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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不可能!那不就乱了纲常了吗?!

    上巳节在三月三,自是春暖花开满笑颜,纵然审食其心有顾虑,但念着当年的承诺,到底还是邀了吕雉一起出行。

    不过好在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并不是太妥当,故而也就没去灞桥那边凑热闹,而是两个人一起低调出行,去了上林苑里一处幽静的临水照花之地,共度了一整日的时光。

    等到临近黄昏,他才送了吕雉回宫,而自己则回了府邸,不得不说,他今天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直到家里的仆人禀报说留侯派人送了东西来。

    审食其虽然有些疑惑张良怎么会突然给自己送东西,还是在上巳节这样的日子,但出于礼貌和好奇,还是让仆人把东西呈上来。

    等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的芍药花和当归药时,脸色顿时就变了。

    芍药是定情之花,而当归则是回头之意,结合在一起送来,只能是张良在提醒,他和太后娘娘的事,已经暴露了,而且是暴露在了之前不知道的人的面前。

    如此推断之下,那就不可能是沛县的老臣同僚们,东西又是张良送来的,审食其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宫里走漏了消息。

    至于到底走漏给了谁,才能让张良特地提醒自己,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小刘盈,否则事情不会到如此地步。

    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出现了,审食其的眉头皱的死紧,可见对此事感到甚为棘手。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进宫跟吕雉商量一下对策的时候,夏侯婴及时赶到,成功阻止了他病急乱投医的行为。

    夏侯婴先告诉他自己已经劝住了小刘盈,又让他稳住,千万不要自乱阵脚,现在这种敏感时刻,那就是一动不如一静,谁先开口,反而容易出问题。

    在他的宽慰和劝说下,审食其到底还是定了定心神,并对他的援手行为表示了郑重感谢。

    夏侯婴没有居功,只说自己也是偷偷来的,要紧赶着回去,省的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而对此,审食其也表示理解,为了避嫌,也为了不声张,他自己不能去送他,便想让儿子亲自去送。

    夏侯婴听到这儿,却也摆了摆手,示意好意心领,但实在不必如此,审食其闻言,也只得作罢,两人又说了几句后,夏侯婴就从后门悄悄出去,上了马车离开了。

    只马车里除了夏侯婴之外,居然还有一人,正是左丞相曹参,可见张良一送了消息,他就猜到了小刘盈将会去找夏侯婴,这才能及时提醒对方赶来善后。

    这其中环环相扣,看似是巧合,实则都有迹可循,而将众人连接在一起的,无非是一个原因,立场。

    林清源,张良,曹参,夏侯婴,都是道家学派的人,合该守望相助,之所以这次选择拉审食其这个外人一把,也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对方是羁绊太后吕雉的强有力的人选。

    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审食其很有利用价值,而且立场倾向他们一边,那么他们偶尔也该投桃报李,回应一二。

    毕竟,这才符合互利互惠的合作原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所在。

    而回宫的吕雉对这其中的种种,还丝毫不知,她还沉浸在今日的快乐时光中,其喜悦在听到刘元有孕的消息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尤其是这消息还是提前回宫的小刘盈亲自告诉她的,吕雉顿觉事事顺心,件件如意,高兴的她当即拉上儿子就要一起去看女儿,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刘盈眼眸中的复杂。

    而小刘盈呢,看着母后这样发自内心的关切和欢喜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以往她对自己和姐姐的爱护与支持,心下便更软了些。

    刘元和林清源见他们母子一起过来,且小刘盈的态度不似早上那般激烈,这悬着的心也就稍稍放松了些。

    趁着吕雉在寝殿陪着刘元嘘寒问暖,各种叮嘱的时候,林清源赶紧将小刘盈拉到一旁,询问他到底如何了。

    小刘盈简单跟他说了夏侯婴开解自己的过程,并表示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单独和母后谈谈此事,当然,是心平气和的谈。

    林清源听到这儿,总算彻底放下了心,小刘盈的脾气他清楚,只要这孩子说了,那么就一定会做到的,不过对于能否谈成功,他还是有点忧虑。

    到底吕雉比较强势,他是怕小刘盈一个不好,说错了什么,可能会激怒对方。

    思及此处,林清源于是善意的提醒了他一句,如果真到了要谈的时候,一定要通知自己,这样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母子两个僵持住了,他也能及时去救场。

    小刘盈自是点头应下,而且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也是为了不让别人再添什么闲言碎语在他们母子之间,所以这谈话的时间也就定在了次日。

    只今晚小刘盈还是要拜托林清源,请他给姐姐刘元传个信儿,留母后住一晚,不要让她回椒房殿听底下人说三道四,免得出现什么三人成虎的局面。

    林清源也知道细节决定成败,自是答应助他,就这样,多方努力配合之下,到底这事儿拖到了第二天,一家人一起用过早膳后,小刘盈便携吕雉一起前往了宣室殿。

    至于小刘长,依旧被留在了这里,林清源要照顾刘元顾不上他,便吩咐窦漪房接着陪他玩就是。

    吕雉与儿子同乘一辆车前往宣室殿,心里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有心想问问怎么回事,却在看到儿子逐渐凝重的表情时,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不久后就到了宣室殿,她也稍稍松了口气,可随即吕雉就见儿子屏退左右,只留他们两人在屋里时,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盈儿,你是有什么事要……”,她试图打破眼下这种令她感到窒息的局面,于是试探着开口发问。

    “母后,你和审大人的事,朕都知道了。”然而小刘盈却突然来了一句这个。

    也就是这一句,让吕雉瞬间愣在当场。

    “你,你知道什么了?”她心下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

    “全部,”小刘盈只回了两个字。

    “那你想怎么样?”吕雉拿不准他的态度,又不想兜圈子,主要是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没必要了,所以她就直接问了。

    “不是我要怎么样,而是母后对审伯父的定位是怎样的。”小刘盈却摇了摇头,同时转换了称呼。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回答实在让吕雉意外的很,大脑甚至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母后是打算留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还是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小刘盈耐着性子解释。

    “夏侯叔叔和我讲了母后和审伯父的过往,年少相识,后又相知,再相互扶持的种种,我能理解母后的不容易。”

    “如果你只是想跟审伯父就个伴儿*,平时说说心里话,聊聊天什么的,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你们又一起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做儿子的,又岂会不体谅母后的心情呢?”他情真意切的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要是母后还想与对方更进一步,再续前缘的话,那朕……”但随即,他话头一转,就要亮出自己的底线。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何必非要强求其他呢?”吕雉却不等他说完,就立刻表明了态度,而且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没想过。

    “母后能想通就好,不然就是儿子能体谅母后,恐外头也会有什么非议,届时我们才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小刘盈听到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非议?哀家怕别人议论吗?我大汉承袭了秦律,其中的妖言令还没废除呢,我看谁敢指着皇太后说三道四?就不怕诛灭三族?”对于儿子之后的这个说辞,吕雉却不以为然。

    “那就请母后体谅体谅儿子,体谅体谅姐姐吧,朕新君临朝,还未亲政,而姐姐呢,如今怀了身孕,实在不能劳神。”

    “我们虽然都理解母后的难处,但架不住外人拿这个做筏子,嚼舌头,届时伤了母子情分,反倒不值当了,母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刘盈见她不以为然,只能换了个理由,并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她能收敛一些,稍稍退一步,也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难做。

    “我儿放心吧,母后有分寸。”吕雉听到这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可见她心里清楚,这就是儿子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能太过分了。

    就这样,母子两人暂时达成了一致。

    与此同时,曹参应了张良的邀请过府一叙,张不疑为其置办了一桌酒菜后,便识趣的出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他们两人了。

    待各自饮过一爵酒,又寒暄了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对于陛下如何处理太后和审食其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担心,到底我们已经从中转圜过了,夏侯婴也已经开解过。”

    “我们的这个陛下啊,这些年来,虽行事风格有些转变,但心肠还是软的,到底又是亲母子,想必不会闹得太僵。”

    “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子房,你今天找我来,也是为着这个吧。”曹参先简单总结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况,后面却突然话头一转。

    “为着什么呢?”张良却明知故问。

    “当然是鲁元公主有孕一事,”曹参见他不接话茬儿,只好自己挑明了。

    “你我都清楚,他们大婚前,那个筮者给出的关于子嗣的卦象,可是有些不对啊。”他压低声音道。

    “母仪天下还不好吗?依你看,又有哪里不对呢?”张良继续反问。

    “母仪天下当然好,但也不就等于说,公主腹中怀着的是个女孩吗?而且卦象上说,于子嗣有些妨碍,那不就等于讲,林清源可能没儿子吗?”

    “那他要是没儿子的话,我们道家学派的传承该怎么办啊?”曹参忧心忡忡。

    “你考虑的那么长远做什么?你我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两说呢。”张良却淡定的很。

    “你是不用考虑,这无论怎么着你们张家都稳了,可我不行啊,我那几个儿子,唉,不提也罢,”话到此处,他无奈的摆了摆手。

    “他们将来恐怕连守成都做不到,你说我能不提前积攒点香火情吗?”转而他就回到了正题。

    “可在我看来,此事并不难办,那筮者只说子嗣艰难,又未曾说死了,也就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如此,你不若找几个好大夫准备着,万一哪天真用着了,也是你对他们夫妻的恩情不是?”

    张良却让他不要太担心,并给出了一个操作性很强的办法。

    “这个好,这个主意好,我想想啊,我之前在齐国任职的时候,好像当地确实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听说还是扁鹊的传人呢。”

    “等我想想法子,把他弄到长安来。”曹参说着说着就打算起来了。

    “可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将来的男孩,而是即将出生的女孩,”张良见状,赶紧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女孩怎么了?不是说要母仪天下当皇后吗?这还有什么担心的?”曹参不明所以。

    “丞相,你我当初都问过那筮者,公主腹中这孩子的未来了,但你难道就没怀疑过,这母仪天下,可能有问题吗?”

    “不然对方怎么会面露难色呢?”张良却一针见血指出了其中的不对。

    “原是我会错意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诶呀,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吧。”

    曹参听到这儿,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顿时老脸一红,好在他心理素质够强,很快就稳住了。

    “那你说,这个母仪天下会有什么问题呢?”他顺着他问。

    “母仪天下指的是要做皇后不假,而且也确实是件喜事,可那筮者却并未有喜色,反而为难至极。”

    “故而我猜着,应该是这成亲的对象不符合常理,否则解释不通。”张良分析着。

    “皇后要嫁的不就是皇帝吗?我们之前也猜过,应该是鲁元公主的女儿嫁给了当今陛下的儿子啊。”

    “那样将来不就能应了这卦象了吗?怎么不符合常理?”曹参还没想透其中的关窍,反而振振有词的反驳着。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太后娘娘等不到陛下的儿子出生,她就要为公主的女儿安排婚事了呢?”张良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不可能!那不就乱了纲常了吗?!”曹参愣了一秒后,下意识的就否定道。

    “所以我才说,不符合常理啊。”张良却慢悠悠的接了一句。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陛下不可能答应的,公主和驸马也不会答应这样荒唐的提议的。”

    曹参听到这儿,瞬间睁大了眼睛,虽然他连连摇头,并不断的找理由否定这个猜测,可他心里却忍不住按张良说的去推算,结果却悲哀的发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说的通。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实在是想不出法子,只能去问对方。

    “静观其变,因为现在一切都是推测。”张良如此回答道。

    “就这么干等着吗?”曹参却沉不住气。

    “或者我们可以祈求上苍保佑,公主这胎是个儿子,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否则……”话到此处,张良叹了一口气。

    ‘否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曹参在心里为他补上了后半句。

    别看只是生男生女的问题,可要是按这个推理下去,届时陛下和太后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公主和驸马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万一要是大汉最尊贵的一家人开始内斗,那可不就关系到江山社稷了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曹参也无奈的叹了一声。

    他们在这儿忧心忡忡,可当事人却丝毫不知,依旧沉浸在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之中,直到出了一件大事。

    第92章

    有使者从北方匈奴王庭而来,欲要觐见汉朝皇帝。

    上巳节才过不久,便有使者从北方匈奴王庭而来,为示大汉是礼仪之邦,小刘盈特地在宣室殿召见了对方,又有群臣列席在侧,意在探问对方来意。

    等到国与国之间例行的拜见后,那匈奴使者言说有大单于冒顿的亲笔书信一封要转交给太后娘娘。

    此等要求一出,小刘盈和众臣皆是不明所以,但到底接下了此信,并让对方先下去休息。

    等匈奴使者离开宣室殿后,小刘盈便打开了那封所谓的亲笔书信,所见皆为汉字,并非匈奴语,当即小刘盈便嗤笑一声。

    可等他看了内容,这心里的不屑就统统转化成了怒火!

    “放肆!”

    小刘盈猛的将其重重拍在了桌上,脱口而出就是一声斥骂!

    “陛下,到底发生何事了?”见他如此生气,众臣都不明所以,还是左丞相曹参先起身行了一礼,后又询问情况。

    “朕都说不出口!你们自己看吧!”气的他抬手就将桌上书信抓起,随即就扔给了一旁的侍者!

    对方赶紧将其拿住,并捧着送到了曹参面前,后者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接了过去,与小刘盈一样,他也是一看到内容,便瞬间变了脸色!

    “陛下,这,这冒顿简直无礼至极!”他也气的发抖了。

    其他臣子见状,也想知道里面的内容,但他们只是就近议论,却并无人主动开口探问。

    “丞相,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但樊哙此时却等不及了,他是武将,又是直肠子,自然就直接问出来了。

    “这里面的内容实在是污秽不堪,难以启齿,陛下,臣,臣……”,对方这话一出,可算是把曹参架在火上烤了,他也不去管樊哙,只为难的望向了小刘盈。

    “丞相,你就把这信的内容念一念吧,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没得自己还不知道缘由呢!”小刘盈抬了抬手,沉声吩咐道。

    这里面涉及到了他的母后,他不是不想顾及,但这并非一般的私事,而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问题,所以他必须公开处理。

    “这……臣遵旨,”曹参没办法,也只得捏着这信念了起来。

    “我是一个寂寞的君王,生于荒凉的草泽之地,长于牛马成群的草原之上,向往广袤的中原大地久矣,如今听闻高祖去世已久,想来高后定然……”

    话到此处,曹参实在不愿再读,但看小刘盈还没让他停,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念。

    “想来高后定然空闺难耐,我俩何不跨过边关,相互换取快乐……”,他越读越快,最后实在是难以启齿,当即将那书信拍在了桌上。

    朝堂众臣听到这里,也是一片哗然!

    “什么?!简直无耻!”

    “这匈奴人竟敢如此?!”

    “不当人子!混账至极!”

    ……

    他们的斥骂虽各有不同,但态度却是十分统一,本国太后被敌国侮辱,众臣自然义愤填膺,纷纷大骂匈奴不要脸!

    “陛下,冒顿这个老流痞欺人太甚!”

    “臣先杀了那个信使,然后带十万兵马扫平匈奴,捉来那个老贼,为先帝祭灵,为太后雪耻!”

    樊哙的脾气直,这反应也最是激烈,当即就站起来表态。

    “就是!”

    “就该如此!”

    ……

    他的话也引起了阵阵附和,不过更多的大臣却沉默下来,因为他们已经想到了更多的情况,意识到此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陛下,关于此事,臣有话要讲。”中大夫陆贾接着站起来,对着小刘盈行了一礼。

    众人都知道陆贾曾多次出使敌国,且比较了解情况,如今见他起身,便都安静下来,小刘盈亦是如此。

    “爱卿请讲。”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陛下,诸位,这份书信的确是对我大汉国母的亵渎,只是,只是……”,他欲言又止。

    “诶呀,只是什么啊,你快说不行吗?要急死个人了!”樊哙等不得了,催他赶紧讲,小刘盈也用眼神示意他继续,陆贾这才接着说了。

    “只是据臣所知,先帝生前,曾与冒顿结为兄弟,而按匈奴的风俗,其兄弟死后,其兄或弟是可以娶对方的遗孀为妻的。”他这是打算给大家个台阶下。

    “陆贾!你个酸儒,你怎么敢帮匈奴人说话?!”奈何樊哙不理解,头一个就炸了,指着对方就开始质问。

    陆贾对此并不辩解,甚至都不去看他,因为他知道对方没脑子,没必要跟他争论,朝堂上总有聪明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了。

    果不其然,樊哙才说完了,曲逆侯陈平就跳出来打圆场。

    “诶,舞阳侯,休动肝火,对匈奴人这种不开化的风俗习惯,我们礼仪上国,大可不必与之计较。”他这是避重就轻,准备淡化此事的严重性,意在不让事态扩散。

    “此等风俗,朕也有所耳闻,只是……”,小刘盈受过林清源的教导,对匈奴的种种,有所了解,但这个解释并不能彻底消弭他的愤怒,不过让他冷静下来了倒是真的。

    “陛下,臣也有话要讲。”看出他的犹豫,位于樊哙下首位置的一位武将也起身出言道,而对方,正是中郎将季布。

    “爱卿请讲。”小刘盈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昔年,先帝曾领三十万大军亲征,结果却被匈奴人围困在白登山数日之久,不得脱身。”

    “多亏了当年建成侯亲率一支奇兵救援,我大汉才得以和匈奴打成平手,并在那之后与其签订条约,开放互市,先帝也因此与冒顿结为兄弟。”

    “此间种种,无一不是在谋求和平共处,给百姓们争取休养生息的时日。”

    “倘若我们今日因一封挑衅的书信而擅开兵戈,只怕结果难料,最重要的,刚刚过几天平静日子的老百姓,也会背上沉重的负担。”

    “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百姓计,对出兵讨伐之事慎重考虑。”季布说的有理有据,分析的也足够透彻。

    小刘盈和其他大臣听了之后,也都是微微点头,可见大家都清楚对方说的是真的。

    “就算你说的有理,可那匈奴人如此侮辱我大汉的太后,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了吗?!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樊哙还是不服气,连‘我’都出来了,可见是愤怒到一定程度了。

    其实这也难怪,他不止是大汉的将军,还是吕雉的妹夫,这于公于私都该站到她那边,他又是个直来直去的,说出此等言语也属正常。

    “陛下,臣也觉得此事不能忍!这口子要是一开,恐匈奴人会得寸进尺啊!”

    太尉周勃也起身声援,只是他并非赞同樊哙,而是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更不能给对方留下开战的话柄。

    “是啊,说的也有道理啊。”

    “不错,确实如此啊。”

    ……

    他的话也引起了一些朝臣的附和,小刘盈见议不出什么结果,自己也没办法决断,便宣布改日再议,实则一下朝他就朝着林清源的宫里去了,其目的不言而喻。

    可刚才在朝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审食其,此时却跟在他身后,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陛下,太后娘娘如今这个时辰正在陪伴公主,”审食其赶紧解释,意在提醒这种事最好还是先不要惊动吕雉,以免她动怒,公主也跟着担忧,不利于安胎。

    “你说的是,那朕就派人去找先生来宣室殿议事吧。”小刘盈回过神来,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于是他就让自己的侍卫窦长君亲自去请,并再三强调,只是有事相商,至于什么事,不必言明。

    窦长君自是依照吩咐做事,去往林清源所居宫殿请对方前来。

    他去的时机倒也巧,正赶上林清源从内室出来,要去厨房做点特别的吃食给妻子,彼时并无其他人在侧,窦长君赶紧上前把小刘盈的话转述给他。

    林清源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而且小刘盈并不想惊动姐姐和母亲,而他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妻子刘元有孕在身,丈母娘吕雉又是个强势的,最好这事情他们自己能处理就直接处理了,省的惹出许多麻烦来。

    思及此处,他便故作轻松的回到内室,跟她们如实说小刘盈找他有事,他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见他面色如常,刘元和吕雉也没怀疑什么,让他自去就是。

    其实若是平常,以吕雉的眼光应该能看出来的,奈何这会儿她被女儿的身孕所牵绊,无暇顾及其他,林清源也就顺利脱身,前往宣室殿议事。

    等他到了之后,小刘盈和审食其便轮流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他该怎么办。

    ‘这不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冒顿给吕后写情书的事吗?’林清源一听就想起来了。

    根据史书记载,西汉初年,汉朝弱,匈奴强,硬刚打不过,遇到这种事,只能忍气吞声。

    吕后甚至不顾自己的脸面,给冒顿回了一封信,其中言辞谦卑,甚至说自己配不上对方,还奉上了一些礼物回敬。

    她如此举动,不是因为她软弱,而是因为她为了黎民百姓,可以牺牲自己的面子和名声,朝臣们也因此更加尊敬于她。

    冒顿单于知道后,也佩服这个女人的心胸,便再次回信,言说自己不懂中原风俗,这才冒犯了对方,为之前的事道歉。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当时的处理方法,林清源每每看到,也要佩服吕雉的心胸和隐忍,但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一样,解决办法,也就不能一概而论。

    犹记得历史上发生此事时,大汉已经和匈奴达成了和亲,也就是说,已经变相承认打不过对方了,冒顿还写这等书信,其实侮辱的成分更多一些。

    可如今不同,因为林清源的存在,带来了马镫马鞍马蹄铁,在白登之围中与匈奴打成了平手,后来又贡献出了灌钢法,尽管还不能全副武装大汉的将士,但也有一支精锐已经被训练出来。

    也就是说,我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根本不必如此谦卑,而冒顿在实力对比差不多的情况下,还写如此书信来,那么试探的成分就比侮辱要更大。

    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这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也不知林清源给他们出了什么主意,总之从宣室殿出来时,三人脸上都是笑容,可见已经有了应对方法。

    第93章

    左右都是他们的内斗,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林清源让他们给那个匈奴使者看一点‘好东西’,但不要太早,否则起不到震慑作用。

    于是在晾了对方几天后,小刘盈下令举行了一次小型的军事演习,就以装备最好的,最精锐的将士们为基。

    等到把匈奴使者惊的愣在当场,欲要连连发问时,再故意将其带离,并再次晾着对方。

    与此同时,林清源正在宣室殿和小刘盈对此事进行分析。

    “先生,如今那匈奴使者定然被吓得魂不附体,而且还会连连猜测我大汉有多少这种精锐,够不够应对的,朕只要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好笑极了。”小刘盈显然很满意这次演习的结果。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我们的军队够不够应对匈奴的,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林清源却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如今此举不过是示威回敬对方那封侮辱之信罢了。”

    “但国与国的交往问题,从来不是说用打嘴炮,说闲话就能解决的。”

    “如今示威的目的已经达成,我们也该适当的给对方一些甜头尝尝,好继续争取休养生息,壮大自己的时日了。”他言归正传道。

    “这不就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吗?匈奴人以后会不会看出来,然后不理会我们的诉求?”小刘盈有点担心。

    “你觉得冒顿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我们会看出他的意图?”

    “有,一定有,但他根本不惧,因为手段过程都不重要,他为的,是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我们也一样。”林清源语重心长的教导着他。

    “那么盈儿,现在该你了,说说看,你觉得如何安抚匈奴为好呢?”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出个主意。

    “依朕看,还是再于边关开几个互市吧,不久前,四弟给朕来信说,设在代国与匈奴交界的商市很受匈奴人欢迎。”

    小刘盈想了想后,如此说道,他甚至还给出了具体实例以佐证自己的办法有效。

    “总之只要不和亲,怎么着都好。”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看来后者才是他的怨念所在。

    “你说的对,只要不和亲,怎么都是好的。”这点林清源是赞同的。

    和亲政策不管如何美化,言说是为了大义而牺牲一个女子,是合算的买卖,值得的交易,都无法掩盖本国君主和将士的无能与无奈。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能使用这等手段应对匈奴人。

    “但除此之外,我要再给冒顿单于一件‘礼物’。”他补充了一句,且脸上带着笑,只是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就是了。

    “先生,你不是真的要给对方礼物对不对?”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然不是。”林清源果断摇了摇头,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匈奴现在是他们的敌人,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送珍贵物品资敌呢?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打算送东西,而是要那个匈奴使者给冒顿传个消息回去罢了。

    “那先生,你想让人给冒顿传什么消息呢?”小刘盈好奇的追问道。

    “其实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因为你提到了你四弟,代王刘恒。”林清源解释道,“我们内部诸侯王们多有不稳,他们匈奴里面也未必是铁板一块。”

    “据我所知,匈奴人的大敌,大月氏部族仍在不断侵扰匈奴,意在夺回草原霸主的位置,冒顿此时来信试探我们,其实也有确认一下外患能否大过内忧的意思。”

    “如今我们给他的回应,应该足够让他暂时打消对我大汉的敌意,而专注应对大月氏部族的叛乱,那样我大汉的百姓,就又有一段平静日子可过了。”他如此道。

    “可是这不就等于变相任由匈奴做大吗?等他们彻底消灭了大月氏,岂不是就会调转矛头,对准我们了吗?”小刘盈却提出了质疑。

    “你这个假设成立的前提在于,匈奴人真的能够彻底平定大月氏的叛乱,可是盈儿啊,大月氏到底是匈奴之前的草原霸主,即便落败几次,也仍有一战之力。”

    “再不济,实在打不过他们还可以跑啊,谁会真的留在原地等死?只要大月氏的人还在,那么匈奴人就休想安稳下来壮大自己。”

    “左右都是他们草原的内斗,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我们只稳坐钓鱼台,发展自己的势力就是。”林清源却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大月氏人的脾性,也知道他们的未来,虽然确实打不过匈奴,被屠杀和驱逐,但他们也找到了自己的路。

    那就是越过西域,继续往西,去到中亚南亚地区休养生息,后来甚至还重建了王庭,并成立了一个帝国,历史上记载的贵霜帝国,正是大月氏人的后裔。

    说远了,但不管如何,只要大月氏人在,那么对匈奴人来说,那就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梦魇,所以在追杀完大月氏人之前,匈奴人恐怕没有余地对汉朝进行大规模的侵袭了。

    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林清源也不怕冒顿单于会看出自己的意图,或者说,他就是要让他在知道的情况下,还配合自己,因为这就是阳谋。

    而就在他们谈论此事时,椒房殿中,吕雉和审食其也正说着同一件事。

    “……到底是我没用,想不出回敬冒顿的法子,真是惭愧啊。”审食其如实跟她说了情况,因为他知道,这么大的事,到底也瞒不住,不如直接坦白,还能落个坦荡。

    “此事确实棘手,满朝文武都没法子,你又能如何呢?”吕雉宽慰了一句,随即话头一转。

    “不过驸马这次出的主意确实不错,便是我亲自应对,也不能做的更好了。”她的言辞间颇有几分赞赏。

    “那不都是你眼光好吗?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如今儿孙孝顺,我们也能享享清福,少操点儿心。”审食其见她心情不错,于是顺着她道。

    “话虽如此,可元儿现在怀着身孕,也着实辛苦,我若不亲力亲为,也放心不下啊。”吕雉虽赞同他的话,但同样还有顾虑。

    “近来朝堂事物繁多,我也有些日子没去看元儿了,她如何了?”审食其关切的询问道。

    “有些害喜孕吐,再加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她也吃不下什么,若非驸马给她做的凉面还能吃两口下去垫垫,我指不定怎么发愁呢。”

    “不过这老是这么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住啊,我正想着是不是再征召几个民间的圣手医师给她看看。”

    “到底她之前动过胎气,这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这一家子谁能承受的住啊。”吕雉有些忧心忡忡。

    “宫里的太医怎么说?他们难道就没个应对的法子?”审食其闻言,也皱了皱眉。

    “宫里任职的人,你还不知道啊,他们往往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是最顶尖的医者都在这里,可尽不尽心的,如何尽心的,那不都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吕雉显然清楚里面的弯弯绕,明白这些人的套路和生存之道。

    “说起民间的医师,我曾听曹丞相说过一句,好像他在齐国任职时,那儿倒是有个很有名的大夫,说是扁鹊的传人。”

    “不然我给他传个信儿,让他把人弄到宫里来守着元儿,你看这样如何?”审食其想起曹参拜托自己的事,斟酌着开口建议道。

    “既然是曹参说过的,那想必不会有假,他这个人我知道,既然敢说这话,就有一定的把握。”吕雉听到这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告诉他吧,让他把那个大夫弄到京城来,进宫专门守着元儿,要是来日生产,母子均安,我一定不吝奖赏。”她吩咐并许诺道。

    “嗯,”审食其见她同意,自己也笑着点了点头。

    “你啊,别光顾着元儿,自己也该好好保重啊,来,吃个橘子,驸马不是说过吗?多吃水果对身体好。”

    办完了别人拜托的事,审食其也觉得轻松许多,伸手拿了案台上一个橘子,剥了外皮,将其中的果实递过去,口中还关切的说着话。

    “好,我吃就是了。”吕雉闻言,也笑着接了过去,并掰着橘子瓣儿吃,虽然只是酸甜口的,但她却感觉如喝了蜜糖一般,心里嘴里,都是甜滋滋的。

    可见并不是橘子在起作用,而是他的态度让她很满意。

    见她一如既往的信任看重自己,审食其也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其实稍微有点愧疚,但是到底他也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再说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是让一切变得更圆满一些,让更多的人因此受益而已,所以很快他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汉朝将此事解决的同时,那个匈奴使者带着使团众人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长安,返回了草原,回到匈奴王庭所在之地,并向冒顿单于如实禀报此行的经历。

    而匈奴王庭也因这些使者传回来的汉朝消息,而为之震动!

    第94章

    有一件事,本单于怎么也想不明白,汉朝人怎么那么清楚我们和大月氏之间的恩怨呢?

    匈奴使团返回王庭之时,已是六月初,此时汉朝已经进入夏日,酷热即将来袭,但北方匈奴帝国的中心首脑,王庭如今所在的焉支山,却凉爽宜人的很。

    匈奴帝国自冒顿大单于即位以来,南征北战,疆域扩展数十倍不止,匈奴王庭也比以前辉煌豪华许多。

    不过与汉朝这种农耕文明的首都固定于一个城市不同,匈奴王庭的位置是会变动的,这也符合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特点。

    换句话说,匈奴王庭也不过就是一个大点的毡帐,随走随拆,只是它比普通的牧民住的地方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它代表着草原上绝对的王权。

    虽说匈奴王庭每年都要移动,但五月和六月,匈奴王庭都会回到焉支山附近驻扎,随行的还有大单于的本部和亲属部族,也就是匈奴最精锐的将士们。

    但是焉支山的位置,其实已经非常靠近汉朝的边境了,不过匈奴人还是年年如此,盖是因为他们祭祖的场所和天神所居之地,都在这附近。

    匈奴的大单于按照规矩,每年都要在这里祭祀祖先,祈祷牲畜肥壮,水草丰美。

    而匈奴最重要的节日和庆典也主要集中在五月和六月,那么匈奴王庭自然要提前迁徙回焉支山主持大局。

    故而派去汉朝的匈奴使团一回来,就立刻回到了焉支山附近的王庭所在,并向他们的首领,冒顿大单于如实禀报出使经过。

    “伟大的撑犁孤涂,您的奴才回来了。”那个使团的领头人,在汉朝曾趾高气扬的家伙,如今却只能跪着爬进王账之中,重重以头触地,恭敬无比的对着冒顿大单于叩拜。

    ‘撑犁孤涂’,这个词,乃是匈奴语,‘撑犁’者,天神也,‘孤涂’者,儿子也,直接翻译一下,那就是‘上天之子’的意思。

    这个称呼与汉朝的‘皇帝陛下’意思相近,都是最高首领的指代。

    “我的奴才,说说吧,汉朝的那个小皇帝有没有替他母亲答应本单于的求婚啊。”

    冒顿单于今年才四十出头,正是壮年之时,虽说他杀父上位,私德有亏,但那是从汉人的角度来看,匈奴人可不在乎这个。

    他们只记得,是冒顿单于带领他们,横扫草原各大部族,奠定了匈奴的霸主之位,并缔造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

    而冒顿除了部下的追随外,他本人的威严也是极盛,在匈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哪怕此时他用调笑的态度询问,也没人敢真的如何冒犯。

    故而王账之内,明明左右两旁坐满了匈奴的贵族,甚至被誉为匈奴四大支柱其二的,左右谷蠡王都列席在侧,却也没见他们两个说话,可见冒顿平日里积威甚重。

    只大家的目光如今都集中在了跪于大帐中央的那个家伙身上。

    “回禀撑犁孤涂,那汉朝的小皇帝对此事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安排了一场军事演习让奴才等人观看,奴才看到,奴才看到……”,那人说到此处,浑身都在发抖,几乎是匍匐在地。

    “你看到什么*了?如实说吧。”他的异常反应让王账中的贵族们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冒顿也挺疑惑,或者说好奇,于是继续问道。

    “伟大的撑犁孤涂,奴才看到了和白登山那日类似的骑兵存在,而且这次他们全都身披重甲,拿着的兵器更是闪着寒光,似乎比之前更强了。”话音未落,他便死死趴在了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其他人没说话,也不敢说话,大家一致看向了冒顿。

    “是吗?他们更强了,然后呢?那小皇帝还说什么了?”冒顿心里一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端起金杯喝了一口马奶酒。

    说实话,匈奴人虽然不会冶炼铸造,但他们会抢就行,无论是敌对部族,还是西域诸国,甚至有时候就连汉朝边境的一些城池都在劫掠范围之内。

    这也使得匈奴人虽然忌惮汉朝这个大邻居,可也不至于怎么着。

    冒顿猜出这是对方向自己示威的手段,但肯定还有下文,于是才有此一问。

    “他还说,他们汉朝的风俗与我大匈奴不同,他的母亲也并无再嫁的意愿,望伟大的撑犁孤涂谅解。”

    “而且为解决此事,汉朝的小皇帝愿意效仿自己的父亲,大汉的高皇帝,于边境再开互市,以示汉匈友好。”那出使回来的人如实回答道。

    “再开互市啊,这倒还有点意思。”冒顿的眼神缓和了些。

    “然后呢?”他见自己的奴才说到这儿,反而哆嗦的更厉害了,猜到恐怕还有其他条件。

    “回禀伟大的撑犁孤涂,那汉朝的小皇帝还让人带话说,如果匈奴无力弹压大月氏人,他们作为兄弟友邦,愿意出兵相助!”

    那家伙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近乎五体投地,浑身颤抖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王账的匈奴贵族们听到‘大月氏人’这个词,也全都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上首处的冒顿。

    而冒顿的脸色也有些变化,可见大月氏的存在,真的就像林清源猜测的那样,让匈奴人如鲠在喉,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奈何理想非常丰满,现实较为骨感,便是自诩为匈奴千年不遇之雄主的冒顿,对待此时的大月氏的问题,也要慎重。

    “左右谷蠡王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好在他够果决,立刻吩咐道。

    “伟大的撑犁孤涂,谨遵您的命令!”其他的匈奴贵族纷纷行礼,并退出了王账。

    至于那个回话的家伙,他没敢走出去,而是按规矩,后退着爬了出去。

    那么此时王账中,就只剩下了冒顿和左右谷蠡王。

    “汉朝拒婚,在本单于的预料之内,示威反抗,再开互市,也不过是回复我们的手段,都说的过去。”

    “但唯有一件事,本单于不明白,我们和大月氏的纠葛,怎么汉朝人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左右谷蠡王,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呢?”话到此处,他加重了语气,可见非常不高兴了。

    “左谷蠡王,你怎么看?”冒顿先看向了对方。

    “伟大的撑犁孤涂,依臣看,一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比如那个新上任的东胡王,这次写信给汉朝的事,不就是对方出的主意吗?”

    “而且他的父亲卢绾,本来就是汉人,听说还是和大汉高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结拜兄弟,可当年为了让我们大匈奴接纳他,卢绾不是向我们出卖了汉朝的诸多秘密吗?”

    “如今卢绾死了,他的儿子有幸加入了我们大匈奴,甚至被您封为新的东胡王,除了他之外,谁还能这么清楚我大匈奴和大月氏之间的恩怨?”

    “伟大的撑犁孤涂,依臣看,这次一定是东胡王出卖了我们!”

    “这个叛徒,墙头草,早该杀了他祭旗!”左谷蠡王越说越愤怒。

    “右谷蠡王,你呢?又是个什么想法?”冒顿对他的说辞不发表意见,转而看向另一边。

    因为冒顿知道左谷蠡王没脑子,但一心为了他,为了大匈奴,而他呢,也为了占住匈奴四柱之一的位置,这才扶持对方做了左谷蠡王。

    可若是真的要问策,恐怕还是右谷蠡王更理智聪明些。

    “伟大的撑犁孤涂,臣斗胆问一句,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卢绾投奔过来时,曾提到的,大汉高皇帝在竭力寻找的那个奇人?”右谷蠡王却另起了一个话头。

    “记得,当时他还说,汉朝当初来白登山救援的那支特殊的骑兵,可能就是出自对方之手。”话到此处,冒顿突然反应过来了。

    “怎么?难道你也觉得这个奇人真的存在吗?”他皱了皱眉。

    “依臣看,他不止存在,而且这次汉朝人又拥有的新装备,恐怕也是出自对方之手。”

    右谷蠡王竟然只凭这点蛛丝马迹就猜到了林清源的存在,只能说当初刘邦对卢绾太不设防,竟然什么都跟这个发小讲,现在好了,等于变相资敌。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奇人就是林清源。

    “如果真有这样的奇人存在,对方还清楚的知道我们大匈奴的内部形势,那我们和汉朝的相处,也确实应该谨慎些了。”

    冒顿其实对此人是否真的存在,持怀疑态度,但眼下也确实不宜对汉朝进行大规模侵扰,尤其是他们还没有摸清大汉的底细,而对方却知道他们内部不稳的情况下。

    “没错,”右谷蠡王点头附和。

    “如今汉朝虽然用军演示威,但只要他们肯再开互市,那就说明他们也没有开战的打算。”

    “我们正好趁此时机,好好整饬打击大月氏,等彻底消灭了他们,再来重新讨论和汉朝如何相处的问题也不迟。”他说的有理有据。

    “确实”,冒顿也很赞同他的说法。

    “但那个奇人到底怎么回事,本单于还是很想知道,如有可能,最好能把人带回我大匈奴,右谷蠡王,对此,你有什么主意吗?”但冒顿还有一事耿耿于怀。

    “这个简单,如今我们大匈奴内部消息泄露,而左谷蠡王又提出新任的东胡王有嫌疑。”

    “那不如就让对方派人去汉朝内部打探,看看能否找到这个奇人,并将其带回来吧。”右谷蠡王随即就出个主意。

    “让一个可能是叛徒的家伙去打探,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会再一次出卖我们吗?”左谷蠡王却不爽的很。

    比起用计策窥探,他更希望直接打仗,这样他就能用鲜血和勇猛为冒顿单于夺到这个奇人,也彰显自己的忠心。

    “还有,你怎么就知道东胡王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奇人呢?”他质疑道。

    “这就更好猜了,如果真有这样的奇人存在,那么无论是汉朝的小皇帝,还是本单于,一定都会不遗余力的用荣华富贵,香车美女来拉拢对方。”对方还没回答,冒顿就接了过来。

    “换句话说,如今这个奇人绝对就在汉朝高层,且已经被放在了明面上,右谷蠡王,你是这个意思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伟大的撑犁孤涂,正是如此。”右谷蠡王恭敬的低头行礼,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就这么干吧,左谷蠡王,这件事你去安排,不论东胡王用什么法子,本单于都要知道那个奇人的消息!”

    “如果他做不到的话,那东胡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本单于不养没用的狗!”冒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坚定道。

    “伟大的撑犁孤涂,臣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左谷蠡王闻言,简直大喜过望,他早就看那个二五仔不顺眼了,正好借此机会去整饬对方。

    冒顿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吩咐左谷蠡王去做这件事,倒不是非要斩草除根不可,而主要是给卢绾的儿子施压,势必让其彻底倒向匈奴,出卖汉朝为止。

    别以为他不知道,对方还有好东西藏着掖着呢,不把这伙投奔过来的汉人压榨干净,冒顿是不会允许他们死的。

    而远在汉朝长安的林清源,还丝毫不知,他已经被惦记上了。

    第95章

    要想理解匈奴人的战略,那就必须弄清楚他们的权力架构。

    就在匈奴的大单于冒顿已经惦记上林清源的时候,他还浑然不知,甚至应小刘盈的要求,为其讲解更详细的有关匈奴的知识。

    为此他们特地在宣室殿的书房进行了一次单独的谈话。

    说来小刘盈对此好奇也属正常,匈奴这个邻居,从汉朝立国开始,它一直都是主要的外患所在。

    如今大汉不久前又才经历了匈奴王庭的挑衅和试探,任谁也要想办法了解一下对方了,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而这个问题,小刘盈也无法从汉室收藏的典籍和其他人那里得到更具体的答案。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地理距离和政治对立。

    因着这些缘由,使得此时的汉人只能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以自己仅有的认知去推测匈奴的种种,可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窥得一些边边角角,并不能看的清楚,分析明白。

    好在这个对林清源来说并不难,曾经为了备课,研究和亲政策背后的深层原因,他曾特地找过有关匈奴的资料,也做过归纳和整理,所以小刘盈一问他,便有答案可得。

    “盈儿,你若是想理解匈奴人的战略,那就要先弄清楚他们的权力架构以及匈奴王庭与匈奴治下其他部族的关系。”

    “简单来说,这就好比我们大汉的主要权力分配以及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林清源尽量以简洁的话语先明确他们这场谈话的核心。

    “先生请讲。”小刘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并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我们先来说第一个,匈奴中央的权力架构,众所周知,匈奴王庭是匈奴的关键所在,而单于是对他们最高首领的称呼,意为‘广大之貌’。”

    “匈奴语中又有‘撑犁孤涂’一词可指代单于,谓之‘上天之子’,是为敬称。”

    “但无论如何称呼,它们指代的根本意思只有一个,即,‘草原最高王权的掌控者’,这就好比我大汉的皇帝之于天下臣民。”

    “这你能理解吗?”林清源说到这儿,先问了一句。

    “可以。”小刘盈点了点头,“先生继续吧。”

    “好。”林清源见他接受起来没什么问题,便接着说了。

    “但光靠一个单于是支撑不起整个匈奴的,就像没有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的支持,皇帝也无法使得国家运转一样。”

    “有鉴于此,匈奴于是在单于之下,又设诸多辅助,分别为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此十二个部曲的首领及其将士牧民等,皆为匈奴本部之人。”

    “它们也是匈奴帝国最精锐,最狠厉,最拥护匈奴王庭的中坚力量。”

    “而在这十二个部曲之中,最重要是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他们甚至被誉为‘匈奴四柱’,由此可见这四个部族在匈奴中的超然地位。”

    林清源细致且耐心的为小刘盈剖析着匈奴内部的体系组成。

    “可朕在边关对匈奴的众多战报中,最多也只看到过有关左右谷蠡王的记载,朕本以为,他们就是匈奴单于之下最大的存在了。”

    “可这排在他们上面的左右贤王,又是怎么回事呢?”小刘盈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就要深究一下匈奴王权的传承问题了。”林清源欣慰于他能注意到这点,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而是更具体的与他讲述其中的不同。

    “匈奴人虽说是蛮夷,但他们内部实行的,也是王位世袭制,即,‘最高王权在一个家族内部传递’。”

    “而匈奴的王族,其姓氏为‘挛鞮’,以他们现在的大单于为例,对方的全名应该是,‘挛鞮冒顿’。”

    话到此处,林清源为了让小刘盈看的更直观些,便取出一张帛书放置在案台上,执笔写出了这几个字。

    “你瞧,就是这个了。”写完后,他展示给对方看。

    “可朕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呢?匈奴王族居然有自己的姓氏?朕还以为他们都是些茹毛饮血的蛮夷野人呢。”小刘盈更好奇了。

    “他们可不是什么野人,如果真的要往上追溯祖先的话,他们甚至不是蛮夷,而是我们华夏部族的一个分支。”林清源摇了摇头,纠正他的认知。

    “据说匈奴人的祖先是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夏桀的次子淳维。”

    “当初商朝灭了夏朝后,淳维便带着残存部众离开了中原,远遁北方以求生存,他们又和原来地处北方的一些部落融合,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匈奴。”

    “据我推测,如今匈奴内部实行的王位世袭制应该也是来源于此,毕竟,这个制度就是夏朝开创的。”

    他将史料记载和自己的想法结合在一起,为他解释这其中的内情缘由。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这儿,小刘盈的心情有点复杂,可能是没想到他们汉人和匈奴人如今敌对猜忌,互相对立,可千年之前居然还是一家吧。

    不过他这点亲戚情节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别说匈奴是夏朝后裔融合蛮夷之后形成的种族,如今还和他们大汉对立的实际情况了。

    就看秦汉之前的东周时期,列国纷争,诸侯争霸,哪个不是沾亲带故,可最后还不是为了利益打的不可开交。

    就连真亲戚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匈奴这个只是沾边的,一表三千里的外八路亲戚如何如何了。

    现在的小刘盈在林清源的教导下,已经能够较为理智的从利益得失的角度,处理分析种种事情了,而不会没事发散自己那多余的同情心。

    所以一切还是该以事实为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对。

    小刘盈想到这儿,也就定了定神,不在去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关系,而是专注于自己的疑问。

    “先生,你接着说吧,到底为何匈奴王族的姓氏从未传出过呢?”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据说是因为匈奴王族认为自己是上天之子,天神的后裔,普通人是不配知道他们的姓氏的,更有祭祀占卜,言说单于家族的来历贵不可言,不能随随便便被喊出。”

    “其实我大汉也有类似的情况存在,比如,民间不得有和皇帝重名之人,如若以前就存在,那么现在也要改,这就是儒家学说里推崇的规矩,即,‘为尊者讳’。”

    “说白了,还是等级尊卑关系在起作用,在此规矩的框架中,上层自然而然就认为,下层人民不配,也不能直呼君主姓名。”

    “只不过,我们汉朝避讳的是名,而匈奴避讳的则是姓氏罢了。”林清源跟他细细讲述其中的相似之处。

    “那这个和他们的左右贤王的设置又有什么关系呢?”弄明白这一层后,小刘盈继续问道。

    “刚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匈奴人实行的是王位世袭制,也就是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需要确立继承人。”

    “而左贤王的位子会被授予下一任单于,更准确一点描述的话,左贤王其实就是匈奴的太子。”

    “而右贤王则是左贤王的替补,换句话说,他也必然是‘挛鞮’王族的成员,并同时承担着辅佐单于和左贤王的责任。”

    “右贤王的位子非常重要,如无意外,一般情况下,都会授予现任单于所看重信任的亲兄弟。”

    “一旦现任单于的儿子,也就是左贤王出了什么差错,且单于没有其他儿子可以承袭君位时,那么右贤王就会晋升为左贤王,成为当仁不让的匈奴太子,并拥有单于的继承权。”

    “以现在的匈奴大单于冒顿为例,如无意外,他的儿子会是左贤王,而他的兄弟应该是右贤王。”

    “但冒顿单于的情况,又和以往不太一样。”林清源摇了摇头,为其解说其中的特别。

    “首先,冒顿是杀父上位,而他的弟弟当初差点取代了他,所以他夺得权力后,就把弟弟和后母一并杀死了,既然他没有了兄弟,那么现在匈奴的右贤王必然是空置状态。”

    “至于冒顿的儿子,如我所料不错,对方现在应该还是个娃娃,根本不具备统领军队的能力,冒顿也不可能现在就把左贤王的位子交给对方。”

    “要知道,左右贤王并不只是尊称,更是实力的象征,他们每个都分别统领着匈奴本部的一个万骑,最精锐的将士,最好的战马都在其中。”

    “便是冒顿强行将年幼的儿子封为左贤王,也压不住这些人,有鉴于此,我们也就能推测,此时匈奴左贤王的位子,恐怕也是空缺状态。”林清源分析完后,下了一个结论。

    “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何边关涉及的战报中,最高也只有匈奴左右谷蠡王的记载了。”小刘盈总算明白过来了。

    “先生,你之前说,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一起被誉为‘匈奴四柱’,如今他们欠缺两个,那我们岂不是……”,他甚至异想天开试图干点什么。

    “岂不是什么?你该不是以为冒顿会把左右贤王空置的两个万骑交给别人吧。”可他还没说完,林清源就打断了他。

    “没有左右贤王的存在,那么你觉得,这两个本部万骑,现在是谁在统领呢?”他挑了挑眉。

    “……呃,冒顿自己?”小刘盈有些不确定道。

    “不然呢?”林清源摊开手。

    “这其实就是权力分配的问题,就跟左手倒右手差不多,匈奴如今虽然没有左右贤王,但对他们总体实力并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因为此时是冒顿在直接统领这两个本部,而加强了他们的士气和战力。”

    “毕竟,冒顿的威名可是响彻长城内外,匈奴本部的士兵跟随他,只会变得更加凶残。”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他说完情况后,看着他明知故问道。

    “……呃,没什么。”小刘盈讪讪的笑了笑,可见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想法是多么的莽撞和不靠谱了。

    “……”,见他这样子,林清源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其实年轻人冲动点,偶尔猛的冒出个想法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了愚蠢的念头,而且还听不进劝,非要实行,那才是真的没救了呢。

    幸亏小刘盈不这样,不然他非得愁死不可。

    就这样,他继续跟小刘盈说着匈奴的情况。

    与此同时,冒顿大单于还正等着自己的下属收集有关他的消息呢,殊不知,这会儿匈奴的底细都快被林清源给暴露完了。

    第96章

    我不反对你用人,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时机不对。

    林清源跟小刘盈科普完匈奴的中央配置后,又讲起了他们和下属其他部族的关系。

    “除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直接隶属于匈奴本部的,那十二个部曲之外,至于其他的,比如什么白羊王,昆邪王,折兰王,休屠王,卢屠王,还有什么鲜卑王,乌桓王,这些严格来说,都不是匈奴人。”

    “他们不过是北方的蛮夷部族,如今全部臣服于匈奴而已,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匈奴人养的狗,用来看家护院的。”

    “如今匈奴帝国的边境几乎都是他们这些杂胡蛮夷在看守。”

    “而匈奴本部的精锐,则是不定时的对其进行巡视和鞭策,并监督他们好好放牧,到固定的日子,为匈奴王庭上供牲畜和奴隶。”

    林清源为小刘盈细细讲解着匈奴中央和地方的关系。

    “这不就跟我们大汉之前册封的那些异姓诸侯王们差不多吗?”小刘盈也很聪慧,很快就联想到了自身。

    “昔年父皇在时,便有许多异姓诸侯王或是造反,或是叛离,父皇御驾亲征,将其一一剪除镇压,不能正面击败的,也用各种手段除掉了。”

    “后来更是与文武百官一起缔约,留下了‘非刘氏不可封王’的白马之盟,可见父皇对异姓诸侯王多有忌惮。”

    “我们汉人尚且如此,匈奴人又怎么会如此放心其他蛮夷部族为他们镇守边疆呢?难道他们就不怕这些家伙临阵倒戈,或者投敌叛国吗?”小刘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盈儿,你能想到这点,我真的很欣慰,”林清源闻言,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其他的蛮夷部族不是匈奴人,当然不会对所谓的匈奴帝国有什么归属,如果有一个比匈奴更强大的势力存在,那么他们立刻就能倒戈相向。”

    “可问题是,现在唯一能和匈奴掰腕子的,就只有我们汉朝,可我们如今并没有开战的打算。”

    “而且就算真的打起来,我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吞并匈奴,换句话说,双方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样对于那些臣服于匈奴人的蛮夷部族来讲的话,这个选择题就不难做了。”

    “如果倒向我们汉朝,好处有没有,有多少,这都难以预料。”

    “可要是让他们现在的主人,也就是匈奴人知道他们胆敢背叛的话,那么灭族之灾就在眼前。”

    “并且他们部族的真实情况也会不定时的通过巡逻的匈奴本部精锐传回匈奴王庭,传到冒顿耳朵里。”

    “而冒顿是个什么人,别说那些臣服匈奴的蛮夷了,就连我们汉人也知道他的凶残与狠厉,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们敢背叛吗?又会背叛吗?”林清源挑了挑眉。

    “当然不敢,更加不会。”小刘盈摇了摇头,看来是清楚策反这些部族为汉朝前驱是不太可能了,至少现在这个时间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拉拢什么蛮夷用来对付匈奴,而是要继续积蓄实力,更换装备,不断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并且储存大量的军需物资。”

    “别看如今我们大汉与匈奴又是开互市,又是约为兄弟的,可将来,我们一定会打仗,分出个高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土地和霸权,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分了去,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为了将来能获得绝对的胜利,我们必须现在就努力积蓄力量。”林清源讲解完匈奴的体制后,用一句话,就为接下来的准备定下了基调。

    “这个朕也很赞同,不过更新装备的事……”,小刘盈点头附和了一句后,就有些犹豫了。

    “先生,少府的工匠实在是没用,都好几年过去了,还没能把当初你给的灌钢法发挥到极致,朕也是发愁的很啊。”他皱了皱眉,担忧的是这个。

    “你也别怪他们了,其实这速度已经算快的了,”林清源却安慰了一句,而且还稍微有些心虚。

    只因当初那份灌钢法的内容,他也只是写了个大概,其实这也怪不了他,到底他不是专门学这个的,能知道里面大致要用什么东西,配比如何,都是他博学。

    而如今少府的工匠凭着这份模糊的‘配方’,仅用几年就能拿出成品并让大汉的将士们用上,在林清源看来,那真是用了心思,费了大劲儿了。

    也难怪刚才他要为他们说句好话了。

    “先生,不久前朕在天禄阁查找典籍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墨家的记载,听说他们很擅长制造工具。”

    “你看,朕要不要发下招贤令,征召一些民间的墨家学派的人进入少府呢?”小刘盈斟酌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并询问林清源的意见。

    “你说的这点,我也想到过,但是墨家和儒家是死敌,一旦你公开征召墨家学派的人,那么毫无意外,首先跳出来阻止你的,一定是九卿之一的奉常,叔孙通,叔大人。”

    “毕竟,他是儒家现在的掌舵人,而以他为中心,朝堂上那些支持儒家学派的大臣,也会对你发起进攻和阻拦。”

    “倘若事情真的到了这等地步,你可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对于他想要墨家为国效力的事,林清源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只告诉他这么做可能会引起的连锁反应,并让他自己做决定。

    “……”,小刘盈听到这儿,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可他又实在眼馋墨家的机关术和制造力,思虑再三后,还是向林清源问策了。

    “先生,如果朕执意要墨家学派的弟子现于人前,为国效力,你能否给朕出个主意?”

    “我不反对你用人,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时机不对。”林清源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正色道。

    “你如今还未亲政,就贸然想插手国家选拔人才的大权,除了打草惊蛇,让现有的朝廷权贵意识到将有人取代他们的地位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甚至于,他们会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第一时间,就将你所看重的那些人才,也就是他们的潜在敌人,直接摁死在襁褓里,扼杀在摇篮中,让其彻底夭折。”

    虽然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林清源也不瞒他,把情况明明白白的分析清楚后,放在他面前。

    “盈儿,你告诉我,现在你还要坚持征召墨家的子弟吗?”

    “……暂时不要了”,小刘盈咬了咬下唇,再三考虑后,还是摇了摇头。

    “可等朕以后亲政了,一定会征召他们的,不止是征召他们,朕还要征召许多人才,只要能为国效力的,就不拘是出自哪家!”

    他抬起右手,握紧拳头,举到身前,坚定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愿。

    “很好,看来你已经学会审时度势了。”林清源对此非常满意。

    “那么现在对朕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抓牢军权,这样将来朕亲政后,才能有底气推行自己的政策,先生,是也不是?”小刘盈看着他道。

    “没错。”林清源点头肯定着。

    “先生,朕的表兄吕禄,似乎也快出守孝日期了,而北军统领的位置,如今还空缺着,朕担心,母后会替吕禄求下这个职位。”小刘盈思路转换也快,随即就想到了现在的形势。

    “我听审大人说,在处置匈奴送来的那封挑衅书信的朝会上,有一位武将说的很是中肯,你还记得是谁吗?”林清源不答反问。

    “记得,似乎是中郎将季布。”小刘盈点点头。

    “季布,他可是个名人啊,”林清源感叹了一声。

    “据说民间有‘得千金,不如得季布一诺’的说法,可见对方是个极为看重信誉之人,不久前,他的进言也算中肯,不如你擢升一下他的位子如何?”他建议道。

    “先生的意思是,让朕将北军统领的位子交给季布吗?那中郎将又该由谁来当呢?”

    “这可是统领宿卫宫廷侍卫的官职啊,虽说品级不算太高,但也实在重要啊。”小刘盈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正因为品级不高,却又重要,母后那边才不会说什么。”林清源一针见血,指出了重点。

    “先生是说,要朕把中郎将的位置交给表兄吕禄吗?他能愿意吗?”小刘盈对此表示怀疑。

    “你根本不用在乎他的意愿,只要哄住了母后,让她相信,你是出于信任和提拔,才将吕禄放在这个位置上的就够了。”林清源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那朕能相信吕禄吗?”小刘盈纠结的是这点。

    “你也不用相信他,如果没出差错最好,一旦有什么问题,那么不用你动手,母后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而在母后的威慑下,他也绝对不敢做些什么的。”林清源摇了摇头。

    “要是你实在不放心,就把时常随侍在你身边的窦长君放到吕禄那儿做个副手,万一真有个什么,也能及时发现并制止。”见他还是纠结,林清源又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这样也好,”小刘盈闻言,也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接下来,他们只要说服吕雉就行,而这个也不难,毕竟,他们还有审食其这张王牌在手。

    就这样,在几方势力的周旋转圜中,吕禄当官的事,也果然如当初他们预料的那样顺利进行了下去。

    既全了吕雉这个太后娘家的体面,也顺了小刘盈和林清源不想外戚太过壮大的心愿。

    当然,在这其中,审食其出力不少。

    如若不是他在吕雉面前多有进言劝慰,只怕这事儿还要难上许多,又有之前帮着找圣手医师为刘元调养身体的恩情在,使得小刘盈和林清源都很感激他。

    就这样,又很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时间很快来到了次年二月,刘元即将生产前夕。

    第97章

    其实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你我的亲生骨肉,哪里就要分个高下了呢?

    一转眼的功夫,刘元的肚子都大的让她看不见自己的脚了,林清源每日给小刘盈上完课后,第一时间必要赶回来陪她,今日亦是如此。

    只是才一进门,就看到她手里拿着个圆形的棚子,上面绷着一块红色的丝绸,正聚精会神的穿针走线,往上绣着什么。

    “元儿,这是做什么呢?”林清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看。

    “先生,你回来了,”听见他的声音,她笑着抬头看他。

    “这个啊,是我给孩子做的肚兜,再绣上个小老虎,你瞧瞧,讨喜不讨喜?”她把绷在刺绣的棚子上面的丝绸图案展示给他看。

    “讨喜,自然是讨喜的”,林清源点头肯定着,“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你若是坚持做绣活儿,难免对眼睛不好,不如改日再做吧。”

    “可我担心,要是现在不做好,孩子将来赶不及穿,虽说母后已经命人准备了许多新的,但我就是觉得,应该亲自给我们的娃娃绣一个才是。”刘元却摇了摇头,认真道。

    “你心疼孩子我知道,可你也得念着自己的身子啊。”林清源坐到她身旁,拉过她的手,缓下语气*劝慰道。

    “我觉得自己已经过得够好了,有先生,有母后,有盈儿,还有审伯父他们,大家这几个月无微不至的照顾,实在是让我觉得简直掉进蜜罐里了。”

    “你们又事事想在前头,不让我操心,我虽然知道是好意,但也正因如此,心里迫切的想做点什么。”

    “偏我现在又身怀六甲,很多事情也做不来,这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绣个肚兜襁褓什么的了。”

    “只是自我有孕以来,横不拿针,竖不动线的,手生了许多,耗了一整日,才绣出个虎头来。”

    “先生,我绣的真的好看吗?”

    话到此处,她不禁有些泄气,患得患失的抬头再次问他。

    “好看,你绣的好着呢,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定然喜欢的紧。”林清源连忙点了点头。

    这倒也不全是哄她,实在是丝绸上的小老虎头绣的不错,针脚也细密,能看出来,确实是用了心的。

    当然了,这手艺跟宫里专门负责刺绣的绣娘们是比不了的,不过重在刘元的心意就是了。

    “是吗?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刘元听了他的话,却并未舒展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先生,你说,万一,我要是生了个女儿,那……”,她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那就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最贴心不过的小棉袄,”不等她说完,林清源就把话头接了过去,软下语气安抚道。

    “可是,可是……”,刘元听到这儿,却抓紧了手里的刺绣棚子,神情并未放松不说,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你在这肚兜上绣小老虎,是想要个儿子吗?”林清源却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刺绣棚子,并用右手食指点了点上面的图案。

    “……我只是觉得,应该给林家生个男孩,先生,难道你不想要个儿子吗?”刘元抿了抿嘴唇,有些忐忑的看向他。

    “其实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你我的亲生骨肉,哪里就要分个高下了呢?”

    “再者,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在我们家乡那边,女孩和男孩是平等的。”

    “每一个小女娃出生的时候,都享有和她兄弟一样的权利。”

    “所以无论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爱,你信我。”他将那刺绣棚子放在一旁,与她十指相扣,缓慢却又坚定的对她道。

    “我自是信先生的,可如今这个世道,它就是对女子多有掣肘,我也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啊,”她回握住他的手,心下稍安的同时,却总也有些担忧。

    “我知你的心意,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你和孩子的平安。”

    “好了,元儿,别胡思乱想了,你且放宽心就是,一切有我呢。”林清源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为其顺气,一边温言软语的安抚。

    “……嗯,”听到这儿,刘元到底还是放下心来,靠着他休息,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林清源一手搂着她,一手又将那刺绣棚子拿开,正准备扶她躺下休息,岂料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

    刘元瞬间就被惊醒,下意识的要站起身来。

    林清源不妨她突然动弹,一个没稳住,就要摔下床榻,好在他眼疾手快,把刘元拥在怀里,而自己则是做了肉垫,终究是护住了妻儿。

    她一个孕妇实打实的砸到自己身上,他自然是疼的,但现在他根本顾不上这个,因为刘元突然痛呼出声!

    “诶呀!”

    “元儿,怎么了?怎么了?”根本顾不得自己后背传来的疼痛,他赶紧起身扶她,并连连发问。

    “没事儿,就是肚子有点疼,不碍事的,太医不都说了吗?这胎已经坐稳了,不会有事的,我小时候也常和母后一起下地干活儿,身子骨还好,没这么娇嫩的。”

    刘元被他扶起来坐到床榻上,缓了几口气后,还反过来安抚对方呢。

    “诶呦!”可话刚落地,她就又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急得林清源什么似的。

    “先生,我肚子,肚子疼的有点儿厉害啊。”感觉确实不太对劲,刘元抚摸着自己那隆起的腹部,眉头也皱的死紧。

    “不会是要生了吧?”林清源见状,不禁猜测道。

    “可不是说十月怀胎吗?我这才九个多月啊,怎么?怎么这就要生了呢?”刘元头一次当母亲,也不懂这个。

    “九个月多,十个月,这也差不了几天啊,是不是刚才摔着你了,所以这才,这才会……”,林清源虽然也是头一回当父亲,但好歹还有些常识。

    “不行,这得赶紧叫人!”只是情况太突然,他也是着急忙慌的。

    “漪房!漪房!”他一边拿软枕和被子给刘元垫在身后靠着,一边高声呼唤着今晚守夜的人。

    “来了,来了,驸马爷,公主殿下,怎么了?”话音未落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宫女便跑进了屋里。

    “漪房,元儿怕是要生了,你快去宣太医和接生婆,然后吩咐厨房立刻生火烧水!”

    “对了,还要赶紧去椒房殿通知母后,请她过来坐镇!”林清源一边扶着刘元,一边快速下命令。

    “这,这么多,我,我要先做哪一样啊?”窦漪房到底才十一二岁,又没经过这等事情,自是乱了方寸。

    “你快去告诉外面的侍卫,让他们立刻去宣太医,并去椒房殿通知母后,至于你自己,去厨房烧热水!快!”林清源心里急得很,不住的催她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窦漪房这下总算听明白了,转身就要去做事,可才迈出一步又转头回来了。

    “驸马爷,这,这生火烧水,是要做什么啊?”她还想问的更细致点,免的出了什么纰漏。

    “诶呀,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生过,都是听别人说的,你去做就是了,快点啊!尤其是母后那儿,快请她来!”

    刘元看起来难受的紧,林清源都快急眼了,也没了平时的沉稳,再三催促窦漪房快行动!

    “好好好,我这就去,一定把太后娘娘请来!”窦漪房连连点头,小跑着就出去了。

    她牢牢记着林清源最后那句话,临到见了外面的侍卫,她就让他们一个去宣太医和接生婆,而另一个则去厨房烧水,至于她自己,则是抄近路,亲自去了椒房殿寻吕雉,势必要完成任务。

    外面的炸雷一声接着一声,惨白的闪电不时划过云层,窦漪房才出了宫门,这瓢泼大雨便随之而来,但她顾不上被淋的湿透的自己,顶着风雨拼命的往椒房殿跑去。

    而林清源此时,正寸步不离的陪着刘元。

    “先生,别慌,说不定只是一时动了胎气,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刘元这会儿肚子一阵阵的疼,但她还是强忍着宽慰他。

    “对对对,你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就好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林清源连连点头赞同着,可他眼里的慌乱根本就消不下去。

    “对,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刘元继续安慰道。

    他们夫妻互相给对方打气,而彼时,窦漪房正狂奔在去椒房殿的宫道上。

    今晚雨天路滑,天又黑,一个不留神,她就摔了个狠的,脚好像崴伤了,但她顾不得这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爬起来想继续往前跑,可才一动,脚踝处就钻心的疼。

    想起公主和驸马还等着她救命,窦漪房这个小姑娘也急哭了,一边挪动着身子艰难往前,一边出声喊着。

    “来人啊!”

    “来人啊!”

    “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

    ……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才喊了没多久,便把今日宫中执勤巡逻的侍卫们引了过来,而领头的恰好就是她的长兄,窦长君。

    听出是自家小妹的声音,窦长君也顾不得属下给自己打伞,赶紧上前去扶住窦漪房。

    “妹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长兄,快,快派人去椒房殿通知太后娘娘,公主殿下要生了!快!”

    来不及说自己的伤,窦漪房几乎是带着哭腔,立刻将消息传递给他。

    “什么?”窦长君闻言也是大惊失色,“来人,马上去椒房殿通知太后娘娘!”

    他可是知道鲁元公主的身孕如今还不满十个月的,可现在就要生了,定是出事了,所以他片刻也不敢耽误,马上唤了一个侍卫去办事。

    而他自己,则是背起窦漪房,前往了宣室殿,如今这情景,不能不通知陛下,而万一真的有什么差错,他们兄妹的命,恐怕也只有靠着陛下才能保下了。

    不过短短片刻,窦长君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并做出了应对之法,可见确实是个人才。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眼下鲁元公主能否平安生产,才是这宫里最重要的事。

    一旦她和孩子真的有个什么好歹,只怕今晚涉及到的人员都讨不了好,也因此,窦长君不得不提前做个准备。

    而今夜的雨,也下的越发大了。

    第98章

    他暗下决心,一定会兑现承诺,好保一家人平安喜乐。

    天际的炸雷一声接着一声,气氛也越发紧张,刘元疼的厉害,发丝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也有些迷糊。

    林清源只能让她躺在床上,自己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元儿,元儿,别睡,千万别睡,母后马上就来了,太医也马上就来了,你和孩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侧,不住的呼唤安抚着她。

    “先生,万一,万一我要是不成了……”,刘元忍着腹中一阵阵的疼痛,抓紧他的手,跟他说着话。

    “别胡说,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气若游丝,如今说这话,顿时就让林清源心里的惊慌达到了极致,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并不住的强调安慰着。

    “先生,你答应我,万一真的不成了,你要先保孩子!”刘元却微微摇了摇头,坚持着跟他说完自己的诉求。

    “不会的!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别说这种话!”林清源抬手为她擦拭额头的细汗,再一次安抚道。

    “先生,我,我……”她疼的厉害,眼泪都止不住的往下掉,把枕头都打湿了,不过如今无人理会这个。

    就在林清源心急如焚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元儿,你听,是母后,母后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林清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盼望过吕雉的到来,他赶紧呼唤妻子。

    话音未落时,吕雉便带着接生婆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床榻边,直接挤开了林清源。

    “元儿别怕,母后在这儿呢,你什么都不用怕,”吕雉先是安抚了一句,然后立刻示意接生婆上前。

    “殿下,太后娘娘说的对,您千万别怕,越怕越难生,让奴婢先瞧瞧情况,没准啊,一会儿就生下来了。”

    那接生婆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嘴上安抚着,手法也十分老练的抚摸着刘元的肚子,似乎是在感觉胎位。

    “母后,母后,”刘元这会儿就快疼的昏过去了,听到吕雉的声音,又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朝她伸手。

    “母后在这儿呢,别怕啊,元儿,别怕啊,”吕雉上前握住女儿的手给她以绝对的支持。

    “太后娘娘,殿下这胎位正着呢,奴婢这就为殿下接生,只是驸马爷,您这……”

    那接生婆摸了摸刘元的肚子,确定可以了,便吩咐其他宫女去烧水,准备剪子等事宜,只是这话才说完,就看到一旁站着的林清源了,不禁出言提醒了一句。

    “我,我担心元儿,我……”,林清源刚想解释一下。

    “你再担心也帮不上忙啊,你在这儿反而会让元儿分神,还是快出去吧,这女人生孩子,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啊。”不等他说完,吕雉就开口赶他了。

    林清源无法,又实在帮不上忙,只得出去等着,不多时,便见小刘盈也赶来了。

    “先生,姐姐她怎么样了?”离着还有好几步远呢,小刘盈就开始急急的问了。

    “我也不知道,母后和接生婆都在里面,太医也在外间侯着呢,就我不能进去,什么也不知道啊。”林清源亦是急得团团转。

    尤其是听着里面刘元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闯进去,还是小刘盈理智尚在,连连拦住他。

    “先生,你冷静点,姐姐她不会有事的,冷静点啊!”小刘盈试图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然而根本毫无作用,林清源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竟是直接跑到了院中,让那倾盆大雨浸透全身。

    初春的雨带着冰凉的感觉,又是接连不断的落在身上,经此一遭,总算让他上头的脑袋暂时清醒平静了下来,但心里还是焦急的很,只看他那望着寝殿不放的目光就是了。

    小刘盈也担心姐姐,亦是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不住的祈祷着。

    而房间里,吕雉正守在床榻前,一边握着刘元的手,一边拿着手帕给她擦汗,而另一头的接生婆则是一边看顾着眼下,一边安抚着。

    “殿下,别紧张,别紧张,使劲儿,再加把劲儿!”

    “母后,母后,我疼,好疼啊。”刘元一手抓着枕头,一手握着吕雉的手,仿佛撕裂一般的痛楚从肚腹处传来,让她止不住的喊疼。

    “元儿,别怕,母后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别怕啊,一会儿就好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别怕。”

    吕雉的手都被女儿抓出血印子了,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只一个劲儿的安抚鼓励着。

    “殿下,用力,再用力啊,孩子就快出来了!”那接生婆也再接再厉,鼓励她道。

    刘元提着一口气,顺着对方的节奏,一次又一次的使劲儿,但这生产的痛苦实在是让她受不了,惨叫也是一声高过一声,便是天际的炸雷和倾盆的雨落之音都掩盖不住。

    小刘盈和林清源更是急的团团转,尤其是林清源,这一刻,他已经完全记不起别的,只一心想要她们母子平安。

    “老天爷啊,我林清源从小就是长在春风里,生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可从来不信什么神,也不信什么命的!”

    “可你偏偏把我送到这里来,让我跟她结缘,跟她在一起,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大方点儿,让我们一家人好好相守呢?”

    “只要元儿母子平安,我发誓,我一定竭尽所能的建设这个世界,不管它是什么平行宇宙也好,真实历史也罢,我绝对用尽全力去回报你!”

    “老天爷,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

    听着妻子的痛呼,心急如焚的林清源,竟是心一横,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指着苍天开始立誓!

    或许华夏子孙遇到事儿了,大抵对天道神明的存在还是有些敬畏之心吧。

    而今日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也属实不易,可见确实对妻儿上了心,亦或者还有想彻底解开这趟意外穿越之旅的心结之意。

    站在台阶上,走廊里的小刘盈,虽然听不太懂林清源所言的含义,但到底也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情。

    这无非是讲,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刘元母子平安,这份诚心恳切,也着实让小刘盈动容,他拿过一旁侍卫手中的雨伞,三步并作两步就要走过去。

    可这台阶还未下完,就听见有婴儿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无论是小刘盈,还是林清源,全都抬头望向了寝殿的方向。

    与此同时,天也不在下雨,甚至隐隐透出五彩之色,霞光漫天,印在宫殿上空,显得十分祥瑞且喜庆,又有阵阵香气涌出,众人都闻到了。

    却见不知何时,花园里的各色花朵,不拘什么时节的,竟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全都竞相开放,似乎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一般。

    而且异象以此处为中心,正在快速往整个宫中蔓延,后来甚至将整个长安城都席卷在内。

    无论是天边的霞光,还是漫天的香气,亦或者不分时节开放的花朵,都显得奇异非凡。

    不管是宫中之人,还是民间百姓,全都纷纷出门看热闹。

    而执意要看看情况的窦漪房也正被窦长君背着回来,也正巧目睹了这神奇的景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窦长君实在觉得稀奇。

    “花朝节,今日是二月二十五,是花朝节啊,如今这百花齐放,岂不正合今日祥瑞吗?”

    “长兄,公主殿下,说不得生了个花神娘娘呢。”

    窦漪房失神的看着眼前这花草竞相开放的奇异景色,又想到今日的特殊,不免激动的很。

    “是吗?”她不说,窦长君还真忘了,“那驸马爷和公主殿下还真是……”

    他刚想说‘大喜’,可突然想到如若是花神降世,很可能是女娃娃,这最后两个字就不敢说出来了,生怕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长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我们给驸马爷和公主殿下道喜去!”他不动是有别的考虑,可窦漪房却忍不住催他道。

    “小妹,如今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在此处,只怕驸马爷他们顾不上你我,不如我们还是晚点再过来道贺吧。”

    窦长君见小刘盈和林清源都急匆匆的要往寝殿里去,但又被拦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丝毫看不见其他的样子,就更加觉得现在凑过去不是个好主意,于是斟酌着试图说服妹妹。

    “……那,那好吧。”窦漪房也不是那没眼力见儿的,明显这会儿人家顾不上他们,为了不添麻烦,她思虑片刻后,就点头答应了哥哥的提议。

    “那我先带你回去上药”,窦长君于是背着她往回走,“你的脚还疼吗?”

    “刚才还不觉得,你一说,突然感觉好疼啊”,窦漪房微微动了动崴伤的右脚,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涌上来,这也促使她催着要回去上药。

    他们兄妹很快就离开了这里,而彼时,吕雉和接生婆以及众多宫女也已经收拾好了房间里的一切,终于准许外面的人进来。

    小刘盈头一个进去,林清源紧随其后,只是在跨进房门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万花齐放的景象,耳边又传来婴儿的啼哭,还有他不久前发誓的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根本没法用科学解释,也许他的誓言真的被神明听到,甚至应验了。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并暗下决心,一定会兑现承诺,好保一家人平安喜乐。

    第99章

    冷艳幽香冰玉姿,嫣然一笑百花迟。

    “你们快来,听听我们小翁主哭的多响啊。”小刘盈和林清源才进了门,就见吕雉亲自抱着一个襁褓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

    “好,让朕来抱抱。”小刘盈应声着就要走过去。

    “母后,元儿如何了?”林清源也随他一起过去,可他第一时间问出来的,却是刘元的安危。

    “有些脱力,已经睡着了,你去看一眼吧,也好安安心。”听女婿惦记着女儿,吕雉心里自然没什么不高兴的,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诶。”林清源答应着,很快入了内室。

    “母后,那朕也……”,小刘盈也想跟进去,吕雉却拦住了他。

    “你嫡亲的外甥女在这儿呢,她爹娘没来得及看第一眼,你这个当舅舅的,还不知道疼疼啊,你还要往哪儿去?”她抱着孩子,嗔怪了一句。

    怀里的小娃娃似乎也感受了什么,哭的更响亮了,小手也握得死紧,可见是委屈坏了。

    “母后说的是,那朕就好好看着外甥女,”小刘盈一想也是,便伸手想要接过孩子。

    “你可仔细着,我们这一家子可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又是你姐姐千辛万苦得来的,可了不得呢。”吕雉一边嘱咐,一边把孩子递过去。

    “知道,朕一定抱的稳稳的,”小刘盈点头应和着,“瞧瞧朕的外甥女,生的可真漂亮。”学着母亲抱孩子的手法,他轻轻的摇晃着襁褓。

    “可不是?方才接生婆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啊,母后也惊呆了,这孩子生的白白嫩嫩,看着就讨喜的很。”

    “比那些个刚出生的普通孩童不知道漂亮多少,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吕雉在他身边,还抬手摸了摸小女娃的脸颊,笑着打趣了回了一句。

    “说起福气,母后,说不定朕的这个小外甥女,还真有些来历呢。”话到此处,小刘盈便将不久前的异象一一告知。

    “……”,吕雉先是一愣,随后笑了,“是吗?那不正好?她来历非凡,才正合皇家血脉,金尊玉贵呢。”

    “你啊你,看了外甥女,怎么也不问问你姐姐如何了?”不等他回应,吕雉就找理由岔开了话题,并把孩子从他怀里抱了回来。

    哭了好一会儿,这小娃娃似乎也累了,握着小拳头睡着了。

    “正要问呢,姐姐她如何了?”小刘盈也随即把话接了下去。

    “随侍的太医在那隔间呢,你去见见吧,”吕雉给了他一个眼神。

    “嗯,”小刘盈便也走进了侧殿去问询太医自家姐姐的情况。

    而吕雉抱着孩子哄了哄后,便唤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奶娘,让其把小女娃抱到一旁的房间去喂奶照顾。

    至于她自己,则是踏出了宫殿,来到了外间的走廊上,居高临下一望,果见万花齐放,霞光满天的奇景。

    这一刻,便是自诩见多了大场面的她也有些失神,更兼今日是花朝节,如此一来,她这个刚出生的外孙女,那可真是了不得。

    犹记得当初她让筮者为女儿的这桩婚事占卜时,得到了那个卜辞,她就更觉得外孙女来历不凡,理应慎重对待了。

    不提吕雉如何思量,只说内室房间里,林清源正守着刘元,许是念着孩子,不多时,她竟然醒了过来。

    “先生,孩子,我们的孩子呢?”且下意识询问的,就是亲生骨肉。

    “母后在外面看顾着呢,你放心吧,”林清源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

    “那我生的是男孩,还是……”,刘元的眼睛都困得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撑着询问,可见她确实很想知道。

    “你生的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林清源则是不欲让她再费精神,用了一个巧妙的回答避开了她的问题,并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

    “元儿,你好好休息,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一起看我们的孩子。”他软下语气哄她道。

    “……好”,见他面上皆是喜悦和温柔,丝毫不见半分失望,刘元也就轻声答应了一下,随后安心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众事宜,吕雉都全权给操办了,但唯有一样,林清源必须亲自做,那就是为女儿起名字,小刘盈对此也很上心。

    其实在孩子出生前,对于名字的事,林清源和刘元就商量过,男孩的名字选了不少,女孩的名字也选了不少,只是碍着当时孩子还未出生,也没真的定下来。

    如今这孩子来的巧,又来的奇,原先选的字,反而都有些不合时宜,这不,才要重新来过。

    因着刘元要多多休养,林清源和小刘盈也不好去打扰,也为了挑一个更好的名字,他们两个商量后,命人将天禄阁的诗经和楚辞的卷宗都搬到了宣室殿的书房里。

    可看了不少篇幅,也见了很多美好寓意的字,但林清源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先生,既然小外甥女出生时百花齐放,不如你就寻一个与其相关的名字如何?”还是小刘盈灵机一动,如此建议道。

    “依朕看,倒也不必非要在诗经楚辞里选,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他还补充了一句。

    “这倒也是”,林清源也觉得有理,便放下了手中书简,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认真思量。

    “有了”,突然间,他福至心灵,兴冲冲的执笔在帛书上写下了两个字。

    “嫣然?”小刘盈走过去看,并读了出来。

    “如何?”林清源转头问他。

    “不知此名,可有什么寓意?”小刘盈好奇的问道。

    “所谓‘嫣’者,指容貌姣好,而‘然’之一字,有‘缥缈’之意。”

    “后人又有诗文赞之,曰,‘冷艳幽香冰玉姿,嫣然一笑百花迟’。”

    “你觉得怎么样?”林清源简单解释了一下后,再次询问他的意见。

    “‘冷艳幽香冰玉姿,嫣然一笑百花迟’,这诗倒也应景的很,我们小嫣然一来啊,那真是满园芳菲也比不上的美,好的很,好的很啊。”

    小刘盈把那诗念了一遍后,连连点头,可见是喜欢的紧。

    “那便就定下这个名字吧,”林清源也笑着应了一句。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于是这个带着异象出生的小女娃便有了自己的名字,曰,‘林嫣然’。

    可除了林清源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取的这个名字和史书上记载的鲁元公主之女,张嫣之名,何其相似。

    历史上张嫣的命不算好,其实林清源也想避讳一下来着,可刚才也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写下的,竟然还是这个‘嫣’字。

    而张嫣于后世传说中,也确实曾被誉为花神临世。

    可见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但他又实在不想女儿如张嫣一般命苦,便在这个‘嫣’字后面加了一个‘然’,取‘语笑嫣然’之意,盼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刘元虽失望不是个男孩,但见丈夫如此喜爱,她也放下那一丝遗憾,专心看顾回护亲生女儿。

    小刘盈就更是宠爱这个外甥女了,最初这孩子就差点因他那一推而出事,姐姐刘元怀着她时,又多有意外。

    这其中种种本就惹得小刘盈愧疚不已,如今出生,又是个再讨喜不过的漂亮女娃,自是让他又爱又怜。

    吕雉就更不必提了,这女娃娃可是她的第一个孙辈,又来历不凡,自是让她爱的什么似的。

    眼看着太后,皇帝,公主,驸马,都对这小女娃的诞生如此欢喜,且这孩子出生时,确实有些神异在其中,众人也就与他们一样,对其且喜且敬了。

    又因孩子是花朝节降世,加之当日百花齐放,霞光满天,于是人人都说小翁主是花神降世,福气临凡。

    加之这是先帝逝世后,宫里迎来的头一个孩子,又是皇家血脉,金尊玉贵。

    于是这娃娃的满月和百天都办的盛大无比,太后和皇帝也是连连赏赐,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被花香和笑容所淹没。

    但在这欢喜之中,也有人忧心忡忡,比如说丞相曹参,一得到小翁主降生的消息,他就坐立不安,又见满月宴和百天席做的如此排场,就让他更加担忧。

    吃过小翁主的百天酒后,当日他便再也坐不住,深夜拜访了留侯张良的府邸。

    “留侯,现在我们怎么办?公主殿下怎么就真的生了个小翁主呢?万一那个卜言被太后娘娘得知,那岂不是……”,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你以为太后娘娘真的不知吗?”然而张良却依旧淡定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桌上的棋局。

    “什么?!”曹参大惊失色,“难道她知道?”

    “这桩婚事举办之时,你我找人占卜,不过是按规矩走个流程。”

    “可仅仅是个过场,我们都能发现端倪,更何况当时对此极其上心的太后娘娘了,她不可能不召筮者询问吉凶的。”张良对局势看的很清楚。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看着太后娘娘为所欲为吧。”曹参愁的什么似的。

    “子房,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们的大业可不能毁在一介妇人手里啊。”他简直要急死了。

    “眼下翁主已经诞生,那母仪天下的预言也迟早会被太后娘娘抛出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阻止,而是从中取便,令结果有利于我们即可。”张良却很冷静。

    “怎么从中取便,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啊。”曹参左思右想都破不了局面,急得都快跳脚了。

    “等”,张良却只用一个字回应他。

    “等什么?”曹参皱了皱眉。

    “等外力出现,如今内部已然不能抗衡,只有另辟蹊径,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话音未落时,张良已然落下一子,棋盘的局势也瞬间翻转,这也预示着他心里其实早已有了谋划。

    曹参见状,也只好不在追问。

    一个小女娃的诞生,却搅得整个大汉都暗流涌动,与此同时,遥远的北方草原,匈奴王庭中,冒顿大单于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第100章

    若是说不出应对的方法,那就再也不用开口了!

    广袤草原的五月,天气偏凉爽,匈奴本部及其亲属部族已经再一次回到西北焉支山附近驻扎。

    所谓‘焉支’,除了指代他们单于的妻子,即匈奴帝国的‘阏氏’,也就是皇后之外,还在匈奴语中,有‘美丽’的含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匈奴上层女性贵族们最喜爱的化妆品,胭脂的原材料,红蓝花,也正是产于焉支山,所以这称呼也算是名副其实。

    不过如今匈奴的大单于冒顿,却并不怎么在乎女人,甚至曾经为了上位和测试士兵的服从性,而亲自射死过自己的一位阏氏。

    在他看来,女人什么的,没有就去抢,有却又不合心意的,那就换新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切以他自己的意志为主。

    反正他是匈奴说一不二的主人,要多少个女人没有?这阏氏虽说是匈奴人的皇后,可到底能不能守住这份尊贵,还得看冒顿的态度。

    女人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不过,冒顿对自己的孩子们,还是很在意的。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冒顿杀父的报应,总之他女人不少,儿子们出生的也不少,但长大的却*几乎没有。

    如今唯一一个长到七岁且立住的儿子,还是他们匈奴人的大敌,大月氏出身的公主生下的儿子,冒顿甚至亲自为这个孩子起名字,唤做‘挛鞮稽粥’。

    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冒顿还亲自挑选了心腹去照顾,如今守在稽粥身边的,便是左大将呼衍氏。

    呼衍氏,兰氏,须卜氏,并称为匈奴三贵种,是仅次于匈奴王族的存在。

    这三个家族世代都与单于家族通婚,其中又以呼衍氏与其血脉最近,换句话说,他们就相当于汉人所说的外戚,唯一不同的是,呼衍氏绝不会背叛匈奴王族就是了。

    这也是为什么冒顿会选择呼衍氏的族长来看顾自己唯一的儿子,只因他知道呼衍氏的忠诚。

    如今左右贤王空置,冒顿本来能选左右谷蠡王的,可他们虽然也是匈奴王族的旁支,血缘比呼衍氏更近,但冒顿是绝对不会把儿子交给他们照顾的。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匈奴王族的继承体系,一旦他没儿子,或者儿子死绝了,那么匈奴王族的旁系分支可就有上位的可能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将唯一的儿子交给对方,那么很可能迎来的不是他们好生看顾孩子,而是设法让其死亡,只因这样,他们便有摸到继承权的机会了。

    哪怕左右谷蠡王如今很得冒顿的看重,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因为他明白王权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为了这个,他都杀父杀弟了,更不必提,别的堂兄弟会不会对侄子下手了,这都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话题扯远了,总归冒顿对自己如今唯一立住的儿子很是宠爱。

    现在又是五月,匈奴的节庆期间,他几乎每天傍晚没事的时候,都会带上儿子一起骑行玩耍,不过他是骑马,而孩子是骑羊。

    没错,每一个骑术精湛的匈奴战士最开始练习的时候,都不是骑马,而是骑羊。

    小羊远比小马驹要温顺,能更好的保护匈奴的孩子,让其熟悉骑术的同时,又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存在。

    练习玩耍了一会儿后,冒顿便翻身下马,抱起儿子跟他说会儿话。

    不多时,左谷蠡王却突然策马而来,远远的便开始招呼冒顿。

    “撑犁孤涂,撑犁孤涂,臣有重要的消息要禀报!”

    微风把他那欢呼雀跃的声音传进冒顿耳朵里,几乎是瞬间,他就猜到了什么。

    “稽粥,跟左大将一起去玩吧。”他低头跟儿子嘱咐了一句。

    “是,父单于,”小娃娃奶声奶气的答应着。

    冒顿也随即把儿子交给了一直守护在旁边的左大将呼衍氏,示意他把孩子带走。

    呼衍氏恭敬的行了一礼后,便把小王子接过来,很快策马离去。

    与此同时,左谷蠡王已经来到了冒顿跟前,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并行了一礼。

    “伟大的撑犁孤涂,您想要的那个奇人的消息,已经到手了!”左谷蠡王兴奋的脸颊都通红,大声禀报着。

    “跟我一起骑会儿马吧,”冒顿眼眸微动,但面色却仍镇定,但主动邀请对方和自己同行,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是,撑犁孤涂”,左谷蠡王一听这个,脸上的高兴更甚。

    两人随即翻身上马在草原上驰骋,但因为要谈话,所以速度并不快。

    “撑犁孤涂,据东胡王所说,近来突然出现在汉朝高层且被委以重任,并和汉朝皇室联系紧密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如今小皇帝的老师,名叫林清源的男人。”

    “对方仅仅是小皇帝的老师吗?”冒顿不问则已,一问就切住了重点。

    “他还是小皇帝的姐夫,听说三个月前,小皇帝的姐姐,大汉的长公主刚为这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儿。”

    “据传闻,这个女孩很是不凡,出生时百花齐放,霞光满天,人们都讲,是神明降临到他们大汉了。”

    “左谷蠡王,我以为你清楚,本单于想知道的,是那个奇人的消息。”冒顿看了他一眼。

    “是,伟大的撑犁孤涂”,左谷蠡王心里一紧,终于不再废话,而是直奔正题。

    “根据东胡王查到的消息,这个人似乎早就被小皇帝和高太后笼络住了。”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大汉的那些装备都是出自他手,但那些东西确实是在他出现后才存在的。”

    “结合他早就被笼络的消息,那么时间几乎可以推到我们和大汉高皇帝打白登之围的时候。”

    “而以前不显对方的存在,也是因为高皇帝想更换太子,内部不稳,东胡王说,应该是高太后为了留住这张底牌,才会将其隐藏起来的。”

    “至于现在,高太后和儿子已经掌握了大权,所以也不必遮遮掩掩,对方这才到了明面上,并迎娶了小皇帝的姐姐,以联姻的方式,将对方彻底笼络住。”

    左谷蠡王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得来的消息告诉冒顿。

    “他用了近乎一整年的时间,就得到了这么点儿消息吗?真是个废物!”然而冒顿却并不满意。

    因为这些东西能拿出来说,就证明已经木已成舟,根本没有挖墙脚的机会,这自然让他不悦。

    “撑犁孤涂,可要臣杀了他吗?”左谷蠡王一听就眼前一亮,也不管刚从东胡王那儿得来了许多情报,当即跃跃欲试就想砍了对方。

    “杀了他有什么用?要他出个计策才算不亏,你去跟他讲,若是说不出应对的方法,那他就再也不用开口了。”冒顿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是!”左谷蠡王简直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这种刑讯逼供的差事,若是在汉人的社会里,一般人是不愿意做的,但匈奴人不同,他们认为鲜血淋漓和武力威慑才是最好的统治手段。

    看着敌人瑟瑟发抖,痛哭流涕,臣服于自己,这可是左谷蠡王的最爱,更别说这次还是为大单于做事,还有利于大匈奴了。

    他当下就决定要拿出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好好折磨那个东胡王,要他吐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来。

    幸亏他比一般人聪明,早就把那个东胡王带到了王庭,现在正好去折磨对方。

    话到此处,左谷蠡王兴冲冲的走了,丝毫没发现冒顿在后面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又气又笑,还很无奈的感觉。

    把一个外人带到了王庭所在,冒顿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该骂他蠢。

    不过看在他是自己心腹,且脑子素来不太好使的份上,冒顿还是决定宽恕他这一次。

    但是那个东胡王,这次肯定不能留了,冒顿隐约记得,对方好像还有个儿子,叫卢他之,正好扶持上位,一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总比他的父辈好对付。

    至于说自己会不会被人骂背信弃义,卸磨杀驴,冒顿才不在乎这个呢,他连亲爹都杀了,难道还会在意别人的爹吗?

    不得不说,也正是这份冷血和狠心,让冒顿稳坐匈奴大单于的宝座。

    而另一头,奉命去折磨现任东胡王的左谷蠡王,也正要带着对方在草原上跑马,不过是他骑着马,而对方被绳子绑着,在后面跟着跑而已。

    现任东胡王是卢绾的儿子,虽然和他爹一样,没什么大本事,但这趋利避害的本能可是点亮的满满的。

    他刚被绑起双手,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于是不等左谷蠡王把他拉出去跑马,他就说自己还有消息要禀报。

    但左谷蠡王除了要消息之外,还想折磨这个汉人,所以就不听他的,硬生生带着他跑了好几圈,累的这个所谓的东胡王都瘫在地上还不放过对方。

    左谷蠡王甚至抽出马刀,用刀背塞在对方嘴里,逼他出主意,以破如今的困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生死攸关之下,新任的东胡王总算看清了形势,匈奴人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啊,要是再藏着掖着,只怕这次小命儿真的要没了。

    当即他就怂了,说自己有办法解决,左谷蠡王这才放开了他,让他讲。

    也不知这个东胡王又出了什么主意,只说左谷蠡王还没听完就暴跳如雷,拿起马鞭就给他一顿猛抽,直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这头匈奴为了林清源的事,正鸡飞狗跳中,而远在长安城的椒房殿里,太后娘娘吕雉也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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