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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系统里被……

    在系统里被教训到就差跪下喊爹的某人, 回到岳麓书院读书时那戾气简直无处发泄。正赶上这射御课,可算让他找到排解内心苦闷的方法了。

    谁知今天这仅有的一节射箭课,靶场却要被清场, 因为要临时征用来与其他书院切磋之用。他们由参与者被迫变成了围观的观众。至于这参赛的选手嘛, 个个都是大有来头,而且不止有各大书院的学子还有声名赫赫的武馆学子们。

    至于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射御好手,还是有些缘由的。

    因为秦夫子为武将时的名气就大,他孙儿又传说能百步穿杨,更在书院大比时露了身手,方山书院落败之后, 苦于颜面丢失就想出了一招,他们放出风去说那秦文韬是射箭奇才, 败给他可不丢人。可这一传十, 十传百,传着传着就成了那秦文韬是大魏朝前后二百年无出其右的神射手, 当世无双。

    这路人听听也就罢了, 但有那射箭好手岂能罢休,凭什么他就是二百年无出其右的天才,他有三头六臂不成?真是吹牛吹到天上去了。都跃跃欲试, 要与他一比高下, 这让秦文韬不胜其扰。

    一次两次还好, 次数多了,他可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 谁有那么多精力应付这时不时上门的挑衅, 他决定闭门谢客。

    但他越不出手,找他比试的人就越多,而他不出手也激怒了一些武人。武人好斗, 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依文人规矩下帖子切磋本事,他不应下那就是侮辱人,瞧不起人。

    见那秦文韬愣是不应战,有那气不过的,秉着此仇当场不报非君子的原则,他们就决定趁着秦文韬跟同窗下山游玩的时候,悄悄尾随他,然后哥儿几个非得暴揍一顿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

    可怜那秦文韬,他虽是射箭水平一流,但是因为从小天资聪颖家族很早就安排他以后文举出仕,所以拳脚功夫只能算一般,又双拳难敌四手,最后的结果是真让人暴揍了一顿。

    而且这武生还忒不讲究,一边揍还一边问,“你应不应战?你应不应战?不应战就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应下为止。”

    气得他要当场去世。不过他现在想立时去世都是奢望,这武生下手可真疼啊,专挑让人痛感强烈的地方打,明面上还看不出伤,让他告状无门,一看就是深谙此道。

    他被揍的没办法了,没奈何只得应下了这比试。谁知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多久功夫大家都知道了这里要有一场比试,那善射羿的各路人马纷纷前来,都要与这“秦无双”一决高下,真是好不热闹。

    只见所有参加比试的少年们一字排开,他们的穿着各不相同,代表着来自不同的书院和武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嘛,谁得第一难说,各花入各眼。但是比武则不一样,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他们今天来就是要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等所有的参赛者都站定,这次比赛的主角秦文韬才姗姗来迟。大家一看秦文韬来了,这赛场立刻热闹起来。

    他仿佛没有收到外界的影响,走的不疾不徐,但岳展细细观察发现他的左腿走起来有些跛,尽管肉眼看不太出来,但是逃不过岳展这些年练下的敏锐观察力。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常年练习射箭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射箭虽然靠的是双手,一手搭弓,一手搭箭,看似跟双腿没有多少关系,腿只是起支撑作用。但实际上在射靶的时候会非常影响准头,因为他的平衡感破坏了,这种长久练习才有的对目标的感觉也受到了影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射出好的成绩呢?

    不止岳展还有一个人发现了秦文韬的异常,那就是他的爷爷秦夫子。这孙子可以说他一手带大的,他丁点儿变化都逃不掉他的法眼。

    岳展紧随秦夫子之后向秦文韬走去,待走近,听到了两人说话声,

    “文韬,你的腿怎么了?”

    “爷爷,我,我,”他欲言又止。秦夫子恨铁不成钢的道,

    “都这个时候你还我我我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照实说,这腿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下山,被那几个非要与我比试射箭的小子揍的,我奈何不得,只能接了这比试。”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这种事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只没想到好几天了,这腿走起来还疼。现在我连平时一半的水平都发挥不出来,怎么办,祖父?我这次恐怕要给岳麓书院丢人了。”他沮丧的低下头,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两只手搅在一起,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靴子…

    “真是岂有此理,无耻小儿,敢打我孙子,我,”生气归生气,他也没有办法,他是书院的夫子难道要追着那几个混小子打吗?也正因为他是夫子是长辈不能替孙子上场收拾了这几个小王八犊子。

    打又打不得,削又削不得,憋的他差点一口老血从胸腔喷出。

    “秦夫子,您莫要生气,这起子小子我教训起来最是得心应手,还是教给我吧。”秦夫子回身看到一旁走到身边的岳展,他生的人高马大,他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这,这,这倒也可行。”岳展的水平,他作为师傅肯定是知道的,绝对不输他孙子,至于超没超过他就说不好了,因为他发现这小子平时训练多少有些收着。但是派他出来,绝对不会堕了岳麓书院的威名。

    “岳兄,端看你的了。”秦文韬抱拳一礼道。

    他现在可知道扬名不是个好事情了,以前祖父让他低调他学不来低调,结果这倒好,让人打着去比试。

    他比试的不好就堕了书院的威名,比试的好来找他切磋的人只会更多,源源不绝,不胜其扰,怎么做都是错。岳展能替自己出马他真是求之不得,只是这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岳展了。

    众人只看到本该秦文韬出现的席位上,站着的人赫然变成了岳展,还不明就里。尤其是那些来比试的人,他们前段时间就来了,还跟秦文韬“亲密接触”过,自然知道秦文韬不是眼前这位。

    一个穿着淡青色直裰,头发高高束起的少年先一步站出来质问道,

    “阁下想必不是秦文韬吧?我等前来要与秦文韬比试射箭,怎么他是不敢下场跟我们比试吗?派你上来丢人现眼?”他虽是站在岳展对面,但是眼神却给到了不远处的秦文韬。

    “你想跟秦文韬比射艺是吧,他是我们岳麓书院第一,我呢不才,正是岳麓书院第二,你若是想跟他比试,还是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若是你连我也赢不了,我看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他说这话,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看样子眼前这位壮士是绕不过去了。

    “比就比,还怕了你不成?只是一会儿别输得哭天抢地。”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们还是手下见真章吧!”岳展厌烦了打这嘴上的官司。

    于是所有参加比试的人站成一列,每个人的前方100米处都有一个靶子,所有人面前都有十支箭羽,至于长弓则是每个人自带的。擅长射箭的人都有自己用的趁手的长弓。好的长弓本身造价不低,而且是个消耗品,还要随着每个人一段时间的气力变化不断更换。所以这也是个很费银子的项目。能够练成个中好手,这些少年家底都颇为厚实,端看这些少年的穿着打扮也能窥见一二。

    说来惭愧,岳展没有自己单独的长弓,他平时在系统里训练,系统会随时配备,不需要他自己准备。而平时上课,学院也有一批统一定制的长弓摆放在器械室的弓架上供学子上课使用。

    此刻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把普通的长弓,一看就是学院统一定制给学子用的。他拿起长弓,拉了一下,多少有些不趁手,这是把一石弓,对他来说有点小儿科了。就在他试弓箭的这会儿功夫,旁边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搭箭射出去了。

    只听嗖嗖嗖的数声,长箭好似雨点一样密集的发射出去。不过十息的功夫,对面一排靶子上已经被射了好多羽箭,放眼望去,水平还都真不错,有不少能打中十环的。这些靶子中有一个最为亮眼,它真的是十支全中十环,有的正中靶心,有的只是偏离靶心一点,在十环内。那射箭的主人也适时的开口了,

    “不知道我这水平能不能让那秦文韬下场较量一二呢?”语气里带着七分的自满,岳展一看,原来是刚刚与他费口舌的青衣少年。此刻他眼神也带了三分倨傲,想必对自己的成绩还颇为满意。

    他向岳展这边扫了一眼,见他一支箭都没有射出去,不免起了揶揄之心,

    “莫非你被我这一手箭艺吓破了胆,射都不敢射了。”

    噗嗤,只听人群里出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青衣少年见对方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俊美少年,不满地道,

    “你笑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笑什么了。”原来是岳辛忍不住先笑了。他是知道岳展水平的,真是麻雀斗公鸡,自不量力!谁比谁丢人!这没比就先笑话上了,等会儿有他哭的。

    第62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青衣少年不明所以……

    青衣少年不明所以, 而那岳展呢,他现在得找一把趁手的弓,于是他走进了平时存放弓箭、器皿的房间。

    平时, 他拉两石弓的时候, 同窗们好多一石的弓都拉不开。这次他直接跳过那三石弓就抄起了书院唯一一张四石强弓。那把弓以前放在弓架最上面,因为常年没有人用,已经落下了厚厚一层灰。

    等他拿出这把弓走出来的时候,同窗们都把注意力聚焦在他手里的弓箭上,无他,乃是这把弓大家都认识, 是一把四石弓啊,四石弓。

    这在大魏朝, 一石约120斤, 四石就快500斤左右了。是以,大家只当这四石弓是个摆设,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真正用它, 包括秦夫子。

    说来惭愧,他连三石弓都开不了,并不是他技不如人, 他是武将出身, 能开二石弓在军中那就是佼佼者的存在, 能开四石弓的真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只存在说书人讲过前朝百年前有一员猛将开过四石弓的故事里。

    而书院制一把四石弓的本意也没想到有人会拉开它, 只是放在那里为了激励书院的学子们哪怕你射箭的本事好, 也有你拉不开的弓,射不了的箭,胜而不骄,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回可好,那岳展直接将那定海神针般的四石弓提溜出来了,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本来一字排开的众人,都不管自己前方的靶子了,都一溜烟的跑到岳展那里看他射箭。秦夫子也无心训斥其他学子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两只眼睛也巴望着,生怕错过什么,这岳展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虽然据他所知,岳展只能拉开两石弓,但不妨碍他心里想那仅存的万一,万一他拉开了呢?

    岳展也没让众人就等,他一个一手拿弓,一手拿起羽箭,将箭搭在弓上,慢慢撑开长弓,那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岳展一点点撑开,秦夫子微微张开的嘴角也随着他的开弓,张得能捣进去一整个鸡蛋了。这是第几次他这么惊讶了,实在是太多的没想到。

    最后那弓被撑得如满月一般圆时,如猎豹一般的双眼锁定远处的靶心,手上忽然一松,只见那利箭化作锐利的光芒,风驰电掣的射向远方。

    众人就见那长箭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裹挟着烈烈的风声狂飙,“砰”的一声倏然射中靶心。

    再细细看去,那箭头深深没入靶心,更是将那靶子插了个对穿。娘来,这要是在战场,碰到这样的人物,不得让他钉死当场吗?

    只见他又拿起一把长箭,手上使力拉动,强壮的臂膀上肌肉紧绷,像用线条勾勒出来一样,这是还要射?这可是四石弓拉开的箭,别人就算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开,他却拉的如满月般射出去,还要连射?

    秦夫子瞥了眼身边的孙子秦文韬,只见他此时也愣住了,望着岳展打中的靶子发怔,从小他自诩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这回可叫他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高手,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说实话,若是开这三石弓他或许可以勉力一试,这四石弓他拉都拉不开,即便没有腿伤也望其项背,输了也是输的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靶子已经被射入了数支羽箭,根根刺穿靶心,直将那靶心插的跟个刺猬似的,再没有一点空隙。

    再看那岳展,他手中还有最后一只羽箭,此时弓已经被他拉到了极致,在他手指松开的一瞬,只听“嗖”的一声,羽箭飞出,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将已钉在靶心的一支羽箭横空劈开复又射进靶心。当真是精妙绝伦的射技,无人能出其右。

    “哈哈,痛快!!!”

    十支长箭全部射出,他也将心中的郁气全部发泄了出来,真是畅快淋漓。他回身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书院里的同窗眼里都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那些来参加比试的少年们则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仿佛他跟他们不是一个品种一样。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见众人回神了才道,“我们岳麓书院欢迎你们来切磋技艺,不过下次切磋有个条件,”他随手一指放在身边的四石弓道,

    “来切磋者得先开了这四石弓才能与我比试。毕竟你们要与我比试,我也要筛选一些对手的实力不是,这实力相差太悬殊的不好意思,您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这可没有功夫跟小孩子玩过家家。胜过我这个岳麓书院第二名呢,你们才有资格跟第一名比试。否则请你们不要打扰别人,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背后欺负人,那你们可得掂量掂量我这能开四石弓的拳头你们吃不吃得消了。”他一边说还一边举起拳头,朝那几个之前欺负了秦文韬的武生比划了比划,吓得那几个武生顿时战战兢兢,几欲遁走~~~~

    而前来参赛的诸位选手内心阴影面积也逐渐扩大:我们不敢跟你比试了,生怕被你鄙视。呜呜呜~~~

    前来参赛的众人来时多么意气风发,走时就多么灰头土脸。这岳麓书院不愧是百年书院,真是钟灵毓秀。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想到一脚踢到铁板上了,痛倒是其次,就是丢人,太丢人了。

    这岳麓书院谁爱来谁来,总之他们是不来了,这里有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与众人反应相反,那位青衣少年羞赧过后,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大大方方走到岳展面前,行礼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受教了,未知您这岳麓书院第二名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好让我知道是输给了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岳展。”

    “岳展?”听着耳熟,随后他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少年笑笑,显然已经对号入座了。

    “我是嵩阳书院郭泰。今日我见识了你这样的人物,当真是不虚此行,岳兄,咱们有缘再见!”少年挥挥衣袖与他作别,跟着众人下山去了。

    岳展看着少年的背影,这少年有点意思,若是一般人早都羞赧都恨不能钻到老鼠洞里,他虽也不好意思但是能直面自己的囧境,是个可以结交的。只是,他有这么出名吗?这嵩阳书院也是大魏朝著名学府之一,在北地名声不输岳麓书院,却与岳麓书院相隔千里,他的名声能传到千里之外去了?想想又不太可能,告诫自己别太自恋了,可能来了这里之后听说的他的野史吧!

    不过这少年勾起了他想去游学,打卡各大学府的冲动,他也想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鲜衣怒马,畅快平生!

    等围观的众人散去,秦文韬走到岳展身边,嘴角带笑,“多谢你出手相助,不然今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而且你可是解了我的后顾之忧了。只是我有一点好奇,岳兄,我见你平时只有课堂时间练习射艺,为甚你的水平如此之高,难道天赋真的这么重要吗?”

    这是他刚刚一直在想的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若问这射箭上的天赋他算是颇得上天眷顾的,真的有人天赋比他还强?还不用努力?

    岳展听后内心苦笑不已,平时只有课堂时间练习?他常常成宿成宿的射箭,平均一宿射三千支,第二天手抖的笔都握不住,

    这样熬了一天又一天,熬了一年又一年,熬到头天晚上连射三千支箭,第二天白日里脸不红心不跳手不抖的握笔答题,哪里有什么天才?不过是努力熬打身体,身体惯性使然。

    但这样的话他没法说,面对他真挚的提问,他又不忍欺骗他,于是他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不是什么天才,你摸一下我的手就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年。”

    秦文韬这才发现,岳展的双手大拇指食指两侧都磨了厚厚的一层老茧,都是练习这个技艺的,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积年努力,天天练习的结果。确实非一日一月一年之功。

    秦文韬多了几分郑重,诚心诚意道,“今日多谢岳兄坦诚相告,只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为我指点一二射箭技法?”

    岳展想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射箭之路,沉思片刻后才慢条斯理的道,

    “指点不敢当,不过我多年练习射箭确实有一二心得,箭术不止是练箭,更重要的是练心。若是心不静,在乎输赢就容易失了准头。心若坚韧、阔达,便无不平之事,更遑论一支小小的箭羽。正如孟子有云: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祛除欲心杂念,方能人箭合一,百发百中。”

    秦文韬细细重复每一个字,“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岳兄为我解惑,原来是我一直以来的胜负之心让我未开局就先落了下乘。今日之后我也该修习修身之道了。”他此前一直困扰为何现在的水平还不如一年之前,原来是他失了平常心。

    自此之后他将得失之心看淡,事无所祈,心有坚毅,无论是射箭技艺还是学业都更胜从前,这是后话了。

    第63章 学海无涯苦作舟 围观的人虽然意犹……

    围观的人虽然意犹未尽, 但是迫于秦夫子的威压都逐渐散开去,岳展却在人群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真是巧了, 这不是自己那无缘的前准三姐夫岳承周嘛!

    他跟上次见果然不一样了, 只见他穿着宝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袖口处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云纹,头发束起来用玉簪笼住,乍一看不像个书生,倒像个花团锦簇的世家公子。这浑身上下一身没个百十两可下不来,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四姐的店就是做这个的,他耳濡目染, 打一眼价格就能估摸个差不多。

    果然是富贵了, 有了有钱的丈人就是不一样。

    岳承周,岳承周, 可不就是撑着舟来的富贵吗?

    说起来他这场富贵还是他阴差阳错送过去的。不过岳展此时还不知道这岳承周的订婚对象是自己的前相亲对象, 还是没相中自己的前相亲对象。若是让他知道那姑娘竟然相中了这么个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的,指不定怎么呕死呢!

    他见自己往这边看来, 目光瞬间移到了别处, 看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岳展捡起一旁的长弓准备放回弓架上, 就见那小子突然跟屁股要被火燎了一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撒腿就跑。这是怕自己一个心情不好提箭就射?

    真是, 自己可不像他,那是阴沟里的辣椒,阴险又毒辣。射这种人渣那是侮辱了箭。不过让他见识到自己的武力值也不错, 以后见了他先绕道走,别让自己看见他。这种人见一次恶心一次,真是对不起中午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今天的排骨啃起来都没有往日香了呜呜呜~~~

    自从岳展清理了来书院滋扰的比试者后,书院肉眼可见的清净了不少,毕竟以后来挑战您得先开了这四石弓您再张口提比试,不然不好意思您没那资格,这一招,高,真是高!

    这能开四石弓的,上一个还是前朝的猛将呢,到现在也早已在坟冢里躺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唯二的就是这岳展了,来比试那真是武松面前玩大斧,自取其辱!这上赶着丢丑的事儿自然没人干了。

    不止外面来滋扰的人少了,就是书院内部学子们都规矩了不少。以前偶尔还有年长的欺负弱小的,地主家的公子欺负贫家子的,现在那些人统统都老实得像个鹌鹑。

    都知道岳展嫉恶如仇,自己还上赶着添堵,那不是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让他知道了还能讨着好?连武师傅都不是对手,他们能叫来啥虾兵蟹将助阵?索性都装孙子,不挑事儿了,求个安稳。

    一时间,书院的风气史无前例的好,到处风清气正,和光同尘。

    山长看到书院风气越来越好也非常欣慰。说起来他对岳展是又爱又恨,真是爱恨交织。

    你说他不好吧,他给书院挣来了实实在在的荣誉,他带领族人勇救落水者,不管是族里还是书院都受到了官府的褒奖,他凭借出色的本事以一己之力多次捍卫书院的名声。

    但你说他好吧,他从小到大给书院带来了太多“惊喜”,书院都不敢对外宣称是自己培养的他,他有什么不会的,他估计连给母猪接生都会,书院可没教过他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技能,虽说技多压身,但您也别什么都往身上扒拉不是,唉,他真是干着山长的活,操着当爹的心呐。

    不提山长内心的九曲十八弯,岳展发泄了内心的郁闷,扑下身子学海无涯苦坐舟~~~

    他虽然生系统的气,可不会破罐子破摔,他必须在25岁将分数刷到满分,不然这世轮回就结束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他有爱他的亲人在这里,他才不舍得离开他们,他还要为母亲挣诰命呢,至于系统,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了。

    只是他白日里学习完,每日里晚上还在系统里努力训练,这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足足努力了六个月,他的智力分数只是从85分又回到了87分。

    这分数不多不少,跟自己参加府试的智商平齐啊!努力了足足六个月,从这年六月开始一直到年终,他的水平还在原地踏步。他不得不怀疑莫非系统在公报私仇,暗戳戳的使坏,不然自己的分数怎么纹丝不动。若说不动,那确实提高了两分,但那两分是系统扣了的分数,后来涨回去的,相当于不多不少一分没提升。

    这天岳展心情看上去不美,表现在吃饭的时候明显的心不在焉,饭量锐减。只是他的饭量就是再少的时候也是普通成年男子的两倍。

    其他人或许发现不了,作为同寝又是从小长大的好友,岳承霄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就边吃饭边问他怎地了。

    岳展眉头皱的能夹住一只苍蝇,他拿着筷子在碗里一点一点的,就是不夹饭,叹气道,

    “你说我这么努力,成绩咋就一直上不去呢?”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岳承霄嘴里的饭兜头喷了岳展一脸,喷的岳展脸上头上都是大米粒。

    岳展被他这一喷也喷懵了,像被点了穴一样,坐在那愣愣的看着岳承霄。

    “对不住,对不住。”只见岳承霄慌张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手忙脚乱的摘岳展头上脸上的大米粒,又见脸上的太多,就从袖口拿出一张帕子,一蒙脸帮岳展擦巴了个干净,还贴心的帮他把嘴角的菜渍也擦了擦。岳展被他这一通操作整的彻底不去想自己成绩的事儿了。待他忙完坐下,才慢慢悠悠滴道,

    “你今儿真是用纱布擦屁股,给我漏了一手啊!”他一边擦手上的大米粒一边打趣道。

    “是啊,我擦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大屁股嘛!”岳承霄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抖了抖手上刚擦完的帕子,跟岳展生活这几年,他也磨砺的水准不断提升,大有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趋势,看着老老实实一个人,实际上蔫坏蔫坏的。

    比如现在,岳展被他怼的真是难以下咽,合着把自己绕进去了。早知道就不怼了,原来他当自己的对手都不是那个儿,现在进步的自己都快追不上了。

    岳承霄心里也吐槽,好好的吃个饭,你非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年他俩同寝,岳展几时起床,几时睡觉他可是门儿清。他天天看着岳展吃完晚饭,没多久就洗白白呼呼大睡了。自己则是三更睡,五更起,比狗睡得晚,比鸡起得早,就这,他的勤奋程度在书院里都排不上号,想想大家的努力程度吧!

    再瞧瞧眼前这位,还这么努力成绩咋不上去?他咋不上天呢?真是屎壳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你跟我说你努力了,你是努力吃饭了,努力睡觉了吧!再说,就你惫懒成这样,你的成绩不是一直在提升吗?夫子都说你最近的文章可圈可点。天天比猪睡得早,比狗起的晚,这个成绩你还不满意?你说你损不损?你说你气不气人?我喷你一脸饭还是好的,我恨不能喷你一脸泔水!”

    岳展真是欲哭无泪,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这些年自己也是三更睡,五更起,比地里的老黄牛都能干。真是一把辛酸泪,无人诉衷肠。

    岳承霄看他一脸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气儿也消了,可能在岳展心里,这种程度就算努力了吧,想想以前书都不愿意读的懒货,现在跟之前比,确实勤奋了,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他这样开解自己,也原谅了岳展的欠揍。

    吃了饭,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了,等过完年他们就要启程去舟山府参加二月里举行的院试了,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岳承霄,他已经取得秀才功名了,不用跟他们一样苦哈哈的跟唐僧取经一样辛辛苦苦去考试,又赚足了大家的羡慕~

    等岳展晚上到家门口的时候,小满正在跟一群跟他差错多大的小孩子玩骑你追我跑的游戏。他欢快的笑声在岳展听来,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快考试了,他的成绩跟府试的水平一样,那他再以相同的水平去参加难度更高的院试,能拿下院试真的是未可知呀!但是看着眼前可爱的孩子,想想自己现在还是个少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科举死磕,自己怕个球啊,大不了一年多以后再考不就得了!

    想到这里,心里豁然开朗,他大步走向小满,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小满,舅舅来了,哈哈,想不想舅舅啊?”

    小满一回身,果见是舅舅,也不跟小伙伴玩了,撒丫子就朝岳展奔来,跑到岳展身边,抱着岳展的腿就喊“舅舅,抱!”

    这样软软的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抱着自己的腿,他的心都快化了,一弯腰就抄起小满抱到脖子上骑大马。

    “舅舅,冲啊!冲啊!”

    小满往家门的方向一指,像个发号施令的大将军。他也乐得听从指挥,将小满的屁股紧紧箍在肩膀上,两只大手各抓一只小手,甥舅两个齐头往家冲去,一路上都是小满咯咯的笑声……

    第64章 舟山府行 等岳展载着小满冲进家门……

    等岳展载着小满冲进家门, 正碰到他爹往正要出门,这没防备有人冲进来,吓了他一大跳, 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待看清是这俩大小霸王, 不由眉毛一挑,

    “成天没个正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了,跟个孩子闹来闹去,也不怕人笑话!”上次要不是老爷子在身边,他早就说他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哎, 爹,此言差矣!书院生活本来就无趣, 回家还要拘着我, 还不让我找点乐子,你于心何忍呢?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了?”

    “你要不是我亲儿子, 我能好好的在这里跟你说话?早就君子动手不动口了!”

    “好了, 爹,咱今儿个苍蝇拉屎点到为止,我好容易回家一趟, 你让我松快松快, 你也出去自在自在啊!”说着带着小满又满院子乱窜了。

    徒留岳知语一个人, 唉,管教无效, 一时分不清谁是儿子谁是爹。

    家里因为岳展回来比往日热闹了不少, 又赶上年根,岳展给小满买了不少烟花,一大一小晚上在墙根放烟花, 也叫了三姐儿一块出来看。年下家里热热闹闹的,三姐儿心情好了不少,又加上跟岳承周的婚约取消了,这一辈子再不用跟这个人渣有什么交集了,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她眼角挂着浅笑,看着他们放烟花,那小小的烟花真绚丽,又抬头看了看今夜夜色下的圆月,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身边有谁陪伴,希望他年年平安喜乐~~~

    春节过后,岳展开始收拾行李,二月就要参加院试,而舟山府比桐江府距离更远,路上会耽搁更久。

    上次去参加府试岳展是跟着同窗一起走的,这次因为大哥大嫂在舟山府定居,大嫂又临近生产,他爹娘本来也要去舟山府,所以岳展这次是跟着父母同行。临到出发,岳欣儿找到母亲,说想要一起去大哥家,看看要出生的小侄儿。林氏觉得她婚事受挫,心情本来就不好,自己在家闷着不如跟他们一起去府城看看,见见世面人就会豁然开朗了,所以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岳展知道后觉得她三姐或许并不是单纯为了散心,或许也是想找寻那个叫孟黎的捕头。只是他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明明所有的信息都能对上,就是没有这个人的踪迹,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好像真的就是梦里才存在的人物。

    既然周边县都找遍了,不如去府城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打听到呢?

    于是刚出了正月十五,岳知语两口子并岳展,岳欣儿同去,本来岳知语的意思是想让沈朗同去,被岳展坚决否了。他大姐夫要是跟他们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一群妇孺幼童,他心里怎么也不踏实。虽说这里是祖居地,族人都在附近居住,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防有那一二存着歹心的,想要趁机登堂入室,让人不得不防。

    年幼的经历让他觉得坏了心眼子的族人反倒比外人更容易伤害自己人。他可是知道这几年那某位岳大人可没少对他家打秋风,也是当年他哥哥生死未卜,那位还派人上门要银子把他爹惹恼了,使出平生绝学,将对方怼的时至今日想起来还要难为一二。

    他前段时间可偷听到他爹跟他娘说,听说那位岳大人又要高升了,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在同族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须知一个人若爬到高位,对付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来说真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这也是他为什么最近执着于提升成绩的另一个原因。

    说真的,他对院试真没把握。

    学海无涯,越是学习,越发现自己的浅薄,前路漫漫,正如眼前他们行船的江水,不知道要流向哪里,只能在滚滚大势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真应了那句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他们舟车劳顿的差不多二十天,终于船悠悠的驶向舟山府的港口。现在是下晌,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此刻码头上渔船渐次归港,空气中带着浅淡的海水味儿,岸上忙碌嘈杂合着渔货的腥味。江水击打礁石声,纤夫的号子声,声声入耳。

    随着港口慢慢靠近,他们发现了港口上一直等待的岳展大哥岳嘉年。算算已经一年多没见大哥了,今年过年论理大哥应该回来一趟,结果大嫂快要临盆了,他又走不开。

    岳嘉年看到父母跟弟弟妹妹也很激动,他努力的挥动双手跟他们打招呼,满脸都是兴奋,生怕他们看不到还一蹦三尺高的挥动双臂~~~林氏这时也看到儿子了,也激动的挥动着手中的帕子。唯独岳知语一直垂手立在一旁,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岳展感觉他爹咋还高了一点,低头就看到了他爹踮起的脚尖,这家伙,想孩子就大大方方的表示嘛,干嘛遮遮掩掩的,装那潇洒样子。

    待船靠到岸,岳展跟岳欣儿扶着他娘快步上岸,只岳知语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岳嘉年先一步跑到他娘跟前,握住母亲的手,

    “娘,这么长时间,孩儿可想您了!这些日子我日日盼,可把你们盼来了。”

    “就是啊,老夫人,姑爷这几天天天的在码头上靠着,就怕错过了你们这艘船呢!”一旁一个机灵的小厮适时的添话。

    “怪不得,我儿都晒黑了。”林氏摸着岳嘉年的头发,眼角眉梢满是温柔。

    他享受着母亲的关切,还跟个孩子一样问道,“娘,你想我了吗?”

    “你娘做梦都叫你名字呢,你说她想不想。”岳知语走上前来说道。

    “娘,你来了可得多住一段时间,让我一解思母知情。”岳知语撇撇嘴,心里默念着,臭小子,光思母之情啊?没看到你爹在这里杵着吗?就没有点思父之情溢于言表吗?他不着痕迹的往他们当中凑了凑,用眼神瞟岳嘉年,奈何他的好大儿现在满眼只有他的亲娘,哪里还有他爹的立锥之地。

    看他爹艳羡的眼神,岳展觉得空气中都多了一股无名的酸腐味。他也不打算帮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装逼自渡。

    这样的结果是一直到家,他闷闷不乐的脸上终于又挂上了妥帖的微笑。这不大儿媳妇出来了吗?哎呦,这西瓜大的肚子里可揣着自己的金孙孙呢,想到这儿,岳知语的笑容更深了,嘴角都要笑得扯到耳根处了。

    “你在屋里待着就好了嘛,做什么出来啊!”林氏看着大儿媳妇都迎到大门口了,又看看那肚子,喜滋滋的牵起大儿媳妇的手。

    “爹娘,我原本想跟相公一起去码头接你们呢!相公非说我这到日子了,还是别出去了。”

    “正该如此,多注意些总是好的。咱们这一胎可来之不易啊!”她没说错,她都不记得自己这几年拜了多少次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三清真人了,总之四方的神仙她都求了个遍,潜心供奉了几年这才得来的这个宝贝疙瘩。

    “是呢,娘,我会小心的。”说着就跟岳嘉年一起迎着众人进院。

    他们住的这个院子还是岳知语两口子掏钱买的,虽然比不上亲家的大院子,但这是他们作为父母在能力范围内給长子买的最好的。其实不管大小,都是他们对女方的态度,也是给自己儿子的底气~~~

    进入庭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竹林,待穿过来那曲径通幽的竹林就看到,庭院中花草繁盛,当中栽着一棵大树,树木葱绿,冠盖如华。树下摆着古朴的石桌、躺椅,供人休憩,赏花~赏绿~赏美景,当真是一个雅致的的院落。

    他们住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妥当,三间厢房坐北朝南,虽然现在日头西斜,但是屋内地上还是洒满了阳光,装饰上并无华贵的摆设,床榻被褥收拾的整整齐齐,极为妥帖,看得出来主人已经非常用心了。他们将行李放下,才一起坐到前厅。

    此时前厅桌上早已摆着时令水果和四色点心,众人开始相互诉说着各自的近况,聊着即将要到来的小宝,笑语盈盈声不断,等到晚间饭菜上来,把盏言欢,一直到酒足饭饱,还有唠不完的话语。又见大儿媳面上已有疲态,是了,是了,都十个月快要生产了,从下晌开始陪着他们,这会儿已是月挂柳梢头,早就累坏了吧。林氏赶紧让长子扶着儿媳去卧室休息,他们风尘仆仆一路赶来,一见到许久未见的亲儿就忘了乏了,到现在这会儿终于觉出累来了,大家也收拾收拾洗漱去睡觉了。

    第二天岳知语两口子备了厚礼,先是带着岳展并岳欣儿拜访了亲家,后头又去了林氏哥哥家。不提长子刚来舟山府的几年颇得舅家照顾,就是的嘉年亲事上舅家也有一份功劳在。

    第65章 偶遇 林氏娘家原来离着岳家庄不远……

    林氏娘家原来离着岳家庄不远, 后来她家经商发迹,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就被觊觎了,他家本就白身, 为了寻求庇护, 这才将林氏嫁给了岳家庄的岳知语。多年经营下来,现在在府城已经扎根了。

    林府上

    林氏感激哥哥一直以来的照拂,言语上就带出来了。

    林氏哥哥林正松最听不得这个,当年要不是家里生意出了事,他如花似玉的妹妹怎么会嫁给这么个不成器的妹夫。这些年来他妹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经营铺子,整治田地, 哪有一日得闲, 说来说去都怨他当年没本事,还害得她操劳一生。

    “玥娘, 你说这话就是跟哥哥见外了, 那是我亲外甥,照顾他是我份内的事儿,你感谢我莫不是要跟我生分?”

    “哥哥, 我感激你都来不及, 怎么会跟你生分呢, 要不是你,他哪里修来这福气, 娶了芳舒那丫头。”

    “是嘉年自己争气, 你不知他刚来的时候什什么都肯弯下身子干,又能吃苦,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 后头都是靠他自己打拼来的。

    你现在也熬出头来了,你看嘉年现在生意也蒸蒸日上,展哥学业上也有出息,这要参加院试了,一准儿能考个秀才,也算改换门庭了。”

    说着还不忘拍拍岳展的肩膀。好家伙,这小伙子可真壮实。其实他一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了,岳展这小子小的时候也经常见,当年瘦瘦的一个小人,谁想到几年不见这小子蹿的比他还要高半头,浑身肌肉发达,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这娃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不说考文举,不知道的以为他要考武举呢。

    岳展其实早就注意到他舅的微表情了,打他一进来看他第一眼那眉毛就有点失控,又因常年做生意,练就了一张扑克脸,只是细微的变化可逃不掉岳展的厉眼。而他大哥的岳父就奔放多了,他一见他就爱的不行,直言一看就是自家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空来耍云云,走的时候都舍不得他走哩。

    “展哥,你这几年不错啊,不仅学业有成,身手也有两下子?”

    “我觉得有个强健的体魄对科举也多有助益。所以在书学习之余也会学点拳脚功夫。”他说的极为谦虚,但是可骗不了常年与人打交道的人精。

    林正松抚须点头,不错不错,文武兼修,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呀!

    等林氏一行人走了以后,林正松跟夫人聊起岳展来,

    “我看展哥这小子不错,这要是过来院试就是秀才了,说不得大有可为。不若将芷兰说给展哥…”

    “打住,你打住啊,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同意的。”唐氏一听丈夫要把二女儿说给外甥就尖声反对。

    “当年我要把芷柔说给嘉年,你就不同意,你瞧不上嘉年,嫌他是个白身,你倒是给她说了个读书的了,大女婿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还天天上咱家来打秋风。反观嘉年,你看看人家现在生意做的多好,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现在展哥已有童生身份,离着秀才也只差一步之遥,我想把芷兰说给他,你怎么又不同意了?”

    那小伙子她也见了,这要比体格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好,可自家又不是挑壮劳力,她要给女儿挑个好相公,怎么也不会挑这等莽夫的。

    长得跟个野人似的,哪里像要考秀才的书生。就凭他这副相貌,哪怕考中了秀才,未来考举人考进士肯定会被黜落,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唐氏不能说她不想让女儿嫁给个莽夫,毕竟那人是他亲外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为什么非得嫁给你妹妹的儿子,天下好男儿多的是,非得吊在他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吗?再说芷兰年岁还小,我还要多留两年。”

    “真是妇人之仁,以后你可别后悔。”

    “谁后悔谁是孙子。”唐氏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闻言梗着脖子回道,一句话把林正松气得仰倒,最后甩袖而去。

    不得不说这唐氏这是着相了,女人看男人跟男人看男人怎么可能一样?女人可能喜欢谦谦君子,而男人天生是慕强的动物,谁的内心深处不希望自己武艺超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每个男人心里还都有个侠客梦,长剑在手,携一壶美酒,独步天下…岳展的身形体魄绝对是他们的梦中情身了~

    若是岳展知道舅舅打这个主意,即便舅舅家愿意他也不会同意的,他们要是成婚了岂不是近亲结婚了,那是万万不成的。

    拜访完亲戚,岳展就开始封闭式学习了,因为过不了几天院试就要开考了,他习惯了提前进入考试状态,家人也默契的没事就不去烦他。

    芳舒已经到了临产时候了,但是迟迟不发动,林氏心里焦急啊,但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怕影响了芳舒的心情,再让她大孙子在娘肚子里待的不开心。

    她只好打发欣儿没事的时候多去陪陪她大嫂。万一有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去后院找她。这让她跟她大嫂的接触就多了起来。

    这几天岳欣儿冷眼看着,这个长嫂比前世那个可是有人情味了。不错,前世!这段时间岳欣儿也琢磨出来了,她那梦应该是前世她的经历,这一世可能是那孟婆汤有点淡了没让她把前尘往事忘了个全乎,让自己记起来一些。这一世果真不一样了。

    上一世那刻薄冷漠的长嫂已经离她很遥远了,这一世如女侠一般快意恩仇,爽朗不拘小节的长嫂,真的让她心生欢喜。

    再看哥哥那明媚的笑容,那跟父母形容近况那张扬的姿势,瞧瞧多鲜活的人呐,此刻他又偏头望了一眼嫂子,那温柔的眼神里是遮不住的浓情蜜意。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呢!

    不过是弃文从商,换了个枕边人,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像个从来没认识过的哥哥。

    亲眼见到他们夫妻恩爱也算了了她一桩心愿,前世里大哥困顿于科举,瑟缩在妻子的威严之下,活的窒息,不比她好过,这一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立身于这天地之间。换了撑门立户的弟弟,一切都变好了……

    这天她看天气正好,岳欣儿见大嫂在卧室里睡着了,可能因为越到快生了,夜里起好几次夜,睡不好觉,所以白日里会补补觉。她看着临时也没有她什么事儿就决定出去走走,来府城这些天她还没怎么出过门。

    出了门走几步就到了大街,街上行人不断:有携儿带女买东西的,有驾着牛车赶路的,挑着扁担边走变卖货物的卖货郎,路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茶馆,酒肆,点心铺子不一而足……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不知怎么就停留在舟山府衙门门口,他会不会在这里当值呢?很奇怪,离着前世越久,他说的每句话她却记得越来越清晰,历久弥新。像是还能听到他在她耳边深情缱绻的叫着她的名字,午夜梦回时,她总贪恋他的怀抱,不肯醒来。

    此刻她在衙门外面踱着步,一副失神样子,没发现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子,确是岳承周,他是来舟山府参加院试的,按照流程考试前要来府衙报备。

    刚出府衙,他竟然发现了岳欣儿,她怎么会来舟山府?半年不见,她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更显得窈窕,随着慢慢长开姿容更胜从前,端的明丽动人,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他一时又看失了神,虽然他现在的未婚妻也貌美如花,不过各有各的美,男人嘛,即便窗前有盆牡丹,不妨碍他们也喜欢屋外的盛开的杜鹃花。就像此刻的岳承周。

    她感受了到了似是有人在打量她,侧头望向那视线的源头,两人对视了一下,她看到他,眼神倒没有波澜。倒是岳承周先开的口,

    “欣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怎么?这里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舟山府,你不远千里来这里,我知你还放不下我,可是我只能辜负你的心意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总是不安全,还是回去吧。”

    哎,这个人好生自恋,还以为自己倒挂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下不来呢?

    “你这人哪儿来的自信,我还放不下你?”她讥笑道。

    “若不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相信这么巧,她肯定知他要考秀才,就在这当口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心里想为了这次见面,指不定她路上受了多少苦才见上了他,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七分的温柔。

    第66章 大嫂生产 岳欣儿被他看得浑身鸡皮……

    岳欣儿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了, 又加上一直找不到孟黎,心里本就郁闷,眼见这货还以为自己是来挽回她的, 登时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索性直说道,

    “请你以后别自恋,我来舟山府是陪父母来看望我大哥大嫂的。我当初看上你,完全是脑子进水了,现在好不容易抖干了。而且我以后找的是男人,肯定不是哈巴狗, 谁有吃的跟谁走。”

    这话分明是骂他像个哈巴狗,被说中的某人脸色瞬间涨红成猪肝色, 脸上也带了怒意, 又不好发作,因为她没有点名道姓, 自己骂她就证明了自己就是那只哈巴狗, 他站在那里气得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当初我说的很清楚:从今以后,我断不思量,你也莫思量我。看你听不懂人话, 我就说的直白点, 以后见了面, 请不要与我说话,我有洁癖。”说罢, 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只留给他一剪决绝的倩影……

    这种男人就是欠骂,你跟他好说好道,他以为你对他还情根深种, 不能忘怀。还会是不是蹦出来恶心一下你,让死去的记忆又活过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得罪狠了了事。

    岳欣儿的性格跟她大姐相似,都是温柔如水的女子。加上她都没怎么骂过人,可今日她觉得畅快极了。

    上一世的经历也让她觉得温柔也是要分面对什么人,一味的温柔不是温柔而是懦弱无能的表现。今日这事像打开了她的任督二脉,让她由一朵娇艳的杜鹃蜕变成了一株带刺的玫瑰,让她以后的人生再没让人轻易欺负了去,不得不说也是另一种收获了。

    吃了亏,就要长记性,同样的错误再也不要犯。她不过就是选男人的眼光错了一次,事实上,她上辈子就改好了,后来她闭着眼睛摸的男人都比这个强千倍……

    因为遇到了个烂人,她被搅和的没了继续逛的心情,于是直接折返回家了。

    待到家里,发现前院怎么都没人。原来是他们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问了才知道说是今年的新进的新科进士回乡省亲了,快到庆安门了,岳知语两口子觉得小儿要考秀才了,这不得去沾沾喜气?

    可他们对舟山府不熟,岳嘉年就让门房带着老两口前去,他们走后他生意上出了点事就带着小厮去铺子上了。

    他们都没去后院,都以为有岳欣儿还在家陪着她大嫂呢。所以岳欣儿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前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平日里后院里还有个在厨房帮佣的婶子,不过也都是快饭点的时候来做一日三餐,收拾完就回家,并不一整天在这里呆着。

    岳欣儿越往后院走,心里就越发毛,眼皮跳的她隐隐不安。果然刚到大哥大嫂的卧室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的呻吟声。

    她急忙三步并做两步,一把将门推开,只见她大嫂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蜷缩着无助的呻吟,

    额头上都是汗水,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被汗水粘在鬓边,显得整个人憔悴不已。

    她不由失声,“嫂嫂,你这是怎么了?”一边快步走到她身边,双手将她扶住。

    “我肚子疼,好像~~好像~~要生了。”她顺着大嫂的目光往下看,她身下已经湿了一片,地上也有一小摊水,这是羊水破了,真要生了~~~

    她先把她扶到床上躺下,才道,

    “嫂嫂,你等我,我这就去叫人。”她出了卧房才想起来,她去哪里叫人,家里人都不在,她去哪里找产婆?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展弟还在厢房复习准备科考呢,他肯定在家。她着急忙慌的往厢房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展哥儿,你快出来,嫂子要生了~~~”

    岳展本来在房间里专心提笔写着文章,一听外面三姐的叫声,赶忙放下笔,推门出去,正看到三姐气喘吁吁的跑来,一看到他跟看到了救星一样,拉起他的衣袖道,

    “嫂嫂要生了,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你快想想办法吧!!!”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过去。”他也没想到就这么巧。两人相携往后院赶。

    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连药房都不知道在哪儿,更遑论去找产婆了,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问问大嫂产婆在哪里。

    等他们回去找到李氏一问才知道,昨儿个下午稳婆来了一趟看她不像是要发动的样子,就接了个临时差事,今儿一早就坐马车去十几里外的永和镇接生去了。往常坐马车来回一趟都要两个时辰,今天街上人又多,去接根本不现实。

    临时找个稳婆也不现实,稳婆可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职业,大魏朝稳婆都是代代相传的手艺人,得官府承认,才能干这接生的活计,毕竟这事关人命。

    这接也接不来,找又找不到,眼见她大嫂一阵疼痛上来疼的要撞墙,摸着肚子声音无助的喊着疼,急的一旁的岳欣儿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从穿越至今,很少有事能难住岳展,这个真让他犯难为了。

    “这个,这个,三姐,我小的时候倒是和岳辛给母猪接生过,那都是小打小闹,这可不一样啊,再说就是我愿意接生,那嫂嫂也不肯啊!”

    他嫂嫂虽有侠女风范,但是依着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估计再开放的思想的人也接受不了小叔子给自己接生吧,到时候孩子倒是生下来了,他嫂子也不活了,那他是救了人还是害了人呢!

    “倒是三姐,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吗?你给大嫂接生吧!”岳展问的这个问题是问的前世的她。岳欣儿立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下意识的将手搭在肚子上,眼神突然哀伤一片,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八成是怀过,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没生下来。这是戳中了她的痛处了。她三姐之前没跟他细说,他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呀!

    唉,也是他着急了,口不择言,揭了别人的伤疤。

    “不然,不然我再出去找人吧?”

    “算了,来不及了,还是我来吧,大姐生小满那会我也在场,再说,前世也不是白长那些岁数的。”

    她整理心情,吩咐道,

    “你快去帮我烧水,再去厨房把大哥前日带回来的人参熬上。”

    岳展看她没事了这才跑去厨房忙活去了,当然两人的谈话在外面,这会大嫂疼的都要晕厥了,怎么也不会听到的。

    等到他把烧好的热水端来,拿来剪刀,就又跑去厨房炖参汤,这个也很重要,生孩子是个力气活,脱力了就需要用参汤吊着……

    卧室里

    岳欣儿摸了摸大嫂的肚子,胎儿头朝下,胎位是正的,真是万幸。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当真是九死一生,若是再遇到胎位不正,就凭着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成事?

    “大嫂,稳婆赶不过来了,我来帮你接生,你别害怕,我大姐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在跟前,怎么做我都知道,一会我让你使力气的时候你一定要按我说的来。”

    “好~我~~~我听你的。”李芳舒知道现在家里肯定没人,不然不会让未出阁的小姑子顶大台,还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使劲闯过这一关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阵痛越来越强烈,阵痛的间隙越来越端。李芳舒觉得她此刻恨不能拿头撞墙。只感觉肚子坠坠的疼,跟来月事那样的疼,但是那疼痛程度是自己咬牙也坚持不住的疼,她疼的呻吟声越来越大。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岳展的声音响起来,“三姐,参汤好了,是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喝?”

    “现在喝。”岳欣儿一边说一边开门去接过那参汤。她试了试温度,温度刚刚好,她接着就扶着大嫂靠在她身侧,将汤送到她嘴边说道,

    “大嫂,你宫口已经开全了,你先喝了这碗参汤,不然待会就没力气了,这生孩子可是个体力活。”李芳舒已经疼的意识有点模糊,让她张嘴她就张嘴,什么也分辨不了,只是机械的做着动作……

    等她把汤喝完躺下,就听到岳欣儿说道,

    “大嫂,你现在听我的,肚子不疼的时候攒着劲儿,一定要肚子疼的时候再用力,一定将力量用够,憋住一口气后就要一气用到底,直到不能再坚持的时候,马上换第二口气,继续用力,这样才是有效的,这样才不会让你白白疼这么一回。”

    李芳舒虚弱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又疼开了吗?疼开了就开始用力。”

    岳展在门外听得焦急,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干等着……

    第67章 掌珠之喜 只听三姐在里面说道……

    只听三姐在里面说道,

    “好,使劲,对, 就是这样, 再一次,使劲,继续用力。”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里面喊,“大嫂,快,加把劲, 我看到孩子的头发了,一定要坚持使劲, 孩子就要出来了, 这会儿可不能歇着呀!”

    李芳舒本来已经筋疲力尽,闻言又打起精神继续用力, 越是疼痛她越用力, 随着一阵暖流涌向下身,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她终于生了。

    站在屋外的岳展听到这一声, 当真是天籁之音, 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只听三姐儿高兴的说道, “生了,生了, 生了个大胖闺女。嫂嫂你瞧瞧, 多俊的宝宝呀!”

    李芳舒吃力的睁开双眼,她看到自己身侧多了一个丑兮兮的胖宝宝,她的头发乌黑浓密, 脸上有些褶皱,那小宝宝睁眼也望向她这边,看到她的那一刻,她感觉所有的痛苦都值了。

    “像个小老太太。”

    “嫂嫂,小宝宝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皮肤皱皱的,那是还没有长开,你要看她五官,你看她五官多漂亮呀,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像我大哥。”

    李芳舒听她这样说,也努力端详着,别说,还真是又像她又像他。怎么看,怎么爱~~~

    卧房的门终于开了,岳展就看到三姐儿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用细棉布包裹着的小婴儿。

    “展哥儿,快来,你抱好了啊。”

    “我?我不行的。”以前虽然有小满,小满大一点的时候家人才让他上手的,这可是刚出生的崽儿。

    “产房污秽,我还要打扫打扫,大嫂累得脱力了,要休息,你不行也得行啊。”说着以不容置疑的态度直接将孩子送到他怀里。他三姐什么时候这么强悍了,他此刻就像个工具人被三姐指挥着抱起来。

    小小的一个娃娃,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在他怀里,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看他,把他心要融化了。

    “乖宝宝,我是你叔叔。”他温声说道。

    看他抱得有模有样,岳欣儿又折返回产房继续收拾,她忙得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来…

    等中午的时候众人回家,发现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婴儿,直接原地就炸裂了。这什么时候生的?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统共才出去两个时辰而已,这头一胎一般不都生的很慢吗?记得大姐儿生孩子的时候可是生了一天呢,这,这,芳舒生的也太快了吧!

    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孩子在怀的岳嘉年表示自己很懵逼,虽然妻子怀胎十月,他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自己要当爹了,但当真有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宝宝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仍觉得不可置信,真的好神奇,他有闺女了?这是他的闺女。

    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宝宝呢?

    李芳舒已经吃了一顿饭,看着精神好了很多。

    “产婆回去了吗?没回去的话我让门房送她回去。”

    “什么产婆?谁也没想到会今天突然发动,产婆临时接了个活儿赶不回来,今儿是欣姐儿帮我接生的。”李芳舒笑得多少有些虚弱。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欣姐儿帮你接生?她自己都没生过,怎么帮你接生?”岳嘉年不信。

    “就是啊,欣姐儿怎么可能会接生?”林氏也附和道。

    “真的是欣姐儿。”

    她说着拉起一旁岳欣儿的手,感激的说道,

    “今天真的多亏了妹妹,都没来得及说说声谢谢呢。”可真是难为她了,一个姑娘家还没有出嫁就经历这种阵仗,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对成婚抗拒呢。

    “嫂嫂,我当不得你的谢,要不是我谁也没说一声就出去了,你发动的时候也不会没人在身边,我现在想想都都后怕。”

    “这怎么能怪你呢?我自己不是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发动?就连稳婆昨儿来看了也说还得等两天呢!”

    看两人的对话不似作假,众人这才相信真的是欣姐儿给芳舒接生的,林氏先按耐不住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接生了?”

    “娘,大姐生小满的时候我不就在产房里吗?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稳婆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了,大姐儿生产的时候可不就是在娘家生的,她生子又艰难,几个女儿都在产房里守过,当时她还让他们姐儿几个出去别添乱呢,奈何这几个倔种担心姐姐都不出去,这才从头到尾将生产过程知道了个全乎。

    林氏听到这里赶紧双手合十,默念道,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谢天谢地,对了还要谢谢当年的谢自己,感谢当年她忙的晕头转向,没空搭理女儿,没把欣姐儿他们轰出产房去,这才让她偷了师…

    一家人先是庆幸,后又围着小宝贝喜爱的不行。

    洗三的时候,亲家也赶来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最幸福的事,众人欢聚一堂,热热闹闹的给宝宝办了个隆重的洗三礼。

    洗三礼上也顺势定下了宝宝的名字,小名叫囡囡,大名岳明珠。从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家人对她的爱,必会像明珠一样珍之重之。

    李芳舒的父母原还怕女儿没给亲家生个男孙会被亲家轻视,毕竟她女儿嫁的是又是长子,这来了一看,亲家安排了这么隆重的洗三宴,并不是那重男轻女的,是个仁义的人家,也就放下心来。

    囡囡的出生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一家人忙得团团转,尤其是这对新手父母的业务不太熟练,这就需要长辈多多看顾了。这几天岳知语跟林氏忙得要原地起飞。

    原来孙女没生的时候家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岳展身上,险些让他招架不住,这娇娇软软的孙女在手,早把岳展的院试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原来县试就是吊车尾考进去的,府试能中已经是吃了狗屎运,这来能参加院试算是祖宗保佑,祖坟冒青烟了,其实他们心里对他这次院试通过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

    岳知语的父亲考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没有翻过院试这座大山。若是岳展一下子考过去了,那他爹努力了一辈子岂不成了个笑话?岳知语的名字里知语其实是他的字,他的本名叫岳秀,不过时人一般称呼字而已。

    岳秀,岳秀,可想而知他爹对秀才的执着,这份执着也影响了他,他爹考秀才这件事贯穿了他整个童年、少年和中年。他对考秀才这件事天然的觉得考中秀才是极难极难的事,难于上青天。

    他儿子比起他爹的努力程度来说,那就是个赤裸裸的懒汉。考中童生已经让他在庄里找回了面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心满意足,此生圆满了。

    他可不会让儿子学老子,死磕科举。考个几次不中咱就去私塾当个坐馆先生,教教小童开蒙,有一份养家糊口的营生,再娶个美娇娘,闲时邀三五好友小酌一杯,此生足矣!

    岳展并不知道他爹已经将他以后的人生规划好了,他此刻正在练习文章,明天就要去考试了,他要写篇文章练习练习手感,不能生疏了。现在没人来打扰他了,倒也不是不打扰他,而是家里人现在都在照顾小宝宝,没空搭理他。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当年他考岳麓书院的时候正赶上他大姐刚生了小满,一家子忙得鸡飞狗跳,哪里顾得上他。

    这次他要参加院试,全家人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弄得他都紧张兮兮的了。现下好了,囡囡出生了,吸引了这些火力,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可以轻装上阵。

    他的考篮都已经收拾好了,明儿一早的马车也已经预备下了。院试考试不同于乡试要在贡院里待九天六夜,只需要考三天,而这三天里每日交完卷就能归家,只需要带一餐干粮。林氏以前给公爹预备这个经验颇丰,所以岳展考试准备的干粮明儿一早出门的时候林氏会给他放到考篮里。

    越临近考试他反而不紧张了,晚上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他的房间里就熄了灯。这些年家里人都习惯了他早睡晚起。岳知语还跟林氏吐槽他儿子的好心态呢,这明天就要考试了,天色尚早竟然还能睡得着。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的懒儿子此刻正在系统卖大力呢!

    虽然明天就要考院试,岳展依然在系统里挥汗如雨的训练,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考试,不管到了什么节日,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哪一日的训练是落下的。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他才能享受美好的睡眠时光。

    等他结束训练以后,出系统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系统上的数字88,哟竟然涨了1分,系统好大方。他看着自己努力了大半年的成果,虽然涨的不多,但是这个数字还挺吉利的,希望明天好运吧!

    第68章 院试 寅时一到岳展就准时起床……

    寅时一到岳展就准时起床, 今儿是他参加院试考试的日子,可不能迟到了,虽说哥哥家离着考场并不远, 但是时间准备的充足点总比着急忙慌的走好。

    等他收拾好推门出去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看着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这雪下得可不小,看样子昨晚后半夜就开始下了。

    现在是刚出正月,这料峭二月春,还泛着彻骨冷寒意。寒风一遍遍侵袭着光秃秃的树梢,房檐下多年不见的冰凌偶尔也探出了头…

    一阵寒风吹来, 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昨儿个还是个艳阳天,今儿个就飘起来鹅毛大雪, 这个天气去参加院试考试, 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但是没有办法, 谁让自己运气好, 赶上了呢,冷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冷,大家都冷。他先去厨房吃早食。林氏起了个大早做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岳展泡了漠吃了足有两大海碗, 若是平时他还能喝下两碗羊肉汤, 但是今天要考一天,他要是喝的满肚子汤, 光出恭就好几趟, 这来来回回的多浪费时间,但今天天太冷了,不喝一点暖暖身子, 一会儿就冻透了。

    吃饱饭,准备走的时候他发现哥哥竟然早已在马车上等候多时了。

    “哥,你怎么在这?”

    “我送你去赶考呀!”

    “你不用送我,再说咱爹昨儿个不是说要送我吗?”

    岳嘉年一听弟弟提到爹,那脸色就跟便秘一样,忍不住吐槽道,“咱爹还在睡着哩,让我叫他起床,我叫都叫不起,昨晚还跟娘说你心态好,我看全家咱爹心态最好!”

    岳展面上一副了然,他爹从来都是懒撒惯了的,县试陪考那次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院试陪考任务交到他手里可不就是小鸡交给黄鼠狼,不是可托的~

    “哥你别送我了,又不远,再说家里大嫂跟囡囡还需要你照顾呢!”

    “那怎么能一样,这不在舟山府还罢了,这在舟山府我责无旁贷必须送你。再说,还下着大雪呢,你不让我去我也不放心呀!”

    说着就自顾自的接过他肩上的考篮放进车里,然后拉着他上车。

    马车行了两刻钟就到了目的地,院试考点外已经乌泱泱的都是人了,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他们的马车停在最外围,今儿个下雪,所以来的马车格外多,他们需要再走一里路才能到考院门口。

    岳展要自己挎考篮,奈何大哥死活不让,他来陪考的,让弟弟拎着考篮,那他成什么人了?最后还是哥哥挎着考篮,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一路上岳嘉年怕弟弟心情受天气影响,给他打气道,

    “今儿个虽然天气不好,但是你只要把你会的都答上,指定没问题。”

    晓得哥哥是安慰自己,他龇着两排大牙,对哥哥笑道,“哥,我都懂,你放心,无论气候如何变化,世事怎样难料,勇敢前行我们总会迎来春暖花开。”

    “对,就是这理儿,这读书多了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都一套一套的了。”他拍拍岳展的肩膀满脸都是欣慰之色……

    两人说笑间已走到考试院门口,此时放眼望去,彼此彼此,大家都冻的跟孙子似的。

    家里能供出童生的家庭基本都是富贵人家,看周围考生都穿着厚厚的衣物,

    没等一会儿就有吏员出来要求所有考生排队检查,验明正身及搜查完考篮就要能进考场里面候考了。

    考生们开始自觉排队,岳展还未从大哥手里接过考篮就见他前面一个身形纤细的穿着靛青长衫的少年人,他提着考篮要去排队,后面鬼鬼祟祟跟上来一个打扮普通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趁周围人不注意迅速掀开考篮一角扔进一个黄豆大小的东西,速度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扔完那中年汉子就冲出人流往旁边胡同里一拐消失了。

    那少年一无所觉,走到队伍后面开始排队。

    雪还在下,大家又要排队,又拍打身上落下的雪花,冻冻哈哈的,只是一瞬间的事,谁也没留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除了岳展。

    在这样的场景下,岳展不用猜就知道里面八成是什么不该出现在考场的东西。没看到还罢了,既然看到了,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他大步走向那少年。眼看马上要验到那少年了,岳展一个跨步整个人拦到少年前面,

    “这位兄台,能否移步到这边来,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岳展本来就生的人高马大,配上健壮的体格,发达的肌肉,黑壮黑壮的模样,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样子。

    周围人纷纷往这边看来,都纳闷莫非这少年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少年一看他这个样子,也吓得脸色惨白,但是碍于那人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迟疑了片刻,见后面的人开始催促,前面岳展还在挡道,最终还是移步出了排队的队伍,耷拉着头跟着岳展来到人少的角落。

    岳展觉得很奇怪,他还没说什么呢,少年人就一脸沮丧,他也不迟疑,直言道,

    “刚刚我看到一个中年汉子往你考篮里扔了东西就跑进巷子里了,你先检查一下你的考篮,看看有没有问题吧!”

    少年人一听这壮汉竟然跟自己说这个,登时两眼瞪的老大,也不迟疑,赶紧蹲下身打开考篮一通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纸团。他打开一看,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满脸都是惊惧之色。岳展见他情绪不对,也凑上去一看,小小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满满的一纸字,再细看原来是一篇八股文的小抄~~~

    “这,这,这不是我的。”那少年向岳展辩解道。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拦下你。”

    “展哥儿,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去排队。”

    岳嘉年看岳展跟一个面生的少年在角落里说话也适时走了过来。

    岳展接过满是字的纸条交给他大哥,“哥,你帮我处理了吧,我们要进场了。”

    岳嘉年接过纸条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将那纸条揣到怀里。那少年这会儿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当即行了个大礼,满脸感激的说道,“今日多谢两位大哥,若不是您二位我今日不仅要遭受皮肉之苦,这科举之路也走到头了。”

    “哎,不必谢我们,任何有良知的人,见不平事当起而论之。只是你以后要注意,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大恩不言谢,我是舟山书院牧净远,他日两位若是需要我,尽管来舟山书院寻我。”

    “你就是是牧净远?”

    岳嘉年刚刚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听到少年自报家门,眼神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倒显得一旁的岳展跟个呆头鹅似的,半懂不懂的,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哥哥,

    “牧净远啊,舟山神童牧净远你都没听过?”岳展用他清澈的眼神表明他真没听过,他刚来舟山府才多久呀!

    那少年被人当面夸奖有些害羞,连连谦虚摆手道,“神童万万当不得,那都是人云亦云,天资聪慧不接受后天的教育也会泯然众人矣,唯有像王安石一样砥砺前行方是成才之道。”

    岳展也觉得少年说的很有道理,对他的感观更好了不少。

    正在这时,考院门口排队检查的学子已经不多了,

    “糟了,展哥儿,快咱得快去排队了。”

    “这位大哥,你怀里还有那~~那~~”少年看岳嘉年要进场,指着岳嘉年怀里,示意那小抄还在他身上呢,他要是进去岂不是害了他。

    “哦,我又不进去,这个在我身上最安全,回头我就把它处理了。呶,展哥儿,你的考篮,你快跟牧公子进去吧,可别耽误了入场。”

    这,这,牧净远一直以为是岳嘉年来参加科举考试,他长得斯文白净,又提着考篮。岳展一看就不像是考生,倒像是重金聘来的保镖。却这原这来考试的是这个黑壮青年。

    这倒也不能怨牧净远,岳嘉年兄弟俩一个随了娘的模样,一个随了爹的模样,一个长得文质彬彬,一个长得魁梧雄壮,乍看上去真不像亲哥俩。

    少年人惊讶过后也觉得自己失礼了,看岳展的眼神带着歉意。岳展不介意的笑笑,算是善意的回应。他早已经习惯了,也能理解,因为他长得着实不像是文科生,确切的说跟文科生都不挨边,别人惊讶也很正常。

    他接过哥哥递过来的考篮就跟那少年相携往院试门口走去~~~

    第69章 遇雪天 岳嘉年看着弟弟的身影……

    岳嘉年看着弟弟的身影慢慢进入到院试考场内, 最后消失不见,打算往回走了,正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穿着褐色长衫的青年, 他手里提着考篮慌慌张张的往考场那边跑去, 因为地上的积雪,行走间颇为狼狈。

    正是因为这狼狈,岳嘉年又打量了一眼才发现这男子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春衫。这可是下雪天,这人要在连个门都没有的考棚里待一天岂不是要冻成个冰棍了。漫天的大雪,映衬着他单薄的衣衫,显得极为可怜。他不禁叫住了那青年,

    “这位兄台,你一定是着急走, 忘了带件厚氅了, 这是我的大氅,你要是不介意, 先用用, 用完还到永福路永安镖局就可以。”岳嘉年说着从马车上取下平时放车里预备的大氅,递到那青年怀里。

    那青年不疑竟然会给他件厚衣服,对他来说真的是雪中送炭。这个天他也想穿件厚衣服来科考, 奈何光路费就散尽家财了, 再说谁也没想到临了要考试了要下这么大一场雪呀!他没钱上哪里买厚衣服去, 但是准备了这么久就因为一场雪不能参加院试他又心有不甘,只能拿命博前程了。

    “谢谢这位兄台,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他接过眼圈登时就红了,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相当于救了他半条命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兄台快些进去吧,不然一会儿考院要落锁了!”

    那青年也不顾及些虚礼了,提着考篮,拿着衣服就着急赶考去了……

    考院内

    只见考场里搭了一排排考棚,每个考棚的空间非常的狭小,勉强不超过一平方米,三面围墙,没有门,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下面的木板白天就当作椅子,若是有幸参加乡试的时候晚上就将两个木板拼在一起当床用了。

    岳展很快找到了自己抽到的考棚,他这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被分到臭号了,唯一庆幸的是得亏现在是冬天,不是三伏天,又下了一场雪,不然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他进到自己的考棚,发现考棚里准备了一盆炭火和一支蜡烛。接下来的三天,他要在这样狭小的房间里答题、吃饭、休息,监考官只负责监考考生是不是在作弊,其他的并不会过问。

    他将自己的考篮放下,拿出帕子将考棚内细细打扫一遍,可别指望官差会给你打扫的多干净,万事还得自己动手。等他收拾完就要候考了。

    院试是由省学政主持。发卷前会由学政大人亲自宣读天子圣训及考试禁忌,只听学政大人刚宣读完,就有官差开始逐一发下卷子。

    等卷子到手,岳展先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一遍卷子,做到心中有数,这是他从前世就保持的一个习惯。

    院试考试的内容不外乎写八股文、试贴诗、默写《圣谕广训》等等。他看了一遍发现考试难度中等,跟府试难度相当。

    确认了这些他开始从第一题开始按部就班的答题。

    他先将答题写在草纸上,再誊写到正式答卷上,虽然这样繁琐一些,可不这样不容易出现涂改,须知每一处涂改都会扣卷面分的。

    天虽然不下雪了,但外面阴沉沉的,寒风打着旋儿的往考棚里钻。岳展在写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用镇纸将纸张压实才免于卷面翻飞沾上墨汁~

    在他答题到一半的时候,他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应该临近中午了吧!肚子里在唱空城计,他得赶紧祭祭五脏庙,吃饱了有力气才能继续答题。考试还是很能消耗人的体能的,尤其是岳展这种大块头,再加上早食时怕考试老如厕没吃得太饱,这会儿可不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赶紧从考篮里拿出水囊将水倒入自带的小锅里,将小锅放在炭火上,点燃炭火,待水烧开了,他把林氏今早刚做好的面条拿出来倒入锅中,又拿出一粒浓汤宝扔进锅里,这可是他研究出来的增鲜增味利器。

    这个浓汤宝做法很简单,他让他娘林氏将猪皮,猪骨,鸡骨,放入锅中加水和大料熬煮,熬到汤汁粘稠,倒出冷却,第二天再切块,这浓汤宝就成了。

    他刚放放入浓汤宝没一会儿香味就飘散出来,那味道直馋的周围的考生流口水,这臭号还盖不住这香味,勾的别的考生也纷纷停笔准备中午的吃食。

    只是大家闻着这么霸道的香味,低头看看自己带来的饭吃起来也没什么食欲了。再听听那位吃面的嘘噜嘘噜声,当真是味同嚼蜡。

    坐斜对面的几个考生全程目睹了岳展的吃面过程。不止面香,这人是真能吃啊!守着个臭号愣是把一锅面吃出了品尝山珍海味的错觉。

    眼见他一碗一碗吃下肚,足足吃到第八碗才停下来,这,这也有点太能吃了吧。家里的长工都不如这位能吃啊!

    酒足饭饱后,身上也暖和了,岳展又开始答题了,可能是肚中有饭,心中不慌,下笔如有神,剩下的题目做起来一气呵成。

    只是这天太冷了,答完题岳展的手都感觉冻僵了,点点雪花被寒风裹挟着进入这狭小的考棚,岳展赶紧将写好的答卷收起来。

    等官差来收卷时,岳展觉得他整个人已经冻透了。

    这考棚只有三面,另一面大开着,所有考生看着是在考棚考,实则相当于在室外待了三个白天,而且是外面积雪皑皑的天气里。

    得亏是只考白天,这个天晚上稍不注意,就会冻得着了风寒。在大魏朝,风寒是很容易要人性命的。

    常年的锻炼下来,他的身体比一般人都强健许多,他都这样了,别人的情况只会更糟糕。他发现有些考生考完的时候,都没法自己走出考场,得需要搀扶才能出来,这第一天就这样,不知道明天后天怎么考试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来考试的学子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少,到了最后一天出考场的时候,岳展的状态是最好的,看着顶多脸上冻得有点红晕,行动都还自如,其他考生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个像老者一样慢慢蹒跚走出考院,有七八个都是被抬出去后直接送到医馆了,听说还有两个高热不退,人都烧糊涂了。

    岳展一出来他大哥就瞧见了,忙上前要搀扶他,被他一把阻了,

    “哎,大哥,不必这样,我还好,我还好。”

    岳嘉年看他不似作伪,知道他身体好,只引着他上到自家马车,将早已预备好的姜汤送到他嘴边,岳展接过喝了满满一大碗,才感觉身上有了点热乎气儿,没过一会儿手脚就暖和过来了。

    岳嘉年看着弟弟缓过来了才絮絮叨叨的说起这三天的见闻,

    “这三天院试可真是要了不少人老命了,我认识的李员外的儿子今年也来考院试,听说第二天人就烧迷糊了,今天压根儿没来,得亏你身体好啊,这科举还是得有个好身体,不然考不上还罢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折进去,那就不值当的了。”

    这次院试让岳展对科举考试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不禁点头道,“科举难,不止是试题难,难在不止是跟同期的考生较量,也是与天搏,与命搏!”

    岳嘉年听到弟弟这样说,不禁有些许羞愧涌上心头,若不是自己当了逃兵,弟弟本也不用这样辛苦挑起家里的科考大梁,辛苦奔波科举。

    他拍拍他的肩膀,难掩愧疚的说道“展哥儿,这些年辛苦你了,是大哥没用,让你受累了。”

    岳展不意他大哥竟然想左了,连忙解释道“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从文或从商都是适合而已,你更适合从商,我更适合走科举,再说又有哪条路是不苦的,这些年你在外经商难道不苦?”

    岳嘉年被弟弟说到心坎里去了,他这些年看着过得风生水起,但背后的辛苦也是常人不能承受的,说起来确当真不容易,所受的罪也丁点不比科举少,

    “好弟弟,谢谢你理解我!”

    “咱们是亲兄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我不理解你谁理解你。”岳展用肩膀碰碰哥哥的肩膀,玩笑的说着,将车内的沉闷气一扫而空,一直到车驶远了还能听到马车上传来的年轻男子爽朗的笑声~

    等岳展回到家,自然感受到了来自全家的关心,院试碰到了这个天,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至于那成绩,全凭天意了,考都考完了想那些有个啥用来?

    一家人默契的没有多问,就连岳知语也罕见的闭了嘴,他这几天可听说了医馆里现在躺满了参加院试的童生,还有好些个高烧的,风寒入体的,更有两个伤重不治的,想想就凶险。人平安回来就好,还想那有的没的?先得有命才能享福不是?

    心里又万幸得亏儿子长得跟牛一样结实,这长得壮实就是好,他抬眼看看儿子,瞧瞧,什么事儿也没有,人倍儿精神,还得是他儿子呀!又看看林氏怀里娇娇软软孙女再看看这一大家子人,心里又美滋滋的不行,品着小酒,砸吧砸吧嘴,人生嘛,现在就美得很!

    不过很快,他就体会到了人生不止可以美得很,还美得冒泡……

    第70章 得中秀才1 考完院试后,人从……

    考完院试后, 人从紧张忙碌的生活中一下子抽身出来,岳展反而感觉百无聊赖。

    正巧这几天外面天寒地冻,没什么生意, 哥哥就在家没有外出, 岳展想起来前几天考院门口那少年来,禁不住八卦之心,像哥哥打听道,

    “哥,那牧净远真的是神童吗?学问当真好吗?”

    他着实好奇,他哥哥一个不参加科举的人都知道的人物, 该是多么惊才绝艳。

    “那是,牧净远在舟山府名头大的很, 当然除了学问上的名头, 他的故事也配得上他的名头。”

    “哦,他有什么故事?”

    “那就说来话长了。”说着岳嘉年将道听途说的故事说给岳展听。

    要说牧净远身份也不简单, 他爹牧仁星是舟山府同知, 是正五品的文官。岳展一听,嗬,原来人家还是位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呀!

    只听他哥又继续絮叨起来:他爹年轻的时候是个穷书生, 娶了杀猪佬的女儿, 得到对方资助才一步步考上了进士, 考中进士以后,他却贬妻为妾, 后娶了翰林院编修的次女, 凭着这裙带关系,慢慢爬上了同知的位子。

    这牧净远是他前头妻子的儿子,名为庶出, 但整个舟山府的人都知道他是嫡非庶。

    他继母的儿子比他还大两个月。估计这牧仁星还没贬妻为妾呢,就与那女子有了首尾,进门的时候都珠胎暗结了。

    他那哥哥唤名牧净霖,从小不学无术,巧言令色,常逃课嬉戏,学业荒废。两人虽然是同一个父亲,但是着实迥异。

    若不是他嫡母没防备,没想到牧净远天生聪慧异常,这才让他人前露了本事,让他一时声名鹊起,神童的名声在舟山府都传遍了。这也不怪那继母疏忽,谁能想到才三岁的小儿就能出口成章呢?

    这受到太多人关注,她这个继母就不好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被比成了草包。

    但牧净远着实太过出众,有些人怎会一直坐视他如此耀眼。据说他县试,府试都出了点状况,不然早就将案首收入囊中,直升秀才,谁还来参加什么劳什子院试。

    这次院试的小抄难保不是他嫡母要暗害他,使人做下的下作事。因为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众人他这位嫡母上位不正。

    说来牧仁星那位原配姜氏也是个奇女子,她当初不言不语的,咽下这苦果,转头等到牧净远长大一点,因天资聪颖被送入族学着重培养,她才要他写放妻书,可他就以她是妾为由压着不肯放她走。她就使了手段,让那继妻给了她放妾书。

    以为她会过得凄凄惨惨戚戚,转头人家就嫁给了自己的竹马。据说她未婚时有个青梅竹马,奈何父亲觉得那人没出息,将她许配给了牧仁星。后来那竹马含恨参军,带着一腔抱负一路凭借战功升到正四品忠武将军,现在也在舟山府效力。

    这些年更是一直未成婚,知晓她过得不好,想尽办法助她脱离苦海,又收入羽翼,八抬大轿娶她进门,给了她应有的体面。

    当年嫁给牧仁星不过十七岁,再嫁也才二十四岁,尤是花信之年,美人如斯。又嫁给心上人,两人婚后恩爱异常,给牧净远生了一串弟弟妹妹。

    听闻前妻嫁得如意郎君,生了一串葫芦娃,反观自己这些年膝下统共就净远和净霖两个孩儿,其中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她偷的那汉子官职还比他高,又奈何不了他,每每想起就气得他肝气郁结,脾气也暴躁不少。

    但他又不能对净远发脾气,因为还要指着他扬名立万,为家族增光添彩,他也不能对夫人发脾气,还指望岳父再提鞋一二呢,至于净霖,他要是敢动一指头,夫人就要跟他拼命。看了一圈竟然无处发泄,真是活得比王八还憋屈。

    他与那武馆夏修同在舟山府为官,这官员的圈子就这么大,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倒是能忍得,但有时候喝多了,就忍不了了。那牧仁星发几回酒疯就被姜氏现在的丈夫夏修暴揍几次。

    是以舟山府没隔多久就能听到牧仁星被殴的新鲜事,后来时间久了,等大家慢慢淡忘了,又会听到这牧仁星又又又被揍了,让大家死去的记忆又回来了。所以他家的事大半舟山府当地人都能讲出十章一百二十回来。

    有这么两位时不时就相互切磋武艺的父亲,让牧净远神童的光环添了一笔神奇的色彩,导致他在舟山府的知名度一直居高不下。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牧净远为了逃离战场,常年寄宿在舟山书院,一来求学,二来作为容身之所,不到年节上他是坚决不回家的。

    换成岳展,若是他遇到这种原生家庭,他也不回家。这是什么爹呀,穷的时候吃了人家那么多猪头,猪下水的时候怎么没嫌弃她爹是个杀猪佬。这考上了功名就贬妻为妾,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简直是斯文败类。

    听大哥说,时人有些还觉得牧仁星长情或许心里放不下那姜氏。

    以岳展后来人的眼光,这牧仁星是典型的渣男心理,我可以不要你,但你不能再嫁人,也不能过得比我好,不然我心里就不痛快。这样的男人格局太小,心肠也坏了…

    院试的成绩跟府试一样,没过几天就张榜了。

    前几天刚下过雪,此时路上积雪还未全化开,到处都是一滩滩的泥水,着实不好走。但这样的路况并不能减少人们看榜的热情。

    大家一大早就等迫不及待的等在张榜处,个个摩拳擦掌翘首以望,周围茶肆里早已经坐满了人。观榜的人都紧张到不行,毕竟这可是关乎全家前程的大事,谁家不在乎?这都好几天没睡一个安稳觉了,就等张榜这一刻了。当然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岳知语。

    他本想今天起个大早,送考的时候他起不来,看榜的时候他总得早起吧,可这大冷的天,冻哈哈的,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着实艰难。他索性就窝在被窝里让长子去跑这一趟,唉,天冷了,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儿来被窝里说吧~~~

    而观榜的众人就没有岳知语舒服了,都冻得瑟缩不已,心里暗骂,这鬼天气,莫不是阎王爷冲业绩。

    岳嘉年此时冒了个鼻涕泡,他赶紧用冻得通红的手拿出帕子擦了擦鼻子,显然也是冻僵了。

    他看着周围紧张焦急的人群,真是奇了怪了,人家家里有一个考生的一家人都着急上火,他们家倒好,娘跟三妹忙着伺候媳妇坐月子,倒还罢了,考生本人岳展竟然还能睡得昏天暗地起不来床,考生的爹更不着急,窝在被窝里好不惬意。只有他这个哥哥猴急的不行~~~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呀!

    好在府衙也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巳时一到就有官差拿着红榜在张榜处张贴起来。这一刻所有人都随着那官差的动作,屏住呼吸,眼睛瞪得老大,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终于官差离开,榜单下面人头攒动,岳嘉年使劲挤到离榜单最近的位置,从第一名开始看。这第一名竟然还是熟人:牧净远。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没成想才看到第十六名,他就看到了他弟弟岳展的名字。他揉揉眼,有点不相信,又看了看,年龄,籍贯,名字都对得上,是他弟弟岳展,他弟弟考了舟山府院试第十六名。

    爹怎么骗他,明明弟弟这么优秀,爹还说弟弟的水平就是个吊车尾,让他看榜的时候从后往前看,没看到也别太失望。

    他嘴角咧的老高,跟秋天挂树的大石榴一样,高兴的在人群里大叫,“我弟弟考中了,我弟弟是岳展,他考中了。”

    甭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见到人就说“我弟弟考中秀才了,第十六名。”哈哈~~~哈哈的大笑着冲出人群,往家跑去·····

    而人群里有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满脸的艳羡,也有人沮丧,没心思理会别人,只拍打着自己的头难过不已,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岳知语还老神在在的窝在被窝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长子洪亮而兴奋的声音,

    “爹,爹,爹,你快起来,展哥儿考中了,他考中秀才了。”说话间人就站到了跟前,他冲锋一样推门就跑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登时就把岳知语冻了一个激灵。但他此时也没想起来要嫌他,他的全部的心思都让长子的话给勾住了,

    “什么?什么?展哥儿···展哥儿中秀才了?”因为激动,他的话里不自觉带了颤音。

    “是啊,爹,第十六名。”

    “你没看错吧?”

    “没看错,我的脸都快贴到那榜上了,这个还能看错了?”

    “这么说,展哥儿真中秀才了?”

    “是啊,爹”。岳嘉年附和道。

    就见他那懒爹,突然掩面就嚎啕大哭,激动的道,“我岳秀,我岳秀的儿子真中秀才了,苍天有眼啊,真是苍天有眼。”

    从小他的名字没少被同族人拿来取笑,说他家想秀才想疯了,虽然这么多年来大家习惯了叫他的字:知语。但没人知道这个名字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是他一生的痛。

    现在有人来跟他说他岳秀的儿子中了秀才了,他能不恸哭吗?他要把这么多年的心酸,苦楚,别人的蔑视,自己的自卑通通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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