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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女主,竟然是重生的。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被窝暖暖的香香的,床软抱枕也软。

    兰山君眷恋地舍不得睁眼,她动了动胳膊,随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往她怀里钻过来,毛茸茸地蹭过她的下巴。

    “?”

    带着点点疑惑睁开眼,待看清怀里的人,兰山君顿时睡意全无。

    苍梧……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

    衾被之下,兰山君慢慢将自己搭在苍梧身上的腿挪开,眼睛小心地看着苍梧的反应。

    许是察觉到身边人在慢慢拉开距离,还未睁眼的苍梧轻轻地皱眉,搂着兰山君腰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些,两人的身体顿时紧密贴合在一起。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有点痒。

    走是走不掉了,于是兰山君微微垂眸,注视着怀里的人。

    睡了一夜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挡住半张脸,依稀能看得见精致秀美的五官。

    视线从眉眼向下走,掠过鼻梁鼻尖,再到漂亮微抿的唇。

    兰山君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张脸。

    就这么注视着,想到的东西越来越飘忽。

    苍梧就是那个在秘境水下咬她的“蛇美人”,而那几次的发情,她们亲吻过纠缠过。

    在没记起这些事之前,兰山君对那个“蛇美人”的印象极差,说是仇人也不为过,恨不得见面一刀砍了她。

    现在真见了面,她们紧抱着睡在一张床上。

    当知道是苍梧的那一刻,那些愤怒和仇恨忽然消失,变成了不知所措和羞怯。

    兰山君不确定苍梧记不记得这件事,她也不好意思开口提起。

    等等……

    兰山君思绪顿了一瞬。

    苍梧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她怀有亲近,对她的依赖和占有十分明显,或许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发情期的牵引又或是她识海内的那颗蛋。

    陵光说过苍梧的妖性很重,而对于妖的本性来说,它们的欲大于情。

    身体的温度降下来,兰山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有一点生气,有一点在意。

    苍梧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师姐冷着脸垂眸看自己。

    脑袋瞬间清醒,苍梧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磕磕巴巴解释:“师姐昨晚走错了,我喊了师姐,师姐没醒。”

    思绪回正,兰山君抬手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她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点还未压下的情绪。

    苍梧另一侧的手慢慢攥紧,看着女人明显不悦的脸色心口又闷又堵。

    就这么抗拒自己吗。

    “师姐。”苍梧低低唤了一声。

    兰山君还是应了她,语气比方才温柔了些,却依旧有一股冷硬在里面掺着。

    苍梧咬了咬牙,再次伸出手,胳膊紧紧圈着女人的腰,额头抵着肩膀,委屈又难过地开口:“师姐讨厌我了吗?”

    本想拉开苍梧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落了下去,缓慢轻柔地用指尖梳理苍梧背后的头发。

    “没有。”

    “有,我感觉到了。”苍梧的声音里透着浓烈的不安,“师姐远离我,排斥我的靠近。”

    之前陵光说的什么欲擒故纵通通被苍梧抛在脑后,她不想等,她只想现在就紧紧抓着师姐。

    “师姐,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师姐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师姐。”

    兰山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苍梧,她是这个世界的变数,她不敢轻易保证离开这件事。

    沉默令苍梧心中的不安更深更重,她慢慢收紧了手臂,萌生出一个想法。

    或许长风是对的。

    腰上传来痛楚,兰山君却顾不得呼痛,她看着苍梧眼瞳的变化蹙眉。

    以前苍梧不会这么容易显露妖相。

    “别乱想。”兰山君犹豫了一下说了违心的话,“我不会离开。”

    苍梧手上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她抱着人不撒手,若不是陵光又来敲门,她就想这么一直赖在师姐身上。

    兰山君打开门看到笑眯眯的陵光,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

    陵光嘿嘿两声,意有所指道:“我这找的不是苍梧吗,怎么是兰山你开门啊?”

    兰山君:“……”

    跟在兰山君后头的苍梧也沉默着不说话,两个人脸都拉得长。

    陵光察觉气氛不太对,咳了两声转移话题:“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照尘。”

    那肯定是要去的。

    一路的沉默,陵光忍不住好奇,偷偷传音给苍梧:“怎么回事?昨晚吵架了?”

    苍梧看了她一眼,沉默。

    见她不说,陵光又拐到兰山君身边:“怎么回事?昨晚吵架了?”

    兰山君也看她,也沉默。

    三个人沉默地来到照尘云居,门外站着宋清成和萧酒她们。

    陵光疑惑:“照尘不在吗?”

    宋清成摇了摇头,无声开口:“她不愿意开门。”

    这个倒是陵光没想到的,她上前敲了敲门,试探地开口:“照尘,我是陵光。”

    屋内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照尘低弱的声音:“我想休息,你们回去吧。”

    照尘不愿意见她们,也不能直接破门而入啊。

    兰山君心里琢磨着,大概是照尘自己都无法接受戮杀玄武血脉觉醒后的自己。

    “我刚刚想了一件事。”萧酒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关于朱雀刀的。”

    朱雀刀。

    陵光一下精神了。

    云居之处人多眼杂,几人一同到了云巅。

    萧酒心思直,也重义气,面对这几个人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昨日,柳家是夺了明郁的刀之后撤走的人。”

    这个节骨点,有什么刀是值得柳家暴露和海妖的关系都要拿到手的。

    朱雀刀。

    “是明郁盗走了朱雀刀?”陵光惊道,“那她岂不是也和海妖有联系!”

    宋清成握住她的手:“先不要妄下定论。”

    还没有证据证明明郁手中的就是朱雀刀。

    萧酒附和:“对对对,我也只是有这个猜测,也不能冤枉了人家。”

    “也是。”陵光苦着脸。

    “朱雀刀长啥样啊?”萧酒直接问了。

    她眼眸清澈地看着陵光。

    陵光看了宋清成一眼,然后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酒直白地说:“我见过柳家家主夺的刀长什么样啊,要是能和朱雀刀对上不就不用猜了。”

    说得也是,陵光认同她这句话。

    “你看的刀是什么样的?”宋清成接过萧酒的话,她伸出手在面前开了一道小法阵出来,“将手放进去,想出那把刀的样子。”

    萧酒把手放在法阵之上,眼前慢慢浮现她记忆中的那把刀。

    那把刀的刀形十分常见,刀柄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图腾,最惹眼的还是它的颜色,漆黑如墨,没有半点别的杂色。

    陵光将刀从头看到尾,最后摇了摇头。

    不是朱雀刀。

    朱雀刀没有这么重的邪气。

    萧酒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好吧,是我想多了,对不起明郁了。”

    兰山君看着法阵中呈现出的墨黑长刀出神。

    原书中在朱雀刀丢失后不久,四海八界忽然现出一把妖刀,能噬神魂吞元神,通体墨色。

    虽说现在的剧情发展已经和原书八竿子打不着,但有些东西还是能对上的。

    这么一看,柳家从女主明郁手上夺的刀就是原书中的妖刀。

    这妖刀……又是从哪儿来的?

    是不是出现得太巧合了些。

    兰山君心底有怀疑。

    从云巅下来之后分开,陵光还是不放心照尘又想去看看,宋清成自然陪着她,萧酒被雪长老传音叫走。

    兰山君想着她应该去看看两位女主。

    正要动作时,余光晃过一片衣角。

    苍梧还在她身边。

    “苍梧,我要去找玄院长,你先回去吧。”兰山君对苍梧笑着说。

    苍梧看了她一会儿,点头:“好。”

    在兰山君走后不久,苍梧跟了上去。

    如她所想,她的师姐并没有去找玄院长,半路拐了个弯,去找了她的谢师姐。

    苍梧面色阴郁地看着女人进了谢清霜的云居。

    指间的链条又开始发热。

    灵王浅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她很是喜欢贴近谢清霜。」

    「她还是没有变。」

    苍梧冷声道:“我也说了,我师姐不是阑晏,是兰山君。”

    灵王:「那又如何,她不还是欺骗你来找了谢清霜。」

    “谢清霜”三个字绕在苍梧耳边不散,她眼底滋生出戾气。

    “别提她!”

    灵王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被苍梧吼了之后,语气也变得冷硬刺人:“承认自己自作多情很难吗,你的好师姐不会接受你。”

    苍梧眼瞳倏地缩成一条细线,她垂眸半晌,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的谢师姐接受你了吗?师姐抱过我亲过我,我们同床而眠多次,你呢?到底是谁自作多情啊?”

    灵王:「……」

    再次听到熟悉的噼里啪啦,苍梧知道灵王又在那边摔东西了。

    收回注意力,苍梧目光沉沉地看向不远处的云居。

    ***

    “谢师姐。”

    兰山君一进屋便闻到了浓重的苦药味,她眸光一转看到床上隐约的人形。

    明郁果然在这里。

    谢清霜伸出手:“坐吧。”

    兰山君点点头,顺势坐下。

    “你想问什么?”

    兰山君抬眸对上谢清霜的视线,感觉她的心思在这一刻被看得透彻。

    但还是要装一下。

    她轻笑:“谢师姐这话说得生分了些,我就是来关心一下谢师姐。”

    “是吗?”谢清霜叹了一声,“兰山啊,有些事就当不知道吧。”

    兰山君听得莫名:“嗯?”

    谢清霜看着她,目光透过她的脸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轻声低语地开口:“比起阑晏,兰山你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比起阑晏,兰山你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低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兰山君瞪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清霜。

    谢清霜面上浮现些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我原先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可后来发现你并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我知道真正的阑晏被你禁在识海中,其实按照以前我的性子,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会杀了你。”

    兰山君脸色苍白,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女主,竟然是重生的。

    甚至,女主想要杀她。

    “谢师姐……”兰山君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着谢清霜的脸色。

    女主眼底情绪平和,并没有杀气。

    “兰山你不必害怕。”谢清霜轻声道,“我既然同你说了这些,就不会对你动手。”

    兰山君听出了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她对自己说了这件事,并保证不会动手,那她也有想要的。

    谢清霜知道她听懂了,唇角扬起笑,不容拒绝地开口:“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插手我和明郁的事。”

    兰山君的心慢慢静下来。

    有些事开始清晰地浮出水面,明明不曾见过,谢清霜却对苍梧有着莫大的恶意,还有她对明郁的亲近执着。

    “兰山,你很聪明,该知道怎么选。”谢清霜不紧不慢地说着。

    要么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个旁观者;要么以身入局,那么谢清霜就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知道。”

    兰山君起身行礼,“既如此,多谢谢师姐坦诚,我就先告辞了。”

    出了云居,兰山君还在思索。

    谢清霜肯直说这些,一定是为了明郁,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是想问刀的事。

    谢清霜是要替明郁隐瞒,这也恰恰证明了一件事——

    明郁手中的妖刀就是朱雀刀!

    谢清霜并不怕兰山君猜想到这件事,她明确地表示了,她有过杀她的心。

    这其实是一种威胁。

    兰山君轻抚着心口,回想起之前同女主同行的时候。

    她对女主太过放心,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

    “师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兰山君抬起头。

    苍梧正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离得近了,苍梧才看清女人眼尾的一抹红。

    她抬手轻抚过去,低声问:“谁欺负师姐了?”

    她当然知道是谁,谢清霜!

    兰山君心绪乱着,她拉着苍梧的手快步往回走。

    女主是重生的,她知道苍梧最后会入魔,她一开始就对苍梧有杀心。

    完了。

    第82章 她也是读书人,她也是听说过双修的!

    一夕之间,柳家勾结海妖重炎被四殿昭告四海,风家家主风无常殒身,少主风殊任家主位领风家隐世不出,自此仙家中唯有金家独立。

    “风无常死了?”

    将离半卧在高座上,脸色隐隐透着苍白,她的伤还没好。

    重炎坐在她下位左手边,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她由人成妖,自海底熔岩中重生,身体早已经不是肉体凡胎,可那雪浮游下手太狠,差点没把她打散架了。

    上完了药,重炎看了一眼上位的人,扯了扯嘴角:“你真信那风无常会真心认你为主?”

    “虽然都是一家之主,可她和柳半心天差地别,柳半心一心为了柳家,风无常从始至终眼里都只有她自己。”

    将离垂眸,自言自语地轻喃:“谁杀了她呢?”

    风无常一手傀儡术无人能及,当时她不仅控制着百千的精怪,还有风家徒生和一些修为境界都不低的散修,谁能在重重保护之下杀了她呢。

    那个少主风殊吗,还是另有其人……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将离抬眼看去,大殿之中站着柳半心。

    “主上。”柳半心将刀呈给上位的女人。

    重炎笑呵呵道:“柳家主好能耐啊,旸谷谷主的徒儿、白虎殿少殿主再加上一个明郁都不是你的对手。”

    柳半心神色未动:“还得前辈拦住那两个长老才能给我这个机会。”

    很会说话,重炎挑了挑眉转了视线向上看。

    将离隔空从柳半心手中拿了刀,漆黑的刀入手的那一刻便传来阴冷的气息。

    传闻朱雀刀是由上古唯一一只六尾朱雀的身骨锻造出的神器,朱雀身负离火,本该炙热灼烧,这股阴冷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将离带着点点疑惑,手指摸上刀尖。

    拿到了刀,她也没晾着殿上的人一边出声问:“半心啊,这一次牵扯上了柳家,你可会怪我?”

    柳半心唇角微微扬起,她向上抬眸,眼里全无顺从服从,眸光充斥着野心和等候许久的期待,“柳家能成为主上燎原的星火,是荣幸。”

    这番话成功取悦到了将离,她轻笑出声,将手中的刀放在一边,起身走下台阶,心情愉悦道:“我就知道半心能明白我的用意。”

    “屠无双已死,明郁多变无法掌控。”将离伸出手,指尖勾着一枚玉令,“渊眼的海妖就交给你和重炎了。”

    柳半心双手接过玉令,等待着女人吩咐下一步的动作。

    “重炎,你觉得这第一把火该烧哪里呢?”

    将离挥手一过,眼前灵气聚集变化,随后四海八界各个仙门位置清晰可见。

    重炎想了想随手一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指着的是哪个仙门:“那就这个吧。”

    这第一把火烧在哪里并不重要,她们只要这火能烧得起来能烧得旺,能打破四海八界的平静就够了。

    “听雪楼。”将离指尖点在听雪楼的地方,一点血色蔓延开,迅速染红整个四海,“好地方。”

    一个吹拉弹唱吵吵闹闹却又偏偏充斥着欢悦的地方。

    柳半心领会她的意思,行了礼准备去办。

    两步之后,被叫停。

    将离忽然改了主意,她眯起的眼睛含着几分危险的笑:“在此之前,我要风家的人,全部。”

    柳半心顿了一下,微微垂首:“是。”

    待柳半心走后,重炎问道:“要风家人做什么?她们现在失了一个风无常元气大伤,恐怕很难站起来了。”

    将离叹了一声,有些无力地挥挥手:“你不是还有伤,回去吧好吗。”

    见她不想多说,重炎只好起身离开,她也确实得好好修养一阵。

    大殿空荡起来,将离拿了朱雀刀转身走向内殿密室。

    密室直通地下百米,四周焦黑的石壁中流动着灼热的岩浆,数千条锁链从石壁中延伸出来,混乱有序地连接着巨大的石坑中央凸出的一片石台,在这些锁链的尽头,虚弱的青龙盘伏在石台上,石台边沿尽是龙爪深深的痕迹,有深有浅有旧有新。

    将离缓步走到青龙面前,在体型巨大的妖兽面前,她还没有对方一颗尖牙大,尽管知道对方全身重要经脉都被锁链束缚着无法反抗,但她仍站在安全距离之外。

    “云螭。”

    锁链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青龙纹丝不动,只有鼻息间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将离面前的是个活物而不是雕像。

    没听到回应的将离习以为常,她盘坐下来,伸手拉住最近的一条锁链,这条锁链连接着的是青龙的两只角,百年的困束折磨,龙角已经被磨出一圈圈痕迹,手腕粗的锁链几乎陷入龙角与之融为一体。

    锁链牵扯着龙角,应该十分地疼,可青龙仍旧沉静着。

    将离勾了勾唇角,轻声开口:“最近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云螭你应该会感兴趣。”

    “我见到了一个少年,她的样貌竟然与你有七八分相似。”

    青龙缓缓睁开双目,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将离。

    将离故意睁大了眼睛,语气夸张道:“我拿你的龙吟之声对她,你猜怎么着,她竟然也有一对龙角。”

    看到青龙双眼骤缩,将离满意地收敛表情,她笑出声问道:“这么紧张,她是你什么人?云螭姐姐,苍梧不会是你的血脉吧?”

    苍梧,那孩子叫苍梧。

    云螭心口忽地疼了一下,随后听到将离的声音怒气不可抑制地翻涌,刚要发出龙吟之声威慑,想到刚刚将离说的话,满腔的怒意被压下来。

    将离心情愉悦,感觉身上的伤都好了不少。

    “云螭姐姐,你想见见她吗?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们母女相见,永远在一起。”

    青龙动了起来,牵连着满身锁链晃动,整个地下空间都颤动起来,尖利的龙爪在将离眼前停住,再前进不得半分。

    锁链缠动的瞬间,石壁上的熔岩顺着锁链而下,尽数淋在龙脊龙背上,灼烧着那一片的龙鳞伤痕累累。

    “砰——!”

    被困束的妖兽轰然倒地,刚刚那一下似乎耗尽了她积攒起的力气。

    “将离,天道不会容你。”云螭沙哑地开口,这是她这几十年对将离说的唯一一一句话。

    “天道?”将离冷笑着朝上看去一眼,“天道若真在意你们四方血脉,你又怎么会被我毫无尊严地锁在这里。”

    “哦不对,我忘了,现在四海不止你一条青龙,还有苍梧,她继承了你的血脉你的地位,你现在是被天道抛弃的。”

    说着,将离拿出来朱雀刀,又快又狠地对准了眼前青龙的利爪,不同以往的刀断剑毁,朱雀刀彻底贯穿了龙鳞,直接斩下了青龙的一只爪尖。

    地下空间顿时回荡痛苦的低吟声,压抑着妖兽的本性。

    将离拿着带血的爪尖眼神兴奋又激动,她脸色发红,看着青龙的眼神变得贪婪。

    很快,很快这一身青龙血脉就是她的了,龙鳞龙角龙筋……

    想要彻底脱胎换骨必然要经历痛苦,就像她想得到一龙鳞,那她就必须把她原身的鳞片剔除干净,只可惜她现在身上还有伤,换龙鳞并不是时候。

    将离抬眸将目光落在那一对龙角上。

    既然说出去了蛟化龙,那怎么能没有龙角呢。

    ***

    整整三日,照尘都没有开门见人,云居四周安静得连流风都不曾经过般,灰色的阴云环绕着气氛沉闷。

    陵光愁得眉毛打结,好几次都想听了萧酒的话直接破门而入了,但这多少有点不尊重照尘,还损坏她少殿主的身份。

    “兰山,怎么办啊?”

    兰山君在走神,这一声她没听见。

    苍梧默默地伸出手勾了勾师姐的小指尖。

    兰山君转头看她,苍梧朝陵光那边抬了抬下巴,兰山君一转视线对上陵光疑惑打量的眼神。

    陵光大腿还挨着宋清成,上半身已经快贴到兰山君脸上了:“兰山,你最近心事很重啊?”

    兰山君笑了两声,嘴不对心地回答:“没有。”

    有!她都快被女主吓疯了!

    “是吗?”陵光显然不信,她撇了一眼兰山君身边的苍梧,眼神询问。

    苍梧轻轻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很明显这两天师姐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一些,做什么到哪儿去都要带着她,一会儿看不见人就着急。

    苍梧很喜欢,十分享受,她不问也不提,想师姐永远像这样满眼都是自己。

    萧酒躺倒在云堆里晒太阳,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令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舒服之余还不忘说两句话:“要我说啊,有心事就说出来嘛,憋久了人都沉闷了。”

    陵光认同地点头。

    兰山君也很想说,可她的心事真的没法说出口。

    穿书,重生,剧情……她的朋友会把她当成疯子的。

    “我真没有心事,就是这几天灵力运转不太通畅,身体有些疲惫。”兰山君的解释合情合理。

    陵光点点头,下意识想说可以让照尘帮你炼几颗疏通经脉的丹药,话没说出口便止住了,照尘还没从云居里走出来就想着让人家干活炼丹,也太过分了。

    丹药不行,那只能人为了。

    “找个时间让苍梧帮你顺顺。”

    “顺顺?”

    兰山君和苍梧两脸疑惑。

    陵光点头:“对啊,顺顺。”

    “怎么顺?”

    陵光拿出了一卷书,十分大方地送出去:“好好看好好学。”

    兰山君接过书卷,差点被上面两个大字烫得扔出去——

    双、修。

    她震惊地去看陵光,别当她不知道,她也是读书人,她也是听说过双修的!

    陵光十分坦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她对上兰山君的眼神,很善心道:“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这门课学得相当好。”

    兰山君:“……”

    还真看不出来呢。

    目光慢悠悠挪到宋清成身上,兰山君神色复杂。

    她还站错了,很失望了。

    宋清成:“?”

    ,

    闲暇的午后时光之后,又是两个时辰的定心性。

    上一次识海不变,但这一次,兰山君看到的是提剑玩杀她的女主。

    被追杀了两个时辰后睁开眼,兰山君面上出了一层薄汗。

    玉铃声响起,结界散开,兰山君心跳如鼓地和对角的谢清霜对上视线。

    “……”

    一人含笑注视一人僵硬心悸。

    课上长老不允许私自询问她人心境,苍梧看出师姐不同于上次的放松,想问也只能等回去之后。

    萧酒和陵光依旧轻松肆意。

    天边一片枫红,书院的徒生自小世界走出。

    兰山君紧紧贴着苍梧,面上却无比正常。

    苍梧唇角翘着下不来,私心地又贴近了一些。

    陵光跟在后面啧啧出声,眼睛都要笑没了。

    “这才对嘛。”

    等余光捕捉到那道身影朝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去时,兰山君才轻松一些。

    女主只说不会对她动手,又没说不对苍梧动手。

    还是多多避免两个人碰面。

    算算时辰,该到了抄清心咒的时候,兰山君十分自觉。

    回到云居,兰山君熟练地拿出纸笔,眼前写下的字也不再是见到的白纸黑字,这些咒字仿佛裹了一层灵力在她周身围绕,心清气凝,令她浮动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一口气抄写完今天的清心咒,兰山君长呼了一口气,眼神清亮如星。

    余光一转,苍梧正趴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师姐写完了?”

    兰山君点头,笑着从她手边抽出一张纸,几个清心咒歪七扭八,‘苍梧’两个字马马虎虎,‘兰山君’倒是写得有模有样。

    眼中笑意不知不觉浓重起来,兰山君也没多说什么,将这张混乱的纸同她抄写规整的清心咒放在一起收了起来。

    苍梧坐直了,期待地看着女人的身影在屋里来回走动。

    等兰山君收拾好,看到苍梧的样子抬了抬眉:“等什么呢?”

    苍梧还记得白天的事:“师姐不是经脉不畅,我帮师姐啊。”

    兰山君顿了一下,随后热气涌上来,声音都低了:“不……不用,也没有很严重。”

    苍梧一听不乐意了,很认真道:“怎么会不严重呢,经脉不畅很影响修炼的,不尽快解决,修为倒退了可怎么办。”

    兰山君:“……”

    没事,书在她手上,苍梧也不会来抢,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刚心里安慰完自己,门忽然被敲响了——

    陵光:“苍梧,兰山好一点了吗,如果你们不明白得话,我这里还有一卷详细一点的,有注解。”

    兰山君表情龟裂,注解?这还有注解?

    “等等——”

    苍梧已经开了门,从陵光手里拿了详细版的《双修》,又笑盈盈地送走陵光。

    关上门,苍梧看到头顶隐隐冒出热气的师姐,她疑惑道:“师姐很热吗?”

    兰山君上前两步想要拿走她手里的书,余光瞥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两个人,一张图,旁边有字。

    “双修者需境界修为相当,通识海开经脉,运转周天灵力共存。”

    嗯?

    不是黄的?

    兰山君捏着书卷的手顿住,眼睛盯在上面不动了,苍梧见她看得入神,把书卷往她那边移了移。

    “双修是这?”兰山君下意识吐槽了一句。

    苍梧听着她好像有点失望,问了一句:“师姐还知道别的双修之法?”

    兰山君啊了一声,摇头。

    不是,她不知道。

    原来是正经双修,是她误会陵光了。

    苍梧将书卷从头看过一遍,自信满满:“师姐我会了,来吧。”

    兰山君心里叹了一声,说出去的话总要负责,虽然她并没有经脉不畅,但看苍梧这样子,今天是肯定要给她通畅一下。

    可她的识海……

    不太方便啊。

    里面有个人不说,还有个蛋呢。

    兰山君神色纠结,转眼一看某个人已经爬上床打坐摆好姿势了。

    “……”

    “师姐来啊。”苍梧显得格外兴奋和期待。

    维持着师姐该有的稳住,兰山君把《双修》拿了出来:“我先看看。”

    一小卷书,几眼就看完了,兰山君眉目舒展。

    哦~只是通了识海运转灵力,对方是不能进入识海的。

    懂了,懂了。

    没什么后顾之忧,兰山君放心地坐到苍梧对面,两人按照书卷上所说手掌贴合交错在一起,指尖轻搭在经脉连通处。

    兰山君算是明白为什么双修一定要同自己非常信任的人一起,识海,经脉,这是把自己所有脆弱点都展示到对方面前了,一旦有一人心思不正,那都是一桩惨案。

    虽然兰山君体内慢慢长出了风灵根,但这具身体原本是水灵根,而苍梧的三灵根中木灵根为根本,水木相生相宜,是极合适的搭配。

    在苍梧的灵力慢慢深入兰山君的经脉中时,她感受到了那股灵力的柔和生机,像一株嫩芽探出头,被水润的灵力抚摸过后慢慢地在她的经脉扎根成长。

    很奇妙的感觉,紧绷的身心慢慢放松下来,任由生机满满的灵力进入她的身体。

    她的经脉或许真的有些不畅。

    灵力修炼糅合在一起,两人慢慢被一层薄雾裹在其中。

    兰山君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处虚空,四周尽是苍梧的气息,很亲近。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又或者说她好像没有眼睛。

    是的,她现在的状态没有眼睛,只能靠感知来感受周围的一切。

    不只是眼睛,就连手脚都没有,她似乎只是意识存在这个空间内。

    兰山君飘忽着,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相触碰的一瞬间,真实的酥麻感直冲大脑,差点让她喘了一声。

    “师姐?”

    是苍梧的声音。

    没有嘴巴,兰山君试着意念发声:“这是哪里?”

    她没想到这样真的能沟通,苍梧听到了她的话,回道:“在我的识海。”

    识海,她在苍梧的识海里。

    虽然互通识海,但不被允许是不能进入的,她没有想进入苍梧的识海,而是苍梧的识海完全对她开放,她在灵力糅合的诱导下无意识地进到了苍梧的识海里。

    意识到自己行动的冒犯,兰山君略带歉意地想要退出苍梧的识海。

    苍梧上前一步挽留。

    两团灵识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青白两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兰山君闷哼了一声,一股难言的刺(快)激(gan)袭来,仿佛直达灵魂。

    细微的喘息声从她的灵识中传出,却又是苍梧的声音。

    “师姐,怎么会这样。”苍梧带着疑惑和不解。

    兰山君暗暗咬牙。

    “你别动,我来。”

    她生怕苍梧下手没轻没重,刚刚那一下实在是受不住的销hun滋味。

    “好。”苍梧真的没再动。

    兰山君忍着酥麻慢慢将自己抽离出来,最后的一点灵识分开,兰山君竟然感觉到了它带着点不舍和眷恋。

    “好了,可以了。”兰山君匆匆忙忙说完,强行收回自己的灵识。

    睁开眼的瞬间,兰山君眼中氤氲着一层水汽,她指尖都在抖。

    对面的苍梧更是直接显露妖相,竖瞳沾染情yu,龙鳞龙角泛着点点淡青。

    “师姐感觉怎么样?”苍梧说着,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喉咙叶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兰山君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不自然地躲开:“好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

    苍梧深吸了两口气缓缓,没想到妖相竟然没能压下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角和眼睛。

    “师姐。”

    兰山君看过去,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和眼底的无助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爱,不知不觉地带上笑意。

    对鳞片生物的恐惧仿佛消失一般,兰山君伸手摸到苍梧眼角处软薄的鳞片,不仅不会害怕,甚至觉得这些鳞片和它的主人一样有几分可爱。

    苍梧静静地被摸着,乖得一动不动,眼睛也追着女人眼底的流光慢慢动着。

    师姐在看她的鳞片,看她的眉毛,看她的角……

    在期待中被女人摸了角,苍梧眯起了眼睛。

    兰山君看着微笑仰头凑过来的苍梧,脑袋还歪着主动把角塞到自己手里。

    龙这么喜欢被摸角?跟小猫喜欢挠下巴一样。

    兰山君顺着苍梧的意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没想法有一天她还能养一只龙在身边。

    “苍梧,你原形是什么样子的?”兰山君忽然有些好奇。

    只是想,兰山君想不出龙的样子,很多时候不免会朝着之前见过的蛟妖上面靠,总觉得不太好看,和蛇也差不多,龙肯定不是那样的。

    苍梧睁开眼睛,有点为难,她身上还有禁制,没办法化形。

    兰山君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她轻声保证:“师姐不会讨厌你的。”

    “我现在没办法化形给师姐看。”苍梧说着将自己的妖相暴露到最大程度,也就是刚刚兰山君看到的样子再多一些脖颈向下的鳞片。

    “玄院长给我下了禁制,等哪一天我能破了这道禁制,就可以化原形了。”

    兰山君眼神里透着问询。

    为什么?

    苍梧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她怎么能说这道禁制其实是帮她压制着发情期。

    堂堂青龙血脉,连自己的发情期都过不去。

    这不能说。

    “那你捏一个我看看。”兰山君退而求其次,伸手从旁边揪了一朵云过来。

    苍梧捏着云,手指飞快地塑造龙形。

    云朵被苍梧用灵力染成了淡青色,很快一条巴掌大小的青龙被捏了出来。

    有角,有爪,尾巴也不是直溜溜一条,从头顶龙角处连接到尾端有着漂亮飘逸的须发。

    这个角……

    兰山君看了一眼云彩龙威武霸气的角,又瞥了一眼苍梧额头上还圆润润的小角。

    这能是一个角吗?

    第83章 “谢清霜,做我的炉鼎。”

    兰山君从苍梧手里接过云彩小龙,眼眸含着点笑,故意点着那对角问:“这捏的是你吗,还是别的小青龙?”

    苍梧顶着尖端圆润的角肯定点头:“是我。”

    她的原形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到女人眼底没有半点厌恶,反而好奇地将云彩小龙摸来摸去,苍梧高兴之下又有点不是滋味,她弹出一道灵气加注到云彩小龙身上,静止的小龙忽然动了起来,围着女人的手打转,最后圈着女人的手腕乖乖伏在上面睡觉。

    兰山君将注意力从小龙身上收回来,视线同苍梧对上。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刚刚在识海内发生的事,苍梧眼瞳颜色加深,她其实很想再体验一次。

    “师姐。”

    兰山君耳尖像是被挠了一下,苍梧这一声像是带着小勾子,勾得她呼吸都不由地紧了紧,只得压着嗓音发出一声轻‘嗯’回应。

    “师姐的经脉通了吗?”苍梧将手搭上女人的膝盖,指尖有意地摩挲着。

    兰山君垂眸看着她的手,有股莫名的躁动破土而出。

    期待和渴望交缠着,但她分得很清楚,这是她身体对苍梧的亲近,不受掌控。

    “早些睡吧。”

    兰山君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声音沉闷含糊。

    苍梧眼底划过失望,她调息了一下气息,冷静下来后慢慢躺在女人身侧。

    这些天师姐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自然而然又住了进来,虽是同床共枕,但却是在两张被子里。

    云彩小龙上还有苍梧的灵力,她感知到女人手腕轻放在心口的位置,有一只手正摸着小龙的尾巴。

    苍梧咬了咬牙,恨不得自己取代了它。

    气着酸着沉睡过去,苍梧在师姐身边总能睡得很好很放松,以至于半夜踢翻了自己的被子都不知道,摸索着钻到另一处温暖的地方,霸道地把手脚都搭在被主人身上。

    睡梦中的兰山君皱起眉。

    好窒息的感觉。

    翌日一早,兰山君把脖子上的手和腰上的腿都推开后,带着眼底乌青下了床。

    没睡好,像是被鬼缠上了。

    随手捏了个清洁术整理一下,兰山君穿戴整齐打开门。

    云雾冷清,东日还未升起。

    兰山君在浮动的云雾中看到一个人影。

    她心底疑惑,谁这么早过来。

    陵光吗?她倒是来得挺勤快的。

    指尖勾来一缕清风推开云雾,兰山君看清眼前人时微微瞪大眼睛。

    “照尘?”

    几日不见的人已经没了往日的端庄沉静,顺长的白发此时有些凌乱,额前的几缕碎发翘着,眼睛无神地凝视一个方向,里面尽是挣扎的红血丝。

    她还是看不见。

    “兰山,陪我说说话吧。”照尘抿出一抹笑,*看起来倒像是在哭。

    她好像承受不住了。

    兰山君转头看了一眼床上拱起的一团,没有多犹豫点点头。

    “好。”

    临走前兰山君将不尽留了下来,还在云居周边开了结界。

    ‘不尽’是她当初为师尊送她的链刃起的名,那条链刃被毁,可兰山君还是想用这个名字。

    同照尘来到云巅,两人在云崖边坐下,兰山君静静等着照尘开口。

    “其实我以前是能看见的。”照尘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摆动了两下,然后又无力放下。

    “兰山,你知道戮杀玄武吗?”

    兰山君道:“听说过。”

    照尘缓缓开口:“世人皆知玄武擅防,龟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四方之中也只有玄武血脉性情沉静安稳。殊不知玄武其实是灵蛇玄龟共生,一方强便使得一方弱,戮杀玄武便是灵蛇血脉压过了玄龟血脉,那么玄武就不再是世人熟知的模样,戮杀玄武无情冷血,亲友不分,只知杀戮。”

    “所以只要发现戮杀玄武血脉,玄武殿便会将其在幼年时就彻底抹杀,这也是玄武殿血脉百年难得延续的原因。”

    “后来,玄武殿的长辈发现只要压制着灵蛇血脉不让它觉醒,玄龟血脉便会慢慢苏醒。”

    说着,照尘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

    耳边回荡着女人不舍又无可奈何的哭腔:“孩子,忍一忍。”

    她的本相灵蛇被挖去了眼睛,她人身的眼睛也彻底失去了光亮色彩。

    兰山君静静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照尘是戮杀玄武血脉无疑,可玄武殿的做法也保住了照尘的性命,如果不挖去灵蛇的眼睛,那照尘恐怕也要被抹杀。

    “自小我便不被允许接触刀剑一类,符阵音器也从未出现在我身边,先天水灵根最后却是个丹修。”照尘低低笑出声,像是自嘲:“可即便是炼丹,我所学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丹种。”

    “都这样了,我为什么还会伤到身边人。”照尘眼睛轻眨,眼角流下泪水。

    无论是哪个仙门仙家,只要有些资质都会受到重视,好好培养,而她一个少殿主,资质甚高,被养成了一朵无刺的娇花。

    照尘不是没有挣扎过,她也想少年仗剑过四海,也想肆意自由随心,可当内心的渴望被发现,灵蛇苏醒,她手上沾满了亲近之人的血,包括她的至亲挚爱。

    那一次之后,照尘心如死水,她顺从着殿主的安排,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少殿主。

    她以为这样的自己,就算以后灵蛇苏醒也不会怎么样,不会伤到她身边的人。

    “兰山。”照尘陷入深深的自责,“我伤了虞长老,还想杀了萧酒,我……”

    她哽咽着说不出来话。

    兰山君轻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和:“照尘,不是你的错。”

    她稍稍停顿,看着照尘眼中闪烁的泪光,温柔地继续说道:“血脉不是你能决定的,灵蛇血脉觉醒也并不代表你就会被它主宰,戮杀玄武也并非亲友不分,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喊过我的名字吗?”

    照尘顿了一下,不确定问:“我……喊过你?”

    她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只记得自己伤了虞长老,还差点对萧酒动手。

    “对。”兰山君语气肯定,“你认得我,喊了我的名字。”

    虽然喊得杀气森森,这句话被兰山君藏了起来。

    “照尘,你有没有想过你自身的意志能够掌控灵蛇血脉?”兰山君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照尘怔住了。

    她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可是她可以吗?

    兰山君看出她的犹豫和迟疑,继续道:“你既然能认得我,也能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是不是意味着灵蛇血脉中已经有了一份你的意志。”

    照尘思索着,比对两次灵蛇血脉苏醒,似乎确实是这样。

    第一次,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意识,眼睛一张一合,一切都变了。

    而这一次,她记得自己做的事,还认得兰山,喊了她的名字。

    如果真的能掌控灵蛇血脉,那她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她想做又不敢的事,她不再躲在朋友身旁,她也能拿起武器和她们并肩同行可以保护她们。

    照尘抿唇低笑了一声:“兰山,谢谢。”

    朋友最真挚的感谢映在兰山君眼中,她心尖一暖,倾身上前轻轻抱了一下照尘。

    “我们都在这呢。”

    照尘闷声道:“我知道,这几天你们都会来看我,可是我不敢见你们。”

    也正是这几天云居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她才在今天鼓起勇气找到了兰山,说了这些话。

    明明不是最先认识的,可照尘却尤为信赖兰山君,她们之间似乎总有一些秘密,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推心置腹地说话。

    “兰山,谢谢。”照尘又说了一遍。

    兰山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抬了抬头吹云崖边的风,凉风拂面,第一缕日光升起,正好照在两人身上。

    “照尘,你一定可以掌控灵蛇血脉。”

    “好。”

    ***

    今日的讲课兰山君迟到了,陵光看着一个人过来的苍梧惊奇地问:“你师姐没和你一起?”

    这几天粘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分开了,难不成又吵架了?

    苍梧摸着指节处的链刃,脸色不太好。

    一觉醒来师姐没了,链刃在她手上,四周还有结界。

    就差发疯开始找人的时候,师姐用玉牌给她传音,让她先去自己随后就到。

    苍梧不大高兴地自己来听讲课,到了云堂却发现师姐还没到。

    在长老来云堂前一刻,苍梧看到了她想看到了的人。

    女人身边出乎意料地还有另一道身影。

    “照尘!”

    “啊呀!”

    陵光和萧酒同时惊叫出声。

    照尘还有一些紧张,她带着一点笑意对刚刚出声的方向点点头。

    陵光看到照尘原模原样地站在她们眼前,感叹:“兰山真厉害啊。”

    怎么把人哄出门的?

    这次云堂是玄院长亲自来授课,她一来就看出了照尘周身气息的变化,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的兰山君。

    兰山君有礼地颔首:“玄院长。”

    照尘也随之行礼。

    玄院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坐吧。”

    今天要讲的是道。

    仙道,天道。

    修仙者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成人有道,成仙有道;世间亦有道,谓之天道。

    有人问:“玄院长,您的成仙道是什么道?”

    玄院长伸出手,只见她的指尖缠绕着一根鲜红的丝线,忽紧忽松,要断不断。

    “我的成仙道,是七情。”

    “我能看到你们之间的牵绊纠缠,亲友道侣,甚至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修士,天道因果不断,我便能知道。”

    “院长院长,那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师姐,她喜不喜欢我?”一个小师妹大胆又害羞地举手。

    苍梧耳朵动了动,准备听。

    玄院长:“真心相待,必得善果。”

    那就是喜欢了。

    小师妹兴奋地差点站起来,她双眸清亮,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她的师姐。

    苍梧有点心痒,余光朝自己师姐看去,发现她正眉眼含笑着对照尘说着什么。

    “……”

    又有几个学生问一些问题,玄院长虽没有直说,但都给了她们一个方向。

    “好了。”玄院长抬手示意,底下的学生一个个坐好听着。

    “仙道万千,各有不同。但有一条仙道并不是自己选的,是天道注定——”

    玄院长顿了顿,开口:“无情道。”

    不少目光聚集在一起,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旸谷大师姐谢清霜,师承旸谷谷主谢忧,修无情道。

    谢清霜眉眼平静淡然,听着玄院长接下来的话。

    “无情道并非人人可修,修无情道者也并非断情绝爱,她们有情,但不能有私情,修行者的情感不能受私欲左右,能以公正无私的心态去对待世间的一切,这种‘无私’的无情,便是修行者要修的道。”

    “啊?好难啊。”还是那个小师妹,她愁苦着脸,“那就不能很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很讨厌一个人,对谁都一样。”

    “是。”玄院长点头,“对谁都一样。”

    兰山君听着心里暗叹,这女主的无情道还怎么修,指定是修不成了。

    这么想着远远朝斜前方看去一眼,谁知谢清霜刚好侧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兰山君目光抖着移开。

    玄院长继续说:“无情道既是天道所选,修行者以此道成仙后便会受天道所指镇守一方。”

    此话一出,见过长风上仙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她和秋水。

    原来长风上仙守昆仑墟是受天道所指。

    “成仙了连自由也没了吗,那如果不听天道指令呢。”

    玄院长闻言眼神倏地锐利起来,她盯着说话的人,一字一句冷声道:“违天命者,魂飞魄散。”

    没人再敢多问,她们都感受到了真仙的威慑,灵脉隐隐沸腾着疼痛,头顶似乎也有雷声在响。

    过了一会儿,雷声消失,四周紧迫的压力散开,玄院长面带笑意地继续和她们说着仙道天道。

    谢清霜听着慢慢出神,规整的坐姿慢慢变成了手托下巴。

    之前在旸谷学堂的时候,她经常看兰山君这样,不知不觉就……学会了。

    自玄院长说起无情道,谢清霜就已经飞了心思。

    无情道尽管是天道所选吗,难怪她两世都走的这条道。

    不能有私情。

    脑海中浮现女人朝她冷笑的脸,谢清霜蜷了下指尖。

    现在改修她道还来得及吗?

    只是起了一个念头,全身经脉忽然被万千针扎般疼,差点让她在云堂上失态,谢清霜忍着疼痛稳住道心。

    等疼痛消散,谢清霜抬眸向上看了一眼。

    改不了就不改。

    不成仙不就好了。

    云堂散了之后,谢清霜照常去虞长老那里拿药,然后回到云居准备热水。

    她是冰灵根,灵气所化的热水不能用在明郁的药浴上,只能借别的火灵根修士的火来烧水。

    带着热水回去,谢清霜推开门,眼神忽地一凌。

    夜海棠随主人心念出鞘,剑气横扫而过,剑尖直指角落里的人。

    “谢言之,你要杀了我吗?”

    女人虚弱的声音带着些戏谑。

    谢清霜闻言连忙收了剑,本命法剑夜海棠随手放在桌子上,慌忙着去扶人。

    明郁由她搀扶着,半边身子都靠在女人怀里。

    “你怎么起来了?”谢清霜声音放得轻,多用一分力都怕伤着人。

    明郁看她一眼,情绪转变复杂,最终淡漠道:“又不是废了,醒了自然就起来了。”

    无视女人话里的尖刺,谢清霜扶着她来到桌边。

    她拿出药浴准备的东西,一一摆在明郁面前,药包,浴池,热气腾腾的热水,安神的熏香。

    谁是伤患一目了然,明郁动了动鼻尖。

    难怪她身上这么重的药味。

    准备好一切,谢清霜习惯地伸手去解明郁的衣服,伸手一半,意识到不对。

    明郁垂眸看着她的动作,慢悠悠开口:“脱啊。”

    谢清霜站直身体不自然道:“你自己来吧。”

    之前是人没醒她帮忙脱衣药浴,现在人醒了,就不太合适了。

    明郁抬了抬手,手指连着手腕都是绵软的,她看着谢清霜柔声喊她的小名:“谢言之,没力气啊。”

    谢清霜紧了紧手指,犹豫了一番后,转身蹲下解开明郁腰间的衣带。

    轻柔的里衣滑落,脱得十分顺利。

    谢清霜常年体温偏低,就算炎炎夏日不用灵力抵挡她也不会出汗,现在额前缺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抱着浑身赤luo的人形走向浴池,慢慢地将人放入药汤之中。

    正要起身时,衣领忽然被湿润的手扯住,带着烫意的药汤浸湿法衣,令谢清霜更热了。

    “怎么了?”

    明郁盯着她,看到她眸底的隐忍勾起唇角:“水有些热了,我不舒服。”

    水的温度是调试过的,药浴正适合。

    但听到她这么说,谢清霜真的觉得今日的水有些烫人。

    可她不能用了自己的灵力降温。

    “我先抱你出来。”

    等水凉一些了再泡。

    明郁笑出声,手指忽地用力。

    谢清霜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拽翻了过去,浓重的药味将她淹没,随后一只手游蛇般灵活缠了过来,轻而易举地解了她的腰带,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从上至下。

    谢清霜破出水面,不轻不重地捏住明郁作乱的手,气息不稳地问:“做什么?”

    腰带松散,明郁轻而易举地将手探了进去,她贴着谢清霜抱住她,语气柔媚地在她耳边轻呵:“你救了我很多次。”

    谢清霜喉咙上下动了一下:“嗯。”

    明郁侧了脸,湿润滚烫的吻落在女人耳根:“你喜欢我。”

    谢清霜眼睫颤动着,没有回答。

    明郁的手已经推上里衣摸到了腰腹,谢清霜呼吸一紧,眼底似乎有火在烧。

    “喜欢我,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明郁张开唇含着女人小巧冰凉的耳垂吮吻了一下,“做我的炉鼎。”

    滚烫的血液瞬息被冰封,谢清霜终于动了手推开明郁,声音冷得彻底:“你说什么?”

    明郁笑着看她,手指还在那精瘦的腰上点着。

    “做我的炉鼎,不愿意吗?”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和废了有什么区别,我有必须要做的事,等不了几十年几百年,如果你不愿意……”明郁抬眸观察着谢清霜的脸色,说了后面一句话:“会有别人……”

    “我没说不愿意。”谢清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她眼中盛着怒气。

    明郁弯眉笑出来,她拉开谢清霜抵着自己肩膀的手,在水下慢慢伸入女人指缝中,扣紧。

    “谢言之。”

    谢清霜闭着眼睛,心口上下起伏着,她能感觉到身上的法衣在慢慢消失。

    柔软贴着唇角的那一刻,谢清霜紧绷的身体还是放松下来。

    罢了,就算是利用她恢复修为……

    药汤泛起波澜,明郁感到了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体内的伤飞快愈合。

    她贴着女人脖颈轻咬,膝盖缓慢地顶nong。

    谢清霜也是个狠的,心里有气,硬是一声不吭,咬唇咬手咬明郁,就是要做个哑巴。

    伤势恢复差不多,明郁看着自己找的炉鼎紧闭双眼面色绯红,忽然就舍不得停手了。

    “谢言之。”明郁抱着谢清霜,动作缓慢下来,她低声问:“你会恨我吗?”

    被当做炉鼎对于旸谷大师姐来说是一件极为羞辱的事吧。

    谢清霜睁开眼睛,看到明郁红润的脸,一把勾着她的脖颈压下来,凶狠又急切地吻着,含糊不清道:“不许,不许找别人。”

    明郁眼瞳颤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药池中的药汤再次翻涌起来,这次没有灵力交缠,沉重的呼吸和低吟被推向更高。

    明郁跨坐在谢清霜腰上,目光灼灼地伸手摁住她有些红肿的唇,隐秘深处不知是被药汤浸得湿滑,还是情到深处不由自主。

    谢清霜靠着药池边,微仰着头看她,目光对视中无声地接吻,水波有规律地缓慢推出波动。

    最终明郁受不住地轻喘软了腰,手掌撑着谢清霜的双肩下滑。

    谢清霜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不知道去了哪里,水面之上看不见。

    “谢言之。”明郁气息不稳,她紧抓着女人光滑有力的肩膀,不悦道:“你才是炉鼎。”

    谢清霜不为所动:“我并没有用你采补。”

    明郁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后悔,她就应该狠狠地压榨谢清霜,把她榨干!

    “够,够了!”

    第84章 “苍梧,你弄疼我了。”

    天渐渐冷下来,青云书院下方的一片林树由苍青渐变成了金黄与火红,秋风轻拂,带起落叶纷飞。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在林间铺开,远处的昆仑墟已被秋霜染上了淡淡的银白,在一片秋意中透着久远沉寂的气息。

    女人走在林间小道,琥珀般清透浅淡的眸子被周围红火的枫叶染上一些颜色,她唇角带着点上扬的弧度,眉目柔和下弯,是会让人一眼心生亲近的面相。

    随着女人的走动,清风拂过带起她的发带衣摆,纯净的清莲香气留了一路。

    走出青云书院境内,兰山君脚尖轻点乘风而起,寻着雪长老所指的方向而去。

    最近的四海并不太平,海妖频出作乱,四殿和各仙家仙门它们不敢轻易招惹,便将目光对准了一些偏远之地——远离仙家仙门庇佑的城镇,其中大多是散修的聚集地。

    散修不受管束,不入四殿不入仙门,我行我素,不参与那些是是非非;反之,散修出事,仙门仙家也不会出手援助。

    青云书院的学生外出历练也多是和散修海妖打交道。

    这次雪长老给她们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地点不同,但大都在书院附近的小城小镇。

    可四海谁不知道青云书院里面有个真仙,海妖再放肆也不会主动找死,说是清除海妖的小任务,恐怕是长老给她们的小考核。

    兰山君领到的是天河镇,位于通天崖之下,一道瀑布从千米之上坠下,从下向上看去犹如一条通天河路。

    来到天河镇,兰山君落在镇前,呼吸之间水汽滋润,是个山清水秀之地。

    她迈步踏入镇中,腰间玉牌轻晃,淡青的丝穗隐在同色法衣之间安稳顺垂下来。

    天河镇不大,总共不过三条大街,人烟气却足得很,兰山君甚至能看到手做的热腾腾馒头,这里灵气充足,镇上的人却并不执着修炼,反而在很认真地生活。

    兰山君心底生出一丝亲近。

    她走到馒头铺坐下,老板很热心地送上来两个刚蒸好的大白馒头,笑盈盈地看着她:“姑娘便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吧?来除妖的?”

    兰山君察觉到她语气动作透出的熟悉感,仿佛已经接待了很多像她这样来除妖的小学生。

    拿着热馒头点头,兰山君顺着她的话问:“姐姐能和我说说镇上出现的海妖吗?”

    这一声姐姐可喊得老板心花怒放,看着兰山君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起来,恨不得直接带她回家吃顿饭。

    “姑娘模样水灵,嘴也甜,叫什么啊?”

    兰山君眼睛弯了弯:“复姓兰山,单名一个君。”

    老板也笑眯了眼,不住地点头:“兰山君,好名字好名字。”

    随后视线一转看到兰山君手里的馒头,老板忽然伸手给拿了回去,随手扔回蒸笼里,对上兰山君错愕的眼神后解释:“这馒头不新鲜了,我给你重新做。”

    兰山君默默搓了搓指尖,上面还残留着馒头滚烫的温度。

    她没看错的话这馒头好像是刚蒸出来的,新鲜得没边了。

    兰山君观察着镇上来往的人,虽有修士,但修为境界都不高,能够开灵聚识的都很少。

    这样的镇子来了海妖真的还能这么平静吗,兰山再一次肯定这就是一场考核,至于考什么,还不可知。

    “姐姐,和我说说海妖的事吧。”

    “好。”

    据馒头铺老板所说,女人是三日前来的天河镇,原本大家并没有发现她是海妖,只觉得她是误入镇上的外来人,收留她的是镇上的谭真,谭真原本是旸谷徒生,修剑修出了毛病拿不起剑了,心灰意冷地来到天河镇定居,也算是天河镇修为最高的人。

    可就在谭真留下女人的第三日忽然心魔突生,直接揭开了海妖的伪装,一路杀到了天河,和海妖一起掉了进去。

    听到谭真曾经是旸谷徒生,即使还没见到人,兰山君就对这个人心生好感。

    “三天了,还没找到人吗?”兰山君问。

    老板叹了一声,摇头:“天河里有大妖嘞,没人敢下去捞人。”

    兰山君明白了,这是等着她下水救人。

    接收到任务,兰山君准备去那天河看看。

    老板见状馒头也不管了,要去给兰山君带路。

    天河之高十里之外都看得见,兰山君看着老板身后倾泻而下的天河没有拒绝她。

    镇上最长的一条街直通天河,路上老板不停地说着,兰山君也从她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九婴。

    兰山君莫名觉得耳熟。

    来到天河,兰山君眼中显出震撼之色,通天河路果然不虚,水雾氤氲之间一条银白之色仿佛拔地而起直通九天。

    九婴看到兰山君的神色面上浮出笑意,她诱哄般轻声开口:“天河之美无与伦比,兰山不如留下来好好看看。”

    兰山君正要顺着点头,心中倏地清明,她眨了眨眼看着九婴,女人的脸慢慢发生变化,褪去身为人的生气,变得妖艳湿冷,不再是那个镇上热情的馒头铺老板。

    “你……”

    只发出一个气音,兰山君身子一软向后跌倒。

    “噗通——!”

    九婴面上笑意不减,红唇轻启:“第一个。”

    ***

    一柱香后——

    “姑娘便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吧?来除妖的?”

    萧酒看到面善的老板递给自己一个热腾腾馒头,感激地点头:“是啊,这是给我吃的吗?”

    九婴笑着点头。

    萧酒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十分开心地眯起眼睛。

    真是香甜。

    九婴扯了扯嘴角,已经开始准备下一轮馒头了。

    又一柱香后——

    陵光站在天河镇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同样来到了馒头铺前。

    九婴:“姑娘便是青云书院的学生吧?来除妖的?”

    陵光点点头,看着递上来的馒头,没有接。

    九婴等着她开口或者出手。

    “有没有带馅的?”

    “……有。”

    “噗通——!”

    “第三个。”

    书院这一届学生不行啊,怎么都这么贪吃。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九婴正要张嘴说出那句话,忽然听到来人轻声呢喃像是自言自语:“师姐来过?”

    九婴疑惑地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冷沉的眼睛。

    苍梧情绪不佳地看着面前的老板,问道:“你见过我师姐?”

    雪长老说过这次除妖任务每个人的地方不一样,可为什么她一路都能感知到师姐的气息。

    九婴有些意外。

    见老板不回答,苍梧转身就走:“是个哑巴。”

    九婴:“……”

    在苍梧的身影消失在一条街上时,镇上又来了一人。

    九婴整理好了情绪准备开口,冷脸的剑修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朝镇上走。

    直到日落西山,天河镇才消停下来不再来人,九婴同镇外的雪长老对了一个眼神,结界落下。

    转身,九婴发出邪恶的怪笑:“桀桀桀。”

    天河之下除了刚开始的兰山君、萧酒和陵光外,之后还有照尘和莫怀声。

    镇上,苍梧、谢清霜、明郁、宋清成,慕扶安以及叶南漪。

    苍梧走在最长的一条街上,沿着街道走到尽头,她凝视着面前的天河蠢蠢欲动。

    师姐的气息就是在这里不见的。

    天河之水澄澈,一眼便能看到底,可水量如此大的天河瀑布落下来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大,要么之下还有空间,要么眼前所见尽是虚幻。

    以指做剑,苍梧抬手一挥,灵气凝聚成的剑气斩向天河。

    天河纹丝不动,反倒是苍梧被淋了一身的冷水。

    一声轻笑传来,苍梧脸色阴沉地侧脸看去,冷声道:“你不是哑巴。”

    身后之人俨然是白日里镇上那个馒头铺老板。

    九婴看向她空荡荡的手,好奇地开口问:“你是剑修,你的剑呢?”

    提到剑,苍梧脸色更难看了。

    九婴眉眼弯弯,唇角弧度恰到好处,她拿出了两把剑递到苍梧面前:“神武青云,神武踏云,都很适合你。”

    神武品阶的法剑,多少剑修求之不得。

    苍梧眼神直视着九婴,眼神越来越冷,看着忽地扯出一抹冷笑,森然开口:“你在学她?”

    九婴神色一僵,这也能看出来?

    她不过是学了一些兰山君温笑的样子对人,想拉近一下和小青龙的关系,怎么看她的表情像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难不成她和兰山君有仇?

    毫无防备的一掌袭来,九婴身影鬼魅地躲开。

    苍梧紧追上去,这个人一定见过她师姐。

    追到天河镇上,九婴的气息忽然消失一般,苍梧怎么也找寻不到,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

    凉风拂过,带来如实质般的杀气。

    苍梧冷笑着开口:“终于准备动手了?”

    月光倾泄,将街道两边照亮,楼阁上贴近的两道身影无处可藏,自然她们也没想要藏。

    “这里不合适。”明郁低声提醒。

    这个天河镇虽然不在青云书院境内,但雪长老肯定看得见这里的情况,这次到底是除妖还是一场考验显而易见。

    谢清霜垂眸冷视下方的人,轻声回应:“我知道。”

    她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转身回到阁楼中,街道上的人也迅速离去。

    夜晚飞快流逝,苍梧在镇上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九婴,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回到天河镇街口的馒头铺,那里有一道身影忙碌着。

    苍梧快步走过去,冷呵道:“找到你……”

    剩余的话卡住,苍梧微愣地看着馒头铺老板。

    不是九婴,是一个面目慈祥的婆婆,她双手沾着面粉,看到苍梧笑得更开了:“阿梧,今天这么早啊?”

    阿梧?

    苍梧疑惑着,这是在喊她吗?

    她疑心这个婆婆是九婴变换出来的,火气更重了。

    她师姐都没喊过她‘阿梧’!

    一巴掌刚抬起来,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阿梧,快回来,别耽误婆婆做事,”

    苍梧心尖一颤地转身,她的师姐整现在一旁的小院后门对她招手。

    “师姐……”

    婆婆笑着:“阿梧,你姐姐喊你呢,”

    迷迷糊糊走过去,一只手揉上她的头:“听话。”

    苍梧盯着女人的脸,忽地伸手擒住她的手腕,猛地将人推到院子里,反推到墙上。

    “你是谁?”

    凶狠的眼神,强势的姿态,这是兰山君从未见过的苍梧,心跳如鼓地跳动着,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

    “苍梧,你弄疼我了。”

    苍梧微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开口问:“师姐?”

    兰山君点点头,可眼前的人还是不信,她凶巴巴开口:“我师姐才不会喊我‘阿梧’。”

    兰山君无奈,她只是听到门口那个婆婆这样喊,也随着喊了一声,这也能是理由?

    “那你要如何信我真是你师姐?”兰山君把决定权交给苍梧。

    苍梧眸光微动,握着女人手腕的手不知不觉变成缓慢得摩挲,她轻声道:“其实很简单。”

    兰山君尾音上扬:“嗯?”

    眼前一暗,气息瞬间靠近,兰山君心脏忽地漏了一拍,已经忘了反应。

    在双唇即将贴上之际,苍梧停了下来,带着疑惑和欣喜闷笑出声:“师姐不应该推开我吗?”

    热气上涌,兰山君猛地伸手推开她,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好啊,早就认出她是真的了,在这和她装模作样,还戏弄她。

    看到女人眼底的怒火,苍梧不敢嬉笑了,她试探地去拉女人的手,低声道:“师姐我错了。”

    兰山君拍开她的手,冷着脸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

    苍梧懊恼地跟过去,也不敢坐,就这么蹲在女人身边,拉着她的手轻晃眼巴巴地看她。

    兰山君不单单是恼怒,更多的是羞愤,刚刚没推开苍梧一瞬间的期待那么明显。

    她在期待苍梧直接吻过来。

    不敢再往下想,兰山君抿着唇闭上眼睛。

    一直观察着师姐的苍梧两根手指轻动着爬上女人的膝盖,拉着她的指尖揉揉捏捏:“师姐……”

    兰山君把手指缩了起来。

    苍梧追过去。

    再躲,再追。

    最后得寸进尺地直接扑进女人怀里,苍梧抱着女人的腰不撒手,脑袋蹭着:“师姐师姐,师姐最好了,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兰山君被闹了这么一会儿脾气彻底没了,她把乱动的脑袋从怀里捞出来,惩罚性地捏了捏两边脸颊。

    知道师姐消气了,苍梧笑着主动把脑袋凑过去让她捏。

    捏了一会儿,兰山君推开她,“坐好。”

    苍梧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在这边坐好。

    “雪长老和你说的地方也是天河镇?”兰山君问。

    苍梧点点头,虽然不太高兴地加了一句:“我还看到了谢清霜和明郁。”

    兰山君眼神忽地紧张地看着苍梧。

    苍梧以为师姐是怕她闹事,闷声道:“没打她们。”

    兰山君心底却是为苍梧松了口气,对上两个女主,明郁背景不明心狠手辣,谢师姐还是重生的,她们若是对苍梧下手……

    兰山君不敢想。

    她伸出手握住苍梧,链刃忽然动着一头圈在她自己手腕上,另一头去圈住了苍梧的脖颈。

    苍梧错愕地抬头:“师姐……?”

    这是什么意思?

    兰山君呼吸一滞:“……”

    她刚刚确实在想怎么把苍梧拴在自己身边,可不是这么栓的啊……

    精细漂亮的金银链条松松散散地套在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她只要轻轻一勾手,对方就会低下头朝自己过来。

    这……

    兰山君想着想着有点热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啊。

    心虚地撤回自作主张的链刃,兰山君觉得她分外烫手,紧紧攥着不让它动了。

    “天亮了,我们,出去看看。”

    ,

    天河镇比昨天热闹很多,街道上人来人往,烟火味更重了。

    她们镇上最大的酒楼里看到了陵光和萧酒,她们端着菜盘子在给客人上菜,客人是宋清成和照尘。

    兰山君疑惑了一下,而后忽然想到自己也是有身份的,她是一个独自带着妹妹生活的姐姐。

    “小君带着妹妹来啦?”酒楼的老板笑呵呵地对着兰山君招手,看她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是对金钱的渴望。

    她的财神来了。

    兰山君一脸莫名地被拉走,苍梧想跟过去,却被老板吩咐过来的陵光带到一边吃点心。

    “来来来,小阿梧最喜欢吃的甜糕。”这几乎是陵光下意识吐出来的话,说完她看着苍梧黑着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对不起,苍梧我不是故意的。”

    苍梧瞥了她一眼,把递到嘴边的糕点扔回桌上的盘子里。

    过了一会儿,她师姐出来了,换了一身衣服。

    苍梧猛地站了起来,眼睛不知道该看还是不该看。

    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兰山君穿着一身舞裙登上中间*的台面,平时的法衣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忽然穿这么透风的衣服还是有些不适应。

    舞裙轻纱所制,半透半遮,隐隐露出双肩和腰背,舞台四周垂挂着施了术法的纱帘,外面的人最多只看得朦胧的身影。

    可有一道视线,炙热无比,兰山君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随着乐声响起,兰山君不由自主地开始动作,一些陌生的舞姿摆出,她自己都惊讶万分。

    惊讶的还有陵光,她凑到苍梧耳边问:“兰山还会跳舞啊?”

    苍梧转头捂住她的眼睛:“不许看!”

    陵光想逗她,挣扎躲开:“就看就看。”

    两人打闹时,二楼忽然响起一道笛声,为台上朦胧的舞姿更添风采。

    陵光眨眨眼:“这笛声是怀声的吧?”

    苍梧脸冷得发青,要不是陵光死死拽着她,她真要冲上台把人带走。

    “身份身份,注意身份。”陵光劝说着,“别冲动。”

    萧酒刚送完一桌菜,累得满头是汗,她气喘吁吁地点头:“对啊对啊,身份。”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惊呼,不少人伸头往外看。

    只见人群之中一个血人气息微弱地躺在街道上,浑身刀伤剑伤无数。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外来者吧。”

    “她伤得太重了,再不救会死吧。”

    “你救?”

    “我……我救不了。”

    有人怀疑有人畏惧,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她真要死了。”萧酒趴在窗户上,看起来很想出去。

    陵光在她旁边:“轮不到你。”

    人群中终于有人朝浑身是血的女人走过去,一声不吭地把她抱起来,往家里走。

    “谭真!”有人叫住她,“你真的要救她吗?”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仿佛又是一句久远的提醒。

    谭真坚定道:“对,我要救她。”

    谭真带着人走后,萧酒感觉自己好像脱离了‘身份’,她又是她自己了。

    “哈哈!”她勾着陵光的肩膀晃,“不用干活了。”

    陵光自然也高兴,她刚刚伺候了宋清成那么久,这回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下巴一抬:“我要吃那个。”

    宋清成自然地接受身份互换伺候起少殿主。

    而酒楼后院换衣的房间里,苍梧紧紧抱着兰山君不撒手,眼睛都气红了。

    兰山君大概猜到她为什么会这样,可她也没办法。

    伸手摸着苍梧背后的头发一下接一下地顺毛。

    天河镇里,她们都有身份有不得不做的事,谭真才是“主角”。

    而“主角”不在,她们便能做回自己。

    “你这么抱着,我怎么换衣服。”兰山君抬手向上捏了捏苍梧的后颈。

    苍梧这才慢慢松开手,眼神里还带着点凶气,瞪着兰山君身上的衣服,像是要把火气都撒在衣服上。

    刚刚在台下,苍梧隔着纱帘只看得见些许朦胧,如今当面看着,呼吸都不由地紧了。

    红色轻笼在女人身上,隐隐透出下层白皙的腰肢和后背,墨色的发垂在腰间,随着动作晃动轻摆。

    眼神盯得发直,直到脑门被弹了一下,苍梧才回过神来。

    换了一身旸谷配色的白金法衣的师姐正眯着眼睛看自己。

    苍梧不打自招:“师姐我没看。”

    兰山君:“……”

    把换下来的纱衣放到一边,兰山君带着人出门:“走吧,找陵光她们。”

    “好。”

    她们走后。

    未关严实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巴掌大的云彩小龙鬼鬼祟祟地窜了进去,然后张大了嘴巴把一整套纱衣吃到肚子里。

    原本淡青色的小龙瞬间变红,又顺着门缝快速跑了出去。

    没人发现。

    第85章 “我是大妖,比这小青龙有味道多了。”

    “雪长老到底什么意思,明明说给我们分配的任务不一样,怎么最后大家都在天河镇?”

    “说是海妖作乱,哪来的海妖。”陵光接着萧酒的话说,忽然想起那个馒头铺老板,咬牙切齿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看那个老板就像妖!”

    给她吃下了药的馒头,还给她扔天河里。

    “她叫九婴。”兰山君和苍梧过来听到她们的话便说了一句。

    陵光“欸”了一声:“兰山你怎么知道?”

    兰山君眨了下眼,诚实道:“她自己说的啊。”

    陵光一听笑了:“她还告诉你自己的名字呢,你也和说话了?是不是也吃了那个加了东西的馒头。”

    说着,陵光碰了一下身边的宋清成,气哼哼地对她:“你看吧,不是我的问题,兰山也吃了的。”

    兰山君:“我没吃,她说那馒头不新鲜不让我吃。”

    吃了馒头的陵光和萧酒瞬间转头看她,目光灼灼。

    凭什么!

    随后几人对了一下初到天河镇遇到的人和事,毫无例外都有九婴的身影。

    “我和陵光都吃了馒头被丢下天河,兰山没吃还被丢下去啊?”萧酒疑惑道。

    听到兰山君也被丢下那个天河瀑布时,苍梧紧张地投去视线。

    兰山君注意到她的目光,抚了抚她的手背轻声道:“没什么事。”

    苍梧不太高兴地抿唇,默默在心里记了九婴一笔。

    “那个九婴恐怕是雪长老安排的。”宋清成看了一眼陵光,“如果不是呢,还随便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陵光和萧酒异口同声:“哦。”

    “你们下到天河之后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发生什么?”宋清成又问。

    陵光摇头,萧酒也摇摇头。

    几道目光慢慢移到了兰山君身上。

    兰山君神色疑惑了一下:“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看到的,也可能是一个梦。”

    “说说看。”

    在被九婴推入天河之后,兰山君的意识似乎并没有彻底沉没,她在水下看到了一具巨大的尸骨,肉身腐化得彻底,只剩一副骨架,应当是什么妖兽的骨架,四肢之后有许多条像是尾巴的骨条,兰山君记不清多少。

    那只妖的心口插着一把剑,剑身也随着妖身腐败和天河之水的冲刷变得锈迹斑斑。

    就在兰山君看得出神时,那只只剩骨架的妖忽然睁开眼。

    “睁眼?都只剩骨头了如何睁眼?”

    兰山君记得模糊,她也觉得不太合理,可她就觉得有一瞬间她被那副骨架盯上了。

    陵光搓了搓胳膊,嘶了一声:“这么怪,还好不是我看到这东西。”

    兰山君抬眸:“是不是梦,再去看一遍就知道了。”

    天河就在那里。

    几人同意,不过在此之前,她们先在镇中找了一圈人。

    如她们所想,雪长老把她们都引来了天河镇中。

    照尘在一处宅院里,她的身份是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陵光趁着午后无人把人偷出来了。

    去天河的路上,照尘说了她的经历。

    同样遇到了九婴,照尘没有吃馒头,她被九婴一步步引着走进了天河。

    陵光和萧酒闻言相视一笑,这和她们也差不多嘛。

    “她叫九婴?”照尘了然地点头,“那便没错了。”

    兰山君观察着她们的神色,问道:“照尘认得她?”

    照尘轻轻摇头:“不认得,但听说过。”

    四方血脉延续着上古神兽,自然也有其她上古妖兽血脉未断,九婴便是其中之一。

    九婴,兽身九头,水火之怪,凶兽也。

    “只是不知这个九婴是不是我听闻的九婴妖兽。”照尘微微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兰山君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四周的水汽更重了一些,身穿法衣也能感受到空气湿答答的粘腻,很不舒服。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天河之处,令她们意外的是,已经有人先她们一步来了。

    “谢师姐。”兰山君浅浅施礼,眼底波澜比之身边其她人平静些。

    到底是女主,跟敏锐。

    谢清霜点点头,轻声提醒:“这地方不太对劲,你们当心些。”

    宋清成随即出声问道:“谢师姐发现什么了吗?”

    谢清霜也没有隐瞒,动手抽出长剑,剑气寒冷凌冽,所到之处霜花瞬生,剑刃锋利无比,竟直接斩断了不远处一人的腰。

    陵光吓得惊叫一声,萧酒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清霜。

    “谢……谢师姐,你杀人了……”

    兰山君微微蹙眉,目光复杂。

    谢清霜收了剑,眉眼平静:“再看。”

    明郁站在谢清霜身边,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几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谢清霜话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再次转向她刚刚斩腰的人,只见本该死在剑气之下的人竟然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一处幻境,天河镇上的人也并非是现在存在的人。”

    谢清霜解释着,然后看了一眼明郁,两人对了眼神准备离开天河。

    擦肩而过时,兰山君叫住了谢清霜。

    “谢师姐。”

    谢清霜停了下来,声音冷清:“兰山,你想说什么?”

    兰山君思索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女主是重生的,经历过前世的事,今生性格有些偏差也是正常的。

    况且她说过,不让自己干涉她和明郁的事。

    还是不要多嘴了。

    “谢师姐也多小心。”

    谢清霜低嗯了一声。

    走得远了,明郁手摸上谢清霜的腰,语调勾着暧昧道:“你和你那兰山师妹似乎很有话说?”

    谢清霜任由她的手放肆,回答她的话:“没有。”

    “没有吗?”明郁看了一眼天河的方向,勾着谢清霜靠近贴着她的唇威胁:“最好没有,谢师姐可记得,你自愿做我的炉鼎,若是敢对别的女人动心思,我就……”

    谢清霜打断她的话,眼眸深深地望进明郁眼中:“你就如何?”

    明郁忽然顿住了。

    她就……她能如何?

    杀了谢清霜吗,那太便宜她了。

    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女人的下唇,明郁笑着伸手摸着谢清霜后腰敏感处:“我就用废你。”

    谢清霜舌尖舔过下唇的伤口,能清楚地感受到齿印,她微微垂首亲吻了一下明郁,低声道:“永远不会。”

    明郁挣脱着躲开,两步拉开距离,眼神奇怪地看着谢清霜,仿佛她是什么鬼东西变出来的。

    “谢言之,你两幅面孔吗?”

    之前可不是这样啊。

    谢清霜抬手抱着剑,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眼神十足的压迫,仿佛她才是那个逼人做炉鼎的人。

    明郁后退了一步,转头跑得飞快。

    而天河瀑布之下,刚到的几人还注视着水面。

    兰山君准备下去看看。

    苍梧哪肯让她自己下去,不管说什么也要跟她一起下去。

    宋清成在两人身边留了法阵,如果发生意外情况,可以直接通过法阵将两人拽出来。

    除了法阵作保,兰山君还将不尽的另一头绕在了苍梧手上以防万一。

    轻微的响声过后,兰山君和苍梧沉入水面之下。

    而陵光她们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明明眼前的水如此澄澈。

    “看来这水下确实另有空间。”

    入水之后,兰山君忽然感到一阵失重感,她似乎在不断地下落,速度越来越快。

    右手下意识拉紧连接着苍梧的链条,而有力的怀抱比她的动作更快。

    “师姐。”苍梧双手穿过女人的肩背和膝弯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兰山君心跳加速跳动着,陌生的环境令她紧张。

    直到不再下落,苍梧仍然没有将人放下,她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

    天河镇。

    入镇,熟悉的馒头铺,熟悉的人。

    “九婴。”

    九婴撑着下巴看还抱在一起的人,笑得眼睛弯弯如月:“哎呀,兰山,又见面了。”

    兰山君耳尖微热地拍了拍苍梧的肩膀让她放自己下来。

    苍梧弯下腰把师姐放了下来。

    兰山君看着九婴,疑惑道:“这里是?”

    “天河镇啊。”九婴摊手,“你们不是见过吗?”

    兰山君皱起眉,天河之下为什么还会有一个天河镇,两个天河镇,那她看到的妖兽尸骨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兰山君便发现了两个天河镇的不同,九婴所在的这个天河镇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既然找到这里来了,不如我偷偷告诉你雪长老为什么要让你们过来吧。”九婴对兰山君眨眨眼睛,笑得明媚动人。

    兰山君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的不对劲,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苍梧。

    “兰山,我和你说话,你看这小青龙做什么。”九婴笑着,“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姐姐,不如你跟我一起吧,除魔就让她们忙活去,我带你快活去。”

    苍梧脸色阴沉得要滴水,她刚要动,手腕就被女人轻柔地握住了。

    兰山君拉着要气疯的人,找到了九婴话里的关键:“除魔?雪长老不是说除海妖吗?”

    九婴眨眨眼睛,然后像是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抬手轻掩了唇:“呀,我说了吗?”

    兰山君:“……”

    装得一点也不像。

    “师姐我们走。”苍梧看不下去了,想一爪子挠花那女人的脸,让她再也对师姐笑不出来。

    兰山君却还想从九婴知道更多,手顺着手腕牵住苍梧的手,主动地和她十指相扣。

    察觉到苍梧的劲小了一些,兰山君就知道这一招是有用的。

    “这个魔是人还是……”

    九婴笑着打断她的问话:“叫姐姐我就告诉你。”

    兰山君:“……”

    叫一声应该也没关系吧,兰山君心里正犹豫着。

    一个称呼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不许叫她姐姐!”苍梧立刻催动了两人身上的法阵丝毫不给兰山君反应的机会。

    另一边的宋清成察觉到动静,准备捞人。

    在法阵运作时,九婴还没放弃,她倏地来到兰山君面前,手掌抬起要抚上她的脸,柔媚地开口:“兰山,跟我吧,我是大妖,比这小青龙有味道多了。”

    “滚开!别碰她!”

    苍梧一掌打过去,落了个空,给萧酒吓了一跳。

    “苍梧你干什么!?”

    陵光和宋清成见苍梧眼睛都气红了,以为两人是在下面遇到了什么。

    陵光紧张地围着她们看了一圈:“没事吧?”

    兰山君小心地捏着苍梧的手哄她,一边回着陵光的话:“没事没事。”

    “我们遇见了九婴。”

    苍梧正心里窝火,听到这个名字就要再回去一趟:“我去杀了她。”

    兰山君拽住她,然后就看到苍梧又生气又委屈地看着自己。

    “……”

    陵光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酸气,不对劲。

    她盯着两个人看,这酸气很明显是苍梧散发出来的。

    遇到了九婴,苍梧又气又酸……

    陵光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些什么,她一拍手:“难不成九婴看上兰山了!”

    兰山君幽幽地看着她。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聪明吗。

    苍梧咬牙切齿,怒火一瞬间落在陵光身上。

    陵光拉着宋清成挡在自己前面。

    “先别吵先别吵。”萧酒忽然惊讶,“你们看。”

    这一声引得几人看过去。

    萧酒伸了手在水面上,明明之前还能入人的水池忽然凝实,只有浅浅的一层水覆盖了萧酒的手背。

    “什么情况?”陵光从宋清成后面探出头,踮起脚把下巴搁在宋清成肩膀上,诧异道:“欸,不让下去了?”

    苍梧挥出一道灵力出去,攻击性的灵力碰撞到水面被挡了回来。

    这天河应当是被九婴给封了。

    一声低低的冷呵在耳边响起,兰山君已经在想该怎么哄这位祖宗了。

    九婴对她说的那些话明显是故意逗弄,起先是逗她,后来看到苍梧对她的在意和占有欲,便开始逗苍梧。

    可以苍梧的性子,这些话是一点都听不得。

    哄人也不能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哄,兰山君面皮还是薄的。

    她动了动指尖勾着苍梧的手心。

    苍梧倏地用力攥紧她的手,握得兰山君指骨有些疼。

    碍于她们现在在天河镇都是有“身份”的,几人商量了一下偷偷来到照尘小姐的后院,关了门在屋里开了结界说话。

    “除魔?”

    兰山君点点头,她将九婴说的话重点挑出来复述一遍。

    总共也不过这一点,一句话的事。

    萧酒疑惑道:“谁是魔啊?难不成是谭真救下来的那个女人?”

    萧酒意外的一句话说出了重点,也让兰山君想起了她刚来天河镇时九婴对她说的事。

    拿不起剑的剑修谭真,收留了一只海妖,三日后谭真心魔突生揭开了海妖的伪装,追着海妖到了天河,同她一起点了下去。

    可那时她问九婴的是海妖,所以她说的也是海妖,那除魔……

    是不是可以将故事中的“海妖”换成“魔。”

    兰山君思索着,并没有忽略“心魔”这一点。

    谭真有心魔,那这个除魔中的魔会不会可能是指谭真呢?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围在桌边的几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照尘抿了抿唇,咳了几声,虚弱无力地开口:“何事?”

    门外是府里的小丫鬟,她听到照尘的声音,回道:“小姐,已经申时了,是谭修士过来了,她过来为您诊治,夫人正带她过来。”

    话音落地,萧酒伸手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她们几个。

    眼神询问,怎么办?

    兰山君心思一转,谭真?是个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

    她转头看着屋里的装饰,连忙道:“快藏起来。”

    说着就拉苍梧往旁边衣柜里躲,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桌子。

    “啊?”陵光有些混乱。

    藏?藏哪儿?

    宋清成左右看了看,拉着陵光一跃上了房梁,用了隐匿气息的法阵。

    “唉,你们藏好了,我藏哪儿啊?”萧酒左右看看也没个合适的地方。

    “真是辛苦谭修士了,小尘最近好多了,总和我说想单独谢谢你呢”

    “夫人客气了,叫我谭真就好,初到天河镇时是您帮了我,这些都是应该的。”

    谭真和这府中夫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萧酒慌了,一急之下直接钻到了床底下。

    一转头,对上一双同样惊慌失措的眼睛。

    心跳忽地漏了一拍,萧酒差点叫出声。

    这下面怎么还有个人啊!?

    “吱呀——”门开了。

    同时一张符贴到了萧酒嘴巴上,她的声音顿失。

    慕扶安额头滴下一滴汗。

    萧酒瞪大了眼睛看她,眼神里透着疑问。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慕扶安指了指外面,现在还不适合说话。

    照尘端坐在桌边,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小尘。”女人的声音温柔如水,慢慢抚平了照尘心底的紧张。

    她微微点头:“娘亲。”

    “谭真过来了,你们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夫人稍稍用力捏了一下照尘的手,像是在暗示什么。

    兰山君透过衣柜的缝隙看到女人离开,然后隐约看到照尘对面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谭真。

    谭真个子极高,体型偏瘦,旸谷的白金法衣罩在她身上感觉空荡荡的。

    旸谷法衣每一件都是量身定做,即便后来有些误差,穿在身上也会自行调整最合适自己的尺寸。

    谭真身上这件,要么她已经被旸谷除名,要么她自身灵力太过低弱已经支撑不起法衣维持所需要的灵力。

    兰山君更倾向于后者,在旸谷那么久,她似乎没有听说有被除名的徒生。

    “尘小姐。”谭真开口,声音低哑,嗓子受过伤一般。

    照尘有礼地点点头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谭真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婚约,不如就取消了吧,你放心,取消了婚约我也会尽心尽力治好你的病。”

    一瞬间,躲起来的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原来照尘拿的是谭真未婚妻的身份啊。

    照尘自己也扯了扯嘴角,但保持着身份,她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谭真:“初到时是我糊涂没有考虑清楚就答应了夫人的要求……”

    “所以现在你后悔了?”照尘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逼问。

    这是她这个“身份”说的话。

    谭真顿了顿,点头:“是。”

    她后悔了。

    “我知道小姐已有心上人,解除婚约是我们都想要的。”

    心上人?谁啊?

    照尘心里发问。

    萧酒正听得有滋有味,身边人忽然戳了戳她的肩膀,她转头。

    慕扶安无声开口:“让一让。”

    萧酒皱起眉,藏得好好的让什么让。

    慕扶安又指了指外面:“到我出场了。”

    萧酒:“……”

    等慕扶安从小姐床底下灰头土脸地爬出来,衣柜里和房梁上的几人同时震惊。

    哪儿冒出来的?

    照尘看不见,但也感受到有人连滚带爬地滚到了自己脚边。

    慕扶安受身份影响,抱着照尘的腿抽泣,低声呜咽着:“小姐,别丢下我。”

    照尘:“……”

    慕扶安:“……”

    其她人:“……”

    谭真:“……”

    谭真愣了一下,缓了缓情绪,继续道:“小姐既然与她两情相悦,解除婚约……”

    “谭真。”照尘开口打断她的话,“婚约不会解除,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不会阻碍你,扶安就当是我养在外面的外室。”

    慕扶安惊喜出声,仿佛天大的恩赐:“小姐。”

    谭真:“……”

    兰山君忍不住想扶额,这走向真的不是雪长老看多了话本子编出来的吗?

    后面谭真便没再多话,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地为照尘扎了针通了经脉,做了她该做的事就离开了。

    过程中兰山君一直观察着谭真,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什么不好的气息,反之她眼神清明气质沉静,手中的灵力也格外纯净,似乎还有隐约的仙气。

    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这个魔就是今天谭真在街上带回去的女人。

    待谭真走后,慕扶安立马起身擦了擦满脸的泪,十分抱歉地对照尘行礼:“对不住。”

    照尘摇摇头:“无事。”

    兰山君打开柜门带着苍梧出来,房梁上的陵光宋清成也跳了下来,萧酒从床底爬出来。

    屋子里忽然站满了人。

    陵光忍着笑把手搭在照尘肩膀上,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照尘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就是。”萧酒跟着附和,“还养外室,哪儿学来的。”

    照尘知道她们在闹自己,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不是她。

    “你怎么进来的?”萧酒转头问一边的慕扶安,这话她憋了很久了。

    慕扶安:“在你们回来前不久,你们一进门就开了结界,我就没好意思打扰。”

    萧酒顺嘴接着问:“来干吗?”

    慕扶安忽然爆红了脸,紧接着瞥了照尘好几眼,小声道:“找小姐偷情。”

    众人:“……”

    第86章 “师姐,发情期和同源血脉不足以让我如此对你。”

    “这个谭真……”

    宋清成敛眉思索着,陵光看到她这个表情便开口问道:“你知道她?”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印象里的那个谭真。”宋清成说道,“二百多年前的天机榜榜首,也叫谭真,师承旸谷风华剑尊。”

    这样的人本该意气风发剑指苍穹,而不是缩居在一个小镇不问世事。

    至少在宋清成心里,她不愿意看到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人。

    “是。”兰山君低声道,“九婴曾说过,谭真是旸谷徒生,修剑出了问题才来到此处隐居。”

    同出旸谷,应该不会有两个谭真。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谭真竟然师承风华师祖,那她岂不是谷主和师尊的同门?

    宋清成抿了抿唇,为谭真感到可惜。

    “清成,咱俩不是一起学课的吗,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人和事,连二百多年前的都知道?”陵光有些疑惑和不服气。

    她记性不差啊,看过的书卷也不少,可每次都好像差那么一点。

    宋清成腰板挺正,下巴抬高了一些,轻哼着:“我以后可是浮玉岛主,当然要多看多学了。”

    陵光叹了一声,懒洋洋地靠着她:“母亲和宋姨听到你这话一定很欣慰,还好她们不在,不然又要念叨我了。”

    宋清成垂眸看她:“我在你身边,你不用记那么多东西。”

    陵光眼睛一转,笑着说:“也是。”

    萧酒看着她们牙酸地“嘶”了一声,转头一看身边的兰山君正在桌下摸着苍梧的小手。

    沉默了一下,萧酒往照尘身边靠了靠。

    还是这边空气新鲜啊。

    “谭真如果真是旸谷前辈,那为何不回旸谷,反而来了天河镇?”照尘疑问。

    陵光转而看向兰山君:“对啊?”

    兰山君摇头并不知情,她在旸谷这百年从来不知道她师尊和谷主还有一个师姐或是师妹。

    陵光又伸手戳戳宋清成。

    宋清成接着道:“谭真这个人也是我在浮玉岛藏书阁中一本纪录着历年天机榜上榜修士知道的。”

    “谭真登上天机榜时年仅十七,五年后令神武天光认主,剑术大成,稳居榜首之位。”

    陵光“唔”了一声眉眼弯着对宋清成道:“那清成十四岁天机榜留名岂不是更厉害。”

    天机榜是仙门仙家对小辈设立的,既是一种激励,也是各仙门徒生之间的较量。

    宋清成性子虽傲,但也有自知之明,她抿了抿唇看着陵光,“谭真成为榜首时,在她之下的是东君和如今的旸谷谷主谢忧。”

    二百多年前,四海八界涌现众多天才修士,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陵光张了张嘴没说话,谭真的名字在她心里又拔高了几分。

    不认得谭真,还能不知道东君吗,那可是仅差一步飞升成仙的人。

    若那时谭真就已经强过东君,那又为何成了如今的样子,瘦骨嶙峋步伐虚浮,眼底昏沉无光。

    了解了谭真的往日,几人对她的事更加好奇起来。

    “三日后,谭真生心魔,会和她救下的人一起坠入天河。”

    兰山君觉得这会是个关键时间点。

    但也不能就这么等到第三日,在那之前,还得确定这个“魔”到底是谭真还是她救下的女人。

    还有除魔,到底是她们来除,还是谭真来除。

    等兰山君把她的疑惑一一说了出来,萧酒已经捂着头趴在桌子上哀嚎:“就不能直接说清吗,搞这么麻烦。”

    “兰山考虑得周全。”照尘轻声道,“时间不多,得先知道谭真救下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我去吧。”慕扶安默默举起手,“我的身份合适一点。”

    几人相对视,一致点头。

    ***

    从照尘那里回来,兰山君发现苍梧一直沉默不语,嘴巴也抿得紧紧的,自己一个人生了许久的闷气。

    九婴那几句话确实是把人气狠了。

    回到馒头铺旁边的小院子,兰山君才伸手抚了抚苍梧抿直的唇角,温声道:“还在生气呢?”

    苍梧终于抬了眼,她上前一步环抱住女人的腰,脑袋埋在女人馨香的颈窝里,闷声道:“为什么不生气,她凭什么让师姐跟她走,还要师姐叫她‘姐姐’,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了,老不要脸!”

    兰山君笑出声来,肩膀一颤一颤,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苍梧骂人。

    还骂不要脸。

    苍梧听到师姐笑,又气又恼,忽地一张嘴咬了一口,位置偏偏就在锁骨上方,有些尖锐的牙齿隔着法衣轻轻磨着还未彻底消失的齿痕。

    兰山君笑声顿住了,她垂眸看着苍梧闹脾气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她了。

    不知不觉间她和苍梧之间的距离又处在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地界。

    轻咬变做亲吻,苍梧微弯着腰向上抬头注视着女人,声音清晰地传到兰山君耳边:“师姐喜欢我叫你姐姐吗?”

    兰山君倏地一愣,她下意识轻喃道:“什么?”

    苍梧随即欺身而上,弯着唇角贴近女人耳边,低低唤了一声:“姐姐。”

    兰山君眼睫颤动着,脑中一片空白,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快过一下,莫名的快感席卷全身。

    她呼吸急促了些,指尖不知不觉地抬起揪住了苍梧的袖角。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她喜欢苍梧这么叫她。

    兰山君盯着面前放大的脸,忽地开口:“不可以随便叫别人‘姐姐’。”

    她不想听到这个称呼从苍梧嘴里对别的人说。

    苍梧笑着去蹭蹭她的脸,保证道:“当然了,师姐只有一个,姐姐也只有一个。”

    这样实实在在的占有和表达令兰山君十分满意,她慢慢眯起眼睛伸手顺了顺苍梧的头发,奖励一般。

    而兰山君的反应对苍梧来说几乎算得上是惊喜,她方才的举动已经是大胆,可她没有被推开,还被摸了头。

    苍梧将额头抵着女人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想要更多。

    “师姐……”

    这样低缓缱绻的尾音勾得兰山君耳尖发烫,她的指节还缠绕了几缕苍梧冰凉的发丝。

    她想她现在应该推开苍梧,可当指尖搭上肩膀时,一股不舍的情绪涌上来,情绪上来的太过明显,明显到兰山君缩回来的手重新落了回去,用了些分开这个怀抱。

    身前的温度消散得一干二净,兰山君的心也落了下来。

    玄院长说过,发情的次数多了,她的身体会产生依赖和苛求,可能她真的对苍梧动了心思,可这里面或多或少有一些她无法控制的念想。

    兰山君抬眸看向苍梧,少年的面貌已经褪去稚嫩,在慢慢变得成熟动人,看着自己时的眼睛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她对自己的感情同样炙热。

    可这份炙热又有多少是真情流露,而不是受发情和血脉影响。

    如果不是秘境水下咬的那一口,不是因为她识海的那颗龙蛋,苍梧还会这样对她吗?

    苍梧看着女人的神情一变再变,忽然有些心慌。

    不等她开口,一只手忽然拽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拉到了屋里。

    “苍梧,过来。”

    屋内没有点灯,外面的天也暗了下来,四周都是昏暗的,苍梧感觉到清香在逼近。

    她难耐地动了动喉咙。

    师姐……怎么忽然这么近……

    兰山君此刻有冲动有清醒,她想了很多,乱七八糟搅和在一起,犹豫,迟疑,理智……

    最后的烦躁让她抛下了所有。

    “苍梧,我之前说过,我在一个秘境水下被咬了一口。”兰山君说着直接伸手拉开了自己衣领,牵过苍梧的手摸过去,“这里。”

    指尖忽然触及暖滑的皮肤,苍梧不敢说话,她感觉眼前的师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大胆地做了这些事,兰山君深呼吸了两口气,她尽量让语气缓和如常:“苍*梧,师尊也是从那个秘境里将你带回旸谷的。”

    这句话不是在问,是肯定。

    黑暗中苍梧眼瞳倏地缩紧,她紧张起来。

    师姐为什么说这个,难道师姐已经知道咬她的人就是自己了?

    苍梧小心翼翼开口问,眼睛仔细盯着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师姐,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兰山君听出了她话里的小心,也明白她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那就是你,不是什么蛇美人,是青龙。”兰山君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苍梧心里一咯噔,想要解释。

    “苍梧,告诉我,你一开始就那么亲近我,为什么?”兰山君声音不住地发抖。

    苍梧回忆起初见。

    她随着东君来到莲亭,远远看到一人隐身在薄雾中,只一眼便让她心生亲近,似乎有什么牵连着她们。

    后来得知那人是她师姐,苍梧便任由自己靠近。

    “果然……”兰山君的手垂下来,声音变得无力。

    她没有想错,苍梧对她亲近是有原因的。

    “师姐。”苍梧一把抓住兰山君落下的手,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师姐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受了发情期和那颗蛋的影响?”

    兰山君抿唇不语。

    苍梧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着青芒,她的妖相慢慢显露出来,青龙气息瞬间覆盖整个天河镇。

    “师姐不信我真的喜欢你。”

    强大的妖兽气息甚至牵连到了兰山君识海内的龙蛋,莲花台上安稳的龙蛋颤动着。

    兰山君反握住苍梧的手,想开一层结界隔住青龙气息,可根本没用。

    “苍梧!”

    兰山君开始后悔和她说这些了。

    青龙气息稍稍收敛了一些,苍梧在黑暗中对女人伸出手,灵力试探地想要进入识海。

    “师姐把那颗蛋拿出来,砸了它。”

    兰山君:“……?”

    什么?

    “我问过玄院长了,只要我能突破太虚境,就能压下发情期,到时师姐便不用替我承受痛苦,师姐等等我,我会努力修炼。”苍梧上前抱住了兰山君,“现在把蛋砸了,师姐会不会多信我一些。”

    兰山君被吓住了,绝不可能放任苍梧进入她的识海。

    “苍梧你冷静一下。”

    “冷静不了。”苍梧紧紧地抱着她,如果可以,她现在恐怕已经变了原形一圈一圈地把人缠起来。

    “那颗蛋不重要,没有师姐重要,师姐别离开我。”

    兰山君隐隐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轻轻推了推苍梧。

    她真的后悔了,把人刺激得比白天还狠。

    “苍梧。”

    “苍梧?”

    苍梧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她松了些力气,但两人身体之间的间隙也只够女人动动手。

    “师姐,发情期和同源血脉不足以让我如此对你。”苍梧垂下头颅,“青龙一脉高傲,而我心甘情愿为师姐俯首。”

    “换作任何其她人都不行。”

    兰山君内心掀起波澜,她抬起手摸到了苍梧的脸,指尖触及眼角微微的湿润。

    就像苍梧说的,青龙一脉骨血相传的高傲,受伤流血也不见苍梧哭一次,现在却因为她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哭了。

    兰山君默默替苍梧擦去眼角的泪,掌心下的脸颊隐隐发烫。

    “师姐为什么不说话?”苍梧心悬着,很想却又害怕听到师姐的声音。

    可在想和害怕之间,她永远不会因为后者而不去听。

    兰山君轻吸了一口气,指腹摸着她眼角边的龙鳞,感觉那一片热乎乎的。

    “其实,我最先怀疑是我自己,但现在我确定了。”

    苍梧忐忑着:“什么?”

    兰山君看到了黑暗中那双眼睛,妖性的竖瞳泛着漂亮的苍青色,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紧张又害怕。

    现在的苍梧完全没有进入发情期,她满心都是眼前人的回答。

    可兰山君此刻却有一股冲动,她清楚地知道这份冲动无关其她,是由心而动。

    手掌托着苍梧的侧脸,兰山君微微踮起脚尖,吻在她刚刚抚摸的眼角。

    颤动的眼睫扫过下唇,有些痒。

    身侧十指相扣的手间,金银交接的链条泛出浅淡的金光。

    “师姐……”苍梧惊喜交加,心脏跳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兰山君轻声应她:“嗯?”

    苍梧舔了舔唇,眼睛更亮了:“师姐再亲亲我。”

    兰山君想起她和苍梧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吻,似乎都是不太清醒的状况下。

    眼下似乎还是第一次。

    忽然就有些渴,兰山君指尖下滑,顺着脸颊来到苍梧唇边,指腹轻轻地揉开一条缝隙。

    另一只手托住了苍梧的后颈,兰山君贴了上去。

    两人的唇是不分上下的滚烫,呼吸之间气息交缠在一起。

    兰山君认真地对待这一次亲吻,动作轻柔而缓慢。

    她一下一下啄吻着苍梧的唇,分开的下一秒再次贴上,气息逐渐炙热。

    亲吻着自己喜欢的人,谁能忍得住不过分些,再过分些。

    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收紧,兰山君将人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触及到同样的湿软,兰山君轻柔地勾着对方纠缠。

    苍梧原本轻闭的眼睛倏地睁开,她眼睛转了转,又惊奇又欢喜。

    随后一只手伸了过来遮住了苍梧的眼睛,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黑暗中的喘息分不清彼此,兰山君吻了很久才慢慢离开,两人唇边都是湿漉漉的。

    还没分开一会儿,苍梧又急不可耐地追上来要亲。

    兰山君用手拦住她,身体里已经有火在烧,烧得她骨头都疼起来。

    苍梧被这个吻勾得情动了。

    情动反应到了兰山君身上,她自己也不好受,青龙的发情又怎么会是她一个肉身凡胎能撑得住的。

    “师姐,再亲一次。”苍梧还没亲够。

    “够了,今天已经够了。”兰山君怕再亲下去她活不过今晚。

    苍梧误会她的意思,安分下来:“好,那明天亲。”

    兰山君默了一瞬,倒是也没说什么。

    这么一会儿外面月明星稀,天河镇静悄悄的,隐约有几声虫鸣水声。

    躺在床上时苍梧摸着有些微肿的唇还有些恍惚。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惊喜又意外。

    薄被之下的手紧紧扣在一起,苍梧忍不住又朝里靠了靠,胳膊轻轻搭上女人的腰。

    “师姐。”苍梧轻唤了一声。

    兰山君困意上头,有点迷糊,但还是微微侧过身抱了苍梧,蹭了蹭她的头回应她。

    苍梧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的刹那,她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笑容瞬间收了回去。

    “你怎么还在啊?”

    灵王冷脸瞥了她一眼,讥讽道:「春风得意?」

    苍梧一挑眉,对啊。

    灵王又被气了一下,她低声道:「她们确实不是一个人。」

    兰山君是兰山君,阑晏是阑晏。

    苍梧又一挑眉,对啊。

    灵王要被气笑了:「你不会说话是不是?」

    如果可以,她真想给眼前这个“自己”砍上几剑教训一下。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苍梧有些不耐,“是你拉我进来的?”

    灵王不答反问:「你真觉得她爱你?前不久还在疏离你,忽然就转了心意,你就不怕她有什么目的。」

    这些话苍梧不爱听,脸色比刚进来时的灵王更冷,“她不爱我难道爱你吗?”

    喜欢吾。

    灵王顿了一下,唇角刚上扬,苍梧就怒了。

    “别痴心妄想了,你师姐是阑晏!”

    灵王瞥她,苍梧也冷视回去,谁也不让谁。

    僵持了好一会儿,灵王率先收回视线,舌尖舔过尖齿,恨恨地回想,她以前也犟得跟头驴一样吗?

    能让灵王回忆的事没有几件,所以她确信这个苍梧的性子全是兰山君教出来的。

    想到兰山君,灵王心底忽地生出一丝欲念,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在她身边呢……

    「苍梧,人的感情不堪一击……」

    “不听。”

    ,

    翌日一早,兰山君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脸面前的苍梧,眼睛明亮,似乎早就醒了在盯着她看。

    “早。”

    兰山君刚动了动唇就感觉唇角的异样,像是被什么小动物舔咬过。

    目光落在着屋里唯一的“小动物”身上,兰山君捕捉到了对方心虚躲闪的眼神。

    兰山君无奈地弯了下眼睛,抬起手示意她拉自己起身。

    苍梧会意,握着女人纤细的手腕轻轻用力。

    兰山君顺势过来靠着她。

    以前她顾及着这顾及着那,一身的手段无处可施,可现在不一样了。

    轻轻的吻落在苍梧耳后,兰山君还未醒得彻底,嗓音低哑着,带着点尾音的轻哼。

    “早。”重复的一个字。

    苍梧脑子都乱了。

    等她回过神来,女人已经一身正气出门了。

    苍梧抬手摸了摸耳后,感觉那里还残留着师姐身上的清香。

    师姐好像是故意的。

    大家身上都有书院玉牌,一大早慕扶安就已经把她昨晚上看到的情况发过来了。

    昨晚上慕扶安直接去了谭真家里,一手隐匿符躲到了天亮。

    萧酒听到后不知道该说慕扶安胆子大还是她写的符效用好了。

    慕扶安几乎是一个扮演着两个角色把昨晚谭真和那个叫朝的女人说的话做的事在几人面前复刻一遍。

    ***

    昨晚,谭真没能和那位小姐解除婚约,情绪不佳地回了家,天河镇的每家每户基本都有一个小院子,谭真的也不例外。

    被她救下的女人已经醒了,声称自己叫朝,就一个字。

    谭真闻言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然后将她采来的药磨出来汁递给朝。

    没有任何手段加工的纯药汁苦掉人半条命。

    朝却一口不剩地全部喝干净了,甚至还舔了舔碗边,仿佛是在喝什么玉液琼浆。

    喝完后,朝仰着头看谭真,似乎期待着她能说出什么鼓励的话。

    谭真一句话没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进屋了,门没关严实,给外面的人留了条缝。

    朝一条腿还是断着的,只能蹦着进屋,她伸了一个头进去,看到谭真坐在桌边喝茶。

    那茶闻着清香,味道可苦了,比刚刚那碗药还苦。

    朝看着谭真喝茶看得龇牙咧嘴。

    等谭真喝完茶,朝才蹦进去,她害怕谭真请她喝茶。

    进了屋,谭真看着她的左腿,外面一层隐隐有血渗出来。

    她微微皱眉,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静了一会儿,谭真拿出一块玉牌,上面附着的灵气纯净。

    “你拿着它向东走,东海之上有个地方叫旸谷,那里有人能治好你的伤。”

    “你不能治好我吗?”

    “不能,我快死了。”

    第87章 天河镇,真是个好地方。

    谭真快死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兰山君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前辈。

    天河镇实在是小,她不过是沿街走了一会儿,就从街边人的闲谈中知晓了谭真的小院在哪儿。

    谭真住的地方偏一些,离那条天河很近,附近不少的院子都是荒废的,就连她住的地方原先也是荒废的。

    她有意远离人群。

    身旁的人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她,拉着她的手却不太安分,一会儿捏捏手指一会儿挠挠手心,自己玩得开心。

    兰山君也容她玩着自己的手。

    一条小路走到尽头,兰山君眼前挤进许多颜色,红的黄的粉的,盛开的花围着谭真的院子,生机勃勃。

    这些花被灵气灌溉着,长得十分漂亮。

    这是谭真养的?

    这个想法一出就被兰山君否认了,不会是谭真,这些花所需灵力以如今谭真的状况无法做到。

    天河镇灵力充盈,山清水秀之貌确实令人心神往之,镇上烟火气十足,可谭真的小院却又仿佛隐居在深山,而这一片片盛开的花也独独围她绽放。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兰山君觉得这个天河镇并不真实,像是刻意造出来的另一个世界。

    “师姐。”苍梧忽然出声。

    兰山君转头看她,发现她的视线落在另一边,眼神不怎么友好。

    顺着看过去,兰山君看到了一个不那么意外的人。

    谢清霜也看到了她们。

    视线碰上时,兰山君有些犹豫,她想了想让苍梧留在原地。

    苍梧本来不太愿意,被说几声“乖”,“听话”之后便看着师姐独自去找那人了。

    不尽也被兰山君留给了苍梧。

    指腹摸着发烫的链条,苍梧听到了灵王的声音。

    「你做了什么,谢清霜为什么对你这么重的杀意?」

    位及灵王,四海没人敢直视她,虽然女人眼底杀气隐藏得很深,但她还是看到了。

    滔天的恨。

    “我什么也没做,从我见她的第一眼,她就想对我动手。”苍梧说着危险地眯起眼睛。

    她师姐已经走到谢清霜跟前了,两人在说话。

    灵王察觉到她的心思:「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吗?」

    苍梧唇角微勾:“是你想听吧。”

    灵王笑了一声,没否认:“对。”

    她们是相同的却又不同,对方在想些什么也很容易猜到。

    “谢清霜境界高过你,你动用灵力会被她发现。”灵王缓缓道,“我教你怎么运用混沌图的力量。”

    苍梧低“嗯”一声。

    在慢慢和混沌图产生联系时,苍梧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屠无双的。

    混沌图里为什么会有屠无双的气息?

    不等苍梧多想,一团血雾自链条中溢出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经脉中。

    这是隐血术!

    吸收了屠无双的血雾,隐血术的功法瞬间被苍梧学去了七七八八。

    这确实是一门极强的功法,可同样损耗自身。

    「竟然还在?」灵王显然有些意外。

    她就是在屠无双死时发现了混沌图竟然能连通曾经,自然她也看到了兰山君开启混沌图的吞噬之力,杀了屠无双。

    只是她没想到混沌图吞噬了屠无双的灵力和功法,竟然留到了现在。

    兰山君没有用在自己身上?还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混沌图的力量?

    想着,灵王低笑着嘲了一句:“蠢货。”

    如此神器在她手中竟然不知用法。

    苍梧忽地听到她骂人,便以为她在说自己,回了一句:“狗脾气。”

    灵王:「……」

    等苍梧吸收完灵力和功法,修为又增进时,灵王习惯地命令道:「找个机会把混沌图拿回来。」

    苍梧不愿意:“这是师姐的。”

    「师姐师姐,天天就想着师姐,等你实力强大了什么师姐没有!」灵王骂她,「吾看你就是缺心眼!」

    “你听不听了?”

    「……听。」

    苍梧正要利用混沌图吞噬掉那边两人附近一株花时,灵王忽然制止她。

    苍梧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又要说什么?”

    灵王问她:「你们这是在哪里?」

    “天河镇。”

    「天河镇。」灵王呢喃着,「大妖夕?」

    「你不能用混沌图吞掉这里的任何东西。」

    一会儿让用一会儿不让用,苍梧准备不听她的。

    灵王早就料到她不会乖乖听话,在他们动手时幽幽道:「这整个天河镇都是她的妖力幻化成的,这是一片无休无止的梦魇之地,你利用混沌图的力量动了一根草一朵花,就要承受她所有的妖力,到时这些妖力会瞬间冲破玄老太婆的禁制,发情期随之而来,你承受不住夕的妖力,兰山君也受不住青龙血脉的发情□□。」

    早在灵王说一半的时候苍梧就收了手,她有些憋屈,没能收住手一巴掌拍到旁边的树上。

    三人腰粗的树应声而倒,引得那边的两人也看了过来。

    兰山君眉心一跳,心想她不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又在闹什么。

    谢清霜看到兰山君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冷淡地出声问:“你刚刚说,除魔?”

    兰山君回过神,点点头,她刚刚将谭真和除魔的事大致和女主说了一遍。

    “兰山,你真不知道这里的魔是谁吗?”谢清霜问道。

    兰山君确实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抬眸对上女主淡漠的眼神时,她好像看到了失望。

    失望?女主为什么对她有失望?

    “谢师姐是觉得我知道而不愿意说吗?”兰山君望向谭真的小院,轻声道,“谭真有心魔在身,而朝身份不明,我确实不知除魔除的到底是谁。”

    谢清霜冷笑一声,随后淡声开口:“既然你想不明白,那便希望在我动手时你不要横加阻拦。”

    兰山君一头雾水。

    待谢清霜走后,兰山君回到苍梧身边,先是拉过她的手仔细看着。

    原本被拍断的树重新站了起来,苍梧手心除了沾上些灰尘,其她地方白皙如常,连擦红都没有。

    “又生气了?”兰山君还是给她揉了揉手。

    苍梧没说是被灵王气的,此时此刻享受着师姐对她的关心。

    女人的手柔软,带着一点点力道揉在她的掌心,苍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觉得师姐的手那么好看。

    直白的目光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看,兰山君的心思有些歪。

    她意味不明地问:“喜欢我的手?”

    苍梧没有犹豫地点头:“喜欢。”

    兰山君忍不住唇角翘起来,扣住了苍梧的手,“喜欢就好。”

    苍梧感觉到师姐话里有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这女人在对你耍流氓啊!」灵王试图叫醒苍梧。

    苍梧皱了皱眉:“你说话注意一点。”

    灵王没想到和她沟通的人会蠢成这样,「手啊,手!她都问你喜不喜欢她的手了!?」

    那下一步呢?

    灵王不敢想。

    “手怎么了?我师姐的手就是好看啊。”苍梧还很骄傲,仿佛夸的是她自己。

    灵王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开口:「得给你补补课了。」

    ***

    回到镇上,兰山君带着苍梧来到陵光和萧酒所在的酒楼,没有谭真在,她们的“身份”形同虚设,不必强行做一些事。

    最大最舒服的二楼厢房里,陵光悠哉地躺在她本来应该伺候的客人腿上。

    “啊~”

    宋清成将剥好的葡萄喂给她。

    萧酒没眼看她们,一个人依在床边看下面街上的人。

    直到兰山君和苍梧进来,这房间才有了些声音。

    “见到谭真了?”陵光问。

    兰山君摇摇头,她们只看到了小院,谭真的影子都没连见着,朝也没见着。

    “这都第二日了啊。”陵光吞下一口葡萄,“那明天谭真岂不是就生心魔了。”

    萧酒盯着街上一个打了鱼的一路目送,接话道:“那就等明天呗。”

    似乎也只有等了。

    可既然是要第三日才动手,雪长老又为何让她们提前进来呢。

    兰山君不得解。

    几人又静坐了一会儿,萧酒忍不住嘴馋要下去喝一碗鱼汤。

    兰山君见没什么事,也带着苍梧去了街上,她发现天河镇上大多都是一些吃食馆子,食物都偏甜口。

    正准备买点什么给苍梧尝尝,兰山君忽然发现她并不了解苍梧的口味和喜好,以往都是她给什么苍梧吃什么,吃得还很开心。

    这回,兰山君打算让她自己决定。

    “想吃什么?”

    苍梧并不饿,也没那么嘴馋,但师姐既然问了,她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街道两边的吃食。

    忽然一顿,伸手指着,“吃那个。”

    兰山君看过去,是一家卖酒酿的,这东西别的地方倒是少见。

    四海修士也爱喝酒,但都不怎么喜欢酒酿这东西。

    兰山君也许久没吃了。

    她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自己煮,老板人善,也认得她们姐妹俩,还送了一点小圆子。

    微风惬意的午后,兰山君一手提着酒酿和小圆子,另一只手牵着苍梧往家走。

    路上苍梧一会儿叫她一声一会儿喊她一句,时不时摸摸她的胳膊蹭蹭她的肩膀。

    兰山君眼底笑意越积越深,她不禁开始想,这天河镇真是个好地方,如果能和苍梧一直在这里,似乎也很不错。

    回到属于两人的小院子,兰山君让苍梧去洗了两副碗筷,她去煮上酒酿和小圆子。

    正正好好两碗,兰山君将小圆子多分了一些到苍梧的碗里。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树影摇曳,香甜的味道不止蔓延在唇齿间。

    兰山君见苍梧吃着小圆子眯起眼睛,也忍不住笑起来。

    “好吃吗?”

    苍梧点点头,看到份量明显不对的两碗,心中暗喜的同时将自己的勺子递到了女人唇边:“师姐尝尝我的。”

    兰山君轻笑道:“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师姐尝尝。”苍梧小心地伸手托着勺子,避免酒酿撒到师姐身上。

    兰山君没有拒绝,她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就这苍梧的手吃了一口。

    苍梧微微倾着勺子,看到女人鼓起的脸颊随着咀嚼一动一动,还想再喂一口。

    就这么盯着看了许久,苍梧发现她的师姐吃东西也那么好看,动作轻柔优雅……

    兰山君吃完一口发现苍梧盯着自己出神,仿佛她才是这顿饭。

    “再不吃可就凉喽。”温声提醒了一句,带着点笑意。

    苍梧回神,连忙低头吃了两口,然后又稍稍地抬眼看师姐吃,有意无意地学着她抿唇,轻咬。

    忙忙碌碌地吃了一会儿,苍梧觉得她就这么看着师姐吃都可以饱了。

    她的视线有多大胆炙热兰山君是知道的。

    在每一次苍梧低头的时候,她的视线也会转过去。

    等吃完了酒酿和小圆子,苍梧嚷嚷着难受,非要让兰山君帮她揉一揉。

    下午的太阳正暖和,苍梧跑到外面馒头铺婆婆那里借了张摇椅过来,她半躺在女人身上等着揉肚子。

    兰山君抱着她,一边晒太阳一边帮她揉肚子。

    温香暖玉在怀,苍梧被揉舒服了就忍不住想做点别的,她抬起头顶着女人红润的唇。

    “师姐。”

    兰山君眯着眼睛应了一声:“嗯。”

    苍梧往上爬了爬,摇椅后面的云彩小龙努力撑着不倒下去。

    “师姐记得昨晚说的话吗?”

    兰山君忍不住笑意,微微睁开眼睛看她:“过来。”

    苍梧凑过去。

    一个甜香的吻落在嘴角,苍梧心跳加速,在女人要离开的时候追着又亲上去。

    黏黏糊糊地吻在一起,这一次兰山君放松了身体由着苍梧亲自己。

    年轻人难免莽撞一些,亲得自己都觉得有些疼才知道收些力气慢慢来。

    亲着亲着,苍梧的妖相便显露出来,一对小角滚烫,触碰到兰山君额角时她感觉被灼了一下。

    喘息着分开一些,苍梧还有些舍不得地亲亲师姐湿润的唇角。

    一下接一下地没完没了,似乎这样就不会让这个吻结束得太早。

    “可以了。”兰山君克制地偏过头,眼尾一层薄红诱人。

    苍梧不满地轻哼一声,埋头在女人颈窝里,蹭开了一小片领口,在锁骨那里又啃又咬。

    “苍梧。”

    兰山君隐隐警告了一声。

    苍梧不动了,就这么趴在女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把龙角搁在了女人唇边。

    缓了一会儿身体的灼烧感退下去之后,兰山君才敢伸出手抱住苍梧,手指慢慢顺着她背后的头发。

    苍梧舒服地眯起眼睛,仗着现在师姐纵容她,快速地抬头亲了一下师姐的下巴。

    兰山君手一顿,惩罚地轻拍了她一下。

    苍梧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她叹道:“这样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同一时间——

    客栈的陵光:“一直在这里也不错。”

    喝完鱼汤的萧酒:“要是一直在天河镇就好了。”

    遇上萧酒,一起喝完鱼汤的莫怀声,“是啊,这样多好啊。”

    天河镇,真是个好地方。

    第88章 “夕在故意刺激谭真杀了自己。”

    “院长,就这么放几个孩子进去,就不怕她们也被夕影响……”雪长老有些担忧。

    “有九婴看着,更何况夕也并非无恶不作的妖。”

    玄院长站在云巅之上远远望向天河镇,她唇角抿出一抹笑意,声轻如风:“浮游,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她们去?”

    雪长老想了想,猜测道:“是想让她们把谭真带出来吗?”

    “谭真……”玄院长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雪长老抬眼看去,在上仙眼中看到了惋惜。

    谭真,出不来了吗?

    “不止是谭真,谢忧那徒儿,执念太深了,若她除不尽心中执念,怕是仙道不正。”玄院长道。

    仙道不正,入魔!?

    雪长老眼中有震惊,玄院长这说的是谢清霜啊。

    “别太担心了,这几个孩子其实很不错。”玄院长笑了一声,“或许她们会带来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苍梧窝在兰山君身上发出感慨,嗓音带着些午后的困意。

    再早一点兰山君也有过这个念头,当听到苍梧也这样想时,兰山君眯着眼睛唇角带上笑意,正要开口应是的时候,心中陡然现出一缕清明,兰山君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眼神也一瞬间警惕起来。

    不对。

    “师姐怎么了?”苍梧抱着女人的脖颈蹭她。

    兰山君坐起来一些,用手托起来苍梧的脸,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

    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时此刻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渐渐迷失在这一场大梦中。

    “苍梧?”

    兰山君想拍一拍苍梧的脸将她拍醒,最终还是不舍地改成了捏捏。

    捏捏脸,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让苍梧更迷糊了,她笑着将脸放到女人掌心中,由着她捏。

    兰山君:“……”

    想到之前照尘被灵蛇血脉影响失去理智,兰山君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尽。”

    听到召唤,不尽从苍梧的手上解开,听话地来到兰山君面前分成金银两色。

    在分开的瞬间,金色链条便化成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字符,字符围绕着两人,随着兰山君口中念出清心咒,一个接一个进入苍梧心口。

    少年眼眸一闪而过金芒,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兰山君抱着苍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混沌图幻化成的金色素圈套在了苍梧的手上。

    天河镇不太对劲,似乎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人的心智,慢慢沉沦迷失其中。

    兰山君在混沌图中留下了清心咒,可以及时将苍梧迷失的心智拉回来。

    等苍梧慢慢睁开眼睛,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已经被天河镇影响了。

    “师姐。”苍梧有些懊恼,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兰山君伸手抱了抱她,摸着她脑后的头发轻轻揉了揉:“没事,我在呢。”

    苍梧深吸了一口周围的清香,感觉脑子又有点不清楚了,她晃了晃头自觉地站起来。

    兰山君也随后起身:“去找她们吧。”

    得把这个情况告诉陵光她们,也好有所防备。

    两人并肩走在天河镇街上,三条大街此时并无人影来往走动,就连一些虫鸣鸟叫都听不见,静悄悄地仿佛一座死城。

    一步步走着,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人影。

    是萧酒和莫怀声,她们坐在一起喝鱼汤,给她们做鱼汤的是位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姑娘,她脸上挂着笑,似乎很开心有人喜欢她做的鱼汤。

    兰山君远远看着,觉得那抹笑有些假,甚至是诡异,是浮在痛苦之上的虚假。

    “萧酒,怀声。”兰山君走过去喊两人的名字,眼睛却看向做鱼汤的姑娘。

    萧酒眯着眼睛笑,看到兰山君和苍梧过来,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热情邀请:“快来,林林姑娘的手艺很不错的。”

    叫做林林的姑娘闻言对兰山君和苍梧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兰山君抿了抿唇,双指并起点上苍梧指上的金色素圈,浅淡的金色蔓延,兰山君将手腕转着引出金色字符。

    低缓的清心咒自她口中吐出,字符一个个钻入两人的眉心。

    看到她们的眼神逐渐清明,兰山君慢慢收起了灵力,而最后的一段清心咒竟然脱离了兰山君的控制,径直朝一旁的林林飞去。

    金色字符入体的瞬间,林林的眼瞳倏地转为金色,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呈现出痛苦和挣扎,她朝兰山君伸出手,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兰山君辨认出来她的嘴型——

    救,我。

    然而不等兰山君有所动作,林林挣扎的神态便慢慢退下,脸上重新挂起了微笑。

    “师姐,她……”苍梧也看到了。

    兰山君皱起眉,她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林林的手腕,林林疑惑地看着她。

    几个呼吸过后,兰山君脸色不大好地松开林林。

    原先女主曾在她们面前挥剑斩过镇上的人,那人是虚幻的,死了还会再生。

    可她眼前这个林林,是活的。

    不仅是活的,林林体内有灵根金丹,她曾是一名修士,至少也是金丹境界,但林林的灵力所剩无几,还在不断流失。

    兰山君心思乱了,如果天河镇是她们误闯进来的,她会觉得这个是镇子邪性迷惑人心将人困在这里,林林也正是如此才成了如今的样子;可天河镇是雪长老引她们进来的,就算这是一次对于心境的考验,为何还要放一些虚幻的人和真的活人,如果她们没有发现,误杀了这些人……

    雪长老不会如此,天河镇恐怕也不仅仅是一场考验。

    在兰山君沉思的这段时间,萧酒和莫怀声也清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同样严肃。

    “兰山。”

    兰山君说了林林的事,萧酒和莫怀声同时震惊地瞪大眼睛,活,活人!?

    真假参半最是难辨,她们根本不知道天河镇上究竟有多少像林林这样的活人。

    “谭真会不会也是受了天河镇的影响才变成现在这样,如果她能清醒过来,是不是……”莫怀声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她这句话本就不通,若谭真受到天河镇的影响,那她怎么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本就没有“清醒”一说,谭真一直都是清醒的。

    兰山君想的有些头疼,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一只手牵住了她。

    “师姐,累了吗?”

    “还好。”兰山君摇摇头,灵力所用并不多,只是这种朦胧在雾里的感觉让她有几分不安。

    她总觉得天河镇要出事。

    接下来去寻了陵光和宋清成,她们同样受了影响心智迷失了些。

    兰山君唤醒她们后,几人一同去了照尘的院子。

    所有人都清明之后——

    沉默铺开,没人先开口提起,都是一群少年人,也都有着少殿主仙门少主的身份,在这个镇子里没有半点察觉地就迷失了心失去了防备。

    十分丢人。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落在每个人耳边,*目光随之而去,是苍梧无聊地在用手指敲着桌面。

    兰山君伸手把苍梧的手拉住让她安静一会儿,先开了口:“第二日快过去了。”

    外面的天已经暗得见不到一丝光亮,星月皆不见,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阴云压在上方。

    雪长老把她们引过来是想让她们除魔,可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要除的魔到底在哪儿,不仅如此,这镇还处处透着不寻常。

    “林林听懂了清心咒,她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那镇上的其她人……”兰山君开口。

    莫怀声接过她的话:“把其她人唤醒,或许能知道更多关于天河镇的。”

    从中得知这里的魔也有可能。

    “我同意。”萧酒高高举手。

    陵光也抬了手:“我也同意。”

    而这几人中,除了兰山君配合着混沌图和清心咒能唤醒迷失的人,萧酒有引心铃,莫怀声的笛声也有一定静心凝神的效果。

    “我可以辨出生人的气息。”照尘也举起了手。

    于是一群人又把小姐从后院偷偷带了出去。

    有照尘辨认气息,加上宋清成的法阵定位,她们很快就找到了和林林相同的生人。

    这些人皆是修士,甚至有些曾是仙门之后,无不例外心智全失落在此处,灵力源源不断地散去,成就了天河镇这一处绝好的地方。

    只是很快她们便发现了问题,清心咒,引心铃,还有听雪楼的疗愈之音都没办法将这些人唤醒,最多清醒不过一息的时间,还不够转个眼珠子。

    于是,兰山君提出先试着唤醒一个人,当初照尘也是她们合力唤醒的,灵蛇血脉都能被压下,天河镇的人应当也可以。

    再次找到了林林,铃声和笛声一同进入她的耳中,女人的眼瞳散发着金芒。

    清心咒一遍一遍地念着,兰山君感觉到林林挣扎的动作变轻,她缓缓弯下腰。

    下一秒,一只手用力地拽住了她。

    林林眼眶溢出鲜血,她悲痛地盯着兰山君,低声呜咽:“跑,快跑,这镇子……吃人。”

    林林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想,她只想拼着自己最后的理智和力气让来到这里的人跑,跑出去,就能活下来。

    另一边的萧酒和莫怀声见状连忙停了下来。

    兰山君扶着林林肩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她失神地看着林林的面皮一点点地萎缩,最后原地化为灰烬。

    她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林林死了。

    兰山君后退了一步,身后有人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恍然转过头,看到了苍梧,像是询问又像是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她死了?”

    苍梧心揪了一下,她知道她的师姐见不得这些,可……

    “等等!”

    屋内所有人都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已经消失的林林重新撑起了那身衣服,再次站在她们面前。

    萧酒脸色难看:“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

    照尘仔细辨别着,随后肯定道:“她不是活人,是由灵力组成。”

    话顿了顿:“还有……妖力。”

    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一股强盛的妖力席卷而来,众人一惊连忙避开。

    苍梧带着师姐跳到了远处,她低声道:“师姐莫要自责,林林是被这诡镇所害,她的死与你无关,而能在死前恢复神智知晓自身,她一定也是开心的。”

    兰山君点点头,将刚刚的情绪压下,她看着下方窜动的黑影,心底忽然涌出一抹熟悉感。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萧酒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刚刚她一个没注意被这东西的尾巴扫开。

    黑夜里,妖影如墨,难辨方位。

    “小心一点。”

    宋清成开出法阵,在每个人脚下都落下一道小法阵。

    “这是只大妖。”

    妖也分强弱,也只有五百年往上的妖兽才能被称之为大妖。

    同一时间,几人腰间的玉牌闪烁,但没人来得及看。

    还守在谭真家里的慕扶安:“朝不见了。”

    苍梧想起先前灵王的话,大妖夕,整个天河镇都是她的妖力所化。

    想来她们今夜这番行为是惊扰了夕。

    青龙气息蔓延开来,苍梧想试一试妖兽的血脉压制对这个夕有没有用。

    最先察觉青龙气息的是照尘陵光和照尘,四方之间牵绊颇深,她们也观察着眼前妖影的反应,如果四方气息有用,那么她们完全可以合力逼退大妖。

    气息触及妖影的瞬间,苍梧眼瞳骤缩,她猛地往旁边躲,另一只手用了灵力迅速又果断地将女人推开。

    五百年往上的大妖,根本不把青龙气息放在眼里,即便有妖兽血脉的压制,她也能硬抗下来把这条小青龙捏死。

    兰山君一边挥出链刃将苍梧带回来,一边看着那妖影,熟悉感越来越重。

    倏地——

    模糊的画面清晰起来,她知道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妖了!

    在她坠入天河下,她看到的那具白骨,正是眼前妖影的模样。

    她看到的妖已经只剩白骨,那眼前的这只又是什么,难不成天河镇还有两只大妖?

    “照尘,这东西是不是活的!?”兰山君喊着。

    照尘回得很快:“是!但是她的气息很微弱了,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遍及整个镇子。”

    兰山君捞到了苍梧,脚下踩着风和宋清成的法阵,速度十分快。

    “师姐,这个镇子都是她用妖力化出来的。”苍梧还是说了出来。

    之前不说是怕师姐问她为何知道这些,也怕师姐知道了灵王的存在,苍梧私心地想隐瞒下来。

    情急之下兰山君也没来得及问,她只匆匆点头回应,身后的妖影紧追不舍。

    而陵光那边也没能幸免,这大妖竟然有足足六条尾巴,只是一只尾巴都够她们每个人好一阵应付。

    只是跑着跑着,兰山君好像发现了些不对,这妖影似乎一直在把她们往天河镇外赶。

    那几条尾巴虽然看着凶狠劲大,但也没有真的伤到她们。

    “妖孽!不得在此伤人!”

    阴雾拨云见日般散开,朦胧的月光打下来,天河镇的街上站着一个持剑的剑修。

    剑修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妖影听到谭真的声音,放下所有的纠缠转而朝她攻去。

    “这只妖……在隐藏自己的气息。”萧酒有些疑惑。

    在打斗的时候将自己的气息全部隐藏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想对面认出自己。

    谭真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可面对朝自己而来的妖,她依然应对自如,一招一式连接流畅。

    前辈本就身体虚弱,她们怎能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对上大妖。

    “走,去帮忙!”

    一个个上去,一个个被扔得远远的。

    被扔了三四次的萧酒终于意会到了什么,她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一人一妖,牙酸地猜测:“这只妖故意的?”

    她就是想和谭真打,还不让她们这些人掺和。

    “嗯。”陵光点点头,她也看出来。

    这只大妖实力自不用说,若真想取她们几个的性命,根本用不着拿尾巴扫来扫去地像扫垃圾一样对她们。

    “第三日了。”兰山君眯起眼睛,看到了远处天边的一缕日光。

    今日,谭真就要生出心魔和朝坠入天河。

    “刚刚朝不见了,我跟着谭真出来的,你们怎么和妖打起来了。”慕扶安绕过谭真和大妖来到几人身边。

    “朝不见了?”兰山君视线落在和谭真交手的大妖身上。

    不出意外,这只大妖就是朝。

    苍梧微微皱眉,朝,夕,相近的名字,同一只?还是两只?

    太阳升起一半,眼前的天河镇却忽然变了模样,街上到处都是血和尸体。

    “这……”陵光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一夜没睡,好好的镇子怎么忽然到处都是死人。

    “清成,我是不是又迷糊了?”陵光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她再去看,街上血气冲天,那些前一日还笑容满面的镇民此刻死不瞑目地躺在自己家门前。

    “这是大妖用妖力幻化出来的,昨晚她并没有杀人。”兰山君深呼吸了一口气。

    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昨晚死去的只有林林,而眼前这些都是假的。

    “她为何要……”萧酒一句话没说完。

    “是你!?”谭真错愕的声音传来。

    原本的大妖变成了她曾经最熟悉的人,大妖容貌艳丽,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妖气,还有血腥。

    “不!不是你!你不是!”谭真两只眼睛通红地否认,她几乎目眦欲裂地瞪着面前的女人。

    夕歪了歪头,对谭真笑:“阿真,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找了你许久,原来你在这里。”

    谭真几乎拿不住剑,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渐上鲜血的砖瓦,眼前是熟悉的面孔,她们都死了,被大妖杀死了。

    “假的!假的!这不是真的!”谭真痛苦地捂住头,她用力地捶打自己,眼角流下血泪。

    一转眼,她的挚友,善璟浑身是血地指责她:“谭真!你妄为剑尊之徒,你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她分明是个十恶不赦的妖,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不,她不是。”谭真下意识想为她口中的恶妖辩解。

    可眼前有出现了善璟的身影,她心口贯穿了一把剑,鲜血汩汩地向外流,染红了她大片法衣,怎么也止不住。

    那把剑,是天光,是谭真的本命神武。

    谭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善璟还在往前走,剑刃彻底穿过她的心口,不留余地。

    “不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谭真痛苦极了,她亲手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善璟将沾血的手搭在谭真的肩上,她扯出最后一抹笑:“谭真,你不是说要除恶扬善吗,你不是说嫉恶如仇吗,她灭我善家满门啊,你不该杀了她吗?可……为什么你要杀我啊!为什么!?”

    “谭真!”

    谭真猛地惊醒,她浑身颤抖着再也握不住剑,直接把剑扔了出去。

    对面夕的表情慢慢收了起来,她紧紧握着手,听到谭真口中一声声善璟恨不得把那个人撅坟抽骨,让她死后也不得安生。

    “夕,这些人,是你杀的?”谭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呢喃地问。

    夕艰难地勾起唇角,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她亮出自己的手,上面残留的血迹还未干。

    “是啊,天河镇的人全部被我杀了。”

    谭真弯下腰重新拿起剑,她咬着牙将剑尖对准了夕,“为什么要杀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是啊,无辜的,善家也是……”

    夕还未说完,谭真便怒声打断她:“不要提善家!”

    “我,我早就该杀了你。”谭真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眼中又有多么地不舍和失望。

    “是啊。”夕叹息了一声,“你早就该杀了我。”

    杀了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压下心底的苦涩,夕张开手一步步朝谭真走去,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阿真,杀了我。”

    “你舍得杀我吗?善家我没留一个活口,一个天河镇又算什么,你说是不是?”

    “闭嘴!”谭真一剑砍了过去。

    夕轻而易举地躲开这一剑,嘴上还说着一些刺激谭真的话,动作间却不着痕迹地将人往天河方向引。

    “谭真,剑尊之徒,自是品行端正,高洁清明之辈,曾说人妖皆分善恶,坏人当诛恶妖亦该不留于世,善璟算不得好人,你杀了她,那我呢?”

    谭真听着这些话,心底的杀气已然沸腾,她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如了夕的意。

    “啊???”

    萧酒指着往天河方向去的一人一妖。

    “啊什么,追啊。”陵光拍了她一下。

    萧酒收起下巴连忙运起灵力追上去。

    兰山君听了这么一会儿,只得出一个结论——

    “夕在故意刺激谭真杀了自己。”

    谭真疯疯癫癫的样子怕是已经受到了心魔影响,分不清眼前和曾经了。

    “所以除魔指的是谭真?”

    第89章 “当初东海秘境时你不也是为了杀她去的。”

    众人追着谭真和夕来到天河,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夕要制造屠镇的假象,也不知她为什么要一再刺激谭真想让她杀了自己。

    她们亦不知她们的过往。

    “谭真!你还要犹豫吗?”夕冷眼看着到如今还不肯动手的剑修,“你可对得起你师尊,你可对得起曾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曾经说过的话的话……”

    谭真呢喃着,耳边响起尚且稚嫩的少年声——

    她说:“管她是亲是友,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是我师妹,做了错事我也要教训她。”

    她说:“若有一天我的剑不能斩杀奸恶,我将永不持剑。”

    她说:“一剑平四海,善恶在己心。”

    ……

    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追根究底又是谁的错……

    谭真恍然抬头,她眼前的世界一分为二,一半灰暗,一半鲜亮。

    善璟站在灰暗里手持白玉骨扇笑容清浅地对她施礼:“初次见面,在下善璟,仙友何名?”

    在她身后,是无数妖兽的尸体,皆被扒皮抽骨虐杀而亡。

    另一边,夕歪着头对她笑,双眸弯弯:“你是剑修啊?也不是很厉害吗,连我的一条尾巴都躲不过呀。”

    她的身后,是善家满门老小。

    善璟,夕。

    谭真分不清了,她双目充血,对两人伸出手,“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善璟上前一步,手中的白玉骨扇被妖血染红,面目狰狞地看着谭真,“是啊,我们是朋友,可为什么你能杀了我却不肯对她动手!”

    善璟伸手一指,指向另一边的夕。

    谭真转头看过去,夕还在笑,可她满身血腥,手上尽是人命。

    善璟还在继续说着:“你不杀她,就永远拿不起你的剑,你不配。”

    谭真垂眸看着她手中的剑,神武天光,曾经的天光是惩恶之剑,在她手中四海闻名,如今却暗淡无光再无锋芒,连路边草木都无法斩断。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谭真望向善璟,流泪道,“是我杀了你,我赔给你。”

    说着谭真忽然将手中的剑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她仿佛陷入了泥潭,她挣扎着想爬出去,可泥泞下死去的人和妖一直拉着她的双腿,她没力气了……

    以命抵命吧。

    “你凭什么就这么去死,我不接受!杀了夕!杀了她啊!”善璟扑过来抓住了谭真的手,然后慢慢握着她的手将剑对准了对面的夕。

    “杀了她,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一刻,谭真彻底被鲜明的世界隔开,她整个人也变成了同善璟一样的灰暗。

    谭真受心魔控制了。

    兰山君她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浑身魔气的谭真,她提剑仇视着夕,恨不得立刻将她斩于剑下。

    夕看到这样的谭真没有失望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天河瀑布之下,大妖显露妖相,妖气四溢。

    “阿真,放过自己吧。”夕呢喃出声。

    剑气瞬间带走四周气息,夕做好了准备。

    可是过了许久,她没有等到天光穿心而过,温热的血溅上她的脸。

    夕眼睫颤动着睁开眼睛,她绝望地看着再一次用剑了结自己的谭真。

    妖力保住了谭真最后的生气,天河奔泻而下,将谭真和夕淹没。

    “等等——!”

    兰山君还未从谭真自尽的震惊中回神,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起来。

    天河,天河镇扭曲地交织在一起,最终成为混沌,之后又慢慢地分离雕琢,成为新的天河,新的天河镇。

    兰山君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天河镇,那个馒头铺还在,婆婆也在,看着她慈爱地笑。

    身边人也不见了,尽管她在混乱之时已经抓住了苍梧,可现在她身边没有一个人。

    「整个天河镇都是她用妖力化出来的。」

    她,就是夕,也是朝。

    夕和谭真曾经是朋友,她们之间发生了,夕创造了一个假的天河镇,里面的人也是她用妖力幻化出来的,只有谭真是真的,后来的林林和那些活人很有可能是误入到了这里,受到影响慢慢被天河镇同化。

    兰山君想着一边快步朝“家”走。

    夕扮做朝接近谭真,当着她的面杀了所有天河镇的人,刺激谭真,想让她杀了自己。

    可在谭真受心魔控制要对自己挥剑时,兰山君在夕的眼神中看到了爱,她爱谭真。

    双手推开门,兰山君眸中光亮一闪而过。

    或许,夕这么做就是为了帮谭真除去心魔。

    “师姐!”听到声响,苍梧急匆匆地从屋里冲出来。

    伸手抱住扑过来的苍梧,兰山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还好,不算糟糕,苍梧还在这里。

    苍梧紧紧抱着女人,刚刚从天河之下忽然回到了小院,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瞬间,苍梧暗暗恼怒自己,恼她不够强,如果有足够的实力,所有的事都会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便不会如此无力。

    她可以完全保护师姐。

    「你终将成为吾。」

    灵王的话回荡在耳边,苍梧忍不住将手收紧。

    感觉到微微疼的怀抱,兰山君并没有挣扎,她偏了偏头靠着苍梧,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刚刚是吓到她了吧。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听到院外热闹的叫喊声才缓缓松力。

    兰山君摸摸苍梧的脸,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抿唇轻笑了一下,而后轻柔地将人拉下来。

    温热的吻落在眼睛上,随后印在唇上。

    “不要怕,我没有离开。”

    苍梧揪紧了手里的一截衣袖,慌乱的心被这个温柔至极的吻彻底安抚下来。

    指节的链条开始发烫,苍梧没有管,她贪念着师姐靠近的气息。

    浅浅吻了一下,兰山君牵着苍梧出门,院外的天河镇一派祥和,依旧山青水绿,不久前的血腥屠杀仿佛从未存在。

    看到不远处做着鱼汤的林林,兰山君的视线顿住。

    这个林林,应该是夕的妖力幻化出来的。

    微吸了一口气,兰山君目光一转看到了冲到街上来的萧酒,后面跟着陵光和宋清成,她们显然也对现在的情况感到莫名。

    三人看到另一边的兰山君和苍梧,不约而同地靠过来。

    “怎么回事?忽然就回来了?”萧酒满脸的疑惑,小心翼翼地问:“谭真前辈死了吗?”

    她们都看到了最后谭真自己拿剑抹了脖子。

    “没有。”宋清成目视前方,抬手指过去。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外来者吧。”

    “她伤得太重了,再不救会死吧。”

    “你救?”

    “我……我救不了。”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人群,依旧是谭真从中走出带走了朝。

    “谭真,你真要救她吗?”又有人说。

    “对,我救她。”谭真还是这样说。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对话她们再次看见了,陵光慢慢瞪大了眼睛指着谭真的背影:“她她她她她怎么……好这么快。”

    自尽时谭真没有留手,脖子上的伤口又深又长,可刚刚的谭真脖子上一点伤都没有!

    “难道这个谭真前辈也是假的?”萧酒怀疑道。

    几双眼睛相互看了看。

    不久后——

    又双叒把照尘小姐偷了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慕扶安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谭真的院子。

    院外,宋清成缓缓催动着法阵,眼前映出谭真和朝的身影。

    朝的模样和夕不同,但气息骗不了人,她们就是同一人。

    她们又仿佛重新过了一遍。

    “天河镇本是不存在的,由夕的妖力所化,那眼前的情况应该也和她有关。”

    兰山君思索着不久前的一幕幕,夕成功刺激得谭真控制不住心魔,谭真拿剑对准了夕,夕想让她杀了自己,但最后谭真还是没能下去手,反而挥剑自尽。

    那一瞬间,夕的眼中闪过的情绪中没有惊讶,而是绝望,像是经历千遍万遍,仍然无法扭转结果的绝望。

    这个天河镇似乎是一种轮回,破局的关键就在谭真和夕。

    兰山君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再想到之前九婴所说的除魔,她们确定雪长老引她们进入天河镇就是为了除去谭真的心魔。

    可要想除去心魔,也要知道谭真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得知道她的曾经。

    而谭真如今的状况,她恐怕根本不会提起往事。

    “那只能从夕那里知道谭真到底经历过什么了。”

    “得先把谭真引开。”

    “怎么引?”

    萧酒问话一出,数道目光一致地移到一个人身上。

    照尘微微一笑。

    照尘的身份最合适不过了,正巧谭真一会儿要去给小姐治病聊解除婚约的事。

    照尘负责留住谭真,夕这边的套话落在了兰山君身上。

    在谭真走后不久,夕在院子里晒太阳,陌生气息靠近这边时她敏锐地睁开眼看过去。

    是天河镇上的人,抱着一只小猫在向这边看。

    眉心轻轻皱起来,夕观察着她。

    兰山君抱着化成原型缩小版的萧酒,向夕道:“我找谭真。”

    “她不在。”夕冷淡地回了一句,本以为院外的人听到后会自觉地回去,没想到她竟然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夕眉间越皱越深,这个人好没礼数。

    “我说了,谭真不在。”

    兰山君笑着自己找位置坐下:“那我等她回来。”

    夕:“……”

    不止抱着个猫,肩上还站着个花里胡哨的鸟。

    见夕不主动开口,兰山君没话找话:“小九不知道怎么忽然病了,镇上就谭大夫会些医术,想着找她来看看。”

    病了的小(萧)九(酒)十分配合地蹬直了腿抽搐起来。

    兰山君额角一抽,心想你是病了又不是死了,蹬什么腿啊。

    “啾啾——”陵光站在肩膀上嘲笑了一声。

    萧酒听到后慢慢软了下去,确实是一副快死的样子。

    夕的注意力没在她们身上,只轻声道:“她对小动物还是那么善心啊。”

    兰山君眼睛一亮,顺着说:“是啊,谭大夫真真是个善心的人,姑娘是谭大夫的朋友吗?”

    听到“朋友”两个字,夕恍惚了一下,她动了动唇,最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静默了一会儿,夕看向兰山君怀里的小猫,主动伸出手:“她哪里病了,我也可以帮忙看看。”

    萧酒紧张地抓住了兰山君的袖子。

    兰山君的手往旁边躲了躲,轻笑道:“姑娘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好劳烦姑娘。”

    被拒绝了好意夕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淡淡地点头。

    “我听说谭大夫和那位小姐好事将近,姑娘是特意过来参礼的吗?”兰山君又开始没话找话。

    夕的眼神终于起了波澜,她声音冷下来:“不是。”

    “谭真不会一直在这里,她不属于这里。”

    兰山君点点头:“是啊,谭大夫剑法卓然,她该大有作为。”

    夕转了转眼睛幽幽盯住了兰山君,兰山君下意识紧张揪了一撮柔软的毛。

    萧酒嗷了一声叫出来。

    就在兰山君想着解释她刚刚的话时,夕周身的锋芒忽然撤了回去,她抬起手指抵着额角,神态露出些许疲惫。

    “姑娘有心事?”兰山君趁机问。

    或许是一个人忍受了太久,夕本不想开口,可对上女人淡色澄澈的眸子时,她有些犹豫了。

    “我想救她。”

    夕口中的“她”是谭真。

    兰山君没有想错,夕做这些就是为了谭真的心魔。

    “可以和我说说吗?”兰山君的语气轻柔如清风拂面,没有任何锋芒,温暖而平和。

    夕愣了愣,目光无神地注视着一个地方,回忆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她说的是谭真的故事。

    少年剑修入世,剑尊之徒的身份已经令她吸引众多目光,而更耀眼的是她的剑术和心性,四海之内惩恶扬善做了不少事,许多人和妖都知道了这个人。

    在令神武天光认主之后,谭真一举成为天机榜榜首,力压同门师姐谢忧师妹行渊,也令许多犹豫拜入仙门的修士转而奔向东海想要成为旸谷徒生。

    谭真极少回旸谷,多在四海历练,也结识了很多修士和妖,其中以善璟,夕和九婴为最。

    谭真最先结识的是善璟,两人一见如故一同历练,多次经历生死,互为挚友。

    一直以来谭真的道心都很稳固,直到她亲眼看到善璟为了取妖骨灭杀白狐,那些白狐不过抓了几只兔子野鸡充饥,就被善璟定为十恶不赦的妖物一举杀害,其中甚至还有尚未开灵智的小狐。

    谭真质问善璟,善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自那以后谭真便发现善璟似乎恨足了妖,不论善恶,只要她找到借口便会直接杀了取骨,善璟的白玉骨扇便是以百年妖骨制成。

    善璟告诉她善家满门都遭妖兽杀害,谭真也知道了为什么善璟会如此恨妖族,见不得善璟如此随意地杀妖,历练之时谭真便与她分开了,偶然误入一处灵气纯净之地,谭真结识了夕和九婴。

    夕和九婴身负上古大妖血脉,也修炼了近三百年,她们护着一群灵力低弱不能自保的小妖隐居。

    谭真对小妖友善,小妖们也都喜欢谭真,谭真在那里和一群妖待了一年多,朝夕相处之间也逐渐对夕产生了别样的情谊。

    离别旸谷许久,谭真有意把夕也带回去,告诉她的师尊师姐师妹她有了喜欢的人,也想让夕看一看旸谷的风光,看一看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只是没等谭真带夕回旸谷,她们便碰上了重伤的善璟,好友重伤,谭真又怎会弃之不顾,将善璟带回小妖们的隐居之地疗伤,谭真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

    善璟伤得极重,疗养了半个月也不见清醒,谭真便去灵药谷为她寻药,可等到她带着药回来时,小妖死伤大半,善璟和夕已经大战三天三夜,一人一妖都杀红了眼。

    善璟说夕就是灭她满门的恶妖,夕说是善璟故意装作伤重骗谭真外出寻药,在她走后对小妖下手。

    善璟承认小妖是她杀的,夕也承认了善家之事是她所为。

    一方是挚友,一方是挚爱,谭真无法出剑。

    “最后……”夕说到最后带着浓浓的恨意,妖气充斥着整个天河镇,“剑修亲手杀了她的好友,却也因为那人临死前的话生出心魔,道心跌落。”

    听了夕口中的故事,后面的事兰山君大概猜到了一些。

    谭真在杀了善璟后受心魔影响,不敢再见夕,于是远走。夕便用妖力造出了四海从未存在的天河镇,为谭真留一方属于她的宁静安详。

    善璟不分善恶杀了那么多妖,她该死,谭真杀了她,而夕同样灭了善家满门,谭真却没有对她动手……

    心魔无时无刻不提醒折磨着谭真,令她陷入梦魇。

    夕在察觉这一点后,便想利用她造出来的天河镇助谭真破除心魔,她引诱着谭真来杀自己。

    “你说她是不是傻子。”夕喃喃道,“她竟然想要自尽。”

    兰山君想问些什么,眸光一转看到了谭真已经走到了院外。

    “!”

    她连忙起身,夕也看到了谭真,她收拾好情绪对谭真笑道:“来找你的。”

    谭真的视线落在兰山君脸上,神情有些困惑,她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怎么说呢也是她师尊的师姐,按辈分得喊一声师姑,只是眼前的情况不好行礼,兰山君便微弯着腰将手里的小猫递过去:“谭大夫,您帮她看看。”

    萧酒有些紧张地缩起爪子。

    谭真伸手捏着小猫后脖颈,手指搭上她的肚皮,思索了一番后:“她是撑着了。”

    兰山君:“……”

    陵光:“啾啾——”哈哈!

    兰山君微笑着:“谢谢谭大夫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谭真点点头。

    兰山君出了小院身影闪到一边,萧酒和陵光原地化作人形。

    萧酒摸着肚子后怕道:“吓死我了。”

    还好她机智咽了一大口气。

    在这边等了许久的苍梧默默走到她师姐身边,垂眸看着几根黑白色的毛发眯起眼睛。

    兰山君注意到苍梧,连忙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将身上沾上的毛毛都清除干净。

    苍梧满意了,她笑着伸手抱住师姐蹭了蹭。

    “唉唉唉,还有人在呢。”陵光看不下去了。

    “人?”苍梧瞥了一眼她和萧酒。

    陵光:“……”

    萧酒:“……”

    ***

    等兰山君完整地说完夕所说的故事,慕扶安“啊”了一声,“谭真前辈的心魔竟然是她的挚友。”

    “亲手杀了自己的挚友,这太难过了。”陵光抱着宋清成,眼睛红红一圈。

    夕讲的时候她偷偷哭了一次,还用兰山君的衣服擦眼泪,现在又听一遍,她还是忍不住。

    “难道只有杀了夕才能破除心魔吗?”萧酒疑问。

    她们要帮忙谭真破除心魔,就要帮她杀了夕。

    亲手杀了朋友是残忍,那亲手杀掉自己所爱的人又何尝不是残忍呢。

    “恐怕谭真的心魔并非善璟。”兰山君对上一众目光,坦言道,“是她自己。”

    心魔由心而成,陷入心魔的也是她自己。

    曾经的谭真人妖皆分善恶,她杀了害妖的善璟,却对灭善家的夕下不了手,谭真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

    “那岂不是更难了,她若是想不通,这心魔何时能除。”萧酒趴在了桌子上,嘀咕,“难怪玄院长和长老总是要我们除心魔定心性呢。”

    “心魔真可怕。”陵光伸手抚了抚心口,然后又摸了摸宋清成的,“没有没有,我们不怕。”

    宋清成眸光微动,攥住了陵光的手。

    “有人在靠近这里。”照尘忽然严肃开口,“杀气很重。”

    “杀气?”萧酒刚问出口。

    房间四周瞬间起了一层寒霜,不断地朝她们逼近。

    银白的地面一朵朵开出霜花,漂亮美丽却又暗藏锋芒花瓣宛如刀片,兰山君目光一顿。

    剑生花,夜海棠。

    “砰——!”

    照尘所在的后院轰地一声倒塌,几道流光在倒塌的瞬间跃出。

    “什么人啊,上来就……谭,谢师姐??”陵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睛眨了又眨确认自己没认错。

    一眼看到魔气缠身,她还以为是谭真心魔出了,结果看到那张脸时她呆住了。

    “谢师姐,你做什么!?”兰山君心提了起来。

    谢清霜转动着眼睛看到了兰山君,她勾了勾唇:“除魔啊。”

    “除*魔?这里哪有什么魔,谢师姐你搞错了吧。”萧酒没敢说现在谢清霜自己就挺像魔的,一身的魔气和先前看到的谭真如出一辙。

    霜白的夜海棠指向苍梧,谢清霜冷着脸:“她,就是魔。”

    苍梧握紧了手,混沌图慢慢凝成一把剑的虚影,剑身四周起了一层血雾。

    谢清霜看到血雾,眼中杀气更盛了:“魔头,受死!”

    兰山君一步挡在苍梧面前,面对着谢清霜的剑尖,坚定道:“谢师姐,苍梧不是魔。”

    “兰山,你还要执迷不悟!”

    谢清霜冷笑一声,“现在在这里师姐妹情深,当初东海秘境时你不也是为了杀她去的。”

    兰山君身体顿时僵硬,她张了张嘴:“你……你怎么知道?”

    苍梧倏地抬眸,眼中是震惊。

    第90章 「原来我是走错了路,不是天生就该死。」

    “我怎么知道?”谢清霜笑了,她盯着兰山君惨白的脸说出了她那一次外出旸谷的目的,“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为了杀她。”

    “师姐……”

    苍梧的声音几不可闻,秘境水下她是因为一声「苍梧」苏醒,她渡不过发情期咬了女人一口,还将同源血脉留给了她,后来旸谷再见,被吸引着靠近,她以为是上天眷顾,是她和师姐命中注定的缘分。

    可为什么真相却是……她的师姐原来是为了杀她去的。

    还未诞生便被母亲抛弃,如今又要被抛弃了吗……

    “师姐,不是的对不对?”苍梧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掌心接触是刺骨的冷。

    苍梧努力地找着一丝丝的可能性,“那时我还未遇到东君,师姐根本不认识我,怎么会想杀我呢?”

    “这不对,我不信。”苍梧听不到回答,她搭上女人的肩膀将人转向自己,看到了一双含泪的眼睛。

    兰山君看着苍梧,声音低哑颤抖:“对不起。”

    这是一声迟来的道歉,那时她确实是想杀了反派。

    苍梧脸上血色尽褪,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还未见过她的师姐和谢清霜竟然都想杀了她。

    听到兰山君承认的那一刻,除了谢清霜,其她人的表情都难以置信。

    她们不敢相信对苍梧那么纵容关爱的兰山君之前竟然会想杀了她,也不敢相信谢清霜提剑而来为的是杀害同门。

    “兰山,你……你是不是糊涂了。”陵光感觉她也要糊涂了。

    “兰山,你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杀她吗,杀了她,你就能回去了。”谢清霜眼神狠戾,没有预料地出剑,她一掌挥开兰山君,剑尖正对苍梧。

    “做了你这么久的师姐,我最后帮你一把。”

    苍梧听到“回去”,顾不得心底的难过,急忙问:“回去?回哪儿去!?”

    谢清霜步步紧逼,剑招剑势狠辣无情,锋利的剑刃很快便在苍梧身上划出几道口子,但因着对方有龙鳞护体,剑刃只划开了最外层的法衣。

    苍梧催动着灵力溶解掉身上的霜花抵挡寒气入体,手中的剑虽然只有虚影,但也能挡住一二。

    剑刃交接,苍梧瞬间发动隐血术,浑身血液奔腾叫嚣着,境界也随之拔起。

    谢清霜盯着她猩红的眼眸嗤笑:“还说你不是魔头,你一直都没有变。”

    苍梧一掌灵力过去,回讽道:“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魔气缠身还好意思指着自己喊魔头。

    “区区心魔,杀了你心魔自会破除。”谢清霜认定了苍梧就是她的心魔。

    链刃破空而来,绕着夜海棠的剑刃猛地向旁边甩去。

    谢清霜眼中突生一抹阴暗,她后退一步,半压着眼睫看向苍梧身边的人。

    “兰山,我说过不要干涉我的事,不然休怪我对你无情。”

    “谢师姐,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你冷静一下。”兰山君还是站在了苍梧身前。

    “冷静?”谢清霜满眼暴戾,觉得她这话说得可笑。

    “也对,你不是阑晏,你没有死在她手上过,你对她没有仇恨,你没有见过她视人命如蝼蚁,你没有见过四海八界因为她变成炼狱!”

    说罢,谢清霜抬手指着四周准备上前阻拦的人。

    “你,你,还有你……哈哈哈哈哈现在不杀了她,以后你们都会死在她手上。”

    她所指的人,陵光,萧酒,照尘,都在其中。

    苍梧听着她的话紧抿着唇,她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个谢清霜,会不会是灵王那边的那个。

    怎么可能……

    “完了,谢师姐疯了。”陵光小声对宋清成说着。

    宋清成看着谢清霜皱起了眉,疯了吗?

    如果说是因为天河镇的影响,可即便谢清霜迷失其中,以她的心性也不该对苍梧有如此强烈的恨意,更何况她说话时字字滴血,所言所语并不像凭空而来。

    “兰山,杀了苍梧,你回你该在的地方,这具身体物归原主,我就当你不是夺舍。”谢清霜已经没了什么耐心,她的杀心开始分散,并不集中在苍梧一人身上。

    夺舍!这是仙门大忌,一旦发现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一时没人敢轻举妄动,她们完全被谢清霜这番话镇住了。

    当初在三千阶上等着兰山君的几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两个兰山君争抢的情景,难道谢师姐所说的夺舍是那个时候?

    “谢言之!”明郁匆匆赶来,她惊讶地看着谢清霜周身滋生的魔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突然被心魔控制。

    谢清霜冷呵一声:“兰山!杀了她!”

    兰山君心跳加速,她对上女主血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你杀了她的的。”

    似乎是意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谢清霜忽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好啊,那就把你也杀了,夺舍之人,同样该死!”

    其她人:“!?”

    “谢师姐!不可!”

    “谢师姐!”

    “谢师姐!”

    “谢言之!”

    许多人的喊声混杂在一起,铃声笛声响起,萧酒和莫怀声试图唤醒谢清霜。

    而此时此刻谢清霜眼中,苍梧是未来的魔头,该杀,兰山君是夺舍之人,也不能留。

    谢清霜的境界虽停留在明魂境,可灵力堪比太虚,她的剑气在这天河镇几乎势不可挡。

    受心魔控制的谢清霜对上兰山君和苍梧两个人,不过几息便分辨出这两个人谁更好杀一些。

    苍梧同样擅剑术,身负青龙血脉又有龙鳞护体,比起兰山君要麻烦不少。

    数道虚幻的剑影绕在兰山君周围,尽管被链刃挡去了大半,可她身上还是多了不少剑伤,冰寒的剑气切出来的伤口很难愈合,伤口之处开出的霜花更是时时刻刻折磨着血肉。

    兰山君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寒意,她的眼眉挂上了一层白霜。

    不尽缠上夜海棠,两个法器瞬间被冰冻在一起,冰霜一眨眼便来到了兰山君手边。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火龙张大了嘴巴吞噬过来,谢清霜眯起眼睛闪身躲过。

    火龙毫不犹豫地将兰山君吞入腹中,待灵气火焰彻底散去,火龙消失不见时,苍梧一手搭着兰山君的腰为她缓解冰霜之苦,一手直指谢清霜。

    “缚仙索,落!”

    陵光一声呵下,百条金光灿灿的缚仙索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出现在谢清霜头顶正上方,她抬眸向上,身体反应迅速地躲开,可双腿仿佛被拉扯着。

    低头一看,一道困阵以她为阵眼牢牢地困住了她。

    正当她要被缚仙索网下时,一道人影极快地闪过,倾尽全力一刀挥去了宋清成的法阵。

    谢清霜趁机从网下逃了出来。

    眼见这么好的机会错过,陵光恨得直咬牙,她瞪着明郁怒道:“你捣什么乱!”

    明郁反而笑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说我捣乱?”

    宋清成看到自己的法阵就这么被毁,不免打量起明郁。

    这个人她并不怎么注意,但记忆中很多事似乎都有她的身影。

    迦蓝山的徒生,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我们哪里欺负人了,你没看到谢师姐已经被心魔控制了,你还不是捣乱!”萧酒也气得和她争辩。

    明郁站在谢清霜身边对着眼前一群人,神色慢慢阴冷下来,手中的刀震颤着,“她不过是想杀一个人,而且你们没听到她说夺舍吗,一个个四方少殿主仙门少主,竟然对夺舍之人这么容忍,就因为她是你们熟知的人!?”

    “她受心魔控制所说之话真假难辨,夺舍一事又岂能听她一人之言,更何况兰山和苍梧是东君之徒,就算她们有错有罪,也该东君来惩处。”宋清成一手掌着罗盘,新一轮法阵将成,“谢师姐今日之行疯癫无度,所言所语难以令人信服。”

    “你们不信,我信。”明郁动着手腕,手中的刀瞬间被火焰包裹着,偏头向着谢清霜,眼睛缺死死盯着兰山君和苍梧,“我帮你杀人。”

    谢清霜冷冷第看了一眼阻拦自己的陵光她们,剑刃再次对上了苍梧。

    明郁的刀挥向兰山君,当真毫不留情。而兰山君也从明郁的刀锋中认出了她,之前在不夜城时利用海妖想要在梦里杀了她的那个刀修。

    兰山君实在没想到,在她专心过剧情的时候,两个女主竟然都对她动过杀心,明郁甚至已经动过手了。

    “夺舍,这手段可真够恶心人的。”

    明郁说着用力一刀斩向兰山君,她原以为对方会躲开,或者用她那细得不经看的链条抵挡。

    当风刃聚集在一起卷起了火焰反击回明郁时,她眼中闪过惊讶。

    “倒是忘了你是风灵根了,这么好的资质又是东君首徒,不学剑术真是可惜。”

    “兰山,我来助你。”陵光提着一把剑过来,低声道:“我可以应付她,你去谢师姐那边,试试能不能和萧酒她们一起把心魔压下去。”

    兰山君看到陵光她们都愿意相信她帮她,眼眶有些发热。

    “嗯。”

    明郁冷呵一声,看向陵光时眯起眼睛,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朱雀殿的少殿主死在这里,四海会不会因此乱……

    不行,这样得话谢清霜怎么办。

    呼吸之间,明郁的念头散得一干二净。

    见兰山君要走,明郁挥刀去拦,半路撞上一把剑。

    陵光剑尖相对一步步逼退明郁,身姿轻盈飘逸,剑法自成。

    明郁的刀风刚烈浑厚,一刀下去带有开山之势,可面对陵光挥过来的剑时,她的刀仿佛软绵无力,轻而易举就被挡了回去。

    陵光会用剑并不擅剑,按理说她不该有如此实力,明郁转眼一看,落在对方身上脸上脚下的大大小小的法阵上。

    原来背后有浮玉岛少主加持啊,她现在对上的并非陵光一人。

    有宋清成法阵在,陵光应对明郁并不难,兰山君也没有受到阻拦。

    不尽分解成无数薄刃,穿插在风刃之中攻向谢清霜。

    一瞬间,风夹杂着霜雪形成漩涡风暴。

    “苍梧。”兰山君对苍梧伸出了手。

    苍梧意领神会,一道金色丝线顺着两人的手指相连接。

    另一边的萧酒也收起了无极棍自眉心取出引心铃。

    如同前两次一般,三人配合着将清心咒镇入谢清霜体内。

    漩涡中的灵力狂暴,金色咒字源源不断地生出,最终连接成一条刻满咒文的半透明丝带,一圈接着一圈地缠绕在谢清霜四周。

    宋清成余光注意到照尘手中的东西,是一颗丹药。

    这颗丹药上面有明显的三条雷纹,是受过天雷验证的一品丹,宋清成记得四海八界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能引来雷劫的丹药了。

    “你要做什么?”宋清成问她。

    照尘语气平淡:“救人,这丹可以暂时平息谢师姐体内的灵气,令她昏睡。”

    宋清成听到丹药的效用,瞬间便想到这应该是玄武殿为照尘准备的,在她灵蛇血脉苏醒的时候用的。

    “那你……”

    宋清成刚一开口,照尘就已经将丹药送了出去。

    雷劫都不能毁去的丹药在靠近漩涡的刹那便散出漫天的金光,最后尽数融入到谢清霜的经脉中。

    四周的风雪小了下来,金色咒字成功地印在了谢清霜身上,但由于心魔未除无法入心,只能像一道道束缚一样缠在她身上。

    人和剑一同跌落下去,一道身影极快地接住了她们,正要离开时,被早有防备几人围住了。

    明郁胳膊被伤了一剑,是刚刚她看到谢清霜直直掉下来分了神,也正是这一剑令陵光的剑慢了一瞬,她才有机会脱离纠缠接住人和剑。

    “你们想做什么?”明郁无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照尘语气严肃:“只有一个时辰,如果不破除心魔,谢师姐就会彻底堕魔,你想看着她沦为四海众仙门眼中不可不除的魔物吗?”

    魔气与灵气不共存,如果谢清霜堕魔,她的魔气便会无休止地吞噬灵气,魔修一旦多起来,四海必乱。

    明郁眼中闪过犹豫,她当然知道堕魔的后果,谢清霜堕魔就能搅乱四海,和她想要的是一样,多好的事啊。

    可是……

    明郁垂眸看着女人紧绷的侧脸,终究心有不忍,谢清霜不能堕魔,她恨魔恨到了骨子里,如果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魔,她还活得下去吗。

    “怎么破除心魔?”

    这件事恐怕只能兰山君来做,她和谢清霜之间有许多莫名的话,她们也有其她人所不知的事。

    重新回到照尘的房间,兰山君看着手中的引心铃出神。

    她来吗?

    在震响引心铃之前,兰山君向苍梧看去一眼,视线接触一秒不到,苍梧便偏过头不看她。

    再看向其她人,眼底也都是担忧和严肃,尤其是陵光,眼睛红了一圈,就差哭了。

    她估计很想问今晚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怀声,等一下要麻烦你了。”兰山君轻声说了一句。

    莫怀声手里拿着短笛,看到女人眼底的难过忍不住想伸手。

    四目相对,莫怀声还是上前抱了一下兰山君,对她说:“我们都在呢。”

    这个拥抱并不长,一触即分,极有分寸,是莫怀声对朋友的真心。

    兰山君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

    笛声响起的那一刻,兰山君催动引心铃,她按照萧酒所说的毫无保留地任由灵识虽铃声而去。

    一阵飘荡之后,她睁开了眼睛,四下昏暗的空间中只有一束光亮打下来,落在她身上,也让她看到了眼前的人。

    谢清霜以打坐的姿势盘坐,浑身的魔气在她四周叫嚣着要彻底吞没她,而她的眉心已经开始生出了黑红的魔纹。

    “谢师姐。”兰山君盘坐在她对面。

    谢清霜并没有睁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时有时无的嘲讽的笑:“你凭什么叫我师姐?”

    兰山君默了默,忽视了她这句话,“谢师姐为什么一定觉得苍梧会成为魔头呢?”

    谢清霜倏地睁开眼睛,两只眼睛鲜红地滴血,“她本来就是。”

    “没有人生来就是魔,苍梧身负青龙血脉更不可能天生是魔。”兰山君继续道,“我知道上一世谢师姐是因苍梧而死,可那也是上一世的苍梧,上一世的苍梧倍受欺凌,又有邪剑影响心性,她走错了路。可这一世的苍梧不一样,她不会成为魔头了。”

    谢清霜冷笑:“看来你什么都知道,那肯定也知道她身上有件法器,能吞噬她人灵力为己所用,亦能通过这件法器学会她人的功法心法,上一次魔头就是因为这件法器修为大进,残害了半个四海八界!”

    法器,她说的是混沌图?

    兰山君下意识摸着手指上的链条。

    “只要吞噬灵力和功法,法器便会成为魔器,滋生魔气,苍梧已经用它杀了屠无双,那隐血术的血雾就是证据!”谢清霜情绪激动起来,“她迟早会像上一世一样成为魔头!早一日除去她四海便少一分危险!”

    听到屠无双的名字,兰山君唇抿紧了一下。

    在谢清霜怒斥完,兰山君缓缓抬眼看着她,“屠无双是我杀的。”

    谢清霜皱起眉,而后眼中怒气更盛,“兰山你何必揽到自己身上,你下不了手,杀不了人……”

    “是我杀的!”兰山君高声打断她,举起了手,链条顺着手臂缓缓化成书卷落在她的腿上,“你说的法器是混沌图,这是师尊给我,屠无双就是我用混沌图杀的。”

    一口气说完,兰山君忽然觉得轻松了,那压在她心头多日的沉重也荡然无存。

    对,她杀人了。

    谢清霜还是有些不信,可随后兰山君直接抽了那日的记忆给她看。

    生抽记忆的痛苦好比撕开神魂,可只有这样才能让谢清霜信服。

    一幕幕闪过,也确实如兰山君所说,是她杀了屠无双。

    “那你可知,在无尽河之上,苍梧对上整个柳家,她便用了混沌图的吞噬能力吸取了附近生灵的所有生气,她同样能使用混沌图,比你还要熟知混沌图的用法。”谢清霜没有错过兰山君眼中一瞬的呆愣,她继续道,“不然为何是你杀的屠无双,她的隐血术却是在苍梧身上,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魔性吗?”

    兰山君却是笑了出来,谢清霜被她笑得莫名,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兰山君停下来,她也问:“谢师姐你一定认为苍梧有魔性,想杀了她避免四海祸端,那明郁呢?这一世你一直跟着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吧,上一世不知道的事这一世也该想清楚了吧?明郁做的恶就少了吗?你为什么不提前杀了她呢?”

    谢清霜紧皱着眉,低声道:“有我在,她这一次不会做那些事。”

    “哈!有你在,那我是不是可以说苍梧身边也有我,她这一次也不会做那些事了。”兰山君掷地有声,“谢师姐既然能对明郁宽容些,为何单单抓着苍梧不放!论杀人和祸乱四海,她们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手上都沾着人命妖血。”

    “苍梧是被逼得入魔,那明郁呢,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仍然要去做。哈哈,成了魔头杀人就要被追着骂追着杀,不是魔杀了人却要被袒护,这是什么道理?”

    “你重生一世,难道感觉不出来这一世的苍梧已经有所改变,她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她有和海妖勾结对付不羡仙和不夜城吗,她有盗取朱雀刀吗!?”

    “谢师姐一口一个魔性,却从不提身边之人,都说无情道不可偏私偏情,谢师姐的道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若谢师姐执意除魔,你最先动手的应该是明郁!”

    兰山君咬死了谢清霜不会对明郁动手,既然不舍得对付明郁,那就别想一口一个除魔把剑对准苍梧。

    兰山君等着谢清霜的话,却没想到她竟然十分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睛中的戾气消退了一些。

    兰山君:“?”

    四溢的魔气中,一缕仙气强硬地挤出来,随后铺天盖地般卷着魔气,将它彻底压了下去。

    谢清霜闭上的眼睛再睁开,她的周身已无昏暗,此刻两人盘坐在一片明净的水面之上。

    兰山君的情绪还没平缓下来,谢清霜就已经破除心魔了。

    “?”

    她还有些话没说呢。

    谢清霜闭上的眼睛再睁开,眼底恢复清明,她站起身郑重地朝兰山君施礼。

    “是我执拗了,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很多事不可控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发展,就像你护住了欢欢避免她幼年身陨,我知道结果可以改变,却从未将这样的想法加在苍梧身上,道心自上一世身死就已经偏移了,多谢兰山今日点明。”

    兰山君沉默地看着她。

    她点明什么了,不过是说了几句明郁。

    这就是两位女主之间的牵绊吗?

    “谢师姐,你好了吗?”兰山君不放心地问。

    谢清霜看着她,郑重道:“混沌图之事还望兰山不要外传,也不要交于苍梧,若有一日她还是踏入魔路,我不会留情。”

    兰山君松了一口气。

    意识慢慢脱离,眼前模糊起来。

    就在兰山君灵识稳定后,耳边忽远忽近地传来一道声音:

    「原来我是走错了路,不是天生就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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