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嘉年看着他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也是手足无措,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爹这样失态过。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爹哭的肝肠寸断, 而后声音悠扬婉转, 而后渐渐停歇,转而胡乱用中衣抹了一把脸,下床就撒丫子往外跑,夭寿啊,他爹这是要干嘛?
“爹,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还没穿衣服鞋袜呢, 就出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披头散发,只着中衣, 光脚丫子奔跑的背影……
岳展卧房内
岳展昨晚因为在系统里练习攀岩, 中间滚落好几次,摔得浑身酸疼, 正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睁眼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男子破门而入。
好家伙,这是大白天遇到鬼了?
甭管是不是鬼,敢来吓唬人, 先吃你爷爷一脚。
在那“鬼”近身的前一刻他一脚抬起就直冲对方门面而去, 可下一瞬他发现竟然是他爹, 生生收住了势,可他收住了没用, 爹没收住啊, 本来就要抱住他身体的岳知语,愣是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还顺势在那大脚丫子上亲了一口。
他这只脚吧, 睡前倒是洗过,可禁不住在系统里练习攀岩好几个时辰,出了大汗,袜子都湿透了,整个脚丫跟被水泡过一样,又黏又咸,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海腥味儿。岳知语一口亲下去真悬啊,差点喘上来气儿来……
从前只知道盗抢暗箭伤人,原来这臭脚丫子也是一样神兵利器,他下意识的“呃~~~”了一下,做出来一个恶心的动作,得亏早上刚起床还没吃饭,不然兜头能给岳展吐一脸。
还在兴奋中的某爹被他儿这一股臭脚丫子味生生拉回了现实,人瞬间冷静了不少,本来要上演的父子二人抱头痛哭的戏码,生生的出了戏,他站在那里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爹,大早上的,你咋来了,还整得的跟个鬼似的?”
还是岳展先开口了。
“不是,你怎么就这么埋汰?你闻闻你身上那股味儿,都馊了。”
“这,我也没预想到大早上有人会来亲我的脚丫子啊!”他说着还动了动自己的五个脚趾头。
他的错,昨晚在系统里训练完太累了,他就懒了懒,没有冲澡就出来睡觉了,想着第二天一早起来冲澡,谁寻思大早上的有人会亲他的脚脚,他要知道这样不得洗的喷香啊。
岳知语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还披头散发,穿的薄衫,被岳展这一提醒,突然觉得怎么这么冷呢,他得赶紧回屋收拾收拾,得亏儿媳妇在坐月子,不然让她发现作为公公的自己装束这么不得体,可不得羞煞他也。
这样想着他一边往外走还不忘提醒岳展,“赶紧的起来洗洗,瞧瞧你身上那股味儿,别人坐月子不洗澡,你也在坐月子吗?快点啊,一会儿家里来人了,你这个样子着实不像话。”他这说的还算含蓄的了,这要是平时他早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了,这不,展哥儿给他考了个秀才回来,他对他还是要和风细雨一点的。
岳展眼见他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他爹可真有意思,合着就来就是为了亲亲他的脚丫子?
等岳展收拾停当出来的时候发现他爹已经打扮的跟一只花孔雀一样,他娘穿得也比平时庄重,全家都喜气洋洋的。他哥一见他出来,高兴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好小子,可真有你的,不声不响的就过了秀才,第十六名啊!也是才16岁的秀才公!”
哦,他懂了,合着他爹一大早叫他是给他报喜的,谁成想让他一个臭脚丫子熏得蚌不住了,跑路了。
他娘此时也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双眼微红,眼角隐隐有些许泪光,“这些年可真是辛苦我儿了。”
此时他爹已经一派端庄样子,但是眼角眉梢还是难掩喜意,闻言不由破功,
“夫人你莫不是高兴坏了,怎么睁眼说起瞎话来了,展哥儿考中秀才确实值得庆祝,可你要说他辛苦,你莫不是眼瞎了,他自小比猪睡的早,比狗起得晚,他卧室的蜡烛从来备的足足的,这些年愣是一根没点过。更不用说头悬梁,锥刺股,但凡他多努力一点点,这个案首也唾手可得。”
眼见这狗男人着实扫兴,林氏也不惯着,横眉冷对道,“这还不是随了你?”她儿子有出息,她腰板也直。
岳知语被怼的面上无光,赶紧岔开话题,
“赶紧的,准备下喜钱,一会儿报喜的官差该来了。”这话一说林氏才想起来,忘了准备这一茬了,忙去张罗······
没过一会儿,果然见几个官差敲锣打鼓的来报喜了,岳知语赶紧将林氏准备的喜钱奉上,高兴的说,“辛苦几位官差大哥了,一点心意,莫要推辞。”那官差收下喜钱,掂量了掂量足有四五两重,笑得更真诚了,又是道喜,又夸岳官人生了个好儿子,以后考中举人进士再来讨杯酒水云云,直说的岳知语心花怒放,真是人生得意是今天呀!
这秀才比童生的含金量可高多了。
做了秀才,地位就比普通人高出一等,见了知县可以不必下跪,免除部分差赋徭役,官府也不能随便对秀才动用刑罚,由此也可见秀才的地位已不同于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岳知语会如此激动。
因为家里有了这样一件大喜事,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庆祝了庆祝。岳知语想到家乡的父亲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能一起庆贺庆贺。
想着可惜这是舟山府,不是在岳家庄,这要是在岳家庄,他不得大宴三天,让全村人看看他岳秀的儿子现在真的是秀才之身了。
一时又想到名字上,有些出神。家里人都在高高兴兴的吃饭,只听岳知语长叹一声,面上竟有些怅然之色。
岳嘉年一看父亲这样,忙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开心啊?”
“唉,我觉得我的名字开始就起差了,你爷爷给我起名叫越秀,你弟弟就考中了秀才,若是给我起名叫岳举,是不是应和着展哥儿以后就是举人了。”
“那你应该叫岳进。进士及第多好。”林氏看他这样也起了调侃的心思。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爹啊,格局打开,我看你不如叫岳状得了,直接荣升状元啊!”岳嘉年也狭促的应和道。
一旁的李芳舒虽然还在月子中,这大喜的日子也出来沾沾喜气,听到丈夫这样说,笑得尿都要憋不住了,救命,生了孩子不敢大笑,会尿失禁的,这狭促鬼,敢开公爹的玩笑。
岂料,公爹的脸色竟然变得认真起来,像是思考这个名字的可行性。思索片刻才道,
“这个名字好呀,我是用不上了,嘉年以后若是你们有了男孩,就叫这个名字吧。”一句话一锤定音,惊得岳嘉年跟李氏呆若木鸡。
岳状吗?这名字听着委实有些~~听起来像越来越壮的感觉。
岳嘉年深恨自己引火烧身,他自己就不是个对科举有抱负的人,也不想给以后的儿子那么大的压力,这要是叫岳状,不得被取笑麻雀都公鸡,多自不量力呀!
岳展看出他哥嫂的不情愿,救场道,“爹,什么岳状,不岳状的,还用等您孙儿出生?我就给您将那状元考回来了。”
“你这不是卖布不用剪子,纯靠胡扯嘛!你以为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吗?这状元三年就一个。不是爹打击你,你要考上这状元,除非咱家祖坟着大火了。”
岳展撇撇嘴,他这个爹为什么就不能对他有点盲目的自信呢?
考状元很难吗?不若加把劲考个试试?他也不想侄儿以后顶着岳状的大名活在无形的枷锁下。
岳知语可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让岳展心里对状元有了野望。但凭着他不靠谱的程度,要是知道这能行,不得可着劲的刺激?
总之,经过这岳展一打岔,岳状这事暂时先糊弄过去了。其实岳知语也不想想光他一个岳秀的名字就让他自己压力山大好些年,这要是给孙子取名岳状,他孙子不恨死他这个爷爷了,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显然作为爷爷他自动忽略了,人总是喜欢鞭策孩子,因为鞭策别人容易,激励自己奋斗却很难……
第72章 孟黎下落 岳展通过院试考中秀……
岳展通过院试考中秀才这件事让他们家一连高兴好些天, 也让岳知语迫切的想回乡跟父亲分享这个消息,跟庄子里的人吹吹牛逼,从此他就是秀才的爹了。
他催促林氏赶紧收拾行李, 等儿媳做完月子他们就得抓紧启程回去了。岳展这几天也没闲着, 成绩出来之后去客栈找了自己同考的几个同窗。得知他们也考上了秀才都相互道喜。
同窗们告诉岳展,他们打算回岳麓书院修整修整就跟随夫子北上游学。去看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说得岳展都心动了,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也想用脚丈量这大好山河。
回家以后他就聊起来想去游学的想法,父母自然是完全支持。考上秀才后离考举人还有三年时间, 好多学子都会花大半年的功夫四处游历, 增加阅历,这些他们久居岳麓书院附近的人自然知道这一传统。
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都不用担心他受欺负, 就他这身板,他不欺负别人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还会被别人欺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哥大嫂自然也支持他的决定, 唯有三姐一听他要游学就坐立不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色变得难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抬头看看众人终是什么也没说。
可没多久三姐就把岳展叫到无人处, 神情严肃的说不要去游学,因为前世游学的众人碰到过山匪,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他一听赶紧让他三姐细细跟他说来, “我记得那是庆明二十年秋的一天,我那时已经嫁人了,一天岳承周回来说幸亏他考上秀才去县学读书了,没有跟岳麓书院那些同窗相约去游学,不然也要跟他们一样命丧匪徒之手了。”
“后来我又听说岳麓书院外出游学的人死了八九个,有两个侥幸活下来了,可一个胳膊被砍断了,一个破了相,于科举一途算是毁了。
这些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不是秀才就是举人,山长听到消息当场都吐了血,本来年纪就大了,后头身体一直不好没过多久就过身了。”
能不受打击吗?这可是岳麓书院一二十年的心血,是岳麓书院的未来,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换谁也承受不了,何况一心只想着书院未来的山长。
“你说庆明二十年秋?那不就是今年秋天吗?你时间没记错吧?”
“没记错,山长发丧的时候我去过,记得清清楚楚。”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没说死了的人里还有两个是岳家庄的哥哥,那一年她参加了好几场的白事,所以记得尤为清楚。
“再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怎么会记错?”
“原我也是有私心的,因为我发现每说一个事我的运气就变得不好,可能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肯定要被反噬。”
“那你为什么又说了?”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送死呀!我是你姐姐,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再说,还有那么多条人命,我的那些气运在这些人命面前不值一提。若是重来一回能救这么多人,我也算不负此生了。”
岳展听到这一席话心里感慨万千,若是他重来一回,他也不能保证能做到跟他三姐一样,人都是利己的动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很多人的处事原则。
而他更知道命运里的所有馈赠都是有价码的,这反噬别人不信他确是信的。因为他也在轮回之中,若不是他跟系统有因果,他也不会重生一次。加上之前桥塌救人的事,希望老天爷看在他三姐救了这么多条人命的份上,给她一些福报。他出言安慰道,
“三姐,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命运想要送你更多礼物,又担心你背负不起的时候,便会把你推入深渊与低谷历练一趟。当你回来那一天你会发现,你自己变强大了!
天道的规律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你过去有多不顺,将来就会有多好。别灰心,挺过去,磨难过后便是福报。”
“你不用安慰我,这些日子我也想通透了。不管怎样,我这一辈子一定不能浑浑噩噩,要过得有意义。你不必管我,只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先回书院看看能否劝动动他们不要去游学。若是劝动了最好,劝不动,我少不得也要跟着走一趟。堵不如疏,既然事情肯定会发生,那就在发生之前早做好准备,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可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不然也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你别自陷入危难之中。”
“三姐,你先别担心我了,我们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劝动他们不游学了呢?”看他姐愁眉不展,他开解道。
“能这样就最好了。”
对于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等回去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为快要离开府城了,在哥哥家也无事可干,这天他决定去书铺里看看有没有合意的杂记野史,买两本看看,权当消遣了。
三姐看他要出门,也想一起出去走走。这些日子除了那一日出门遇到那倒胃口的岳承周,她也再没出过门,
路上积雪还未全化开,到处是一摊摊的泥水,着实不好走,岳嘉年让门房准备了马车,两人上了马车,路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三姐,我让大哥打听了,舟山府上没有个叫孟黎的捕头。”她一个女儿家不好打听事,他将他打听的情况跟她说了。
“哦,我知了。只是不知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没有半点踪迹。”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失望。
“我这几天再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回程路上咱们路过桐江府的时候再寻摸寻摸。”
“只能这样了。”
很快马车就停下来,车夫说到了,岳展掀开窗帘一看,入眼的是时臻书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据大哥说这是舟山府最大的书局,书的种类全,价格又不贵,所以深受当地学子们的垂青。
看着进进出出的青年学子就知道大哥此言不虚。这个书局看着门脸不大,等进来就发现别有洞天。原来这是好几个店铺打通了,铺子内部场地很大,入目全是书架,书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这得有十几万册之多吧!
看着书架上的标价都很公道,两人挑挑拣拣,不一会儿功夫就选了五六本书。岳展自己选的是杂记,他看她三姐竟然选了两本医书。结账的时候岳展还碰到了一个熟人:牧净远。
“牧公子,好巧啊!你也在。还未跟你道一声恭喜了。”
牧净远拿着两本书付过钱刚要走,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发现竟然是院试时帮过他的人,不由面上露出三分高兴,走到岳展跟前笑道,
“真是相请不如偶遇,那天考试匆忙,竟忘了问你尊姓大名,我也好上门感谢一二。”
“哎,牧公子你多礼了,感谢不敢当,认识倒是我的荣幸,我是岳麓书院学子,鄙人姓岳,单名一个展字。”
“岳展?你就是岳展?”牧净远一听岳展先时还是常色,回过味来就满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壮汉。
“失敬,失敬,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怎么,我也很出名吗?”岳展一脸莫名。
“说来我知道岳兄也是说来也是巧合,我有一位师兄,原是桐江府下的济阳县人。”
“济阳县,那我们是同乡啊?”岳展一听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就觉得亲切。
“对啊,济阳县有百年学府岳麓书院,他不在岳麓书院求学却不远千里来舟山书院求学,我问过才知道,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见牧净远吞吞吐吐的卡了词,直觉跟他有关,他追问道。
“他说原来也是打算考进岳麓书院求学的,后来岳麓书院出了个“岳氏阉割刀”,咳咳,名震天下,他家人觉得这岳麓书院向学之风不正,助长学生研究旁门小道,是以全家为了他的学业,背井离乡来到舟山府谋生,他则考进了舟山书院。”
“哦?那你师兄现在学问怎样?”一说到他师兄,牧净远两眼都放光,显然是对他那师兄极为崇拜。
“我师兄很有才能的,他去年就考中了进士,现在在通城县任县令。”
鬼使神差的岳展又追问了一句,“不知你这位师兄姓甚名谁,可否告知?”
“这有何不可,我师兄叫孟渊。”
一听到孟渊二字,岳展倒还好,一旁岳欣儿一下子怔住了,手中的书随即哗啦啦的掉在地上……
第73章 有美在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也顾不上去捡,忙追问道,“你知道孟渊家人住哪里吗?”
岳展不着痕迹的解释道, “这是我三姐, 孟渊跟我们是同乡,我们长辈算是旧相识了,突然听到他消息,未知他家人是否在舟山府?家里长辈也好上门拜访拜访。”他随便扯了个理由,不然让外人看到他三姐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果然听他这么一解释,牧净远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这是他乡遇故知嘛, 人生三大喜之一, 这就难怪这位姑娘如此激动了。换作是他,他也激动。
于是他把知道的孟渊的消息都告诉了姐弟俩, 岳展这才知道原来孟渊当了通城县县令后全家都从舟山府搬到通城县去了, 至于具体住址他就不得而知了。他的家庭情况他也只知他自幼丧父,母亲身体不好,有个好哥哥将拉扯他长大。
不管怎样总算打听到孟黎一点线索了, 确实有这个人就好, 别是重生在不同的时空, 他就是月老也没有办法了。
等他们辞别牧净远回家,岳展拿出地图来查了查, 发现通城县离着舟山府并不远, 就在他们往桐江府回程的路上,到时候可以途径通城县,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姐。她难得高兴了一回,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他们在这舟山府住了月余,这往回走总要给家里亲戚带些当地的特产。岳展想给小满买些奇巧玩具,岳欣儿想给家里姐妹还有相好的小姐妹带点府城时兴的头饰,所以这两天他们陆续出了好几趟门。
大哥家的府邸位置极好,去哪里都很便宜。今天天气正好,他们就步行往杏园大街走,那是舟山府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及至杏园大街内,周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两侧的商贩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扁担,吆喝着叫卖……
放眼望去,但见周围人穿的服饰用料更加考究,岳展内心不得不感慨这舟山府着实富饶!
他看到一处摊位上正在卖小儿玩具,小小的摊位上摆的满满当当,着实让人眼花缭乱,他走过去弯下身子开始挑拣。他发现一个古代版的七巧板,这个好呀,玩乐的同时还益智,
“三姐,你看我们给小满买这个怎么样,他指定喜欢。三姐?”
见没人回应他,他抬起头找寻,发现她并没有走远,就在他不远处,但那眼神怔怔的望着前方一处。
他顺着她的眼光往那处看去,应该是一对夫妻站在一处首饰摊子前选着首饰。
那男的长得身量极高,壮硕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年纪三十上下,宽脸,浓眉下有一双狭长的双眼,长得一般,但是气质不俗。
而他身畔那女子也是芳华之年,一头乌发盘起,面容端庄秀美,眼眸如秋水般温柔,举手投足之间颇为秀气,只是细细打量,那女子脸色有些苍白,仿佛有些病态。此时她的手缠在他的臂膀上,显得颇为亲昵。
他们衣着都很普通,混迹在人群里也没有显得多么与众不同,可他三姐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呢。
而岳欣儿这边,她看到旁边有个卖首饰的摊子,原是想过去看看的,可一抬头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人海茫茫中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孟黎。
这个在梦里出现了千百遍,她想了千百回,遍寻无踪的人。她有时候想莫不是自己记错了,可直是告诉她他一定还在,一定活在这个年代里,只是还没遇到。
这梦中的人活生生的突然出现了,出现在了这里,她先是惊喜,而后视线落在了他身畔的女子身上以及挽着他的胳膊上,那眼神就晦暗了下去。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走向他~~~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此时男人正在低头专心给那女子挑着首饰,没有注意到她,再说周遭这么多人,没注意一二也是正常的。岳欣儿看他专心的样子,想这一定是他极为上心的人吧!
“窈娘,你看这个,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他终于挑拣出一条满意的蝴蝶发簪,笑着拿起来给那女子往头上戴。
窈娘?窈娘这个名字她也不陌生,前世燕好的时候,他睡在她身侧,有一日夜里她睡意朦胧间听到熟睡的他嘴角发出呓语,喊得就是窈娘。
第二天她问过他窈娘是谁?他说那是他早逝的妻子。她问他,他还喜欢她吗?男人笑笑,若说多喜欢呢,倒也没有。他跟妻子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跟她讲了他妻子身体一直不好,后头用的药出了问题,后来人就没了。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到了。
现在想想是怕她吃味吧。他一直都忘不了他的妻子。
眼前这个窈娘看着有些孱弱,应该就是他前世的妻子吧,他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无限情谊,分明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痛楚涌上心头,让她的心剧烈地绞痛起来,仿佛被利刃刺中,疼得她无法呼吸。她感觉浑身的血都凝滞了,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打颤,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这样也好,看不清,仿佛就没那么痛了……
“三姐~~三姐~~”
仿佛是展哥儿在叫她,她下意识回身,看到他已来到她身旁,她忙拭去眼泪,“展哥儿,扶我去茶馆坐坐,我~我有点累了。”她需要缓一缓。
岳展一听忙扶着她的胳膊往旁边的茶馆里找了个座位先坐下。他们这个位置视野极好,从这里还能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缓了缓对岳展说道,“我们不用去通城县了,我已经见到他了。”岳展了然,一定是刚刚那对夫妻了。
只听她继续说道,“如今他夫人尚在人世,夫妻恩爱。知道他过得好,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只一件事,你帮帮我。”说着她聊起了前世要了孟黎妻子性命的一件事。
前世她听孟黎说过,他妻子虽然从小就有体弱之症,但断不会致命的,说起来一切只是因为她得了一场风寒,他请大夫诊治,大夫说是外感风寒,导致体表亏损,桂枝汤非常合适。
他说妻子素来身体虚弱,扛不住药力,不能使用太猛的药物,所以大夫只给她开了五分的桂枝。
他按照方子抓药,当天回去就煮药给妻子服用。本以为第二天身体能恢复大半,谁知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一命呜呼,他一怒之下将大夫告上衙门,最后查验药渣才知道原来是药房新来的学徒配错了药,大夫写的是五分桂枝,而学徒以为是五钱。结果桂枝却成了催命药,因为药量过猛,而误伤了他妻子的性命。
“你去帮我给他提个醒吧。”她强自镇定的说道。
“那,姐,那你怎么办?”她救了他夫人,那两个人就没法再续前缘了。
“我?也是我上世欠他良多,这回算是还了他的恩情,而且就像你知道游学有危险也要参与其中一样,既然知道了,作为有良知的人是没法坐视不理的。”
她其实没有多清高,她也自私,想拥有他全部的爱,想他还像前世一样,像个盖世英雄一样出现在她生命中,那么热烈的爱她,为她赴汤蹈火,即便现在知道那份爱原来是有瑕疵的,他心里还藏着深爱的人……
可大约真的爱一个人,是不想他难过伤怀的,成全他也是成全自己对他的爱。
真像一场美“孟”,梦醒了,就“黎”开了……
岳展看她拿定主意,只得说“那我去了,你莫要后悔。”
他装作不经意的遇见他们,借机一番攀谈,岳展才知道原来孟黎确实不在舟山府任职,只是最近因为院试,上面抽调人手,将他抽调来维持院试秩序,而他妻子从来没见识过府城风光,所以让她来见识见识。眉眼之间,可见夫妻情深异常。
岳展不动声色的说自己会些相面之术。孟黎本不打算信这人的,看着眼前黑黑壮壮的大小伙子,长得不像是世外高人的模样,倒像是江湖骗子。
奈何他一开口几句话算的着实太准了由不得他不信。岳展心说,能不准吗?他早将他的情况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孟黎似是信了七分,他就道明来意,“我观你妻子命中有一劫。来日你妻子若是感染风寒,前去抓药,药中会有一味桂枝,这桂枝本来温通经脉,助阳化气,平充降气,用于风寒,但是不宜多,抓药的时候提醒小童抓五分桂枝,若是不提醒,抓错了,抓成五钱就成催命药了。”
说完就模仿那世外高人的样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该做的他已经都做了,至于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端看他们两口子的运气了。
而茶馆里岳怡儿看着远处一脸深思的孟黎和他夫人在那矗立良久,然后慢慢远去,最后一点点消失在滚滚人潮中……
直到一点踪迹也没有,她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远方出身,目光散乱,没有聚焦,不觉间泪水打湿衣衫……
真道是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74章 要账未果 岳展以为经过这事,他三……
岳展以为经过这事, 他三姐心结解开,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继续,可谁知, 他们临出发的前一天, 他三姐变卦了。
她跟父母摊牌,打算留在舟山府,暂时不回岳家庄了。她想留下来跟着稳婆学手艺,以后想端这碗饭。
稳婆也叫接生婆、产婆,是专门给人接生的,因为专业性强, 能够最大程度确保产妇和婴儿的安全,因此受到人们的尊敬, 甚至有人为她们塑金身在家供奉。
但在大魏朝, 稳婆的社会地位通常比较低,这是因为在时下文人眼里, 一个合格的良家妇女应该待在家里, 而不应该外出赚银子。
所以岳知语跟林氏一听当下就不同意,谁家黄花大闺女干这个营生啊。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
再说, 你干了这个营生, 以后还怎么找人家呀, 那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极重视规矩的,怎么会给儿子说个没成婚就抛头露面, 还去当稳婆的姑娘?
但是好说歹说, 岳欣儿铁了心了要入这一行当,还直言她现在尘缘已了,若不是想为那未出世的孩子积福德, 好让他下一世托生到好人家,她早已绞了头发,遁入空门了。
这话把岳氏两口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未出世的孩子,什么积福德,怎么听不懂啊?
别人不懂,岳展一听就明了了,跟他之前推断的一样,她上一世一定有过一个未出世骨肉。他三姐之前对他语焉不详,他只知道孟黎为她报仇杀了岳承周。她肯定是想为那孩子积德行善。
其实岳展对三姐想当稳婆这个事倒没有反对意见,这稳婆在现代相当于妇产科医生,多么伟大而有意义的工作呀,难怪上次他们去书肆她要买医书,原来那时候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些想法。
两口子看他女儿决绝的样子,不像是说说而已,也不敢强硬将她带走,生怕她再想不开。可他们已经订好了明天要走,船支是一早预订好的,更改不得。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候岳嘉年提出让父母先走,妹妹放心交给他照顾,让她在这再多住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人想通了他亲自送她回去。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林氏不放心的嘱托长子和儿媳多多开解开解欣姐儿,让她别钻牛角尖,那稳婆是万万不能当的,这成婚了还好,这未成婚当稳婆一辈子就毁了云云。
第二天一早岳氏夫妇并岳展带着对女儿满眼的不舍和担忧离开了舟山府,一路上因为没把欣姐儿带回去,两口子心情都说不上好,好在有岳展的喜事冲一冲,总归没有太难过。
回程路上要路过桐江府城。
四姐因与岳辛定下婚事,因而搭上了岳辛姑姑这条线,现在县里针线铺子做好的成品中上等的都挂到桐江府大德兴锦绣坊寄卖。
这处锦绣坊是岳辛姑丈的一处产业,因为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大德兴锦绣坊只收取一成的佣金,之前他们放在别家寄卖收取四五成利钱的店铺都有,所以大德兴算是非常公道的。
只他们合作了几个月了,这钱却迟迟都没有结算,林氏算了算,寄卖所应得银两有五千两之多了。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了,他们总要周转的呀,压着这笔钱迟迟不给,那如果一直不给,后头还要不要把货拿过去寄卖?
这要通过岳辛父亲催货款,岳知语两口子总觉得哪里别扭,主要两个孩子都还没成婚呢,寄卖生意谈成已经麻烦岳辛父亲一次了,这催货款再去让人家出面也觉得不好意思,总不能一而再的麻烦人不是。
再说,他们刚好回程路过桐江府城,自己上门亲自问问一来不用麻烦别人,这二来嘛,也显得有诚意。
于是这天在船行至桐江府时,岳知语亲自去到大德兴锦绣坊拜会了掌柜。那掌柜听到岳知语说没收到银子也有点懵。
这虽是他们家老爷拐着弯的姻亲,但他家老爷很重视这件事,还亲自跟他说了要照顾他们的生意。他家老爷成日里日理万机的,还能空出时间来跟他提这个事,显然是真的把对方当亲戚,而不是浮于表面的面子情,他是嫌命长了,不及时送银子?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他赶紧找来二掌柜并账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新任桐江府知州岳大人派人来支走的,说是与岳知语同族,自己要回乡省亲刚好帮忙捎带过去。
这二掌柜一看来人他见过,确实是知州大人门人,也不疑有他,人家一个五品大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所以也没有跟掌柜禀告,直接让账房将银子支给了岳知州的人。
岳知语终于弄明白了,合着当年跟他要孝敬银子不成反被他破口大骂的某位岳大人,前一阵传着要升官,这是真的升官了,成了桐江府知州,五品的大官。
这人手里有了权,可不得作威作福。这说是帮忙转交,对方现在声势滔天,岳知语乃一介白身,怎么贸然上门去要?这明显就是要让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这样记仇,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思索片刻,与掌柜说好以后的货款不会让人帮忙捎带,自己会按时派人来支取。
这掌柜能干到这个位置也是个人精,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表示让岳老爷放心,他肯定给他妥善保管云云。
掌柜倒是不怕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若是再遇到就说对方已经取了便是。倒并不过分怕那些官差,哪怕对方是五品知州大人。
他家老爷在这桐江府城也是个厉害人物,能将买卖做到这样大,背后也是有一二靠山的。再说他们姑奶奶的亲哥现下也是五品官了。
不过此五品,非彼五品,他们这位舅姥爷乃是五品京官,现在任通政司参议。不仅是京官,好巧不巧还是这位五品知州的顶头上司。
这位舅姥爷对知语来说也是熟人,就是当年的六品司农司岳扶摇。十年来官升两级,从六品司农司干到了五品通政司参议。不要小看只是跨越了两级而已,常年浸淫官场的人都懂这六品与五品之间虽然只差两级,但是它们有一段看不见的鸿沟,多少人升不上去就是卡在这里,而升上去了以后会一飞冲天,岳扶摇现在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不到四十岁的五品京官,熬也能熬到三品大将了。
是以,只要不是脑袋长在屁股上的人,上赶着攀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得罪这位大人?
论起来,当年岳扶摇升职的背后,岳展的“岳氏阉割刀”还出了一臂之力呢。这话有些扯远了,岳知语此刻可没有掌柜的闲适心情,他此刻心里是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别提多郁闷了……
回去他就跟林氏说了,林氏气得嚷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嘛!杀人还不过头点地,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怎么咽下这口气呢,即便咽下这口气,这银子的缺口怎么办,这可不是五十两,五百两,这是五千两呀!这个钱自己是卖完货的货款,县里铺子上还等着收到这笔钱给那些绣娘结算银子呢!自己上哪儿再找这么大一笔银子填补这个亏空,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船统共就这么大的位置,一共就几间房,岳知语两口子说的话自然没有逃过岳展的耳朵。本来他们以为很快能收上银子来就能继续赶路了,只打算略做停留。然而事与愿违,只能先下船在客栈住上一晚上想想对策了。
经过一夜的思虑,岳知语决定还是得上门讨要银子。家里统共就做这点小买卖,一年的出息都在这上面,儿子要科考,闺女要出嫁,哪哪儿都需要钱。
五千两银子的亏空足可以让他家生意黄了,儿子也没钱科举了。跟那比起来他宁愿再得罪这小人一次也不能让全家跟着饿肚子。
清晨一层雾气笼罩着大地,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视线朦胧一片,周围景物在雾里若隐若现。
岳知语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心情沉重,不知道得罪知州大人后果会怎样,可又不得不为之。此刻他觉得一家的前程就跟眼前的雾气一样,迷迷蒙蒙,看不真切。他已经跟大德兴掌柜打听好了,得赶早去,不然知州大人要出门办公了。
等他到了知州大人的府邸时,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就去敲门,接着就有门房出来,他赶紧报上了自己的名讳,只说来贵府上探望族兄,希望门房进去通传一二。
那门房一听是同族,态度立马变得殷勤不少,只没一刻钟就回来,只说他来得不巧,知州大人刚出去了。既然出去了刚刚自己来求见的时候这么不说?他看着像二傻子吗?这么糊弄他。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想起来起得太早还没吃早饭,他就在旁边的一个早食摊子上要了一份馄饨。一边吃馄饨一边拿眼瞟向那知州府邸大门……
第75章 竖子,尔敢? 果然没过一会儿,十……
果然没过一会儿, 十几个差役并一顶官轿从知州府邸鱼贯而出,这排场,一看就是知州大人的官轿了。果然, 跟自己猜想的一样, 他这位族兄不想见自己,随便打发了他。
他又气,又恨,望着对方远去的队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而归。岳展见他父亲愁眉不展的回来,不用问, 这是吃了闭门羹了吧。
听父亲跟母亲絮叨,猜的果然没错, 对方避而不见, 人家能等的,自家可等不了。总不能在这桐江府干耗着, 可又无计可施, 真是愁煞人了。
岳展此时也在心里盘算,既然他避而不见,那自己只能制造机会见面了。这知州确实官职不小了, 但在桐江府也不可能做到只手遮天。知州位于知府之下, 又受通判监督。
通判是为加强对地方官的监察和控制, 防止知州职权过重,专擅作大而设, 由皇帝直接委派, 辅佐州政,虽为知州副职,但有直接向皇帝报告的权力。看来自己可以从这里下手。
府城里有专门帮人打探各种消息的掮客, 他想知道这通判有什么爱好,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借此接触一二,可这一通打听下来发现这一点消息也无。以他的认知为官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爱好的,既然打听不到,说明此人滑不溜手,不希望有人借此攀附,同时也极有野心。
这八竿子打不着,攀都攀不上关系,倒是这知府是自己府试的主考官刘云驻大人。
自己也算是他的门人了,作为新鲜出炉的秀才公上门打扰应该不会拿大扫帚将自己赶出去吧。想了一下这种几率微乎其微,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说干就干,他选择在刘大人下值得时候让门房帮忙通传通传。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这门房可不容小觑。
为了能让对方别阳奉阴违,他拿出10两银子开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怕他不出力。果然见到银子,那门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让自己稍等片刻。
没过一会儿这门房就回来了,让岳展去小客厅等候。这门房心里还纳闷呢,平时这种人物他见得太多了,他家老爷从来都是一概不见。
往常他遇到这种情况会假装去通传,回来再将人打发了。这次看在银子的份上他真走了一趟,没想到老爷一听名字籍贯等信息,认真思索了下,让他把人带到小厅等候。
岳展看这门房一边带自己走一边悄么声的打量他,索性也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到了小厅,自有丫鬟上茶,他坐在椅上吃着茶好整以暇。
刘知府没让岳展就等,没过一会儿就换下官府,着便装来到厅堂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了。
岳展当下就见了礼,至于来的原因,他只说自己去舟山府考中秀才后路过桐江府,想来拜会拜会刘知府,瞻仰瞻仰刘知府风采云云。
因为系统的原因,自己最近拍彩虹屁的本事见长。这不,没几句话就哄的刘大人笑逐颜开了。
“岳展,你说你出自岳麓书院的岳氏?这么说跟岳知州是同族了?”岳展刚刚不经意的提了提,就是为了引到这上面来。
当即说道,“正是,岳知州乃是晚辈族叔,奈何族叔考中功名后一直在外任职,说起来晚辈还无缘得见过族叔风采,深以为憾。”
“这有何难,本官刚好收到请帖,明日沐休的时候要去做客,到时候你与本官一起去,到时可以为你引荐引荐。”
岳展一听目的这么容易就达到了,自然万分感谢对方提携,言语中多了真诚。这在人与人的交往中,真诚可是必杀技,必杀技+彩虹屁威力那是相当大,夸的刘大人颇为受用。
对于这种考中后先来拜会自己这个主考官而不是族亲的后生,他自觉在后生心里自己肯定比他族叔更亲近,因而对岳展心下更是满意的不行。
等第二日巳时三刻,岳展早早在岳知州府邸大门前等候。
此时大门大开,有官轿并仆从不断进入,好不热闹。原来不止请了刘知府一人呢!一问才知道这新任知州大人刚来不久,府邸之前一直在修缮,还没有宴请同僚,现在终于修缮完了,今儿这是要大宴宾客!
岳展秒懂,来贺喜的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为的也是回笼下资金嘛!哪个时代风俗基本都想通。
等他见了刘知府的官轿,因为打过招呼,他就跟着刘大人的官轿顺利进到了岳知州的府内。
等入了府岳展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搜刮他们的民脂民膏了,他这位族叔的府内白墙青瓦连绵不绝,亭台楼阁林立其间,整个院落颇为富丽堂皇。
修建的这么华丽,他一年几百两的俸禄还真不够他塞牙缝的。
等他们被引到会客的大厅,发现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差刘大人了。也是,刘大人作为正四品官员,在一众人里面官职最大,重要人物总是最后出场。
刘大人一出场自然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就连他身边跟着的岳展也少不了受到众人的打量。
这刘大人身边的黑壮青年,身高足有八尺有余,身板健硕像侍卫,但是确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看着面生,摸不清底细,但见刘大人对其语气亲近,不像是外人。
觥筹交错间自有那阿谀奉承的人过来旁敲侧击问刘大人身边这位俊才是哪位?看着着实气宇轩昂,气质不俗啊!
刘大人也不打哑迷,“我身边这位俊才别人不认识,同禄你应该认识啊”,同禄是岳知州的字。
“哦,我认识?”
“族叔,我是岳展,我现在在岳麓书院求学。您自来在外面做官,不认识我是正常的,但肯定认识我爹,我爹是岳秀,我从小就听我爹讲您的故事长大。”他说的也是实话,从小听他敲他家竹杠的故事长大。
一听岳秀,岳同禄的眼睛微眯了眯。他还没说话,一旁就有人说道,
“岳麓书院啊,那书院可不得了,前段时间听说出了一个能开四石弓的少年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年去跟人比试,回来就被打击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到现在还蔫蔫的呢。”
岳展心里腹诽,他只是为帮文韬清理几个总是扰人的苍蝇,随手射了个箭,这都能传到桐江府了?
这时又见一个谄媚的中年男人说道,“是啊,我也听说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呐。百年书院是实至名归,当真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咱们岳知州可不就出自岳麓书院岳氏本家呢!”
“惭愧,惭愧,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已经不年轻了,现在是他们的时代了。”岳同禄谦虚的对着众人说完,转而面向岳展,目光微凛,
“既然我是你族叔,怎么不见你给我跪拜啊?”哦吼,这还当着众人呢,一上来就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岳同禄久经官场,这官威一使出来,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早就吓得瑟瑟缩缩了,可岳展可他就不是那一般人。
他依旧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和煦的说道,“族叔说笑了,一来我刚考上了秀才,见官可不拜,二来,侄儿来拜访族叔跪拜岂不显得生分了。”
就是不拜,气死你。哼!
岳同禄心里也惊疑这岳秀的儿子竟然中秀才了?还这样年轻?他们家这一支在岳家整个族里是出了名的久试不中,连他都知道。又见此人没被自己的威势镇住,镇定自若的样子,此子并非池中物!
这少年又是与刘知府一同而来,摸不清他们二人什么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面上还是不能太难看,总要卖刘知府一个面子。
随即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仿佛刚刚叫他跪拜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那可真是恭喜贤侄了。”
“谢谢族叔,我来时父亲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呢,顺便让我给您带句话,他那五千两银子的货款不劳您捎带了,怎好麻烦族叔专程送银子呢,这银子还是我自己来拿吧。”
此言一出,岳同禄的脸色立马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讲武德,一见面就当着众人讨要银子。
这在场的可都是他在桐江府大大小小的同僚,自己请他们来府上是享受他们称赞的,这成什么了?这是要让自己身败名裂?
可恨!竖子,尔敢?
岳展其实也想过委婉催收的,可这货欠债不还钱,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让自己跪拜?真是屎壳郎戴面具,个臭不要脸的。
一想到这样的人当父母官,他还要给他留什么脸面?
别人是雁过拔毛,他把雁都薅秃了,还要忍耐?去他娘的忍耐,谁爱忍谁忍去,反正他岳大爷是不惯着了,他这会只想快意恩仇,手刃此贼!
众人一听,脸上的表情也是异彩纷呈,听着这里面还有故事呢,这岳知州莫不是欠了少年家的银子,人家来上门催债来了?都纷纷竖起耳朵静静听。
岳同禄险些控制不住让下人当场杖毙这等竖子小儿,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在场的有他的上司刘知府,也有辖制他权力的王通判,以及眼红他位置伺机想取而代之的崔经历……
第76章 力拔山兮气盖世 岳同禄告诉自己要……
岳同禄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现在若是否认,难保这小子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只能先稳住他。随即脸色又和缓了不少。
岳展看着他复又和缓的面容, 心说这扯着刘知府这虎皮而来还是有用的, 不然说不得这会儿早就动武了。
只听岳知州道,“贤侄,这银子确实是在我这里,由我暂为保管的,只你来怕是取不走的。”
“哦?愿闻其详。”
“在我手里的可都是现银,五千两的现银, 你确定你能取走吗?不如等宴会结束后,我让人兑成银票, 送到你们住的地方, 岂不便宜。”
当然不行,岳展心说, 等宴会结束了你还能认账?就你这种没有信誉的小人, 信你的话才有鬼哩!
“族叔,你没让我试过怎么知道我带不走这银子。莫要小瞧我。”
岳同禄被这不识抬举的小子气笑了,抚掌道, “好好好, 这可是你说的, 带不走可别怨我没给过你银子。”
眼见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招手让管家上前, 附耳说了几句话, 没一会儿功夫,管家就让下人抬进来了五个樟木箱子。五个箱子一字排开,他命人将箱子都打开, 众人往里一看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银子,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这里每一箱都是一千两,一共五箱,统共五千两银子。贤侄,你能抬走吗?”他面上一副戏谑的样子,好整以暇,就等着他出丑呢。
岳展还没表示呢,这吃瓜群众在心里就默默算起来,这一箱银子一千两,就是一百斤。那五箱银子岂不是就有五百斤之数。
这青年看着身强体健,但面容稚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要把这五百斤重的东西抬走,这不是难为人吗?
古有嬴荡天生神力,不过举400斤的大鼎,就被鼎砸死了,这500斤之数就是赢荡再生也抬不走啊!
只听岳展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个就不劳族叔操心了。只我要是能抬走,族叔可不要反悔呀!”
“笑话!我有什么好反悔的。在场的诸位同僚都可以做个见证。只是你若抬不走,也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非是我不给,是你自己拿不走的。”
有了这话岳展就放心了。只见岳展将樟木盒子一个个扣上,又摞成高高的一摞。
他像扎马步一样蹲下,双手扣到最底下的箱子上,随着他的用力,胳膊上青筋毕露,肉眼可见的那盛着五千两现银的樟木箱子慢慢离开地面,最后被岳展老老实实的抱在怀里,
“那族叔,我这就抬走了。我这有事要忙,就不留下吃午饭了,诸位吃好喝好啊!”他说笑着提脚就要往外走,这些平日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官员们此时也不品茗了,此时相互对视,都在确认,不是眼花吧,这小子真的抬起了500斤的银子。
相比于众人的惊讶,岳同禄心里更多的是着急,岳展他爹的银子早在他修缮房子的时候花完了,这个可是今年新收的还没入库的官府税银,他只是想拿来虚晃一枪,先打发了他,没想到这小子真个儿能抬走。
于是他也坐不住了,疾步走到岳展跟前,面上还是一副和风细雨,话语落在他耳边,却是狠厉中带着威胁,这是多年练就的本事了。
只听他阴森的说道,“你以为你拿了这个银子能活着走出桐江府吗?
呦吼,这是看他能抬走逼急了,要威胁他呀!他真的好怕呀!岳展心想,我拿你当人看,为什么你非要向我证明你是条狗呢?
于是他也不走了,两手一松,那500斤的樟木箱子“哐当”一下毫无征兆的落地,砸了地面好大一个坑。
只听“哎呦”一声尖叫,岳同禄立刻原地蹦起,金鸡独立般的满厅里跳着,双手还抱着一只脚,痛的满面涨红,在那“哎呦哎呦”的叫着,可见是刚刚砸到脚了,还砸的挺狠的那种。奴仆们一看,赶紧上前搀扶。
“对不住族叔,对不住,刚刚脱力了,没抱住。”岳展面上一脸的慌乱之色。众人心下也理解,这又不是50斤重,是500斤,能举起来就不错了,你指望他能抱多久?
岳同禄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坐在太师椅上一个劲的用一只手指着他,“你,你,你~”
岳展双眉轻蹙,一脸伤怀道,“族叔你这因我伤了腿,我若是一走了之心下着实难安,我这就给您做一根拐杖来。”说着走到厅外。
厅外的庭院内,廊下的芭蕉长势喜人,竹林绿意盎然,一阵风出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视野里扫到一株参天榕树耸立在院中央,像一把绿色的大伞,又像天上的一团墨云,在半空中伸展着。
榕树,取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之意,时人在庭院里种此树,是常用以勉励自己提高涵养,岳展看着树下的土是松的,显然是刚移栽不久,可能因为移植的时间较短,这位岳知州的涵养还没有被熏陶出来,行了,就是它了。
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千斤之内尚有一试之力,若是长长久久长在这里的,他自是不会动的,因为树根盘根错节,根茎散布的广度比树冠都要大,他要动它岂不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现在嘛,树根正松,刚好拿来一试身手!!!
他当即一边走一边挽好袖子,走到榕树前。众人不明白这位少年这是要干嘛。只见他身体一弯,后仰下去直接把榕树树抱住。
他,他,这是要拔榕树?这又不是拔大葱,拔大蒜,说拔了就拔了,这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呀!在那边上疼的龇牙咧嘴的岳同禄此刻也不自觉的往这边看来~~~
庭院里原来忙忙碌碌的负责洒扫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们这会儿哪有心思干活呀,都纷纷停下里的活计,此刻他们也都屏住呼吸,悄悄将目光扫过来~~~
只见那黑逡少年双手紧紧握住比他腰身还粗的榕树树干,脚尖用力踏地,全身肌肉骤然绷紧。随着他的发力,柳树开始微微晃动,然后越来越大力度地摇晃······
围观的众人有人不自觉的激动地叫出声来,
“啊,动了,榕树动了。”
“我嘞个乖乖呀,”
接着,一声巨响,榕树被他猛地拔了出来。土壤被翻腾,碎土洒落。此时庭院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久久缓不过来。
短暂的安静过后,一个中年男人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俺滴天,俺的地,俺的七舅姥爷,八大姑的,还真叫他拔出来了呀!”一瞬间,像一滴油滴到了沸水中,人群立马炸开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这得多重啊,这500斤银子跟这个比,简直是小菜一碟呀!
今儿个当真是开了眼了啊!没白来,光看也饱了眼福喽!
就连最为淡定的刘知府此刻也不喝茶了,聚精会神的目视前方,可见也是被勾住魂了。
而岳展本人呢,他此刻将倒下的榕树上折下一支来,叫住一旁尤自呆愣的下人,借用一下他手里的修剪果木的刀具。那下人现下都是懵的,呆愣愣的将手中的刀具递出去了,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
岳展接过刀具对着那根榕树枝一顿削皮,打磨,没一会儿功夫一个轻巧的拐杖就在岳展手里成型了。他放在地上试了试高度刚刚好,将刀具还了就拿着这拐杖复又进了厅堂。
此时大家看他的眼睛都放光了,都一眼不错的盯着他,只见他双手将那拐杖奉上,客客气气的说道,“族叔,这拐杖虽制作简陋,但却是我就地取材认真雕成的,我的心意,请您笑纳。”
见对方迟迟不动,他抬眼觑向岳知州,眼神里带着三分冷意,这岳同禄本来想摆个谱,对上对方阴森森的眼神,他感觉脖子嗖的一下变得冰凉,好像随时会被对方一手掐断一样,他努力隐藏着内心的惧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快速接过了那根拐杖。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杀才什么时候才能滚了呀!正想着,岳展又说道,
“族叔,但请放心,我拿了这银子自会平安无事的归家,若是有那宵小想劫掠,”他停顿了一下,“我自会让他跟这树一样,让他有今生没来世的。不怕死的尽管来战。”
“还有那些来招惹我们家的,我现在是没有钱,也没有多大的势力,但如果有一天我起来了,有的人连下跪的机会都没有。人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说是吧族叔?”
他可以笑着跟他讲道理,也可以翻脸告诉他什么是规矩。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抱起那五百斤重的樟木箱子,扬长而去,徒留一屋子的吃瓜群众。看着他的背影里,不乏欣赏的眼光,包括刘知府在内,他在内心都为他的表现惊叹连连……
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你越是老实、善良、心慈手软,就越是有人欺负你。反而你做事越是果断、我行我素、不服就干,就越是有人欣赏你。真是奇哉~怪哉~
第77章 归家 还有个来吃席的的健硕中年人……
还有个来吃席的的健硕中年人追着岳展身后喊, “兀那小子,你等等,你等等, 我有话问你。”
岳展回身, 但见此人穿着武官常服,再看面孔,国字脸,两道长长的浓眉,双眼炯炯有神,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不俗。
他不认识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请问有何贵干?”
中年男子沉声道, “我乃桐江府宣抚使,我姓韩, 我看你这身手, 不如直接考武举,这武状元岂不是手到擒来,来日你中了功名可以到我麾下, 我必助你青云直上。”
这桐江府宣抚使, 是从四品武官, 此人官位比他族叔高,肯定不怕得罪他族叔。而且在他跟他族叔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口, 还站出来拉拢他, 此人必是爱才心切之人。
想到这里,岳展面上略带着歉意,“多谢将军厚爱, 只是家里长辈一直教导文举举业,如今我已经考中秀才,实不想半途而废,转而考武举,浪费将军一番心思了,请见谅。”
原来是家里长辈的决定,那韩冠英只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最后消失不见,才悻悻而归。
这一出就发生在岳同禄的眼皮子底下,这人公然与自己唱反调,他想发怒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对方官位比他高呢,还有带这竖子前来的刘知府,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今天真的是憋闷的一天!!!
岳同禄此时被打击的已经忘了表情控制,如丧考批般瘫在太师椅上,大家品过味来了,在这一场这叔侄battle中,叔叔全面败下阵来,丢脸丢的裤衩都不剩,得亏丢人的不是自己,不然可要自挂东南墙了……
众人不由再次感叹,这岳麓书院当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既有能开四石弓的神射手,又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天生神力,真是体力、智力全面发展呀。
自家有适龄学童的,也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送去岳麓书院求学。
看了这未来的弄潮儿,才发现自己都老了,实际上都不承认自个儿年轻的时候都没人家莽啊!
今儿个,饭还没上来,大家都看饱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而岳展呢,他出了门就直奔最近的钱庄,那钱庄的店小二本来还在招呼别的客人,一见一个少年抬着比人都高的樟木箱子进来,这是来大生意了啊,赶忙上前招呼。
那少年将樟木箱子慢慢放到地上才开口道,
“小哥儿,麻烦帮我将这箱子里的五千两纹银换成银票。”
“五,五千两?”五千两得多少斤啊,这少年就自己扛来了?莫不是这银子有诈,不足称?
那店小二在钱庄干了也有七八年了,哪里见过这阵仗,赶忙去后面把掌柜叫来。
掌柜一听,也赶紧来了。他招呼店里的小二将樟木箱子里的纹银都取出来,细细检查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又上称称完,真的是足金足两的五千两纹银。
那掌柜听说是少年自己扛来的,此时对这少年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能抬着货真价实的五百斤走来,这不是天生神力,这是什么?甭管你是绿林好汉还是什么来头,只要你有本事,钱庄肯定奉为座上宾。
等银子入库,掌柜亲自毕恭毕敬的将银票双手递到岳展手中,又亲自将人送出去,服务那是相当周到,生怕得罪了这位祖宗。
岳展拿到银票就直奔客栈,这里毕竟是那位族叔的势力范围,自己又把他的脸打成了个猪头,等他晚上躺床上窝囊的睡不着觉,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他倒是不怕他,只他还带着爹娘呢,容易受辖制,有本事施展不开呀!
他爹岳知语一见五千两的银票,问岳展怎么要回来的,岳展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他族叔不相信他能扛走五千两现银,结果他不止扛走了,还去钱庄兑换成了银票,他说的也没错,只是隐去了令两口子担忧的细节。
岳知语半信半疑,他那位族兄为人确实猖狂,这确实是他的办事风格,不过他没想到他儿子天生神力,一脚踢到铁板了,只是若像岳展说的未免也太顺了。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儿子说道,
“爹,事不宜迟,咱们还是收拾收拾行李快走吧,我那位族叔现在人懵了,等清醒过来,指不定多心疼这银子,想着再把它们搂回去呢!”
两口子一听儿子说的有道理,这里是那人的地盘,等他们回了乡,他鞭长莫及,又加之宗族也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存在,那位可不得顾忌着点。
当下收拾东西,飞也似的赶到码头,搭上了回乡的船只,那小船随着船夫的动作慢慢驶离码头,驶向远方……
因为思乡心切,岳知语觉得回程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等终于到了济阳县城,岳展看父亲的脸上才有了喜意。待到归家,他父亲面上的笑是收也收不住了。
无他,因为家里来了好多人,都是恭贺他儿子得中秀才的。大家都是捡好话说,听得他感觉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仙境呀!真是飘飘欲仙呀~~~
虽然秀才功名在岳家庄算不上稀罕,但也不是那烂大街的,不是谁家都能出秀才的。
若说之前岳展考中童生是一粒石子落进湖水中荡起了层层涟漪,那他这次考中童生就像巨石滚落深湖,溅起厚厚水雾。
若不是官差到他们村报喜,村人都不相信岳展竟然能考中秀才,算算年纪,也才刚满16岁吧。16岁的秀才公哪怕是在岳家庄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今年他们岳家庄统共出了四个秀才,分别是岳承霄、岳忠禄、岳承周、岳展。
其中,岳承霄得中秀才是大家意料之中,他自小就表现优异,独具学霸体质,考中秀才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不足为奇。而岳忠禄25岁了,考了这么多次,考中也是情理之中,岳承周呢,也是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不然族里也不可能一直供他读书。
最出乎大家意料的就是岳展。
去年他考中童生,大家都觉得可能是踩了狗屎运,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可今年人家接着就中了秀才,总不能是那耗子都让人药死了,次次都让他碰到吧!
岳展爷爷岳勇毅一听说他们回来了,赶忙赶到儿子家中。眼神直接跳过岳知语锁定在孙子身上,一见到小孙子他不禁老泪纵横。他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临了临了,小孙子给他挣回个秀才功名来。他一生都卡在院试上,谁能料想他岳勇毅的孙子一次就过了。莫不是他努力的上苍都看不下去了,补偿给他们家一个会读书的儿郎?
岳知语本来还气他爹看见孙子就当儿子是空气了,一看他爹竟然哭了,立时心疼的不行,忙上前安慰道,“爹,这大喜的日子,您这怎么还哭上了?”
“我,我啊,是高兴的,高兴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赶紧低头擦了擦眼泪,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失态。
擦干眼泪后,他挺胸抬头,长舒了一口气了,顿觉腰板直了不少,他再也不是老童生岳勇毅了,他现在是新鲜出炉的岳秀才的爷爷了。没看今天平时都爱搭不理的老哥哥们都对他笑脸相迎了。
他看到岳展向自己走来,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辛苦你了。”岳展感受到握着他的那双苍老的手因为激动有些许的颤抖。
“好孩子,能看到你考中秀才,就是让我立时死去我也心满意足了。”
“爷爷,您说的是什么话,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再说,这才到哪儿呢,您还要看着我考上举人,考中进士,为官造福一方呢!”
岳勇毅听着孙子的话,高兴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志气,爷爷一定好好活,就等着那一天呢!”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又没有背着外人,身旁有些听到的,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颇为不屑,真是说大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刚刚考中秀才就肖想进士,他做梦都不敢想,他们竟然大言不惭都说出来,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就等着看这货考不中举人丢人现眼了!
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岳勇毅冥冥中有一种感觉:终有一日,他孙子会将他当年丢的脸面一点点捡回来的,终会有那一日!
热热闹闹的设宴把酒言欢后,岳勇毅往家走去,今日他太高兴了,不免多喝了几杯,又加上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行走间脚步有些虚浮。
等一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他先点上蜡烛,就着微弱的烛光,他打水洗了把脸,又净手后,才拿出三根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拜,然后插在香案上。案前供着的正是他发妻柳氏的牌位。
整个供桌被擦的一尘不染,香案下方还摆放着应季的茶果点心,显然平时在这上面极为用心。
他望着那点燃的香出神,当年柳氏二八芳华嫁给他,科举的那些年家里家外他万事不管,银钱不凑手,就变卖家产过日子。那些年都是她苦苦熬着,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后来积劳成疾去了。一直到她临死自己都在外科考没赶回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她一定是恨极了他吧。男人没用,女人也跟着受罪,她真是没跟他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不禁望着那牌位,神情凄怆的说道,
“芸娘,对不起,是我没用,你跟着我受了一辈子苦。我是没出息,可咱孙儿岳展出息了,考中秀才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让他科举之路顺顺利利。”说到这里,他惭愧的低下头,叹了口气,
“唉,你看你都入土了,还要让你操劳,我果然还是让你不安生,就是在地下还要让你操不完的心。但你不用辛苦多久了,等我百年后,我就下去赎罪。这一生终究是我辜负了你,我给你当牛做马,再不让你这样辛苦了……”
在烛光下似有莹莹的泪光在眼角闪烁,活着的的时候没能好好珍惜,等到多年以后鬓角如霜,回首那人就痛彻心扉,终难忘怀……
真应了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第78章 闹剧 岳展回村后,村里的八卦……
岳展回村后, 村里的八卦小旋风又刮到了这里,他也听了一耳朵,原来这新鲜出炉的秀才公岳忠禄闹着要合离呢。这岳忠禄不是别人, 正是当年与大姐定过亲又差点将他淹死的前准姐夫。
他那妻子之前被恶狗咬伤过, 破了相了。以他的人品,真是难为他忍辱负重这些年了。
这不,考上秀才后自觉翅膀硬了,接着就要合离,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这科举它就是一面照妖镜,你嫁的人是人是鬼, 等他中举一看便知。岳展觉得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一点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没成想他听到八卦的第二天,那卢琪儿竟然闹到他们家来了, 叫嚷着是他大姐勾引的他相公让他合离的。弄得岳双儿莫名其妙,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事儿还要从早上说起, 这天天气正好, 父亲带着小满出去钓鱼了,岳双儿正在屋里绣着一幅刺绣。没了小跟屁虫捣乱,她也难得的有机会能坐下来做做绣活。
此时她正绣的认真, 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尖锐的声音,
“岳双儿, 你出来,你勾引我家男人, 让我男人跟我合离, 你本事大了啊,有本事勾引人就别在家当TM的缩头乌龟。”
她侧耳听完就眉头一紧,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 往屋外走去,她要看看这大早上的是谁闲着没事在她家门口胡沁。
因为走得着急,裙角翻飞,等到了院门口正看到卢琪儿还在那骂得欢,骂得唾沫星子四溅。
以前听过卢琪儿被恶犬咬伤毁容了,腿也残了。后头她也不大出门,那卢琪儿毁了容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敢见人,所以虽然住在一个村子里,这几年来算是她第一次见她。
只见她左脸颊上有两个很深的伤疤,应该是被恶犬的锋利的爪牙刺的。过去几年了,伤疤依然这么明显,可见当时这一口下去咬的有多狠了。可能因为来的急,她头发也没梳理好,有些碎发散落下来。穿着一身半旧不新不甚干净的衣裳,鞋面也有些脏了。
一见到岳双儿出来了,她气得冲到她跟前,因为走得快本来有些跛的腿,显得更明显了。
岳双儿见对方两眼通红,满脸愤恨,似要将她拆吃入腹,她几时见过这么癫狂的婆娘。一时有些呆愣愣的回不过神来,所幸那泼妇在她面前立住了。
见对方停下来,她稳住心绪,带着些许怒意说道,
“你,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作甚又来我家门前胡沁?”
“你当我愿意来你这里,若不是你对我男人念念不忘,勾引他,我会来找你?你男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吗,满足不了你,你就来勾引我家男人?还是看到我男人中了秀才了,后悔了,来爬床?”
一席话说的岳双儿面红耳赤,什么满足不满足的,这女人真是疯了,她相公上山打猎了,若是让他听到,可不得原地暴起。
“你别胡乱攀咬人,你说我偷人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我要去官府告你诽谤!”
“呵,证据?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要是没证据能闹上门来,你看,这不就是证据。”
说着,卢琪儿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张开给岳双儿和围观的人看,
“这手帕上还绣着你的字,你无话可说了吧!”
岳双儿定眼看去,那素锦帕子底下一角绣了一株纤草,并一个“双”字。
“你看看这不是就是你的“双”字,在整个岳家庄还有第二个叫双儿的吗?你跟我说,不是你是谁?”
岳双儿细细看后,此时已经心中有数,她不疾不徐的说道,“卢娘子,你出自大户人家,想必也是擅绣之人,你仔细看这技法,这是双面三异绣,可不是一般人能绣出来的,你也是高看我了,莫说我,在整个济阳县,能绣出这双面三异绣的人一个手都能数过来,你有这功夫在我这里闹,不如回去让人一查便知。”
卢琪儿这才低头认真看,她今早收拾床铺收拾出了这方帕子,一看字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里还有心情细看。
一番细细观察,果然是双面三异绣的技法,这种技法都是不外传的,岳双儿说会得人一手就能数出来算说的含蓄的了,据她所知,只有留园大街上李氏裁缝铺的闺女会这种技法。
她之所以会这种技法还不是因为家里养着个从宫里出来的姑姑,那姑姑也是在宫中尚衣监当值时才有机会接触这种绝妙的技法。
那李家姑娘唤名什么来,让她想想,对了,李玉双。名字也有一个“双”字,看来是那位了。
这个李玉双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一起做绣活的小姐妹说起过的,这人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原是李掌柜的掌上明珠,又学会了一手精妙绝伦的技艺,本是说亲的热门,奈何这当口传出了不好的风评,据说是与个已经订婚的书生暗送秋波,被人看到传了出来。总之因为这件事就此耽误了。
算算年纪,她今年也22了吧,这是看自己相公中了秀才,就扒上来想摘桃?也不是不可以,先扒下她一层皮来再说!
她此时也知道自己可能冤枉了人,但一想到这人与相公订过亲,又兼她容颜尽毁,对方仍花容月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由冷哼道,
“哼,是不是你,待我回去查查便知,若让我知道是你,回来我就扒了你这一身妖精皮。”
“哦?我却是不知你要扒了谁的皮!”一个清冷的年轻男子声音从院内传来,随后一个长得极高,极为健壮的少年从院内阔步走出来,走到岳双儿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护了个严严实实。
“哟,这么紧张你,这是你趁着相公不在家,从哪里找来的黑脸小情郎呀?”
“卢琪,睁开你狗眼好好看看,这是我弟弟,你别满嘴喷粪!”岳双儿被气得双颊通红,脏话都飙出来了。对于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家人珍重爱护的古代大家闺秀,这一定能是气得极狠了。
岳展面上表情平静,还认真解释道,“我的皮肤之所以黑,是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白活一辈子,你呢,说话客气点,我没那么善解人意。而且你有口臭你知道吗?你这口气比脚气都重。”
他还煞有介事的做了一个怕被熏到,捏鼻子的动作。周围人被他逗的捧腹大笑。
卢琪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指着他反复说着,“你,你,你个嘴碎的登徒子。”
“登徒子?你放心,你安全的很,登徒子要下手的对象不可能是你这样式的。通常呢,我是不打女人,但是若是有想欺负我家人的,我也不介意给她一掌。”说着一掌打在门前槐树下纳凉的的石座上。初时平平无奇的一掌,卢琪儿觑了一眼还“切”了一下,花架子!不过那轻视没过两息,就见那石座突然间碎成了渣渣······
这还是打在石座上,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当场就要交代了。卢琪儿没想到这岳展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当下心里也吓得打鼓,强装镇定的说道,
“算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了。”说着转身就往回走,走着走着也许是真怕了,跑了起来,虽然她跛了,跑的还不慢,没一会儿功夫就跑没影了。
岳展看向围观的众人,“大家都散了吧,也是我家倒霉,大清早的来只狗在门口狂吠,大家权当看了场免费表演,可若是让我知道有人乱嚼舌根,那就是跟我岳展过不去,我到时候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一番连敲带打,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都明白可不能得罪了眼前这少年,人家不仅是新鲜出炉的秀才公,光凭这一身的武力值就不容小觑,眼见是有大前程的,谁活腻歪了在太岁面前动斧!都纷纷表示,不是那等乱嚼舌根的人云云。
而卢琪儿回到家也没忙活别的,紧接着就去县城找她爹商量对策了。这男人都跟自己提合离了,她还能在家待的住吗?况且,她现在又知道爬床的是哪个骚狐狸了,要不是她勾引,她相公怎么可能跟自己提合离。不把她揪出来暴揍一顿怎能消减她心头之恨……
等见了父亲,父女二人一合计,索性将计就计,要将他们堵在偷情当场,逼那李氏当妾氏,不然早晚怂恿着女婿合离了。
第79章 齐人之福 于是卢福安排人盯着岳忠……
于是卢福安排人盯着岳忠禄, 这天终于把这一对野鸳鸯堵在茶馆暗房里的软塌上。别看那李玉双是未嫁之身,早就被岳忠禄哄骗着骗了身子。这对李玉双来说,她对这个成熟的男人真的没有一点抵抗力, 甫一相见, 对方两句软话就将她晕了头,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这鱼水之欢正浓,门就被大力撞开了,吓得两人慌忙找衣服。奈何这干柴烈火着实孟浪了些,衣服在地上散落一地,好容易抓住一两件衣服披在身上蔽体, 这才没光溜溜的现于人前。两人此刻都缩在床角上,李玉双羞的把脸深埋进胸前, 岳忠禄知道逃不掉, 索性抬头向着人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平日里他瞧不上的奴才秧子岳父此刻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那眼神里带着三分的轻视, 三分的厌恶, 还有四分的看戏。他就像猴子一样被他岳父打量。后头冲进来的是他的妻子卢琪儿,门外还站着几个一同来的。
这显然是守株待兔,就等着将他们捉奸当了。还没有等岳同禄再细想, 那卢琪儿见着他们这副奸夫□□的样子, 立时被刺激的不行, 跟发了疯一样,去打缩在角落里的李玉双, 一边拽她的头发, 抽她的脸,一边嘶喊道,“好你个小娼妇, 还没嫁人就这么□□,上赶着爬我家男人的床。像你这么贱的人还要脸干嘛,不如把脸丢进臭水沟里去。”
打着打着她尤不解气,拽着李玉双的头发就往外面拖,一边拖一边戏谑的说道,“光我自己看怎么行,我一定要大家看看你这副□□样,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敢动姑奶奶的男人,我让你吃饱了兜着走,哼!!”
那李玉双拼死挣扎,她现在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能迈出门去,那样她光唾沫星子就被人淹死了,还活不活了?!!
“岳郎,救我!!救救我呀!!!”岳同禄本不想管,奈何那玉双用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看着自己,他见她着实可怜,就忍不住劝道,“够了,卢琪儿,你有完没完?”
卢琪儿本就在气头上,不听相公的话还好,一听听见相公这样说,当场就气笑了,她嘴角露着诡异的笑。
“夫君,你说我有完没完?你自己做下的好事,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是我让你偷香窃玉的?是我让你大白天与人淫奔的?亏你还是读孔孟之书长大的?礼义廉耻你都不懂,我倒要去衙门里问问青天大老爷,像你这种私德有亏的人,是否能担得起秀才的功名?”
一句话打在了岳同禄的七寸上。他做的这个事不光彩,若是传扬出去,不止自己没脸,保不保得住功名都未可知。
眼见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惧意,卢福的父亲适时的开口了,
“怎么说话呢,琪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忠禄只不过犯了男人都会犯的一点小错误,你就要闹到衙门,这不是要毁了你男人的前程吗?”岳忠禄没想到岳父这个时候竟然能替自己说话,心下也感激的不行。他可知道他这婆娘疯起来,也是吓人,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眼见岳父给自己梯子下,赶紧表态道,
“是我一时昏了头,才会做下这等错事,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今后我会好好待琪儿。岳父,您看这事儿能否大事化了?”
“这个,琪儿,不然原谅忠禄一次吧?”
“要我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需得他给我用功名发誓,今日他私德有亏,深负于我,他日若是将我抛弃,科举再无出头之日,身死非命,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若有轮回,堕入畜牲道,受十世轮回之苦。”
他一听,浑身就是一颤,当真是好毒的誓言。因为相信天道轮回,时人对誓言都非常郑重,轻易不敢违背,怕受天道惩罚。
岳忠禄苦笑,眼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能乖乖发了毒誓。见他照做了,卢琪儿继续说道,
“至于这小娼妇嘛,你既然喜欢,我也不是那不容人的,就纳来给你做个暖床的玩意儿,随便你怎么处置,不比你在外头东躲西藏的好?”他听到惊疑的望着卢琪儿,像不认识她一样,她不是最善妒吗?怎么会这么好心?
其实说实话,自己对这李玉双真的只是露水情缘,他家的母老虎破了相,他实在下不去嘴,但身体旷了太久总要疏解疏解,偶然机会遇到了这女人,他没想到她这么骚,自己略一勾引她就按捺不住,投怀送抱,后头比他还主动,他都快被她榨干了。想着过段时间玩够了就丢出手去。
他合离也不是因为李玉双,笑话,一个小小的裁缝铺子的闺女也配的上他?他的妻子怎么也要比他大嫂出身显赫。他大嫂是举人的闺女,他现在是秀才了,以后功名指日可待,到那时他就要娶进士的女儿。可在那之前不得把家里这碍眼的踢蹬了?
岂料他还没把家里的踢蹬了,又进来一个破落户,真是气煞他也!!!
那李玉双一听要纳自己为妾当下就哭的眼泪汪汪,当他妻子她都觉得委屈,更遑论当他的妾室?她是一百个不愿意。
“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的话我接着拉你去游街,就你现在这个人尽可夫的模样,当人妾室都嫌丢人。看看你的父母家族愿不愿意陪你丢人,少不得一尺白绫将你了断。”一番连敲带打吓得那李玉双双眼失神,也没了主意。
卢福看敲打的差不多了,就让人请裁缝铺的李掌柜过来叙话,那李掌柜一来一看这女儿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也伤透了心,问了她的意思,既然她自甘下贱,愿意做妾自己就成全他,总好过再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让家族里其他女儿都蒙羞,害的别人嫁不得好人家。
可怜李玉双一身傲气,千挑万选,却被一顶不起眼儿的小轿抬入岳忠禄家,着粉色喜服给那正室卢琪儿敬了茶,从此成了秀才公岳忠禄的小妾。
虽是纳妾,也是办的相当热闹,虽然他妻子被毁了容,可身子又不影响受用,关上灯钻被窝里不都一样。还纳上妾了?村里的男人都羡慕岳忠禄年纪轻轻就享了那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只有岳忠禄自己明白自己心里的苦,家里有这么两个女人在,正妻之位还被占着,哪个官人的女儿还会肯下嫁他?他就是考上状元人家也不会进他家门来的。唉!唉!唉!
认清这个现实,着实让他伤怀不少。而那李玉双呢,真正嫁进来她才知道什么叫苦不堪言,那卢琪儿压根就没安好心,他们家连个奴仆都请不起,她不仅让自己照顾她两个儿子的衣食起居,家里的卫生撒扫,洗衣做饭,穿针引线更是一样不落,都成了她的活计。而卢琪儿她自己呢,天天睡到日晒三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卢琪儿现在觉得自己的决定颇为英明神武,这免费的劳力用着多好,自己终于过上了她家小姐过的日子。这有人伺候就是不一样,都不用自己动弹,怪不得大家都想当人上人呢!
她也想开了,就当是给她男人买只鸡来,自家的鸡养着还干净,出去寻花问柳不定回来给自己染什么病,嫖还不花钱,关键这鸡她还干活,若是哪天不听话,提脚就将她卖了,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最最重要的是现在相公也不跟自己合离了,她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整个人都看着容光焕发了。
反观这这李氏,没一个月,人就磋磨的看着像老了好几岁。她的手之前因为要刺绣常年保养的细嫩,但凡皮肤粗糙一点都会让那伤了那娇贵的锦绣布料。
现在自己来他家一个月手上都磨出茧子来了,可官人最近也忙,总也不着家她有苦无处诉,有冤难伸张。好容易盼着他回家了,哪次都是酩酊大醉,还要伺候他喝醒酒汤,脱衣睡觉。她哪里是嫁人呐,她这是来当老妈子的吧!
好容易碰到那死鬼清醒一回,她赶紧跟他诉说夫人如何如何使唤她,央求他不要让自己干那些杂活了,她这一双手随随便便绣副摆件,一月也有百两银子的收入呢!这岳忠禄初时什么也没进耳朵,可听到一百两银子的时候,耳朵下意识的支愣起来,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合着刺绣这么赚钱呀!
这分明是下金蛋的母鸡,可不能让这母鸡下不了蛋了!当即说自己回头找卢氏商量,让她免了她的这些活计,只专心绣刺绣就可以。李玉双心下感动,满心满眼里只以为男人疼她,她没白受这老些罪。若是知道他将她看作下蛋的鸡,估计呕都要呕死了!!
不知道他怎么跟卢氏商议的,反正打从这天起,那些家务活计她都不用做了,只专心绣绣品就行。
第80章 学成归来 卢氏雇了个婆子做些……
卢氏雇了个婆子做些洒扫、做饭活计, 只这钱得从李氏卖绣品的钱里出。
即便是这样,李氏也乐意啊!她因为手上生了薄茧这两天用杏仁、天花粉各,红枣、猪胰, 混在一起之后捣烂成泥, 再放入酒,浸之于瓦罐之内。每日里早晨用来擦抹于手,这才过了十多天之,手上的肌肤又变得细腻洁白。
这不,没几天她就绣了一幅小像,轻轻松松赚了几十两银子。她善刺绣, 能赚钱,岳忠禄因此对她又添了宠爱。慢慢的, 她对卢氏也恭敬不起来了, 现在人都懒得踏进她的门,还有意无意的刺激卢氏, 说这伺候男人可是个辛苦活, 她天天累的不行,没法按时来晨昏定省。
夜里男人天天宿在李氏房里,他们家本来就不大, 丁点动静隔壁就听得清清楚楚, 又加上李氏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 这就听得更清楚了。
卢氏晚上听着那边的妖精日日夜里叫的欢,烦的夜夜睡不好觉, 转头白日里, 李氏来还故意掐着腰喊累,说这天天的让相公来夫人的屋里歇一宿她好缓缓身子,可相公不肯。笑话, 她一个正妻,用的着一个小妾施舍恩宠吗?再说那语气,一看就没安好心。
她在卢府里的这些年也不是白待的,手段也是有的,她转天又用李氏赚的钱买了个丫头。
相公来跟她说不让李氏干活,只专心绣刺绣的时候,她就提了一个要求,这李氏赚的钱要交给她这个正妻管理。李氏也不愿意,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结果是每次卖完给李氏留个几两银子,剩下全部归公中。
这新买的丫头,也是有些来头的,她听牙人说这丫头原是扬州瘦马,被富商买了后被家里大妇所不容,这才低价转卖出来。
那丫头唤名姚梦梦。但见她鹅蛋脸,一双柳叶眉、细长的眼睛,眉眼间有些许轻愁,琼鼻,樱桃小嘴,身姿纤弱,是个弱柳扶风般的美人。这牙人说男人就好这一口。等他消受了就脱不开手去了云云。
她将那丫头领回家,下响岳忠禄回来的时候就对他说了给他买了个丫头,这李氏要做绣活,不能总侍奉在他左右,自己给他找了个会读书识字,伺候笔墨的,保准伺候的周到。
这岳忠禄先时一听还不以为意,可真见到人就迈不开腿了,见她不仅长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那三寸金莲,那纤纤细腰不盈一握,那肤如白玉般,真是处处都长在他的喜爱上。看得他春心荡漾,想一亲芳泽…
他都等不到晚上了,好容易天黑了,胡乱吃两口饭就着急忙慌的进洞房去了,卢琪儿撇撇嘴,看着他离去,当年对她不也一样,这才几年功夫,就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等真正入了巷,欢好后,更是搂着那娇儿爱的不行,又听她说起她原是贫苦民家的幼女后被嬷嬷精心调教几年,教她们琴棋书画、针凿女红,甚至还有记账管家。因要以瘦为美,每顿饭只给吃三成饱,天天饿肚子,说着就虚虚实实的掉了两滴泪,直把岳忠禄心疼的不行。
等那姚梦梦在他书房伺候几天后,他发现她不仅识文断字,还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真是位妙人也,自此后果真如那牙人说的一般,丢不开手去。
可怜那李氏,原来日日被疼爱,现在夜里盼着那相公夜里能到她这里歇歇脚,可岳忠禄现在被那姚梦梦伺候的□□,眼里哪里还在意陈年的老菜帮子,但为了安抚李氏让她专心绣刺绣也会过来睡几晚,不过搂着的是不是心里想的人儿就说不好喽。
对卢氏他更是只初一、十五例行公事般过去坐坐,毕竟她容颜尽毁,对着她他想安抚她,他的小兄弟也不配合呀!
这卢琪儿现在也想通了,这男人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她现在满心满眼里就是搂银子。这李氏能赚钱,就要发挥她最大的作用,她出去锦绣坊给她接了不少活计,管饱她一刻不得闲,白天干不完,晚上就给她点上蜡烛让她干。不干?不干她少不得要去相公那吹吹风,她这相公别的不行,调教女人上的功夫保准她第二天乖乖拿起针线篓子继续干活。
这李氏的手倒是保养好了,但是这刺绣的活可不轻快,更何况被逼着日日绣,夜夜绣,整个人哪里还有为姑娘时候的精气神,倒是让那姚梦梦捡了便宜,天天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伺候好岳忠禄,让李氏好不嫉妒,又无可奈何。
卢氏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私下对李氏说这姚梦梦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儿,她之前从富商家卖出来前早被家里的大妇灌下了绝子汤,李氏这才心里好受不少,这才又重新收拾心情低头忙刺绣。
说起来,这卢氏毕竟从卢府出来的,从小耳濡目染,见多识广,只是嫁给岳忠禄后恋爱脑作祟。这女人呀,若是想开了,不爱了,就会聪明很多,也会舒服很多,比如此刻的卢氏。
她的智商在线了,现在后院热闹了,本事也有施展的地方了,每日里享受这小妾们端茶倒水的殷勤,看哪个不听话了就敲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吃。岳忠禄看她将自己的后院管的也妥帖,再加上发的誓言,现在左拥右抱,美人在怀,好不快活,也彻底歇了合离的心思。卢氏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夫妻二人自此相安无事,只是岳忠禄自此以后耽于美色,止步秀才,再无进益这是后话了。
而舟山府城岳欣儿这边,自那日岳知语两口子走后,岳嘉年苦口婆心的劝了妹妹好几天,奈何她真是油盐不进,看着饭也吃不下,整个人看着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眼见她是铁了心的就要学稳婆这个手艺,岳嘉年也是告了饶。他先让岳欣儿去药铺帮忙,跟坐堂大夫学学医理,顺便学学辨认药材。又请人帮忙找了府城最好的接生婆,学习这接生手艺。
等岳欣儿学成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算算日子,二姐就要生产了,岳欣儿不放心想回家一趟,可岳嘉年孩子太小走不开,没法送妹妹归家,只好安排镖局的人送妹妹归家。
走时天寒地冻,等岳欣儿归家的时候已经草木茂盛,夏虫低鸣了,她不由感叹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从舟山府归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还不是因为二姐要生产了。她记得前世二姐生产时可是走了一趟鬼门关。
等到了家里,家人见岳欣儿回来了自然又是一番热闹。二姐听说岳欣儿归家了,也是高兴的不行,挺着大肚子也来了。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事,相公天天在岳麓书院求学,婆婆也是个闲不住的,整日里干着活计,自己想帮忙也不让自己干,直说她现在是双身子不能受累。家里大姐天天围着小满转,三妹去了府城,四呢,那就是个风风火火的铁娘子,天天去铺子里,更是不可能在家的。现在好了,三妹回来了。
她一见三妹就有说不完的话,小姐妹分享着彼此这几个月的生活趣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直闹得月上柳梢头岳林儿才归家。
不知道是巧了,还是见到三妹太激动了,岳林儿当天晚上就发动了。
发动的时候家里相公不在,只有一个婆母,好在稳婆是提前定好的,就住在附近。婆母沈氏马上去将那稳婆叫来接生。
可生来生去,孩子就是生不下来,眼看着产妇就快脱力了,稳婆才斟酌着跟沈氏交了底,“沈娘子,非是我不尽力,而是你这儿媳妇本来就胎位不正,这孩子又大,这样拖下去只会一尸两命,你只能保一个,你保大还是保小?”
沈氏一听,头都要炸了,自己早死了丈夫,儿子又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保大还是保小,怎么选都是错,怎么办?得,还得是去儿媳娘家叫人,这个决定自己没法做。这样想着就交代产婆看着点人,她接着去叫人。
得亏了两家离得不是很远,沈氏又没有裹小脚,不然这几里路就够沈氏爬的了,一刻钟后沈氏就敲响了亲家的大门。
大半夜的,闷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突兀,门很快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门房一看是沈氏就迎进去了,林氏见到沈氏那慌张的模样,还没有说话她就猜的七七八八了。待沈氏说完,果然跟她猜的一样。
她赶紧收拾收拾就跟丈夫往亲家赶。顺便叫门房拿上银钱去岳辛家借个马车赶紧去县城接个大夫来。他们家的牛车可跑不快。
岳欣儿在沈氏来的时候也被吵醒了,她也赶紧跟着父母上了牛车,林氏一看欣儿要跟着,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
岳欣儿心里也在打鼓,看这个情况二姐难产了,可对比前世,明明还有一旬二姐才生产,这日子也不对啊。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甭管怎么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着这身刚学到的本事,必不能叫二姐再受前世的苦楚。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可刚大门外就能听见林儿痛苦的叫声,听的林氏肝肠寸断。她女儿这都在鬼门关边上站着了,林氏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撒开腿飞快的往产房冲去,紧随其后都是沈氏和岳欣儿。只留岳知语在门外来回踱步,着急上火,团团转。
进了产房的岳欣儿眼见这产婆黔驴技穷,对那产婆说,“大娘,你先歇歇,换我来吧!”说着,她也没管产婆答不答应就要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