向汹涌而至，这是要逼兰山君放手，如果不放，她的右臂便会被灵力掀飞，甚至可能连着半个身子都不复存在。
兰山君咬了咬牙正要放手躲开，肩膀忽然多了一道力，那道力量又像是一股绳，由不同的灵力缠绕在一起组成，都是她熟悉的气息。
血雾之中，兰山君身后站着苍梧，再之后是陵光，宋清成，莫怀声和慕扶安。
“兰山别怕。”陵光咬着牙送力。
众人脚下赤金法阵耀眼，宋清成一手为兰山君助力，一手迅速落定法阵，这一次她定下的是杀阵，将她们所有人的位置定为阵眼，借着法阵将她们合在一起的灵力发挥最大的威力。
符纸飘然落下，轰隆的雷声炸响，慕扶安掐出手决一手指天，呵道：“落雷！”
雷电极速劈下，对准了几人对面的将离。
雷势虽弱，但架不住它一道接着一道地劈，将离分了心神给自己周身开了一道结界，手上的灵力便随之弱了几分。
两方灵力冲撞引起云雾波动，就连血雾中的其她人都受到了影响。
萧酒对上柳伤，两人身上都带了伤。
看到血雾中噼里啪啦的雷光，萧酒一棍子扫开柳伤，嚯了一声：“哪来的雷，谁破境了？”
说完没见柳伤打过来，萧酒啧了一声追上去，长棍一出拦住她的去路：“还没分出胜负少主这么着急走？想去帮你们家主，先打过我吧。”
柳伤眉宇间已经有了不耐，这个白虎殿少殿主一身莽劲，棍风猛烈肃杀，还十分难缠，百回合下来两人虽不分胜负，可她握剑的右臂骨已经开始裂开，搅和在血肉中疼痛难忍。
将最后止痛的丹药服下，柳伤咬着牙迎上去，可剑招剑式已乱，更经不住萧酒一棍接着一棍砸下来。
最后一棍抵着柳伤的剑刃，萧酒直接将人逼到了云舟的帆杆。
“少主，你输了。”
柳伤手臂再也没了力气，长剑直直掉了下去。
一道灵力扫来，灵剑重新回到柳伤手中，她也被柳半心从萧酒棍下带了出来。
柳半心冷着脸撇她，冷声道：“你是剑修，怎么可以弃剑。”
柳伤垂下眼睫：“没有下次了。”
握剑的左手用力，这把剑是柳半心定下她少主身份时送她的。
是恩赐也是梦魇，柳伤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人的影子，而她永远都不能脱离那个人的身影。
柳半心手中拿着从明郁那里夺来的窄刀，指尖拂过腰间盘绕的毒蛇，低声命令：“走！”
她的任务只有夺刀，既然刀已到手，那其她人便与她柳家无关了。
有了血雾遮挡，柳家人撤退迅速，无处追寻。
萧酒习惯地转着无极棍，隐约觉得柳半心手里那把刀很是眼熟。
“坏了！那不是明郁的刀吗？”
柳半心怎么说也是第一仙家的家主，修为高深莫测，谢清霜和明郁即便是天资傲人，以二敌一，也不是柳半心的对手。
萧酒显露半妖相，两双眼睛在血雾中闪着光。
她看到谢清霜抱着浑身是血的明郁，明郁气息微弱得几乎是个死人，虞长老在一旁尽力维持她的元神不散。
血雾生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带着疑惑靠过去，萧酒还没张嘴。
虞长老已经起身拽住她，转而对谢清霜道：“她现在神魂不稳，你看好她。”
谢清霜点头，虞长老不放心地在两人周围开了一道结界。
虞长老拉着萧酒往血雾深处去，速度极快。
“去找兰山她们。”
萧酒闻言在血雾中搜寻着，模糊的人影闪动，完全不受这血雾影响。
萧酒疑惑：“是屠无双吗？”
如果是屠无双，那兰山和陵光她们一定能打得过。
“不是。”
屠无双可没有这个能耐和本事造出这么大阵仗的血雾。
“缚妖索，去！”
金色流光自虞长老衣袖之下飞出，紧追着血雾中闪动的身影。
数十根缚妖索捆住了将离的手脚，萧酒正要欢呼，却看到缚妖索一根根融断。
将离嘲讽地看了一眼赶来的两人，嗤道：“凭这种东西也想困住我。”
“虞长老，缚妖索……断了。”萧酒转述给身边的人。
虞长老蹙眉，带着疑惑开口：“她身上有四方气息存在吗？”
前段时间朱雀殿主传来消息，说有蛟化身成龙，难道就是她？
“我看到兰山她们了！”萧酒出声。
血雾之中，云舟内一道柔光温和地将一群少年人包在其中，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中只有照尘抱琴站立着。
“唉，照尘？”萧酒惊讶地看着挡在所有人面前的照尘。
照尘……刚刚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离近一些，萧酒才看到照尘一只眼睛猩红，眼角正在淌血。
一蓝一黑的眼睛向上抬起，看到了萧酒和虞长老，照尘表情慢慢变得诡异阴森，唇角因为用力扯着而裂开。
萧酒被这样的照尘盯得发毛，她拉了一把身边人：“虞长老，照尘不太对劲！”
柔光驱散了血雾，虞长老也看到了照尘的样子，她眉心紧皱在一起，默念出四个字，“戮杀，玄武。”
萧酒没有听过：“什么？”
事态紧急，虞长老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身影极快地来到照尘面前，试图打晕她。
然而就在虞长老出手的一瞬间，照尘的眼瞳彻底变成了血红色，她笑得狰狞，直接一掌将虞长老击退，而后转动着眼睛看到了半空中的将离。
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死。”
将离也十分诧异忽然冒出来的照尘，明明青龙和那条链刃势在必得，却被这个玄武少殿主搅和了。
心中带着怒气，鬼魅一般出现在照尘眼前，骨刀离那脆弱的脖颈一寸之距。
玄武殿少殿主，一个瞎了眼没什么用的丹修，出门还要徒生保护。
如果不是有伏羲琴在，玄武殿恐怕早就无人了。
将离不觉得自己会失手，她期待着四方之一的玄武殿少殿主死在自己刀下。
可当那只瘦弱得几乎不堪一击的丹修轻而易举赤手接住她的刀刃时，将离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照尘流血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将离的表情，将离不可置信开口：“你能看见！？”
“是啊，我能看见。”照尘笑着回她，抓住她的刀用力将人拽向自己，用力一拳锤在将离心口。
温热的血喷溅出来，一时大意令将离重新认识了照尘。
“将离！”重炎慌乱地滚爬过来，出手给了照尘一击。
照尘转身躲开，将离见状连忙弃刀而走。
血雾慢慢散去，云舟上倒下一片，萧酒扶着晕过去的虞长老，害怕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照尘。
“照尘，你……你要做什么？”
照尘满身煞气，脸上被溅上鲜血，笑容诡异，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看着萧酒，伸出沾血的手：“小猫，杀了你好不好？”
萧酒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越来越近的危险让她忍不住露出妖相对照尘呲牙。
“萧酒！”。
听到这声音，萧酒都要哭了，她紧紧抱着晕过去的虞长老向女人求救：“雪姥姥救命啊！”
雪长老没空管她这乱叫的称呼，一道灵力钻入萧酒眉心，雪长老再次拿到引心铃。
清脆的铃声受灵力荡开，照尘忽然烦躁起来，瞪着眼睛去找声音来源，她放过了萧酒，杀气对准了雪长老。
“杀了你。”
而云舟上晕过去的兰山君她们也在一阵铃声之后悠悠转醒，萧酒看到后连忙带着虞长老凑过去，头顶上的毛茸茸耳朵贴着脑袋压得低低的。
“你们终于醒了。”
听到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人一致地转过头。
陵光还不太清醒，看到萧酒湿润着眼睛，第一反应是笑出声：“萧酒你哭啦？怎么耳朵和尾巴都露出来了。”
萧酒还炸着毛，被陵光一笑话又呲了一下牙。
陵光看到萧酒露出本能的妖性慢慢收敛了笑意。
显露妖性不是一件玩笑事。
兰山君看到了萧酒眼中的惧意，她抬了眼向上看去，眼瞳倏地瞪大：“照尘！”
照尘为什么会和雪长老打起来！
第80章 苍梧的呼吸轻微且急促，她的身体轻轻贴着兰山君
“照尘照尘,你看……啊不是，你打错人了，这是雪长老。”
对上照尘那双血腥的眼睛时,兰山君所有的话都卡住了。
被妖兽盯上的危机感令兰山君有一种照尘看得见她的错觉,带着怀疑的态度动了动身体,照尘的视线也随着她动。
兰山君：“！！！”
她看得见！
照尘盯着兰山君，笑得像个杀人疯子。
“兰山？”
她含着笑意喊着兰山君,被喊的人汗毛耸立。
苍梧警惕着照尘的动作，手上灵力蓄势待发。
陵光和宋清成也围了上来,一群人将照尘围在中间。
雪长老一手轻震引心铃，一手开出结界隔开照尘，偏头对兰山君道：“兰山,诵清心咒。”
“啊？”兰山君疑惑了一声,随后听从雪长老的话低声念咒,这咒她抄了那么久早就倒背如流。
缠在兰山君腰上的链刃被一股纯净的灵力牵引着脱离主人,链刃中缠绕的金色链条慢慢抽离，随着兰山君的咒语念出,金色的咒字凭空环绕在链条周围。
铃声震荡得更加剧烈,雪长老蹙眉低呵：“束！”
链条有意识般朝照尘手脚而去，眨眼间便将人捆得解释，清心咒的咒字一个接着一个钻入照尘心口。
雪长老朝莫怀声看去一眼，还未开口笛声便响了起来。
铃声、笛声，静心的咒语环绕,照尘眼中出现挣扎和痛苦，眼瞳的血色也慢慢淡去,显出原本纯净的蓝色来。
清醒意识拉回，照尘身后豁然显出巨大的玄武本相,玄龟之上盘绕着灵蛇，灵蛇赤目掌血煞，灵龟沉稳静如水。
随着本相灵蛇慢慢闭上眼睛，照尘眼睛中的血色也彻底被清蓝取代。
照尘的目光迅速地在众人脸上走过，她眨了一下眼睛，有泪落了下来。
深深的疲惫袭来，随后是撕心裂肺的疼，浑身经脉仿佛被汹涌如海的灵力强行撑开。
照尘晕了过去。
雪长老见压下照尘体内的暴戾气息，伸手推出一道轻柔的灵力将照尘送回云舟之上。
柳家早早离开，重炎和将离也不见踪影，只留下风家徒生和傀儡精怪被宋清成困在法阵之中。
然而令她们没想到的是，风无常死了。
血雾弥漫开时，没人知道风家的人在哪里，风无常又是如何死的。
风殊眼眶还是红的，眼底的泪还未干，她带着所有风家徒生朝兰山君她们深弯下腰行礼：“风无常已死，风家本无意对各位出手，还望长老明察。”
风无常控制风家人和精怪是事实，现在只有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才能最大可能保全风家。
雪长老注视着风殊，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边垂眸沉默的风笙身上。
再怎么说风无常都是家主，家主新死，竟也不着急找凶手。
“事情原委我会如实告知玄院长，至于那几位殿主如何看待风家今日的行径，那就看风家的运势了。”
雪长老没有当场追究风家所作所为，一是她不想再在此耽误时间，虞清和几个小辈都有伤；二是今日之事确实是由将离和柳家挑起，风家是被风无常控制着成为助力。
“回书院。”
雪长老一挥衣袖，转身踏上云舟。
待云舟彻底消失在层云之中，风笙才慢慢抬了眼，唇角勾出一抹笑来，在她身后的风家徒生，包括风殊眼中极快闪过傀儡线。
“风笙！”饱含愤怒的呐喊自风笙手中传来，是风殊的声音。
风笙拿出她在青云书院中用菩提树做的傀儡人，面带微笑抚摸着傀儡人的脸，低笑着：“阿殊啊，现在要叫家主。”
说着，风笙慢慢拿起手中的傀儡人贴上自己的脸，轻轻地蹭着。
“阿殊。”
***
云舟上，雪长老为虞长老送了些灵力才见人转醒，眼睛刚一睁开，虞长老便面色痛苦地吐了口血，她那时离照尘太近，毫无防备受了一掌，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护住心脉。
雪长老面露忧色：“怎么样？”
虞长老在身上摸出来几瓶药，一一吃过后才艰难地点点头：“死不了了。”
雪长老听到她的话不满地啧了一声。
萧酒在旁边玩着雪长老从她眉心取出来的小铃铛，此时妖相已经收了回去，她疑惑地开口问：“虞长老，你之前说的戮杀玄武是什么啊？”
虞长老神情凝重起来，眼神投向另一边躺着的照尘身上，最终抿唇摇了摇头。
萧酒又看向雪长老，眨眨眼睛：“太姥姥。”
雪长老瞪她一眼：“还不把铃铛收起来，然后出去。”
萧酒哼哼两声收起了铃铛，不情不愿地走出舟舱。
外面几双眼睛齐齐看着她。
萧酒无奈摊手，没问出来。
陵光失望地趴在桌子上，宋清成顺手喂给她几颗丹药。
对上将离那一击时，虽然声势浩大，但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她们几个直接晕了过去。
“我看到了，是照尘。”兰山君轻声道。
灵力波动袭来的时候，她周身绽放出一朵淡金色的莲花，转瞬消散，而就在这一瞬间，兰山君看到了照尘挡在她们之前，那把她一直背着的琴发出来一声短促的琴音。
“那照尘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陵光回想起照尘红眼睛看自己忍不住搓搓胳膊背后发凉。
提到这事，萧酒表情顿时僵硬。
她可是直接被吓得妖性显露。
太可怕了。
忽地萧酒坐直了身体，不确定地怀疑：“照尘那样不会是……入魔了吧？”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巴掌打过来。
陵光皱着眉：“呸呸呸呸，乱说什么呢。”
萧酒抿唇不说话，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重了。
魔什么的在四海八界可是大忌讳。
静了一会儿，陵光忍不住好奇开口问：“戮杀玄武到底是个什么啊？”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十七八遍了。
萧酒伸手捂住耳朵。
兰山君也有些好奇，可原书中关于照尘的内容少之又少，无从找寻。
“师姐。”苍梧忽然出声。
兰山君侧眸看她，不自觉地放柔了嗓音：“怎么了？”
苍梧耳朵痒了一下，她指了指兰山君手上圈着的链刃。
兰山君以为她想玩玩，直接摘下来递过去。
链刃入手的瞬间，苍梧就听到了那位灵王的声音：[你师姐是个聋的吗？听不见我说话？]
苍梧脸黑下来。
借着混沌图沟通，苍梧问她：“知不知道戮杀玄武是什么？”
苍梧对灵王没抱多大希望。
[知道啊。]
这倒是让苍梧意外，她不动声色道：“说说。”
灵王在那边说，苍梧在这边复述。
“戮杀玄武，是四方之一玄武血脉中极为特殊的一脉，就像朱雀中的四尾朱雀，四尾朱雀可涅槃重生，戮杀玄武嗜血喜杀伐，血脉苏醒后亲友不分敌我不分，只要是活物在她眼中就是可杀的。”
苍梧说完。
沉默，长久的沉默。
“所以，照尘身上是有戮杀玄武的血脉。”萧酒干巴巴道。
陵光呆呆点头，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照尘性子寡淡，没想到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萧酒斟酌了一下用词，看来照尘是真的吓着她了。
陵光表情复杂：“她应该不想变成那样的，萧酒你别怪她。”
萧酒一愣：“怎么会。”
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她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云舟行驶一柱香后进入青云书院境内，云舟上的众人顿时轻松下来，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灵力，身子骨都舒展了。
云舟驶停时，雪长老和面色苍白的虞长老走出舱室，身后跟着神色疲倦的照尘。
“照尘……”陵光轻声喊了一声。
照尘听见后身体僵了一下，默默后退着躲在雪长老身后。
雪长老看着眼前一群小辈，挥挥手：“这几天还不累吗，快回去休息。”
说罢便和虞长老带着照尘朝玄院长的云居去。
云舟慢慢散成轻柔的浮云，送小辈们回到自己的云居。
兰山君也感到了身体涌上来的深深疲惫，她盘腿坐在云朵上闭上眼睛，任由它带着自己走。
云朵将她送到云居门口，兰山君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朝床走。
在她身后的苍梧呆呆地跟着走进云居，看着师姐脱了法衣躺上了自己的床。
“师姐，你走错了。”苍梧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她面露期待地看着已经熟睡的人，
灵王：[呵，装模作样。]
苍梧眉宇间闪过不悦，她不喜欢这个时候有别人打扰。
脱下指节上的链刃，直接收进了她装着小零食的袋子里。
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苍梧终于是忍不住脱了外衣爬上床。
小心翼翼地避开女人的手脚，苍梧躺到了里侧，眯着眼睛嗅了嗅身边熟悉的味道。
“师姐？”苍梧稍微加大了一点声音。
还是没有反应。
苍梧的呼吸轻微而急促，她的身体轻轻贴着兰山君，手指在她的腰间停顿了片刻，像是想要给她空间，却又不舍得轻易离开。
沉睡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轻微的动静，慢慢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苍梧呼吸停滞了一瞬，喉咙发紧说不出来话。
兰山君的眼睛还带着未散去的睡意，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困惑和不清醒，紧接着她的手自然而然地伸向苍梧，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背，动作轻柔、懒散，充满了无言的信任和依赖。
苍梧只觉心头猛地一颤，她微微低下头贴近了女人的肩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冲昏头脑。
可她的手还是下意识加深了这个拥抱，指尖微微发抖，像是害怕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她。
苍梧眨眨酸涩的眼睛，忍不住抬起头，在女人脸颊上轻而柔地贴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