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吗?
刘邦的身后事办的很是体面,前朝政权的交接和后宫妃嫔的安置也都平稳过渡,只是到底其中还有些不妥在里面。
后宫中除了戚夫人,几乎都是赢家,所以她的惨淡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只是前朝却因小刘盈的两道圣旨而起了一定的风浪。
这第一道圣旨便是小刘盈决定为先帝守孝三年,以尽人子*之哀,并命九卿之一的奉常,叔孙通,叔大人全权主办其中流程。
这礼制本就是儒家擅长的方面,又是极为得脸的体面事,叔孙通和儒家一众自然是牟足了劲儿要做好它,也好增强自家学派在朝堂上的竞争力和影响力。
可紧随起来的第二道圣旨却让叔孙通坐立不安起来,因为在这道圣旨里,小刘盈封了商山四皓为太傅,还封了张良为少傅。
商山四皓和张良都是道家学派的大贤者,而张良还是最受先帝倚重的开国功臣。
现在他们五人一起占据了帝师之位,且当今陛下年纪还小,易受影响,这天长地久之下,会有什么结果,简直可想而知。
此道圣旨一下,儒家所受到的冲击,自然不是一般的大,也难怪现在叔孙通坐立难安了,谁让他是儒家现在的掌舵人呢?
叔孙通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无法破局,心急之下,便派人又去请了自己的好友陆贾前来,两人同朝为官,又是挚友,这有什么事了,自然要相互支应着。
陆贾也懂这个理,所以叔孙通一派人来请,他便随之前去了。
书房里,两人皆是一席素色衣衫,如今先帝驾崩,处于国丧期间,自然不见五彩之色,华丽纹章。
“如今陛下册封商山四皓为太傅,留侯为少傅,留侯也就罢了,大家都知道他隐居日久,这少傅不过是挂个名头。”
“可商山四皓就不同了,他们如今可是长居宫中,又有帝师的名分在,这教导起陛下来,定然不遗余力的灌输黄老之学那一套。”
“长此以往下去,我儒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叔孙通的眉头皱的死紧,跟好友说着此时不容乐观的情况。
“依我看,这是平衡之术,先将守孝之事交给你全权操办,这是给儒家面子,而后将太傅的名分给了商山四皓,又是全了道家的里子。”
“这一内一外,相互制约,我们越是争斗,陛下的皇位也就越稳当。”
“这等计策定然不是陛下一个孩子能提出来的,一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陆贾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不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吗?”叔孙通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陛下身后的高人,到现在我们也没摸到个疑影儿,可人家呢,却把我们和道家的那几位,都耍的团团转,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说着说着就气又恼,忍不住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的急躁简直溢于言表。
“当然算人家技高一筹呗,不然还能算怎么回事?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这输上一局半局的,也不打紧。”
“眼下最重要的是,对方到底肯不肯在陛下面前抬举我们儒家。”陆贾一针见血指出了重点。
“让那人抬举我们?怎么做?难不成还要我们跟他示弱吗?”叔孙通不愿意,明知被利用还要顺着干,那他自然不高兴。
“我们不是跟他示弱,而是通过他,让陛下知道我们儒家的恭顺臣服之意,这样一来,对方达成了目的,又见我们如此配合,又岂会不抬举我们?”陆贾挑了挑眉。
“他要是抬举我们,那道家那边呢?他又该怎么交代?”叔孙通却提出了质疑。
“那就是他的事了,既然要保持平衡,自然道家也会得些好处,只看我们知不知道罢了。”陆贾看的清楚。
“那这一来一去,我们不还是什么都没捞着吗?到底也还要被道家压在头上!”叔孙通拍了拍手,显然对他这个主意不满意。
“压在头上怕什么?这商山四皓都已到古稀之年,七十多岁的人了,便是担了太傅的名分,又能占多久?”
“至于留侯张良,他素来是秉承明哲保身之道,不肯多插手朝政的。”
“你我现在只要沉住气,好好等上几年,还怕将来没我们儒家的好日子过吗?”陆贾言语间透露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你是说?”叔孙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对对,确实如此,我们等的起。”
他连连点头附和着,怎么他也不认为自己活不过商山四皓。
而道家的下一代还没成长起来,一旦商山四皓故去,张良又不管事,那就真没什么人是叔孙通的对手。
也就是说,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他们儒家的未来简直一片光明啊。
想通这点,叔孙通的心情瞬间就明媚起来了。
而事实真的会如他们所想那般顺利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林清源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他之所以没有要帝师的名分而将其让了出去,就是为了继续蛰伏,静待守孝后。
而他选择拜商山四皓为师,但只是向他们行半师之礼。
这也就意味着,林清源与他们将会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但商山四皓在商量后,居然破天荒的答应下来。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林清源才是这段时间真正教导小刘盈的先生,双方又都和张良有来往,张良从中牵线,他们不好拒绝,林清源自己呢,又诚心诚意的要拜师求教。
当然了,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他们道家的下一代精英们确实没成长起来。
而他们又太过年老,一旦有个万一,道家学派就会呈现青黄不接,甚至被其他学派趁机排挤和打压的不利局面。
虽说如今林清源不曾真的拜他们为师,仅行半师之礼,但说到底这也算是他们道家的一员了。
只要他们教导好了林清源,林清源又去教导小刘盈,那么将来四五十年内,他们道家都会保持自己的影响力。
退一万步,就算没成功,可只要林清源认他们为半师,到底对方和他们道家的香火情就断不了。
可别小看这点子香火情,关键时刻,那可是能起到延续学派命脉作用的。
而最后这个,才是他们愿意接受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向他们这等道家的大贤长辈学东西,却只肯持半师之礼的原因。
索性林清源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不地道,所以行半师礼时,献上了一件礼物给商山四皓,正是茶。
所谓茶,商山四皓也不是没用过,只是林清源献给他们的这个,却极为不同。
西汉时期的茶,并非像我们后世常见的那种冲泡方法饮用那样,而是采取的特殊制茶方法。
要先把茶叶制成小块茶饼,需要用了,就取出茶饼放入器皿中捣碎成末,然后加沸水冲泡,期间还要往里放葱,姜,橘皮之类的调料。
加了这么多东西做出来的成品,类似平常食用的羹汤,所以这个时候用茶,又叫吃茶。
这个习惯甚至一直延续到了唐朝。
林清源来了汉代有几年了,怎么也习惯不了这种饮茶方式,所以曾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仿制出了唐朝后乃至到现代的那种泡茶方式,谓之,全叶冲泡法。
也就是说,不加任何调料,直接用茶叶冲泡,得到原味。
别看这说起来简单,可要在这个时代,得到这样一杯清茶,林清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从茶叶的选取,到器皿的挑剔,再到冲泡茶水的温度,还有其中味道的把握,这都需要磨炼好久的。
到底对此他只知道个大概,这摸索起来自然是难的,好在最后弄出来了,也算没白忙活。
因着是做礼物,还是献给商山四皓的,也就不可能仅仅是一杯清茶,林清源也把其中的各个环节步骤全部写在帛书之上,也就是说,他把这个清茶的方法给了出去。
这样天下独一份的礼物,作为半师之礼,那就绝对拿得出手了,商山四皓也很满意,双方愉快的达成了一致,决定互利互惠。
而这件事,林清源也没有瞒着小刘盈,反而如实告知,还与他坦言为何是半师之礼。
只因这样既可以在将来更好的借助道家的力量,又不至于让其坐大,还能继续用来平衡儒家等别的学派的势力,总而言之,一切为了皇权的稳固。
当然,还有一点他自己的小心思,就是为了不让小刘盈忌惮他。
跟商山四皓行半师之礼,足以让他调动道家的一部分势力,但又不会强到威胁皇权的地步,这也是林清源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这个就没必要跟小刘盈说透了,至少现在没必要。
林清源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小刘盈能自己领会到这点,因为他主动说给他听,和对方自己悟到这点,那是非常不同的,成长的力度也不同。
而小刘盈现在虽然只得了前面的解释,但也已经感动非常了,深觉先生什么都不背着自己,最值得信任不过,师徒关系也更进一步。
综合来看,在这场博弈中,儒家,道家,林清源和小刘盈,似乎都各自有所收获。
唯一的输家只有被守孝三年波及到的刘元,自从‘约法三章’补全之后,她就盼着和林清源早些成亲,现在恐怕不能成了,而她的母后吕雉,也在为这点发愁。
第72章
权力才是不老的,也是最要紧的!
小刘盈登基为帝,虽年幼不能亲政,但他愿意为先帝守孝三年的举动已经先一步给朝野内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大家都觉得他会是个仁义之君,日后即便做不到功绩超越先帝,但也一定守得住大汉江山。
再加上,他又用两道圣旨便笼络住了儒家和道家两派,先帝留下的老臣们也尽皆辅佐于他,前朝事宜也算安稳。
至于后宫,已经基本空了。
原是吕雉作为皇太后,许诺有子的妃嫔,可以在守灵期满后,和儿子一起回到封国,而没有孩子,又不得宠的,她也给安排了合适的去处,可保晚年无忧。
当然了,这其中无论哪条路,戚夫人都除外,如今她被打入永巷舂米,正遭受着非一般的折磨。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戚夫人还不懂得谦卑收敛,竟然做了一首歌谣。
还在舂米的时候不停的唱,并祈祷有人能把歌谣传出宫去,让自己的家人和儿子知道,让他们来救自己。
而这首歌谣还没传出宫,就先传到了吕雉那儿。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因着小刘盈才十一岁左右,先帝的嫔妃又基本已经离开,这满后宫里最高贵的女眷,除了吕雉这个太后,就是鲁元公主刘元了。
彼时,吕雉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找了刘元过来,母女两个相对而坐,正在叙话。
“眼下朝堂后宫诸事皆定,盈儿还小,不着急,这最让母后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婚事了。”吕雉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母后,眼下是孝期,不宜提这个的。”刘元提醒她道。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守孝就守孝吧,可哪有要守那么长的?前两年太上皇驾崩,先帝不也没怎么守孝吗?还纳了新人呢,”吕雉抱怨道。
“对了,林清源近来待你如何?”她话题转换的太快,刘元差点没跟上,不过还是如实告知。
“先生近来待我亲近了不少,只是碍着守孝的规矩,我俩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但到底比以前好多了。”话到此处时,刘元的眼里都是笑盈盈的。
“那就好,”吕雉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这事儿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她小声喃喃道。
可见她是怀疑过此事是林清源设局故意为之的,但现在女儿的表现,又让她的疑心消去不少。
“母后,你刚才说什么?”她讲的太小声了,刘元没听清,便追问道。
“没什么”,吕雉摇了摇头。
“我只是猜着这事儿肯定是叔孙通鼓动的,不然好端端的,盈儿怎么会下了这样的圣旨呢?”她把自己的另一个猜测说了出来。
“叔大人也是好意,而且盈儿颁布了这圣旨后,我看大家都极为赞许,夸他孝顺,这样看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刘元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确实不坏,还赚了名声,只是苦了你了,”吕雉握住女儿的手。
“这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啊,等这个守孝结束了,那你可就二十多岁了,等了这么些年,实在是让母后心疼啊。”这是她的真心话。
“不怕,母后,只要他肯娶我,就是再等多久我都不怕的,”刘元却反过来安慰她。
“就这么喜欢他吗?”明明这桩婚事是吕雉亲手撮合了好久的,可看着女儿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时候,她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嗯,”而刘元则是重重点了点头,给她以绝对肯定的回答。
“好,母后答应你,等守孝结束了,一定为你们举行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好好补偿补偿你,”吕雉见她是真的欢喜,心里也就释然了,甚至开口许诺道。
“母后”,刘元感动的无以复加,依偎在她怀里,难得像小时候那样撒起娇来。
吕雉也抱着她,不时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母女之间,温情脉脉。
只这样的场景没一会儿就被打破了,寝殿里传来了奶声奶气的呼唤,刘元知道,这是自己的七弟刘长。
这小娃娃的母亲早逝,吕雉可怜他,将其养在椒房殿。
刘长现在才一两岁大,平日里多吃多睡,长的胖嘟嘟的,只一旦醒了就要闹着找母后,可见这孩子是真把吕雉当成了亲生母亲。
吕雉也正要起身去看看小家伙又怎么了,可突然有宫人来报,言说永巷那边出了点事。
吕雉一听就知道应该是戚夫人又闹什么幺蛾子了,而这宫人之所以不明说,还是因为刘元在这儿,不好脏了公主的耳朵。
索性刘元也不笨,看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事要处理,便主动说自己可以去照顾七弟刘长,至于其他的,母后自行处理就是。
吕雉也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便让女儿先进去哄哄小刘长,等刘元一走,她这才示意宫人继续,那宫人便赶紧上前跟吕雉说了具体情况。
“唱歌?她还敢唱歌影射哀家?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吕雉听完就冷笑一声。
“走,摆驾永巷,哀家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作妖?!”说着她便一伸手,旁边的宫人赶紧扶住,太后仪仗也随之而起,浩浩荡荡往永巷而去。
距离刘邦驾崩已有月余,天气也越发炎热,永巷舂米是惩罚,得此刑者,必要在烈日下辛苦劳作,戚夫人是被吕雉亲自下令处置的,自然也在其中。
如今的她,衣衫褴褛,不修边幅,也没有脂粉打扮,又日日被磋磨,早已不复当初的娇媚可人,显得憔悴万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唱歌,吕雉来的时候,也就听到了。
只听那歌曰:“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当谁使告汝啊!”
“哼!”吕雉却冷哼一声,不屑的很,带着宫人一起走进了永巷舂米的院中。
众人听闻有宫人宣告皇太后驾到,立刻跪了一地,纷纷行礼,唯独戚夫人不为所动,还是拿着舂杆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石臼里的稻米。
吕雉让其他人留在原地,只带了贴身宫女和主持永巷舂米工作的年长妇人随自己一起过去,她都走到戚夫人跟前三步远了,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听说你整日唱歌,看来这日子过的挺自在啊,”吕雉见状不怒反笑,出口就是一句反讽。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恨错了地方。”而这一句,终于把戚夫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两个结仇的缘由是什么。”
“大概在你心里,我是因为嫉妒你的美貌,妒恨你受先帝的宠爱,所以才会如此针对你的,是不是?”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戚夫人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吕雉却不给她机会,自己继续了。
“你错了,你从根上就错了,像你这样见识浅薄,以色侍人的女子,也就只会在那情啊,爱的,上面转圈圈,丝毫没有大局观。”
“你以为得了先帝独一份的恩宠,凭着你哭一哭,就想撼动我盈儿的储君之位和我的国母之尊。”
“从那一刻开始,你我就不是情敌,而是不共戴天的政敌!”吕雉斩钉截铁的下了定义。
“……”,而戚夫人简直听懵了。
“戚姬,你也别怪我下手狠辣,如果是情敌呢,我们还可以化敌为友,你看薄姬他们就知道了,我没为难人家,就连没孩子的妃嫔,我也妥善安置了。”
“你怎么就不想想,如何我就要对你这么刻薄呢?嗯?”吕雉挑了挑眉。
“因为你我之间,从来就不是什么争宠,而是争权!”
“在这权力的游戏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不等她回应,吕雉便又说出了答案,见对方仍是那样一副蠢样,她就懒得跟她再说下去了,转身欲走。
可戚夫人居然在此时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这也成功使得吕雉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来看向对方。
“是,你赢了,我认,可我从没有后悔过!”
“因为先帝的宠爱和信任,都是给了我的,而我,也以自己的忠心回报了先帝,我们才是相互理解的真正伴侣!”
“至于你,你在先帝心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日夜算计他手中权力的豺狼,他恨你,防你,不然又怎么会有改立太子之事?”
“即便你现在才是大汉的太后,国母,但你的位置是用了肮脏手段得来的,并不是先帝认可的!”
“一个女人要是连丈夫的心和信任都留不住,那她还算什么女人?”
……
戚夫人也不知道是被吕雉刺激到了,还是真的被事实打击的疯魔了,竟然使出全力嘲讽起吕雉来,还向她炫耀自己才是先帝的真爱。
这幅模样,简直让吕雉厌恶至极。
“宠爱?信任?你把自己全权寄托在先帝身上,并从中得到慰藉,自以为是真爱,凭的不过是年轻美貌,风骚手段罢了。”
“可谁没年轻过?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呢。”
“可珠会黄,人会老,色会衰,男人也最是喜新厌旧,但只要握住了权力,这些都不足为惧。”
“因为权力才是不老的,也是最要紧的,不然如今哀家怎么会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你却是阶下囚呢?”她毫不客气的嘲讽回去。
尽管心里隐隐觉得她说的对,但戚夫人不可能认同的,所以也就不再跟她说话,而是继续唱起了歌谣。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当谁使告汝……”
“你喜欢唱是不是?好,哀家让你唱!”她如此的不识趣,吕雉是真的恼了。
“来人啊,把这个贱妇的舌头割下来,看她还怎么唱?!”
“你想你的儿子来接你是吗?好,哀家成全你!”话到此处,她真的动了杀意了。
戚夫人听出她言语里的不善,想要扑过来阻止,岂料一旁的侍卫们却早有防备,当即把她拿下!
“如意?你想对我的如意怎么样?”
“吕雉,你不得好死!”
“你敢害我的如意,你一定不得好死!”
……
戚夫人挣脱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哀家如何用不着你操心,不过你这次,一定是生不如死了!”吕雉冷笑一声后,再次叠加了惩罚。
她下令让人把戚夫人的头发也拔光,并加重每日舂米的分量,势必要好好折磨对方!
此时的吕雉和不久前安抚女儿的她,简直完全是两个人,狠辣和温情同时集中在她身上。
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异常合理,也许这就是权力带来的转变吧。
第73章
我们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样才不会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利局面。
吕雉存定了主意要杀了刘如意,便三次派人去赵国召他前来长安,但每次都被现在的赵国丞相周昌阻止。
刘邦当初让周昌辞去中央御史大夫的职位,而转任赵国丞相,为的就是这一天,希望周昌能以忠心和刚正为自己的爱子筑起防护墙,不让吕雉加害刘如意。
周昌也确实忠于刘邦,坚持不让刘如意去长安,可他不懂转圜,竟是对吕雉派去的使者直言是担心赵王被害才不让他远行长安的。
这就差直接说吕雉图谋不轨,意图杀刘如意了,吕雉闻之,当然怒不可遏!
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是要脸的,最重要的,这事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到底刘如意姓刘,他和戚夫人不一样,要杀他的话,还是需要一点遮羞布的,虽然这有点自欺欺人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索性吕雉脑子转的也快,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她干脆不在直接召赵王刘如意进京,而是趁着10月年节,各诸侯国都要派人到长安进贡的时候,指名道姓要周昌亲自前来长安汇报工作。
这个说辞合情合理,且流程完全正确,周昌倘若不从,那就是抗旨不遵,吕雉就是看准了这点才用的这个计策。
而周昌也果然没办法了,他临行前只能再三叮嘱刘如意,要他好好待在赵国,不管长安派人来说什么,都不要离开这里,然后他就遵照旨意前往了长安。
等他一到,吕雉就立刻又派人去赵国召刘如意过来,并且假意许诺,只要他来长安,那么就可以带着自己的母亲戚夫人一起返回赵国。
刘如意本来也很犹豫,但听到这个许诺后,最终决定还是去一趟长安,他年岁还小,对母亲的依恋很深,如若能带回戚夫人,那么这个险,他愿意冒。
赵国其他臣子也劝他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如意从邯郸出发,赶到长安参加年节,因为仍在守孝期间,便是年节,也不那么热闹,但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只是刘如意来的时候,小刘盈不曾第一时间见他,只因丞相萧何病危,情况凶险,小刘盈已经赶到萧家去了。
趁着这个关头,吕雉决定速战速决,就在她想方设法打算除掉刘如意的时候,小刘盈已经来到了萧何的床榻前。
“老丞相,朕来看你了,别动,快别动了,身体要紧。”萧何见他亲自前来,下意识的就想起身行礼,可却没有力气,小刘盈眼疾手快制止了他,让他继续躺着说话。
“陛下,陛下啊,”看着这样的小刘盈,萧何心里那是真感动啊。
“你新君临朝,萧何却因身体之故不能辅佐,真是惭愧啊。”都病的起不来床了,他还想着为国尽忠,为君尽力,可见是真的大公无私。
“丞相,老来生病乃是自然之事,这又岂是丞相之过?你放心,朕已经把宫里最好的太医都带来了,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小刘盈握住萧何的手,软下语气宽慰着对方。
“陛下,这病可以医,但命却是天定,老臣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萧何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的身体他清楚,真是到头了。
“陛下,待臣去后,你要速速派人去齐国,召回齐国丞相曹参。”
“早些年他曾是我的下属,后来我们一起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打天下,很多事上,我与他多有摩擦,意见不和,他这才去了诸侯国辅政。”
“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能力,陛下,你看这些年齐国越发富足就该知道,曹参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把他找回来,让他接替我的位置,他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萧何向他举荐曹参。
“老丞相容禀,母后曾告诉朕,父皇临终前,也是属意曹参继任你的位置的,如今老丞相也亲自举荐,可见此人确实不一般。”
“朕答应你,一定将他从齐国请回,辅佐朝政。”小刘盈点头答应了此事,并且心里也很受感触。
因为他早就清楚萧何和曹参不睦的事,如今临头到了,萧何却不计前嫌,只从国家角度考虑,进而举荐对手。
这份坦诚和无私,实在让小刘盈震撼且敬佩,因为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份胸襟的。
萧何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本不想再说更多,以免祸及子孙,但看着小刘盈年幼的面容,又想起先帝的嘱托,还有吕太后的野心勃勃,到底他还是抓着小刘盈的手,郑重其事的提醒了他。
“陛下,朝政虽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朝纲,朝纲不可混淆,陛下一定要当心啊!”
“朝纲?”小刘盈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打算再问,却见萧何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又想起他说自己快要临终,实在不忍再逼他多说什么。
“朕知道了,老丞相好好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他点头答应着,并为萧何掖了掖被角,看着他睡过去,这才起身离开。
小刘盈心里有许多疑问,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向林清源讲述了今日的事,并朝他询问萧何口中的‘朝纲’是什么意思。
“所谓朝纲,简单来说,就是朝廷的法度准则,办事规矩,这个必须牢牢捍卫住,不容混淆,否则必会埋下隐患。”
“萧丞相的意思,大概是要你稳住如今的局面,不要被人肆意更改,任性妄为。”说到这里,林清源加重语气道。
“可朕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谁还能越过皇帝去做主?”小刘盈下意识的反驳。
“……”,林清源没立刻回应,只隐晦的瞥了一眼椒房殿的方向。
“我听你姐姐说,赵王刘如意已经快到长安了。”并告诉了他一个最新消息。
“什么?!”小刘盈脸色微变,当即就起身要走,可见他心里清楚三弟来长安是凶多吉少,而最大的威胁就是他的母后吕雉。
“盈儿,你要兄弟情深,先生不阻止你,但我也必须提醒你,这结果,一定变不了的。”
“而且你那个三弟,也未必会感激你。”在他跨出房门前,林清源开口道。
“……”,小刘盈咬了咬下唇,“不管怎样,朕都要试试,至少,我问心无愧!”话音未落,他便出了门。
最后一句话,他转换了称呼,林清源明白,前头这个‘朕’,指的是他皇帝的身份,至尊之位给了他阻止此事的勇气。
而后面那个‘我’,则代表他兄长的身份,血脉联系让他决定救如意。
哪怕他们两个曾经因改立太子之事,站在绝对的对立面,现在他仍然打算救对方一救。
对于他的这种一意孤行,林清源只能缓缓摇了摇头,但心里却不由得给他以肯定,尽管做皇帝需要冷酷无情,但谁又真的愿意看到一个这样的帝王呢?
至少林清源更喜欢有人情味儿,会心软的小刘盈,哪怕他曾要立志把他教导成一个强硬且出色的皇帝,也不妨碍他想这孩子保留一定的良善。
如果小刘盈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帝王,恐怕头一个要坐立不安的,就是他这个做先生的了。
只是林清源并不看好这件事,一来因为他的介入,小刘盈和刘如意的关系并不如史书记载的那般兄弟情深,两人之间还发生过直接间接的摩擦。
二来就是,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林清源不相信吕雉会不动手。
而小刘盈那边,也果然遇到了麻烦,他亲自去霸上迎接刘如意,但对方的态度却并不热情,大概还在记恨小时候小刘盈让人打他的事。
小刘盈见状,心里那股担忧兄弟的劲儿,也去了一些,到底谁也不愿热脸贴人冷屁股,不过好在小刘盈还是念着亲情的,把刘如意带回了宫里,和他同吃同住,同起同坐。
这也导致吕雉一时半会儿没法下手,不过这也难不倒她,现成放着理由呢,萧何病危,马上就要去世了。
小刘盈不可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刘如意,更何况,他也确实答应过要日日去探望萧何的,为了刘如意的安全,他曾提议要带对方一起去。
但奈何刘如意回来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好几天被拘在皇帝二哥身边,他不觉得是保护,反而认为他多事,便怎么也不肯跟小刘盈一起出宫去探望萧何。
小刘盈无法,只能自己前去,一日天刚蒙蒙亮,外面急报,言说萧丞相再也撑不住了,小刘盈闻言,立刻拢衣起身出宫。
而刘如意年幼,他有些贪睡,而且确实不愿跟着去,便就留在了宣室殿的寝室中,继续休息。
吕雉看准机会,威逼利诱了原来伺候戚夫人的贴身宫女去给刘如意送酒食,刘如意见是自己母妃的宫女,也没有什么戒心,便用了送来的东西,不久后,毒发身亡。
然后吕雉又派人拿下这个宫女,言说是她谋害赵王,直接让人将其杀死,如此一来,便是死无对证。
等小刘盈陪着萧何走完最后一程,回到宫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事情正如林清源预料的那样,尽管过程与史书记载有所出入,但结果,根本没有改变。
他唏嘘之余,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忧心,进而决定加快计划进程,赶紧帮助小刘盈建立属于他们的势力。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在事情来临之际束手无策,陷入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利局面。
第74章
与其纠结于过去,不若把握好现在。
刘如意被毒杀后,吕雉再也不用顾及什么了。
她直接下令把戚夫人砍去手足,挖掉双眼,又灌了哑药,熏聋耳朵,彻底将其变成一个废人后,又扔到如厕之地生活,谓之‘人彘’。
所谓‘彘’,就是猪的意思,如今戚夫人的处境恰如其分,故而如此称呼。
此等残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又因吕雉处置戚夫人时,并未遮掩什么,所以前朝大臣也有所耳闻,心下胆寒非常,对吕太后也越发忌惮。
此事传到小刘盈耳朵里时,他正在和林清源下棋,这次他们下的不是秦汉时非常流行的六博棋,*而是早在先秦时期就出现过的围棋。
而且比起六博棋,林清源也更擅长围棋,他特地为小刘盈添上这门课,就是为了以此磨炼他的性情,并培养他分析时局的能力。
毕竟,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啊。
如今他们两个正在书房里,相对而坐,案台上摆着一玉质方形棋盘。
只见这棋盘下有四足撑起,盘面上纵横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个交叉点,黑白棋子又各有一百五十枚,皆以玉石打磨而成,显得古朴且高雅,低调又不失奢华。
他们已经下了一会儿了,黑白棋子纵横交错,排列其上。
戚夫人被做成‘人彘’的消息传来时,本就因棋局不顺而导致小刘盈皱的很紧的眉头,此时皱的更紧了,手中捏着白子的力道也越发大起来,到最后,他更是将棋子放回了棋盒中。
“先生?”小刘盈见他依旧低头看着棋局,实在没忍住,唤了他一声。
“盈儿,你想说什么?”林清源也抬起头来。
“朕,朕想说,母后她……这次做的委实过了些。”小刘盈咬了咬下唇,还是吐露了心声。
“你指哪件事?”林清源看了他一眼,“毒杀刘如意,还是对待戚夫人?”
“都有!”小刘盈见他直言,自己也就直接说了。
“你怪你母后,我理解,但她是为了什么要行此恶毒手段呢?”
“盈儿,你要知道,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今日有此结果,焉知不是以往埋下的祸根?”林清源语重心长的教导他。
“朕当然知道母后是为了朕的皇位稳固,可是,可是如意现在都已经死了,她又何必这么对待戚夫人呢?”
“母后受过委屈,如今想要报复回去,也属正常,但此等手段,也着实太过分了些啊。”
小刘盈能理解吕雉的心情,没法认同她的行为,实在是这‘人彘’之刑,太过骇人。
“你可怜戚夫人的遭遇,那她的父亲戚鳃,戚将军,可曾向你抗议求情了吗?”他们母子价值观的不同,林清源不予评价,直接另辟蹊径,问起了其他。
“……”,小刘盈一愣,“确实没有”,他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疼他的女儿吗?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小刘盈不明白。
“因为他知道,无论求不求情,戚夫人的处境都不会改变,更有甚者,还会牵连到戚家。”
“也就是说,此举一行,弊远大于利,那么他当然不会做了。”林清源点破其中的奥秘。
“可是,可是,这也太无情了吧。”小刘盈觉得戚鳃此举纵然能保全一家人,可对戚夫人这个女儿来说,就显得冷漠至极了。
“那你就替他行一个有情之举吧。”林清源引导了一句。
“先生的意思是?”小刘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吩咐宫人去传旨,直接赐死戚夫人。
如今对方生不如死,小刘盈直接下令杀了她,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先生,朕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可他还是有些迷茫和纠结。
“对不对的,还有纠结的必要吗?不管如何你都已经做了决定,便是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此情此景,不正如你我方才对弈?棋子一落,局势瞬息万变,受规则限制,你若想要撤回,亦是不能。”
“与其纠结于过去,不若把握好现在。”
林清源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中夹着一枚黑子,用它轻轻敲了敲棋盘边缘,以棋局映射现实,教导他的同时,也引他自己思考。
“先生,那如果朕想打破规则呢?”小刘盈却冷不丁突然来了一句。
“……”,林清源有些诧异。
“破而后立的法子,一般适用于王朝末期,原有的规则已经彻底不适应现实的发展,不管如何都是死路,届时才能行此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举。”
“可现如今,不行!”他为他解释后,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小刘盈很疑惑。
“因为现在国家初立,很多规矩仅仅是成型,还未丰满,更不用提僵化,既然如此,你何必要破之?改之不就行了吗?”林清源挑了挑眉。
“不过这改,也不能急,要徐徐图之,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宜擅动。”他用道家思想教导他。
“不宜擅动吗?那准备好了,就可以动,是不是?”小刘盈脑子转的倒快。
“嗯”,林清源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快点把最要紧的拿到手才行,名声已经有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实权,尤其是军权,必须要由你信任的人掌握才行。”他压低声音提醒道。
“周勃现在是太尉,先生是要朕拉拢他吗?可朕现在未曾亲政,又如何拉拢他呢?”小刘盈皱了皱眉。
“你不用去拉拢他,只要给他一个不能拒绝的恩惠,让他知道你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就行了。”
“比如说,我记得他有个次子,名唤周亚夫,你大可以言说自己读书想要人陪着,让他进宫就是,一个次子而已,周勃不会舍不得的。”
“而且有了周亚夫在,你就等于和周家搭上了线,日后若有什么事,自然可以通过周亚夫联系到周勃,要对方声援你。”
林清源知道周亚夫将来会是史书留名的将才,所以这才提前打算把人拉到自己阵营中。
“可是朕记得周亚夫应该和朕的七弟差不多大吧,今年是三岁,还是四岁来着?周勃能放他进宫陪着朕吗?”小刘盈却提出了质疑。
“呃,这个嘛,”林清源一阵语塞。
千算万算,算漏了如今的时间线都乱了,一切事情都在提前,周亚夫自然也还是小娃娃,好像没法配合他们。
“这个容易,你换个由头,就说让周亚夫进宫是陪着你七弟,你再时不时的去看看他们。”
“这样亲近也有了,恩惠也有了,你觉得怎么样?”他很快顺着对方的话想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好是好,但现在七弟养在母后那里,若要周亚夫进宫陪伴,就必得征得母后同意,朕贸然开口,是否不太合适啊。”小刘盈有些犹豫。
“是不太合适,这样,我拜托你姐姐去说吧。”林清源也不想吕雉这么快看出他们的意图,便想了想后,如此道。
“近来姐姐多去椒房殿照顾七弟,她若开口,那定然万无一失了。”小刘盈也赞同这个主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清源亦是点了点头,可他心里却有些为难,因为他并不想欠刘元太多,可眼下只怕还真得他去开口才行。
索性刘元也乐的他拜托自己就是了,甚至觉得这是他愿意和自己亲近的表现,于是他才开口,她便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林清源见她只是为着自己拜托她做事就这么欢喜,不免心中也有所触动,但让他彻底信她,那也是不能的。
于是他也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是盈儿关心七弟,这才跟他提的。
刘元闻言,也顺着思路,以为小刘盈是因为刘如意之死而担忧起其他兄弟来,这才会想到这事的,也就不曾怀疑什么。
当天用了午膳,又把小刘长哄睡了,刘元便来到吕雉这儿,跟她说起话来。
“母后,这个长儿啊,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力气也大,我都快抱不住他了。”刘元先起了个头。
“可不是?这孩子真是和盈儿小时候不一样,说不准我们家要出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呢,”吕雉一边缝着小衣服,一边跟她说笑着。
“什么霸王不霸王的,我倒不在意,现在最让我发愁的就是长儿越来越大了,这也没个合适的玩伴在身边。”
“母后和我呢,又不能时时看顾他,这要是全权托付给宫女侍者什么的,又怕他们这些个奴婢带坏了长儿,母后,你说这可怎么好啊?”她虽是想引出后面的话,可说的也是实情。
“说的也是啊,”也正因为是实情,所以吕雉才若有所思起来。
“母后,依我看,要不在我们吕家里,寻几个和长儿差不多年纪的表兄弟进宫陪伴,你看这样可好?”刘元试探着提议,她没直接抛出周勃的次子周亚夫,而是先提了吕雉的子侄。
“这样也能安安盈儿的心,近来我看他,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想来是如意的事,让他有些伤情了。”又见吕雉没说话,刘元便大着胆子继续游说。
“你的那些表兄弟们定然是不成的,他们都大了,又怎么会愿意陪着长儿一个小娃娃玩耍呢?”吕雉首先否了让吕家的子侄进宫的建议,因为她知道年纪不合适。
“至于盈儿,诶,”想起儿子不顾自己的安排,直接下令赐死戚夫人,又为刘如意追封的事,就知道他这还是念着兄弟情义,对此吕雉也是很有些无奈的。
她虽不愿儿子心软至此,但更不愿因为这个而令他们母子生出嫌隙,如若给小刘长找个玩伴能安亲儿子的心,那她倒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母女两个才说了没一会儿话,屋里那个小祖宗就又醒了,吕雉手头的小衣服还剩一点做好,刘元便让她继续,而自己则是进寝殿把小刘长抱了出来。
这小家伙一出来就朝吕雉这边伸手要抱抱,口中还不停的喊着“母后,母后”的,吕雉见状,也笑意盈盈的放下手中活计,把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哄着。
不多时,宫人通报,说是审食其来了,刘元见吕雉脱不开身,主动前去迎接,两人在门口寒暄两句,听他说刚从宣室殿那边过来,和周勃等人商量了些事。
刘元闻言,顺势就说起了小刘长,然后又借由听说一词,故意问他周家是不是也有个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审食其也没多想,直言相告,确实是有,周勃的次子周亚夫就是了。
刘元点到为止,没在提其他,便请他一起进来,且特别识趣的走到吕雉身边把小刘长抱走了,让他们自己商量事就行。
吕雉听说找自己有事,也赶紧请他入里商量,刘元则是抱着小刘长出了门,只是走之前,她不放心,又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自己母后正和审伯父一起进到内室去。
明明以前也有很多次的,可不知怎么的,刘元这次就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可能是她懂了男女之情后,这看事情的角度也有所不同了吧。
‘难道母后和审伯父,他们……’,刘元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又不敢相信。
因为到底也没什么证据,审食其又素来待她们母子很好,有鉴于此,刘元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抱着小刘长就去了花园,但她心底还是埋下了个疑影儿。
第75章
先生要提醒你,知人善任和彻底放任,那可绝对不一样。
不提刘元对吕雉和审食其过于亲密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只说小刘盈听从了萧何临终前的话,将曹参从齐国召回,并委任他丞相之位,向其问询治国之策后,可把他给气的不轻。
强忍着怒火打发走了曹参,小刘盈旋即就去了林清源所居的宫殿,跟他说起今日之事。
“先生,这个曹参,朕问他如何治国,他却跟朕说‘萧规曹随’。”
“是,萧丞相是一心为国,制定的规矩朕也看过,并无什么大的不妥,要遵守也没什么问题。”
“朕也记得先生跟朕说过,眼下国家初定,不宜擅动,要与民休息,这些话朕都听进去了。”
“可是接下来,他居然要朕袖手高坐,不要插手朝政,专心读书就是,难道是他见朕年少,欺朕面薄吗?”
“如若真像他所说那般,那朕岂不是成了聋子瞎子,一个傀儡?!”
……
小刘盈越说越恼,气呼呼的告状。
“盈儿,萧何临终前,极力举荐曹参,那你觉得,对方可是个庸才吗?”林清源平静的反问他。
“那倒应该不至于,朕就是不信曹参,也是信萧丞相的眼光的,可他那话,怎么让朕这么不爱听呢?而且也不对吧,”小刘盈依旧气呼呼的。
“他的原话是这样吗?还是你根据自己的理解,变成了这样呢?”林清源再问他。
“他说让朕‘无为而治’,那不就是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吗?”小刘盈摊开手,无奈的回了一句。
“盈儿啊,”林清源闻言,颇有些忍俊不禁。
但他却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曹参是道家的学者,对方会说出‘无为而治’的治国方略,简直再正常不过。
“先生,你笑什么?”小刘盈不明所以。
“所谓‘无为而治’,其实不是无所作为,而是顺势而为,”林清源纠正一下。
“你会产生这种误解,说来也怪我,最近忙着跟商山四皓学习道家经典,有些忽略了你的进度,我在这儿先给你道个歉。”说着,他就行了一礼。
“先生,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再说先生早就跟朕说过,道家思想很深奥,以朕的年纪很难理解,等你学了以后,再教朕的,这不能怪先生的。”
小刘盈见状,眼疾手快去扶他,口中也紧赶着描补。
“你的心思,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盈儿,冷静点。”
“现在才遇到一点小事就这么急躁,那将来可怎么好啊。”林清源顺势起身,握住他的手,耐心的安抚着他。
“朕这不是担心先生会误会吗?”小刘盈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定了定神。
“怎么会呢?我最是知道你待我的心的,至真至诚,再没有别的什么的,”林清源又紧了紧握他的手,再一次安抚道。
“先生知道就好,”只一句话,小刘盈就放下心来,整个人也沉稳了许多。
“那这个‘无为而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再次询问。
“其实这是出自《道德经》中的一句话,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这意思就是说,道的作用是无为的,可达成的效果又是无不为的。”
“什么是道呢,就是自然而然的,比如说,太阳东升西落,花草从荣到枯,生灵由生至死,这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道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并影响着世界。”
“道之无为,其中的‘为’字,又通‘违’,所以这样一翻译,‘无为’,那就是‘不违背自然’的意思。”
“道,看似无所作为,但世间万物又因它而生生不息,千变万化,那产生的效果不就是无所不为了吗?”
“而侯爵君王若能秉承遵守这个道理,那么到最后,自然也就得偿所愿了。”
……
林清源综合商山四皓的教导和自己的想法,然后给出了对‘无为而治’四字的解释。
“这句话若是放到治国上,就是你作为君主,不要太多干涉臣下,只需把他们放到对应的位子上,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即可。”
“不过盈儿,先生要提醒你的是,知人善任和彻底放任,被人蒙蔽,那可绝对不是一个意思。”话到此处,林清源抬起右手食指晃了晃。
“曹参对你所说的话,或许蕴含着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但他也绝不可能一点私心都没有。”
“因为相权和皇权,从来都是对立关系,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两者之间不可调和。”
“作为丞相,他天然性的就会对你产生威胁,所以你不能全部都听他的。”
“虽然你现在还年幼,又没有亲政,不具备批阅政务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你就不能查看那些公文了。”
“盈儿,你是皇帝,你要永远牢记一点,你现在不会批阅公务没关系,你可以多学,可以多看。”
“总而言之,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着什么幌子来夺走属于你的权力!”
“如若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你就真的成了别人的提线木偶,任其摆布了,明白吗?”林清源郑重其事的与他道。
“嗯。”小刘盈越听脸色越凝重,到后来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可见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利害。
两人就此暂时达成一致,林清源见他神色怏怏的,提不起精神,又见今日外头天色还好,便提议不如出宫去皇庄上看一看。
虽说如今是冬季,没什么风景,但皇庄上他们还有个朋友在,偶尔过去玩一会儿,既是探望对方,也是疏解心情,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刘盈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名叫窦漪房的小女童,这一晃眼的功夫,都好些日子没见了,猛的一提,还真有点想见对方,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这次两人是临时起意,便也没叫刘元,小刘盈吩咐人备了马车,低调行事,便出宫去了。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虽说今天日头挺好,但也没多暖和,长安的街道上并无多少行人,偶尔角落里还能看到蜷缩着的乞丐们。
因着马车周围有护卫在,他们并不敢上前冲撞,只伸着手乞讨着,脸上冻得红彤彤的,手上亦是如此,仿佛冬储的萝卜一般,干瘪且粗糙。
林清源本是想带小刘盈出来散心的,可看到这一幕,心里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小刘盈亦是如此,他总觉得自己受得委屈已经够多了,但如今见到这些在饥寒交迫之下,还在挣扎着求生的人们,心里不禁惭愧起来。
他又想起这些人也是自己的子民,自己却没能尽到主君应尽的责任,这愧疚就更深了。
林清源见状,让人拿了些钱,就近在两旁的民居里,朝老百姓买了些热乎的馒头大饼,还有羹汤什么的,分发给那些乞丐。
之所以不直接给钱,也是因为他知道,有钱这些人也买不到东西,如今长安城的东市和西市虽是开给老百姓买卖东西用的,但也不是乞丐能随便进的地方。
一旦给了他们许多钱,恐怕还会被人盯上,倒不如直接给吃的,好歹能让他们吃顿饱饭。
但他们这么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救不了多少人的,马车很快又行驶起来。
小刘盈实在不忍心,在路上就跟林清源商量着,想要救助一下长安城内的饥寒交迫,无法过冬的人们。
林清源给他的建议则是,回宫后,交给曹参这个丞相去办就行。
只是他们也可以从中取便,比如说,年幼的孤儿们,他这个陛下倒是可以出面,收养一批在皇庄上。
至于其他需要救助的,就让负责该事的部门去安排就是。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这个问题,又能收获好名声,而收养的孤儿们,来日养在皇庄上,又能培养成自己人,完全为他们所用,可谓是一举数得。
小刘盈听的连连点头,只是别的也就罢了,这个收养孤儿在皇庄上的事,交给谁主管才能放心呢?
林清源闻言,直接向他举荐了张良的长子,张不疑,理由也很简单,张不疑虽然没有张良的智谋,但他踏实能干,又是可信之人,而且如果对他委以此任,也是对张良的示好。
小刘盈听他说的句句在理,便答应下来,两人于皇庄上探望了窦漪房,又逗留了一会儿后,便回宫去了。
没多久,小刘盈果然下旨,将此事分别交给了曹参和张不疑,此等举动,又在朝野内外收获了一波好名声。
曹参无所谓,他本就是丞相,这事也算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如今陛下督促他做,那他做就是了,只是张不疑领了这收养孤儿的事,却戳了某些人的眼了。
比如说,吕雉的妹妹,吕媭。
她眼瞅着自家儿子樊伉跟张不疑差不多大,可还整天待在家里走鸡斗狗,要不就嗜赌如命,半点正形也没有。
而丈夫樊哙呢,不仅由着儿子胡闹,他也跟着去斗鸡玩,一家子男丁,竟没一个上进的。
又见张不疑小小年纪就得了皇帝亲自吩咐,还是这种刷名声的好差事,吕媭这心里自然就不平衡的很。
这一寻思,就进宫找姐姐吕雉诉苦去了。
第76章
女人嘛,谁不想要个知冷知热的心上人?
吕媭难得来一趟椒房殿,又是这寒冬腊月的,吕雉也觉得暖心,让人上了热蜜浆和点心,又在内室招待她,可见是真的高兴。
姐妹两个相对而坐,寒暄了几句后,吕媭就开始哭诉。
“二姐,你不知道,樊哙那个狗东西,放着好好的左丞相,大将军不做,他天天提个笼子去斗鸡。”
“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说他不是我们吕家的人,不给我们吕家干事,二姐,你听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真是个屠狗的脑袋,就装不下正事!”
“哎呦,我这是什么命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
吕媭毫不客气的把樊哙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又说自己命苦,还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不管有没有眼泪吧,总归这卖惨的样子是到位了。
“你还说他呢?依我看,是你没脑子才对。”吕雉却一点也不买账,转而吐槽了她一句。
“我没脑子?我怎么没脑子?”吕媭停止了假哭,不服气的看向姐姐。
“他为什么斗鸡?为什么不上朝?你难道就从没揣摩过他的心思吗?”见她这幅蠢而不自知的模样,吕雉就是一阵无语,但没办法,到底是亲妹子,还得教她啊。
“樊哙跟着先帝打了一辈子的仗,满身的伤疤,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啊,可临到了了,脑袋却差点被先帝搬了家,你说他能不窝火吗?”
“他说不是我们吕家的人,不给吕家干事,他说的是实话,你老是说他没脑子,依我看,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呢。”吕雉把这事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他是大智若愚,难不成我就全然是个傻子?”吕媭抿了抿嘴唇。
“当年,父亲让我们姐俩嫁给了乱世中的两个草莽,姐姐你虽说遭过大罪,可如今毕竟是苦尽甘来了。”
“可我呢?我这辈子竟给他们操心了,到现在,连半丝温存也没有尝过,你说我能不伤心吗?”吕媭也觉得自己委屈大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女人嘛,谁不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心上人?”她说到这儿,吕雉倒是感同身受了。
因为,她想起了审食其,不管何时都全力支持自己的审食其,这出口的话,也就软和了许多。
“可是这世间之事,又能尽如谁愿呢?左右你都嫁了樊哙,又有了儿子,还能怎么样啊,凑合着过吧。”吕雉这话虽不中听,但也确实是事实。
“说起儿子,我就更发愁了,挺大个人了,却没个正经差事,二姐,你能不能跟陛下说说,替我们家樊伉谋个差事?”吕媭顺势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盈儿现在还小,读书为重,这朝中的事多是……”,吕雉知道樊伉不学无术,所以并不想给儿子招惹这个麻烦,于是面露难色,意在拒绝。
“我知道,这朝中的事多是曹参在管着,你以为我没跟他提啊。”她还没说完,吕媭就抢过了话头。
“自从他当了丞相,我都明里暗里的说了好几回了,可这个老东西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吕媭想起来就生气,口中言辞也变得刻薄起来。
“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这选拔官吏也有标准,曹参这么做,倒也没什么错处。”吕雉中规中矩的评价了一句。
可见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什么口子该开,什么口子不能开。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家的人,不都成了废物了?”吕媭噘着嘴,特别不服气。
“你看你,又不讲理了不是?”吕雉看了她一眼。
“现在又不是乱世了,谁不怕死,谁敢拼命,谁就能当官,这官是什么?是稳定国家,安抚百姓的,怎么能随便安置人呢?”
话到此处,吕雉又觉得到底是亲妹妹,不能太不给面子,于是退了一步。
“你若实在想给樊伉找个差事,不如让他在宫里当个侍卫吧。”她如此道。
“当个侍卫?伺候人的活儿?那怎么行呢?”吕媭一听就不干了。
“二姐,你看张良的儿子张不疑都得了陛下的青眼,亲自去主持那般得脸面的差事了,怎么到我们家樊伉,就只能当个侍卫了?”
“这还有没有个亲疏远近,先来后到了啊?”她不住的抱怨着。
“你也知道张不疑是张良的儿子啊,那你怎么不想想,张良现在是陛下的少傅,是陛下的先生呢?”
“他又是先帝的智囊,头号的功臣,当初改立太子之事时,亦是出了大力的,如今盈儿新君在位,却又年幼,此等境况,能不多给张家几分颜面吗?”
“至于张不疑,他本身也是个踏实能干的,你自己说,你们家樊伉比得上吗?”
“一点都不考虑实际情况就在这儿瞎吵吵,也不怕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涉及到了朝堂的正事,还是儿子亲自决定的,吕雉到底知道胳膊肘该往哪儿拐,立时就板起脸训斥了妹妹一顿。
“那,那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吕媭见她真的生气了,这气焰也就消下去不少。
最重要的,她也清楚姐姐说的是真的,因为就算再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她的儿子也比不上张良的儿子的。
“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听她这不着四六的说了半天,吕雉的耐心也快要告罄了。
“二姐,这朝堂的事儿是男人们的,咱们就不提了,可这儿女的婚事,总该是我们做主的吧。”
“盈儿也就算了,他太小了,议亲还早着呢,可是元儿今年都十八多了吧,等过了孝期,那就更大了,你这个当母亲的,怎么也不着急呢?”
“二姐你看啊,元儿现在没议亲,我们家樊伉也没娶亲呢,这男未婚,女未嫁,要不然……”,吕媭眼看为儿子求官没戏,又打起了刘元婚事的主意。
“谁说元儿没议亲?哀家早就看好了女婿,等出了孝期就立刻成婚,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一开口吕雉就知道她想干嘛,也没心情听完,直接开口打断,连自称都变了,可见她对吕媭打女儿主意的事,分外不满。
“已经看好了女婿?”吕媭惊讶极了,“怎么我一点都没听二姐你说过啊。”
“你看你,又忘了不是?现在可是孝期。”吕雉没有回答她,反而寻了个别的由头。
“是是是,是孝期,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又被姐姐怼了,吕媭扁了扁嘴。
……
这头两姐妹谈的不甚顺利,而另一边,林清源也发现了一个不妙的事情,最近的天气似乎越来越暖和了,但又不是冬去春来的自然现象,而是颇有暖冬的趋势。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林清源在询问过刘元宫中其他地方的花草生长情况后,心里的不详之感也越发严重。
他马上让刘元去把小刘盈找来,并让其赶紧派人查看长安城及周边情况,结果可想而知。
“先生,冬季天气暖和不好吗?怎么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小刘盈之前看他那么着急,也没来得及具体问一下,现在拿到了结果,自然要探问缘由了。
“暖冬当然不好,它会诱发相当大的危害,尤其是对封建社会时期,以农民和土地为主的政权来说。”
“你想想看,冬天本该是农作物的休眠期,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到来年春日再迸发生机的。”
“可如今天气一回暖,植物们恐怕就会提前发芽开花,等春季再来时,便后劲不足,幼花,幼果甚至会提前掉落。”
“还有,冬天提前回暖,藏在土里的害虫和病菌的幼虫就不能被冻死,来年春日,必会祸害幼苗,严重的会引发蝗灾。”
“再加上三到五月份,我们北方多会出现倒春寒现象,冻伤返青幼苗,这几相叠加之下,这地里还能有什么收成?”
“一旦老百姓吃不上饭,当权者又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赈灾的话,你想想看,会发生什么吧。”
“现在你还觉得暖冬是什么好事吗?!”林清源细细与他道出其中的危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小刘盈听完,也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要不,要不朕马上召开大朝会,让众臣……”
“不行,现在很多人意识不到暖冬是什么,单凭你一家之言,恐不足取信众臣,还会引起舆论,届时就会弄巧成拙了。”他还没说完,林清源就打断了他。
“那,那怎么办啊?”小刘盈焦急万分。
“这样,你转圜一下,”林清源思虑再三后,招了招手,小刘盈附耳过去。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总之小刘盈听的连连点头,师徒两个很快达成一致,小刘盈立刻回了宣室殿,并马上宣召了审食其。
彼时审食其刚到椒房殿,正听着吕雉说话呢,这冷不丁的陛下宣召,还是这么着急,顿时两人就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
但到底他们都是知道轻重的,审食其抬脚就要走,吕雉催他的同时,也不忘了安抚,让他放心去就是。
就这样,审食其立刻从椒房殿前往了宣室殿。
第77章
谁敢议论什么,我拔了他的舌头!
小刘盈召了审食其来,跟他说了林清源的推测和查到的长安城及其周边最近出现的暖冬现象,审食其的脸色也越发凝重,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应对。
“审爱卿,朕和先生已经看过了,长安城周边虽有百姓因着暖冬而种些东西在地里,但并不多,所以这个冬天过去应该比较平和。”
“唯一需要加强防治的就是地里潜藏的害虫和病菌的幼虫,这个朕已经吩咐了太医令,让他们赶紧制作能够灭杀害虫的药,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眼下难的是来年春日该怎么办,据朕的先生推测,明年关中可能会出现旱灾和倒春寒的现象,老百姓的收成*恐受大的影响,朕担心会引起饥荒,进而导致暴乱啊。”小刘盈忧心忡忡。
“既然是林先生所言,那想必做不得假,陛下,臣如今也不得章法,不知林先生可有什么主意能破此困境吗?”审食其想了想后,拱手行了一礼,直接询问道。
“朕和先生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爱卿你,调职。”小刘盈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了出来。
“调职?”话题跳跃太快,审食其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不错”,小刘盈点了点头,“既然眼下的困局是明年春日可能会出现的旱灾和百姓缺衣少食的局面,那么朕想,林先生带来的那些土豆红薯等耐旱且高产的作物种子,就能派上用场了。”
“陛下是想……”,话到此处,审食其终于反应过来了。
“朕是想,等到来年春日,让你以治粟内史的身份去推广这两种作物,也为关中受灾的百姓们挣出条活路来。”
“当然了,朕也会提前命下属诸侯国和郡县调动粮食来关中,预备赈灾事宜,以防不测。”
“但此事到底还未发生,贸然动手,怕是不能取信于民,还会造成恐慌,所以爱卿你的任务就是重中之重了。”小刘盈郑重其事的对他道。
“承蒙陛下厚爱,臣自会拼尽全力,”审食其闻言,当即跪下行了一礼。
“只是治粟内史与典客虽同为九卿之一,但负责事宜却相差甚大,这贸然调职,恐怕难以服众啊。”他担忧这会引来朝中敌对势力的注目。
“这个爱卿尽管放心,朕会寻个合适的由头宣布此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推广新作物的事,事关江山社稷,百姓苍生,其中种种内情,又只有伯父你最清楚不过。”
“此等要事,朕也只有托付给伯父才能放心,万望伯父以天下百姓为重,千万要接下此事才好,朕,在此拜谢了。”说着,小刘盈就拱手要给他行礼。
“陛下,陛下,这怎么使得啊?”审食其赶紧膝行上前扶住对方。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微臣,那臣必定全力以赴,办成此事,方不负陛下之重托啊。”并立刻信誓旦旦的许诺道。
小刘盈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事儿彻底稳了,他又勉励了几句,并当即写下圣旨,任他为治粟内史,统管天下农桑之事,审食其谢恩后,便离开了宣室殿。
他本想回府去思量一下,可想着家里也没个人能跟他说说,这脚下一转,便想回到椒房殿去,正巧吕雉不放心,也派人过来询问发生何事,他便顺势回去见她。
椒房殿里,吕雉屏退左右,与审食其相对而坐,并询问情况,他也是如实告知,并把那任职圣旨拿了出来,再一次表达了自己恐被他人嫉恨的忧心。
“你怕什么?他们嫉恨你,说明他们不如你,盈儿肯让你当治粟内史,那是眼光好,也是信任你。”
“我早先说什么来着?你就该得这个位置,管理天下农桑,为百姓做实事,也为自己争光,而不是当什么典客,费力还不讨好。”吕雉拿着圣旨看了又看,心里只有高兴的。
“陛下信任我,对我委以重任,这自然是好事,可我还是担心朝堂上会议论啊。”审食其叹了一口气。
“谁敢议论什么?哀家拔了他的舌头!”吕雉当即就表态了。
“自己没能力,又不简在帝心,就去嫉恨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她平素就护短,眼下又是最在意的男人得了莫大的好处,那她只有更护着的。
“……”,审食其张了张嘴,本想劝她一句,可到底她也是为了维护自己,想着朝堂上难免会有议论,也确实需要有人庇护,为自己正名,也就没在多说什么。
而审食其突然调职一事,也在吕雉和小刘盈的压制下没出什么大问题。
直到第二年春日果然发了旱灾,新作物推广且活人无数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上头给审食其立功的机会呢。
原来的治粟内史既得罪不起陛下,更得罪不起皇太后,可又实在不甘心,便派人去挑唆吕家人。
结果可想而知,吕家那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自然三番五次的求见吕雉,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偏偏是娘家人来闹,吕雉也是焦头烂额,一时应对不得。
而这个局面,也正是林清源想看到的,当初他给小刘盈出主意,让审食其接手此事时,除了帮百姓解忧外,就是想着要他们内部互相争起来才好,这样才会无暇顾及自己。
小刘盈年纪小,也看不透其中的筹谋,可刘元却因为之前曾隐约察觉到了自己母后和审食其之间不同寻常的情分,而对现在这个局面起了疑心。
她怀疑有人设局,想要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眼下所有的好处都被自己弟弟总揽,受灾百姓虽然赞美审食其,但更多的则是称颂小刘盈的。
因为这次救灾补种的土豆和红薯这两种高产作物,都是打着当今陛下的名头推广的。
老百姓本身就对皇帝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和佩服在其中,眼下对方又用良种救了万千黎民,他们自然感激非常,心里更加认定当今陛下是个仁君。
可刘元知道,这事儿铁定不是小刘盈谋划的,他没这个胆量,更想不了这么周全,那么给他出谋划策的人,便是最后布局之人。
而这个人,除了林清源,根本不做他想。
刘元本想亲自见见林清源,探问一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可突如其来的丧事却打断了她的计划。
原是她的二舅舅,吕雉的二哥,建成侯吕释之病危去世了。
截止到现在为止,吕家最有能力的两位男丁尽皆去世,吕家顿时哭声一片,不止是哭当家人离去,更是哭自己的未来。
好在小刘盈和吕雉刘元都及时赶到吕家,亲自吊唁,这才暂时稳住了局面,众大臣也都前去吊唁哀悼。
小刘盈和刘元到底是刘姓人,身份又尊贵非常,这守灵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吊唁完了,又安抚了几句,便准备回宫去。
刘元本来也该跟着他离开的,但刚抬脚,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说要留下招待客人,理由找的也很正当,之前他们的父皇去世,吕家人也是忙前忙后来着。
小刘盈一想也是,便留下了姐姐,自己回宫去了。
就这样,刘元顺利留在了吕雉身边,和她一起在灵堂里拜祭吕释之,吕家人跪了一地,但刘元和吕雉都是站着的,虽然身披孝服,但到底身份不同,没人敢,也没人能逼她们如何。
灵堂里哭声一片,吕雉也是悲从心里来,她能有今天,吕释之这个二哥可是助她良多,如今骤然撒手人寰,天人永隔,她亦是悲伤不能自已。
刘元在一旁也不时哭泣,平心而论,二舅舅对他们还是不错的,且知进退,懂兵法,是个不折不扣的能人。
可惜,他的后人们,刘元的表兄弟们却并不如他那样。
吊唁的外人都出去后,灵堂里只剩自家人的时候,吕释之的儿子吕禄便朝吕雉哭诉起来。
“姑母,父亲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昨天还多用了一碗汤羹呢,谁知道一睡下就再也没起来了。”
“姑母,父亲突然撒手人寰,他那南军统领的未竟之业就……”
“他的未竟之业啊。”
吕禄一个劲儿的重复,吕雉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后,点了点头。
“姑母知道你的意思了。”她这话就等于说是给了回应了。
吕禄还算沉稳,没把话说透,可跪在一旁的吕媭却比他更加按捺不住,直接抢过话头。
“哎呀,姐姐,既然都是自家人,我看就用不着躲躲闪闪的了。”
“二哥既已归天,那我们也该早做打算,如今陛下新君临朝,最需要的就是母家的支持。”
“这民间不也常说,要‘子承父业’嘛,依我看,吕禄就该直接顶二哥的职位,还有大哥吕泽的儿子吕产,也该顶大哥的职位。”
“这南北禁卫军首领的位子如此要紧,又是帝王心腹,那还能有比咱们自家人更合适的人选吗?”
“姐姐,你就应该趁早跟陛下说,让他把这事儿定下来啊。”
……
吕媭喋喋不休,但中心思想就一个,为吕家人谋利,刘元眼看在灵堂之上,他们都不以死者为重,反而想着如何划分身后利益,一时寒心非常,不由得伸手拽了拽吕雉的衣袖,示意她看桌上的牌位。
吕雉见娘家人这么贪婪的吃相,不仅心里不舒服,脸上也挂不住。
尤其是连她女儿这个外姓人都知道死者为大,要尊重谨慎,这些个吕家的亲人们却如此凉薄的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可吕媭却没看出来吕雉的不悦,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好在她的丈夫樊哙是个明事理的,几次三番的拽她,并让她别说了。
此番举动落在吕雉和刘元眼里,两人皆是暗暗点头。
不提吕家灵堂上的种种纠纷,只说小刘盈一回来就去了林清源那儿,后者又给他出了个主意。
如若吕家人想要求南北禁卫军统领的位子,林清源让他千万不要答应,大可以用守孝为由,将其挡在外面。
如若他们逼的太紧,那就提议让樊哙暂时接任其中一方统领之位,而另一方明着空置,实则要他亲自掌握军权。
尤其是刘邦生前曾用灌钢法打造出来的那支部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小刘盈也深以为然,师徒两个商量好后,便决定依计行事。
葬礼过后,吕雉果然派人召小刘盈去椒房殿商议一下南北禁卫军统领的事,与此同时,刘元也单独来了林清源这里。
第78章
先生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成亲,是吗?
不提小刘盈如何按照林清源的嘱咐应对吕雉,只说林清源自己这会儿,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了,因为刘元来了之后,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
“先生,是不是你干的?”她还直接了当的问他。
“你指的,是什么?”林清源坐着没动,手里还捏着一枚黑子,看似不动如山,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慌乱,不是被看破计谋后的慌乱,而是因为质问的人是她。
“先生,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傻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只好来一场博弈了。”刘元说着,就从棋盒中拿出了一枚白子。
“要重启棋局吗?”林清源沉默了一下后,只问了一句这个。
“不,继续就好了,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让你功亏一篑吧。”刘元却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你不是我的对手。”没有讽刺,也没有嘲笑,他只是平静的说出了事实。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当你的对手,”刘元这样回答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直接把白子放置在了棋局之中。
“我只是希望进入你的阵营,被你纳入麾下。”她一语双关道。
“可你拿的是白子,”林清源挑了挑眉,“黑白天生就对立。”他也意有所指。
“那又如何?黑白对立,说的是棋子,又不是执棋的人,不是吗?”刘元却反问道。
“其实都可以的。”林清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这样回答道。
“我记得你是不喜欢下棋的,至少比起盈儿来说,你不如他。”她落子了,他也不能落后,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放下了一枚黑子。
“是棋艺不如他?还是喜欢不如他呢?”刘元一反常态,没有顺着对方。
“或许以前是那样,不过最近我发现围棋真的是一项非常美妙的杰作,在小小的棋盘上就能完成攻城略地,胜负之分,简直太刺激了。”
“尤其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看着别人都像棋子一般按照自己的谋划走,那种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刺激和诱惑,真的很难抵挡吧。”
话到此处,她再次落在一子,玉石所做的棋子与棋盘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林清源就是觉得有些振聋发聩。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止是对方说中了他的心思,更是她表现出了与平常完全不同的一面。
“元儿,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看着她,神情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的姑娘与记忆中那个女孩重合不上。
“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刘元右手食指和中指间捏着一枚白子,轻轻敲了敲棋盘边缘,“先生,该你了。”她提醒道。
“啊?啊,该我了,”林清源这才回神,只是仓促之下也没细看,手中黑子便已落下,待到再看时,局势已然对自己不利,他下意识的想要撤回。
“先生,悔棋可非真君子啊。”但刘元却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
“棋局,棋局自然是不可毁的,”林清源有些尴尬,刚想收回来,却见她仍是拽着不放,“元儿?”他示意她放手。
“嗯?啊,失礼了,先生,”刘元刚才为了制止他,动作大了点,难得他又没有疾言厉色的甩开,她便忘了分寸,这会儿对方一提醒,不免也觉得有些尴尬。
“所以,这次你过来,到底是想问我什么呢?”林清源看出她的局促,第一时间不是解围,而是探问来意。
“我,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质问他,但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来了。
“我是想告诉你,母后已经答应我了,等出了孝期就让我们成亲,她还许诺会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语无伦次间,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把这个消息给抖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林清源刚拿起的一枚黑子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从他手中滑下,掉落在了棋盘上。
原有的棋局也因这枚不该出现的棋子而变得杂乱起来,就好像林清源现在的心一样。
“先生到现在,还是不想跟我成亲,是吗?”他的惊愕和慌乱太明显,明显到刘元想给他找理由掩饰都做不到。
尤其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已经长大了,知道一些事了,也能看清一些事了。
“和我成亲,就这么让你难受吗?”小姑娘真的伤心了。
“……”,林清源张了张嘴。
“没有,你是个很好的女孩,真的很好,可是,可是这桩婚事,不是我期待的样子,它,它……”,他不知道怎么描述,但总归心里就是无法认同。
“不是你期待的样子?那是刘元不值得你期待,还是鲁元公主这个身份给你以压力,让你不抱期待呢?”
她直接点破了长久以来,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膜,将所有的一切都撕扯开来,堂而皇之的放在了阳光下。
“先生,你说过的,如果将来我们一定要成亲,你不希望是出于利益和逼迫,你希望是因为信任与爱恋。”
“我记住了,我努力了,可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排斥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话音未落时,刘元一把掀翻了棋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黑白棋子散落一地,也昭示着他竭力营造的和平假象彻底告罄。
不等他眼里的惊骇散去,这姑娘就越过案台,直接钳制住了他,并在他脖颈处狠狠的咬了一口,疼的林清源当即就痛呼出声。
“好痛,元儿,你快住口啊。”他忍不住去推搡她,可这姑娘反而咬的更狠了。
“元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咬伤我了!”等她放开他,林清源抬手一摸脖颈处,却见指尖染血,当即就开始控诉。
“我咬伤你了吗?那也是你欠我的!你活该!”刘元也恼了,提高了声音反驳。
“你身上疼是不是?那我心里还疼呢?怎么不见你来安慰我?你活该!就是你活该!”
她心里委屈极了,很想大骂他一通,可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句,想来也不是真的要伤他,只是被气到份儿上了,一时口不择言罢了。
“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你又一次骗了我,你是个大骗子!”她不住的控诉着,眼里也泛着泪花。
“……”,林清源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底是他对她不住,哪怕理由再怎么正当,如今当面,也是有些气短心虚。
“元儿,我……”他想解释,但刘元情绪不稳定,根本就不想听,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元儿!元儿!”
林清源想追她,可却不小心撞在了案台上,自己跌倒在地,棋盘也被摔落,也就是这一停顿,等他再抬眼时,她已经跑的没影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棋盘棋子洒了一地,一切都乱了,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像他现在的心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乱了,可小刘盈那边的进展却很顺利,吕雉果然同意小刘盈说的,让樊哙接掌南军统领之位,而北军统领的位子,暂时空置。
至于吕家的表兄弟们如何安置,小刘盈也有话要讲。
“母后容禀,如今二舅舅新丧,诸位表兄又无寸功在身,朕实在不好直接委任要职,恐朝堂上下议论。”
“与其强行委派以至不能服众,倒不如让表兄们一边守孝,一边跟在三姨夫身旁历练学习。”
“等守孝期过后,他们熟悉了军中要务,又得了孝子的名声,朕也好提拔他们,母后你看这样如何?”小刘盈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你说的很是,你的那些表兄们虽说不成器,但到底比那个樊伉强多了,你三姨夫若能上上心,调教调教他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吕雉闻言,连连点头。
可见她也对娘家人的愚蠢无能又贪婪的样子,到了一种厌烦的地步,更何况小刘盈提的主意也不错,樊哙到底也是吕家的女婿,这般安排,也算周全。
而委任了樊哙后,吕媭也就不会闹了,自己的耳根子也能清净一段时间,吕雉想到此处,也就答应下来,让他这么下旨就是了。
“对了,母后,今年春日,土豆和红薯这两种新作物救了不少百姓,朕想进一步在关中推广。”
“倒不是说要地里全都种这个,朕知道,种多了,百姓们也吃不惯,朕想着,不管多少,到底每家每户都种上些,也好以防万一。”
“母后,你是知道的,朕现在年幼,身边可信可用之人,本也没有多少,这关乎社稷民生,天下百姓的口粮之事,又最熟悉两种作物的人,除了审伯父也没有别人了。”
“所以这件事,朕还是想交给审伯父去做,可他似乎多有顾虑,朕多次开解也不能减轻他的忧心,母后,你能不能去劝劝他?”小刘盈再次提了一件事。
“他啊,就是太谨慎了些,你放心吧,这事儿交我了,他必定会答应的。”吕雉一听又是重用审食其,要她去说和的,哪有不高兴的,当即就应承下来了。
就这样,母子两人达成了一致,时间如流水般划过,很快来到了次年夏天,守孝期也即将结束。
第79章
这情爱与婚姻,利益与心意,本就是一体两面,何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呢?
守孝日期即将结束,商山四皓也打算离开朝堂,回到他们隐居的地方去了,这两年多来,他们也对林清源这半个徒弟很是满意,近乎倾囊相授。
又得知那活人无数的土豆红薯等良种是他带来的,自是对他高看不少,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他们这次提前回山,腾出太傅的位置,除了实在是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之外,也是为了将来他们道家在朝堂上走的能够更加长远。
而这,也符合林清源和张良三年前的谋划,四位老人家辞官回乡那一天,他们两个都来送行了,小刘盈带着文武百官也都来了。
只不同的是,林清源和张良早就提前一步为商山四皓准备了践行宴,喝过送别酒了,所以这灞桥折柳的大场面,两人便没有前去。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安城的东边时,他们两个却早已由张不疑驱车,带着来到了西边的渭水凉亭处。
流水潺潺,花草妍妍,今日之景,一如初见。
只是比起三年前,林清源已全然用男子装扮出现,不在遮遮掩掩,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至于张良,他亦是变了不少,不过是变得更加豁达了,整个人都显得仙风道骨的。
由此可见,退隐之后他的生活真的过得不错,当初那句隐居修道,也不全然是托词,如今看来,果然有几分成效在其中。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留侯,当初你给我出那个主意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林清源也不忸怩,直言相问。
“料到什么?你和鲁元公主的婚事吗?”张良笑了笑,“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而我,不过是应你所求,为你找个拖延时间的办法罢了。”
“不管是当初,还是后来,乃至现在,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这法子能破局。”他平静的叙说着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可她是鲁元公主,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林清源的眼里都是挣扎,他一点也不看好他们的未来。
“小友,你能说出这句话,我真的觉得很欣慰,”岂料张良却点了点头。
“什么?”林清源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只提了你们的身份差别,而不再言其他困局,看来是已经迈过师生那道坎儿了。”张良回了一句。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长大了吧,”听到这话,林清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
那里一年前被她咬出的伤口早已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没留下,可他就是忘不了,或许她咬的那一下,不止落在了他身上,也落在了他心里。
“可她毕竟是个公主,我和她,还有这桩婚事,到底也还是掺杂着太多太多别的东西。”他现在纠结的是这个。
“那你将其分开来看不就好了?”张良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只需记得,你娶的是妻子,是和你共度一生的爱人,而非公主这个冷冰冰的身份,想来再跨过这个障碍,也就容易多了吧。”他耐心的开解他。
“……”,林清源抿了抿嘴唇,并没当下回答他,可张良能看出来,对方已经有所动摇了。
就像以前他教他的那样,如果反抗不了规则,那就只好从中取便,让规则利己了。
“小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够改变命运,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可不多啊。”
“好男儿切记不可太过心胸狭窄,否则便容易作茧自缚。”
“且这情爱与婚姻,利益与心意,本就是一体两面,你又何必非要分的那般清楚呢?”
“殊不知,偶尔难得糊涂,才是过好日子的关键啊。”张良再一次的游说起来。
“留侯,这劝我分开来看的是你,让我不要分的太清楚的还是你,这正反两面,进退两难,全都由你讲了出来,难道我还能说个‘不’字吗?”听到这儿,林清源忍不住苦笑一声。
“其实你说与不说,都在你,别人的话也好,我的话也罢,不过是做个参考,真正做决定,是你的心。”张良指了指他的胸口处。
“当然,如果你执意坚持不允此事,那么,我也愿意尊重你的决定。”话到此处,言辞间都是诚恳,眼眸里也全为真挚。
林清源只一眼就知道他所言非虚,而这,也是张良这个长辈,能为他这个小友做的最大的让步和支持了。
“留侯,我有件事想求你,可以吗?”考虑良久后,林清源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张良。
“嗯?”张良愣了一下,心里想着这孩子该不会真要死扛到底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事情将比现在麻烦一万倍,不过他刚说了要支持对方,现在也不好立刻反口,不然多没面子啊。
更何况,他也是真打心里喜欢这个后学晚辈,方才那话也是出自肺腑,更是不好食言而肥。
“你说”,于是乎,张良也只能定了定神后,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留侯,我是想请你……”,林清源凑到他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总归听的张良的脸色变来变去,好似调色盘似的,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边也不知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而另一头,刘元正在椒房殿听着自己母后吕雉的絮絮叨叨。
“眼下守孝即将结束,除服之日也近在眼前,这几年白事做的太多,母后一直觉得不太平,好在现在一切都要过去了,你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
“可是母后,我该怎么面对这场婚事呢?”刘元听着这话,眼里却满是茫然。
自从她和林清源摊牌后,整整一年多,他们都在互相怄气,或者说,是在进行一场只有他们知道的冷战与对抗。
纵然她初心未改,依旧想嫁他为妻,但对即将到来的婚事,却除了无措,就是无措。
“元儿,你不要怕,一切礼制和流程,母后都会为你操办的妥妥当当的,你只安心做新娘子就是了。”
吕雉还以为她是婚前迷茫,于是拉过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软下语气安抚着。
“可为人妻与为人女,能一样吗?”但这并不能安慰到刘元,她依旧发出了疑问。
“当人家的妻子和做父母的女儿,自然是不同的,不提别的,光是婆媳问题,就够新嫁娘头疼的了。”
“不过你用不着担心这个,林清源他无父无母,所以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
“即便真的有,你也不用怕,因为你是我吕雉的女儿,大汉的长公主,天子的亲姐姐,有我们在,任你嫁给谁,对方也绝不敢亏待你的!”吕雉抬了抬下巴,对这点特别有自信。
“可一个用权势得来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刘元却反问她。
“这婚姻嘛,当然不能只用权势来维持,那迟早会分崩离析的,夫妻之间相处则另有一套规矩。”
“至于母后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是娘家人给你的底气,而不是你肆意妄为,欺压夫君的理由。”
“你想想,倘若两个人在一起,却总是强迫对方绝对服从自己,那这就不是婚姻,而成了主子和奴婢了,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吕雉耐着性子跟她讲述其中的不同。
“那万一,万一他娶了我之后,后悔了怎么办?万一我们过得并不幸福,只是互相折磨,那又该怎么办?”
刘元现在想不了那么远,让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缘由就在于她清楚林清源排斥这桩婚事,所以她的当务之急不是探讨成婚后的相处之道,而是应对自己那种种不幸的假设。
“他不敢!他不敢让你不幸福!如果他做了,那么母后一定会让他后悔亏待我的女儿!”吕雉毫不犹豫的回护道。
“怎么让他后悔?用权势吗?”
“母后,我毫不怀疑,你能轻而易举的压服一个人的腰,让他因你而低头。”
“可我不要这样,我只想他倾心于我,而非被迫臣服于我!”
“我想要的是情投意合的夫君,而不是卑躬屈膝的奴隶,母后,你明白吗?”
刘元咬了咬下唇,竭力跟她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吕雉听到这儿就知道女儿这是为情所困了,思虑一瞬后,她便顺着她开始说。
“那你就用你的爱,你的情,你的真心去打动他,让他心甘情愿的沦为你的俘虏,成就你的一腔热恋。”
“不过”,她话头一转。
“母后还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把真心全然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是非常危险的事。”
“而如果你用尽真心也得不到他的回应,那么权势就是非常必要的手段了。”吕雉挑了挑眉。
“可是……”,刘元听到这儿,刚想说点什么,话头却再次被其抢过。
“没有可是,如果你不想成为婚姻中的失败者,那么就必须认识到权势能带给你的好处。”
“诚然你可以选择不用它,但不可不认识到一点,权势,可是非常时刻,能帮到你的非常手段。”
“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只有如此,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吕雉抬了抬下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与她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母后,你让我自己想想吧。”刘元觉得有道理,但又不能完全认同,脑子里简直是一团糟,心烦意乱之下,她只得摆了摆手,想要寻求片刻的平静。
“元儿啊”,吕雉也不催她,而是把她搂进了怀里,不住的抚摸着她的后背,算作安抚。
话到此处,她也看出些端倪来了,抱着女儿,眼里满是心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探究和冷厉,可见她猜到了什么,并为此暗暗做了什么决定。
第80章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了吧。
刘元的生辰与刘邦的忌日离得不远,且是在前,故而并不能大办,她自己也清楚这点,不过她到底还是盼着过生辰的。
原是因为每到这一天,林清源是必定会见她的,她本想着趁此机会跟他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可谁料到了日子,却只等来了一碗长寿面。
虽然是弟弟小刘盈亲自送来的,也绝对是林清源亲手做的,但刘元心里就是特别委屈。
“拿走,我不吃!”她把脸一别,身子一扭,不仅不去看桌上的面,还赌气道。
“姐姐,你真的不吃吗?这可是先生亲手做的长寿面啊,”她生气了,小刘盈也不急。
“……不吃就是不吃,拿走!”心里知道和被别人告知,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刘元的心情好些了,但还是拉不下脸来,继续坚持。
“好,你不吃就算了,那看来一会儿先生的邀约你也要一并拒绝了是吧。”
“行,那我就一*个人回去跟他说吧。”小刘盈说着话就去端那碗面,意欲要走。
“等会儿!”刘元听到这儿,身体快过大脑,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
“邀约?什么邀约?先生约我见面了吗?他主动的?”然后便是连珠带炮的询问。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的过来啊,还是你先吃了面,我再慢慢跟你说吧,不然就要坨住了。”小刘盈示意她看面条,并轻轻往她那边推了推碗。
“我吃还不行吗?”刘元看了他一眼,只得把碗端起来。
“姐姐,长寿面千万不能咬断,要一鼓作气的吃完哦。”她刚要吃,小刘盈又提醒了一句,“这是先生要我特地嘱咐你的。”
“知道了,我又不是不记得,真是的。”虽然嘴上还在抱怨,但心里却很受用。
因为这就代表着对方心里有她,不然不会这么细心的要弟弟再叮嘱自己一遍的。
这么想着,吃面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生气了,还加快了速度,不过保证了质量,确实没咬断,一气吃完了,把碗一放,拿手帕一擦,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问。
“先生约我啊,在哪儿见面啊,什么时候去啊?”
“别急,你跟我来就是了。”小刘盈笑着朝她招招手,刘元赶紧起身拉住,姐弟两个一起出门,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路上的时候,小刘盈就告诉她目的地了,他们原是要去皇庄的,刘元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心里却有了些期待。
尤其是到了地方后,小刘盈还把她带到了那一年上巳佳节时,众人一起戏水的河边,且又见林清源一身青衣专门等在那里的时候,她心里就更是期待多一些了。
小刘盈把姐姐送到了,也就识趣的走远点儿不去打扰,给他们独自相处的机会。
“先生,你老是背着手做什么?”他一直不说话,刘元心急的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也只得随意扯了个话头,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我在想你会不会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林清源依旧背着手。
“那你做了何事,要与我道歉呢?”他如此直言不讳,却让刘元愣了一下,但她也不忸怩,直接反问道。
“不瞒你说,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其实那天你情绪不稳,也着实怪我。”
“是我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先伤了你,所以后来你咬了我,不理我,不跟我说话,我也并不怪你。”
“有时候细想想,我们这么耗下去,除了浪费时间,自我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如此,倒不如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呢,你觉得如何?”
林清源定了定神,耐心的跟她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并言辞诚恳的表达了内心的想法。
“你反思了一年,就想出了这些吗?”刘元却并不买账,“先生,你是真傻,还是跟我装傻?你明明知道我们之前争吵是为了……”
“是为了你我的婚事。”不等她说完,林清源就打断了她。
“先生,你这是……”,他突然不在回避此事,反倒让刘元有些措手不及了。
“我以前一直在犹豫,担心这,担心那,其实哪怕到现在,我都还在担心,”他眉头皱的很紧,仿佛苦恼的很。
“担心什么?担心我会逼你成亲吗?”刘元见状,有些会错意了,咬了咬下唇后,当即这怒火就上来了。
“不,我是担心,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不愿意嫁给我了。”他却摇了摇头,并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
刘元看到,有一朵水粉色的芍药花正被他捏在手里,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你刚才说什么?”这时,她听到他亲口所言之语,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忍不住再三跟他确定道。
“我说,我担心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不愿意嫁给我了。”林清源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那么现在,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嗯?”话到此处,他再次把那朵水粉的芍药花往前递了递。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刘元的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回神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颤抖着手想去接那朵芍药,可心里又怕只是一场梦,带着些不敢,犹犹豫豫,小心翼翼。
“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思虑再三后,她抬眸去看他,再三询问道,“你真的答应和我成亲了?”
“嗯,这个嘛,”林清源故作沉思,见她越发紧张,便不再逗她,“是,我答应了,可这还要看你愿不愿意,如果你要是反悔的话,那我……”
“不反悔,不反悔,”他话都没说完,刘元就连连摇头,“我的想法和以前一样,从来都没变过的。”
她赶忙表明心意,可话才落地,脸就红的什么似的,心里暗自懊恼,怎么能这么上赶着,真是羞煞人了。
“我,我的意思是,我是说,我原谅你了,”她别开眼眸不去看他,绞尽脑汁的想找回点面子。
“那么这朵赔罪的花,你收下吗?”林清源闻言笑了笑,再一次把芍药递到了她面前。
“只是赔罪的花?”刘元反问一句。
“是我未说全,这花既是赔罪,也是定情,我依稀记得大汉的风俗,上巳节互送芍药,是为倾慕,对不对?”林清源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
“现在又不是上巳节,瞎说什么呢,”刘元听他这么说,心里其实欢喜的很,但嘴上却不肯饶他。
“我也知道如今不是上巳节,而这花也只开到六月份,现在可是六月末了,为了找它,我可费了不少劲儿呢。”
“怎么样,公主殿下,赏个脸呗?”林清源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并第三次把花送到她面前。
“那就赏你给我戴上吧。”小公主听到这儿,感觉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高兴,抬了抬下巴,有些小傲娇的对他道。
“好,我给你戴,”这一次,他没有不情愿了,而是贴心的把芍药插在了她发髻上,还为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
他的动作温柔又细致,且带给她足够的亲近与信任,一时间,刘元脸上那一抹红,也更盛了些,一眼望去,这美人面倒比髻边花更动人,看的林清源都有些恍神了。
“那你现在气消了吗?”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他马上强制使自己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并专注于取得原谅的问她道。
“嗯,我不生气了。”刘元点了点头。
“好,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全新的自己,过去的事,都不提了,只专心经营我们未来的日子,行吗?”林清源认真的问她。
“你真的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吗?不是被迫的,亦或者,可怜我才这么说的吧。”想要的东西来的太快太好,刘元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了。
“当然不是,我是非常郑重的在跟你表态,”林清源摇了摇头,正色道。
“更何况,你也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如果我真的不愿意,那即便别人再怎么逼我也是没用的,不是吗?”他挑了挑眉。
“真的是真的?”刘元还是不放心。
“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比你之前咬我那一口还真,行了吧。”林清源重重的点了点头,还开口调侃她呢。
岂料刘元却突然伸手,林清源下意识想躲,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也就老老实实的待着了,她也就顺利的触摸到了他的脖颈处。
“还疼吗?”她用手掌贴在他脖颈处,还用大拇指摩擦着当初咬伤的位置,有些愧疚的问道。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你看,连个疤痕都没留下呢,别担心了。”林清源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安抚道。
“谁担心你了?别自作多情了。”刘元觉得难为情,下意识的抽回手,扭过身子不去看他。
“原来不是担心我啊,诶,”林清源也故作叹息道。
“你叹什么气啊?”刚说了不关心他,可一听他失落,她又马上转身回来问,“你是不是想反悔?”
“我是叹,人生际遇真是变幻莫测啊。”林清源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是这样,你那么严厉的叫我不要喜欢你,不许嫁给你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可现在,你却这么情真意切的跟我求亲。”
“我实在是,实在是……”,她描述不出来,但就是感慨万千。
“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很好奇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是不是?”林清源替她接上后半句。
“嗯”,他真是说到刘元心坎儿里去了,“那你到底是怎么想通的?”她是真好奇。
“这个嘛,还真得感谢留侯,是他开解我的,当然了,这最后的决定还是我自己做的。”他一本正经道。
“所以,我是真心实意要与你成亲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啊。”这一次,他拉住她,认真的询问着。
“我听了这话,心里只有欢喜,再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刘元主动上前依偎在他怀里,顺势抬手抱住他。
“老天爷送我到这儿,又偏偏遇上你,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了,既如此,那我便顺应天意,从心而行吧。”
林清源这话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话音未落间,他已然认可了这点,也回抱住了她。
两人就此定情,这一年,他二十八岁,而她二十一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