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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去京城 翻过年,岳展二姐夫崔……

    翻过年, 岳展二姐夫崔翰就要收拾收拾行李,进京参加会试了。

    会试的难度比乡试大得多,属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尽管二姐夫学问极好, 但是对于会试也没什么把握。

    岳展听二姐说最近姐夫晚上夜夜睡不好,这个也可以理解,三年才考一次,换谁心态都得炸裂。

    他别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让薛婶子将自己参加乡试准备的酱菜和火腿,依葫芦画瓢, 也给二姐夫准备一份。还打听了景川先生赠给自己的药出自哪家医馆,也照例给二姐夫准备一份。

    会试跟乡试可不一样, 是在春寒料峭的二月里, 万一赶上一场大雪来个倒春寒就更酸爽了,所以会试比乡试更需要准备药箱。

    至于跟二姐夫出行的人选上, 二姐夫家里人口简单, 只有一个寡母,又无兄弟姐妹。他家那边就甭指望出人了。

    最后还是大姐夫自荐要陪着一起去。他之前陪着岳展参加过几次考试,也有经验。又加上在县里自己做生意历练了几年, 人也老道了不少, 关键是沈朗此人为人踏实正派, 岳知语觉得大女婿出马更让人放心,所以一拍脑袋, 就他了。

    只大姐夫说想把小满也带上, 小满大名沈榷,翻年就八岁了。已经从小屁孩进步成小郎君了。沈朗的意思是小满最近向学之心不强,趁着年纪小去京城太学见识见识, 这种天下门生都向往的地方,以激发他向学之心。

    这个岳展非常理解呀,这不就是现代父母趁暑假带着孩子打卡清华北大,感受百年学府的熏陶吗?

    岳知语也表示赞同,就是要带上小满需得将洪涛一并带上,让他好好看着小满。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跳脱的年纪,若是大女婿去陪考去了,他能自己在客栈待的住?

    洪涛现在别看只有十二三岁,因为这两年吃得好,身高蹭蹭往上窜,又长得壮实,看上去跟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似的。他话少,但只要交代的差事总能办得漂漂亮亮的,所以但凡有洪涛在的地方,岳知语也放心。

    至于岳展,他还要在书院进学呢!会试加上来回京城用的时间多少也要一个半月,他倒是想去啊,上次在京城因为有差事来去匆匆的,他也没好好逛逛,领略领略京城的风土人情。现在他倒是想去了,也没时间了,只有眼馋的份。

    二姐夫他们一行出发后,岳展还惆怅了几日。

    如今离着他参加会试时间还远,但是他知道自己乡试是侥幸过的,会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必得是万里挑一,所以在书院的日子他当真一点儿没偷懒。

    就这勤奋劲儿,景川先生在岳展看不到的地方还长吁短叹了很多次,依着岳展现在的进步速度,想要三年后考取进士,难度也是很大的。几十万人里取一百五十人,可不就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吗?而且,进士的名次至关重要。

    一甲,只有三人,二甲选出五十人。三甲则是一百人。但是三甲就是同进士了,同进士跟进士可不能同日而语。

    所以要让岳展三年后考取几十万人里的前五十三名,简直比登天还难,作为夫子他能不愁吗?看岳展天天乐呵呵的,一来他这里就带着等等蹿上蹿下,哪里有个举人的样子。

    他知道因他不良于行,很多父子之间应该一起做的趣事,他没法去做,岳展别看长得粗犷,其实是个细致人,他其实是帮他代劳了。正因为如此,看岳展现在的进度他才着急。

    不过除了让人想起来就焦心的事情,也有可喜可贺的喜事。上次岳展对黄河治理的提议,由裴谨言大人实施后,真的见效了。

    要说这裴大人真是个光明磊落不贪功的人,这不,朝廷对岳展的嘉奖的文书也下来了,其中最显眼的要数当今圣上亲自提笔《岳麓书院》的牌匾,以奖励岳麓书院培养出为朝廷分忧解难的人才。

    当大红绸带被揭开,显现出龙飞凤舞的岳麓书院四个大字时,山长和众位夫子激动得不能自已,这是何等殊荣啊!山长接过嘉奖文书的手都是颤抖的。

    族长知道后,高兴的直接宣布族里连摆三天的流水席。这次也是开了宗祠告慰祖宗,但这次的心情可比当年“岳氏阉割刀”美了不知道多少。那次是心里流泪,面上还要带笑,做给外人看的。这次笑得他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当然除了对书院的嘉奖,另赐岳展本人白银千两,及入太学学习的机会。

    在大魏朝,太学是全国最高的学府,而且只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才有资格入学。

    岳展对这个求学机会倒是不感冒,但是景川夫子一力推荐岳展去京城太学学习。他不否认岳麓书院能教出通过科举考试的优秀学子,

    并且他直言岳展的基础知识确实够扎实,但是他的知识涉猎广度不够。而太学恰恰教授内容非常庞杂,不止局限于科举考试的内容,还会讲授为官之道及各种时务,真正是致力于为朝廷培养合格官员的摇篮。

    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有取百家精华,才能将以后的路走得越来越宽。

    除了景川先生,众位夫子也都建议岳展去太学学习一段时间,须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既然有这个机会去开拓眼界,为什么不去呢!岳麓书院的文化从来就不是主张故步自封,它是包容的,是接纳的,是开放的。

    于是岳展决定去京城太学一游,又不是龙潭虎穴,他倒要看看这太学里有什么真章。

    这天岳展来景川夫子这里时,景川先生递给他一封用封戳封好的信件,让他一到京城先帮忙跑一趟送封信。

    这个简单,不过顺路的事儿,但是既然是不通过驿站,证明这信件非常机密且非常重要。而且景川先生一再叮嘱一定要亲自送到对方手里。

    岳展郑重的接过信件,揣到怀里,表示一定会亲自送到,让他放心。岳展问清楚了对方名姓和住址,他们又寒暄了一会儿,岳展才告辞。

    景川先生看着岳展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有欣慰,有不舍,更多的是希冀……

    岳展觉得这个嘉奖来得实在是不巧,若是提前半个月下来,他还可以跟大姐夫,二姐夫他们一起启程。现在可好了,就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上路。

    岳展回家收拾行李,父母也不舍他远行,于行看他打包好的包袱,他抓着他包袱的一角,眼里蓄满泪花,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分外可怜。岳展走过去将他抱起来。

    于行顺势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不走,不走,哥哥不走。”

    岳展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乖于行,你好好在家,孝敬爹娘,哥哥出去一趟,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于行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别哭了,我不是教过你吗?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是小孩儿,不是男儿。”他往岳展肩膀上一拱,鼻涕眼泪都抹到了岳展身上。他也不嫌弃,拍拍他的小屁股,“淘气~”

    岳知语前脚刚听说儿子给他挣脸了,正高兴呢,转头就知道他要去京城太学,虽说是好事儿,可一去一年半载的肯定归不了家,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也不舍得呀!

    但是没得办法,既然选择这条科举之路,就要面临一次次的分别,他们送岳展出门,看着岳展骑着飞燕的身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于行蔫蔫的,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大儿子,三姐儿远在府城,二姐儿四姐儿也嫁人了,大姐儿倒是在身边,但是她自来娴静,如今岳展也要离开,得亏还有个贴心的小儿,不然他的人生得多寂寞如雪呀!

    一个个没良心的,他趁人不注意用袖子挡了一下脸,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

    一人一骑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是被系统训练出来的,所以此去京城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越临近京城,茶馆酒楼也多了起来。这天接近中午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了,盖因早上吃得不多,所以此刻腹内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他路过一个镇子时,刚好看到街上有一家饭馆,面脸上挂着“飘香居”的牌子。闻着饭馆里飘出来的饭菜香,他还没拉缰绳呢,飞燕就先停下了。得,这大兄弟倒比他还着急。既然这样就在这对付两口吧。

    心里这样想,他就一个飞身利索的下了马。店小二正在门口招呼客人呢,一看来了主顾,赶紧热络的上前招待,“客官,您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打尖儿,”说着从怀里拿出半吊钱,给店小二,“麻烦小哥儿给我的马儿喂点新鲜的草料。”

    那小二看上去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看这客人出手还真大方,赶紧收了银子,拍着胸脯保证道,“您请好吧,保证把这位马大爷伺候妥帖了。”一边说着一边去牵缰绳,高高兴兴的带去后院。

    第162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岳展听着那小……

    岳展听着那小少年一边牵着马还一边唱起了小调, 摇头失笑,少年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浑然忘了他现在也还是少年人呢!

    许是受少年的感染, 他此刻心情也很好。抬脚脚步轻快的往饭馆里走, 可一进饭馆,他骤然发现有数道不善的目光扫来。

    一般人或许感受不到,可岳展常年在系统训练,他的五感比常人敏锐许多。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提高了警惕,抬眼望向那目光的来处。

    只见在他右前方不远处一个方形的饭桌前坐着四个青年男子。他们穿着的衣服并不打眼儿,就是普通的衣衫, 长相也是混进人堆里绝对不会引人注意的泯然众人。

    只是他们此刻似有似无的朝他这儿看过来,神情多少有些紧张。岳展注意到他们都不自觉的摸了摸腰侧, 这是习武人常有的习惯, 在外出行,携带软剑又隐蔽又方便, 所以他大胆推测那里应该藏着一把软剑。

    其中有一个人第一反应却是先去摸放在桌上的包袱, 这包袱应该是他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会是什么呢?有意思!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人食客,看把他们紧张的。

    岳展收回目光, 选了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随即就有小二热情的招呼,

    “客官您吃点什么?”

    “给我来一壶好酒,来四个下酒菜, 再要十个馍。”

    小二明了, 很多客人也都这样点的,多点些馍馍先吃上两个,剩下的包在包袱里, 留着路上吃。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就就给您上。”

    那边的见岳展坐下点菜,手上动作才停下。若是知道岳展暗损他们如惊弓之鸟,他们高低也要吐槽吐槽,谁也不想严阵以待呀!奈何这人长得吧,一看就不像好人!

    这还真不怨人对面多想。岳展身八尺一彪形大汉,即便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来浑身肌肉发达。就连他现在穿的衣服也不是平时的书生打扮,而是一套便宜行事的利落骑装。

    他是要长途跋涉,自然不会穿着拖沓的儒生服。再看看这肤色,一看就是天天在较练场撸铁的练家子。更遑论,他身后还背着一把很大的长弓。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嗓音,没点子武艺傍身说出去谁信呀!

    所以就是他坐下,对面几个人悬着的心也没放下。

    他们跟岳展其实是前后脚,饭菜也才刚上来,本来饥肠辘辘的四人,对面杵着了这么一尊黑神,味同嚼蜡,食不下咽的滋味算是体会到了。

    岳展可不知他的到来严重影响了对面的食欲。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看着店小二端过来的饭菜立刻两眼放光。

    许是饿急眼了,他手中的筷子都掉地上了。这几年他一直训练右手夹菜,也算是一边吃饭一边训练。此刻饿得都能吃下一头牛了,自然越是着急,右手越是不听使唤。

    对面那桌一听对方有异声,又忙忙的将手伸向腰间的短剑,偷摸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可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对方就是掉了筷子,这不,店小二给了新筷子,看他夹菜的动作,手竟然有些不利索?这人右手应该数受过重伤,连夹菜这种简单的动作做着都不那么顺手,更遑论拿武器了。

    看着长相打扮这么唬人,担心了半天,嗨~~原来是个残废!!四人在心里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人胃口可真好啊!

    只见对方已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那碗口大的馍馍更是三口一个,一气儿吃了五六个才放慢速度。

    肚子里有了存粮,这才一口馍一口菜一口酒的吃起来。别看放慢速度了,人家就是主打一个吃个不停。

    很快十个馍馍下肚,桌子上的菜也被一扫而空,酒也喝了满满一大壶。不提对桌如何惊讶,岳展又招呼店小二,“小二,再给我十个馍,我要带走。”

    啊?之前那些不是要带走的吗?“好嘞,客官。”他边说边下意识的朝岳展的饭桌上扫了一眼。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啊,桌子上就只剩下盘子了?那十个馍呢?难道都让他吃了?此刻店小二内心已经惊讶变惊吓了。他严重怀疑若是这盘子也能吃,他早将它们啃干净喽。

    他在店里干了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主儿。他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就赶紧通知后厨去给好汉备馍馍,万不能怠慢了,怠慢了,就那位的肚子,不得把他吃了?

    哎~不敢想,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吃饭那气吞如虎的样子,也成功的将远处对面那一桌震慑住了,他们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不过这么能吃的主儿真是少见!

    他们行伍出身的人都懂,吃得多,就有把子力气,能吃这样多,这人气力可不容小觑!不过既然右手已废,即使有力气,也只能黔驴技穷了……

    看着他吃得这么香,自己也觉出饿来了。

    刚刚看他背着长弓,以为是个绿林好汉,他们噤若寒蝉,手不离剑柄,就怕这位壮汉突然就要暴起,当真是如坐针毡,哪有心情吃饭。现在知道了对方就是个残废,终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开始低头吃饭……

    酒足饭饱后,岳展打了个饱嗝,早春的阳光透过纸窗,暖暖的照在岳展身上,舒服极了,他满足的喟然长叹,这时候若是能让他呼呼睡上一大觉就更完美了。

    不过没等他再细细体会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密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

    起初他不甚在意,不过听着听着那马蹄声竟然在这家酒馆前戛然而止,这是在这里驻足了?岳展抬头一看,那些骑马的人还没进来,坐在另一边的四人看着也无异,但是仔细观察,他们已经摸上了自己的家伙事儿。

    一声微小的瓦砾声传来,旁人听不到,岳展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抬头向那酒馆的屋顶望去,那边有一人分神也在留意岳展,见他抬头望向他们上方的屋檐。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他向上一指,大喊一声“撤!”,同伴们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四散开来,几乎同时,屋顶被人破砾而入,一把飞镖“当当当”的钉满了下面的桌椅。

    这样细密的攻击之下,要是晚一步散开,这几个人就交代了。好险,那让同伴散开的人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这是天寒地冻的一月,还能生一头汗,显然虚惊不少。这时见门外的人也已经飞身越过窗户跳进来,他忙将小包袱往怀里一塞,就加入这场恶斗中。

    这边一打斗,客人们吓得四散而逃。

    这样的强强对决的精彩打斗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因此岳展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作鸟兽散,而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他冷艳瞧着,来的这一波人十一二个之多,这边只有四个人,好在本事略强些,暂时难分胜负,不过没一会儿就双拳不敌四手,渐渐吃力起来。

    他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就在桌子旁看着彼此的招数,那四人应该是正统的招数,这十几个人嘛,看着路数,应该是江湖草莽,出手狠辣,而且上不得台面。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见人多的那一边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扛着斧头的,提着斧头就朝他门面招呼,岳展条件反射的飞身一躲,那人收不住手,那斧头直接将桌子削了一角,看着斧头怪笨重,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器!

    岳展回过味儿来,气骂道,“你砍我作甚?”

    “看衣服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俺不砍恁砍谁。”

    岳展低头一看自己的,再抬头看看那四人的,可不吗?他出门为了低调穿了身玄色骑装,那四个人手里有要紧的东西,只可能比他更低调,也都穿着玄色的骑装。

    这冷不丁的一看,还真像是一伙的。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人了。”

    岂料那大汉不仅没收手,脸上还露出鄙夷之色,“恁个孬种,连点江湖义气都没有,兄弟遇到危险,就翻脸不认人了。恁这种人就该喂了俺这斧头。”说着手下的斧头耍得虎虎生风的就朝他再次袭来。

    岳展一边躲过这来势汹汹的攻击,一边心里暗骂自己:该,真该。刚刚咋就不跟别人一样躲起来,现在卷入这不明不白的纷争。

    怨什么,只能怨谁叫自己爱凑热闹呢。外人都说他不像他爹,得亏没遗传了他爹的习性云云,可是他知道,这看热闹的天性绝对是遗传他爹没跑了。

    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岳展只能先躲对方的招式,别看他块头大,三岁上就开始就被他爹操练上了,天天学着躲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斗智斗勇的,这些年下来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一二般的人休想抓住他。

    这也一举将对方惹毛了,那大汉追了半天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累得气喘吁吁的,两道粗眉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喘着粗气,一叠儿声的骂道,

    “我呸~~恁背着个长弓,看着跟个有本事的似的,没想到真本事就是会躲,恁比俺婆娘还能躲嘞~~”

    第163章 卷入纷争 他背着长弓是出行在……

    他背着长弓是出行在外, 赶上没有村落也没有客栈的时候,要夜宿荒野,他不得备着长弓对付野外的凶兽吗?谁寻思野兽没碰到, 先碰到了“人兽”。

    “我什么时候说我有本事了, 再说你看我像傻子吗?你砍我,我还要一动不动任你砍?我又不是地里的竹笋。”岳展一个纵身,跳到房梁上回骂道。

    他不跳到房梁上还好,一跳上去,下面拿着斧头的大汉气得更跳脚了。他最大的缺儿就是不会轻功。往日只以为是自己吨位太重了。

    他娘的,他俩差不多胖瘦, 怎滴他能上去,他就上不去了?

    “瘦猴, 赶紧的过来帮哥哥, 杀了这装相的熊玩意儿。”

    那边缠在打斗的人里,一个长得瘦高个儿见大哥叫自己, 这边已经慢慢将这四个人压制住, 取他们的命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听到哥哥叫他,就从那边的打斗里撤回来,开始专心对付岳展。要说这叫瘦猴的, 轻功了得, 手里的兵器是一把九节鞭。

    那鞭子像长着眼睛一样, 无论岳展怎么躲,就是跟个尾巴一样尾随, 他还算本事强的, 都让鞭尾扫到了,疼得岳展龇牙咧嘴的。有一鞭子还甩到了岳展的右臂上,打出了岳展的三味真火。

    娘的, 这几年他辛辛苦苦复健右臂,把复健渗透到生活中无数的小事上去,连吃饭都在训练,他敢抽自己的右臂,叔可忍,婶也不能忍了。

    就在那瘦麻杆再次将九节鞭甩过来的时候,岳展闪身一躲,随后出其不意的一把抓住了那鞭子的尾部,奋力一夺,下面拿斧头的大块头就看到他的兄弟跟着鞭子都飞了起来,最后被狠狠的甩到了对面的墙上。他兄弟撞到墙上后又掉了下来,当场磕的满脸是血,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显然是摔得狠了。

    他气极,拿着斧子,作势要爬到桌子上踩着桌子砍房梁上那小人。这时候饭馆的小老板颤颤巍巍从后面跑出来,在打斗外苦苦哀求道,

    “各位好汉,小店是小本买卖,求你们大发慈悲,莫要在店里打斗,要打斗还请移步店外。”

    他这个店刚开了两个月,为了开这个店是他将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押上了,还借了不少。可以说全家的生计都靠这个了,亲眼看着自己辛苦购置的桌椅被这些人霍霍的不成样子了,他心痛极了,冒着危险从里面走出来提醒大家。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把斧头就迎面砍来,狠狠插进他的门面上,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没想到会这样,惊讶得看着前方,然后直挺挺倒下,当场毙命。

    “聒噪。”那斧头男本来就火大了,掌柜的竟这时候出来喋喋不休,他一个斧头飞出去简单直接就取了对方的狗命。

    岳展顿时怒从心生,抬手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一出手就要人性命,这简直是草菅人命,禽兽不如。

    他将那九节鞭缠在腰上,从后取出长弓,迅速搭弓上箭。那斧头男刚弯腰从掌柜头上拔下他的斧头,斧尖儿还滴答着几滴血珠子。

    似乎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起身转过身来,向岳展的方向望去。正看到那少年竟然在房梁横柱上一只脚站立,抬起另一只脚撑开那巨大的长弓,此时他已经将弓拉得如满月一样圆,那箭头的方向正好对着他。

    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来不及呼救,更来不及躲避,那箭裹挟着劲风,带着雷霆之怒,呼啸而来……

    只听“咚”的一声巨大响动,打斗的众人纷纷回身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就见斧头男和瘦猴像穿糖葫芦一样,被长箭从眉心正中穿过钉在墙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瘦猴本来摔得疼得在地上蜷缩着,缓了缓,才扶着墙爬起来,许是命该如此,他爬起来的一瞬,就被一起钉在了墙上。

    随后墙面出现一个巨长的裂缝,那裂缝慢慢延展开来,五息之后整面墙轰然倒塌,顿时尘土飞扬。

    这一箭之力,竟如万钧~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有人仅仅是开了一弓不仅射死两人,那力量还能将整面墙给整塌了?

    等那飞扬的尘土落到实处,岳展定睛一看,那墙的那一边是一对老夫妇,并一个年轻的女子,应是他们的儿媳,女子怀里有两个扎着小辫的小童,一个三四岁年纪,一个七八岁上下,都被母亲背着身揽在怀里。看房间摆设应该是一家人吃住都在店里。

    那女子的视线突然死死盯着前方五米处那死去的掌柜,脸上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往下淌,因怕给孩子们惹来杀身之祸,她强忍着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那儿媳妇忍得,老汉忍得,那老妇人却忍不得,一朝见了儿子惨死面前,嘶哑的大喊一声“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边哭边扑倒在那掌柜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哭着哭着她抬眼看向那手上家伙不停的始作俑者们。

    “你们杀了我儿,我跟你们拼了。”说着疯癫的拔下头上的银簪就往打斗的人招呼。

    可没等她靠近,一柄长刀就朝她刺来,岳展见势不妙,长弓近距离未免伤人,他飞身出去,顺势甩动手里的九节鞭。在那长刀离着老妇还有三寸的时候,将那长刀缠住,反方向用力一拽,长刀应声落地。

    他并没有停下,而是加入混战。他先是一甩九节鞭,将那鞭子缠住老妇的腰身,用了个巧劲儿将那老妇卷离打斗现场,直甩到老汉身上,厉声喊道,“拉住她。”

    那老汉抹了一把有些褶皱的脸上的泪,强忍悲痛,拉住老妻。

    见那边拉住了人,他才挥动九节鞭,他在系统的器械室里为了提分,很是练了许多器具。这九节鞭他也不陌生。

    他的动作并无半点花哨,但是鞭鞭都能落到实处。现在他左手都能拉动四石弓,又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挥动九节鞭的力道可见一斑。若是被他一鞭子碰到,一定让对方今生印象深刻。

    自从与土匪交过手,他也能分清楚谁忠谁奸了。这斧头男一伙一看招式的路数就不是名门正派,又滥杀无辜,因此他交手的对象就成了斧头男的同党。

    那四人本来被围困,已经黔驴技穷了,身上都挂了彩,只能做困兽之斗。没想到对手突然被那年轻人解决掉两个,而且他加入战局开始帮他们,眼中肉眼可见的,他们重燃斗志。于是战局瞬息转变。

    另一帮人本来以为要胜券在握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那人使得九节鞭那是九节鞭吗?莫不是元始天尊炼制的后天灵宝打神鞭?打在身上那个疼哟~~

    这青年一番抡、扫、打、挂,舞动的九节鞭上下翻飞,变幻莫测,他们真是躲无可躲。以前瘦猴舞得时候也没见这九节鞭是这么厉害的神兵利器呀,怎么到了这人手里,随手一甩,个个身上都挂了彩,而且打得皮开肉绽的得庆幸,因为多数都是深可见白骨。

    让这青年一顿招呼,有人就熬不住了,有个独眼的汉子想要先逃,岳展岂会让他如意,他一只脚迈出门去,另一只脚就被岳展用九节鞭勾住,用力一扯,人直接摔落到方桌上,那方桌因支撑不住,瞬间解体,壮汉直接跌落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背上就被岳展补了一鞭子,一鞭子下去,后背衣服直接被鲜血染红了,鞭打得地方衣服破裂,肋骨可见。

    “想走?今日你们既然来了店里吃饭,不尝尝店里的招牌“三鞭鸡汤”的味道,就走?这可不是本店款待客人的道理。”

    说着扬手对着那独眼汉的右腿又是一鞭子,随即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饭馆的角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那独眼汉子哀嚎连连。

    “饶命?你们饶过谁的命?今日你们这群草莽有幸,碰到了爷这个请客的,我不得好好招待,让你们吃饱了兜着走。”

    吓得要逃的人只能再想办法,既然求饶也没用,拼尽全力或可有一线生机,对,跟他拼了!

    本来跟那四人缠斗的歹人,现在只想着逃命,哪里还会想着杀人越货。命都要没了,先保命要紧。于是纷纷联手先将岳展置于死地再说。

    那四人见本来跟他们打斗的人都去找那青年的麻烦了,如今被自己解决掉三个,对方还有六个人。全力对付一人,那这青年也危险了。

    他们一个对视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那个背着包袱的人留下,武艺最高的人保护他,剩下两个去帮忙。

    不过没等他们去帮忙,只见那青年挥动左手握的的九节鞭直接翻飞了一大片,个个都是飞燕式落地,趴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岳展怕他们不老实,依例每人腿上又补了一鞭子,保证他们今天甭想用两条腿走出这家客栈。

    看得两个前去帮忙的年轻人面上都不忍直视。别看人家年纪轻,凶残的很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没出这事儿以前还以为对方是个残废,没想到残废竟是他们自己。人家是只用左手就能干翻一大片的存在。右手什么的,压根不需要。他们倒是双手健全了,可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呀。

    第164章 绳之以法 眼看着那青年从自己……

    眼看着那青年从自己行囊里取出一根长绳子, 跟穿蚂蚱一样,将他们拴在一根绳子上。

    然后这才将那些歹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这一搜发现除了那斧头男身上有一百多两,其余人身上穷得只剩下裤衩子了, 也是, 这些歹人有钱就花钱酒地,没钱就白吃白喝,哪里会存什么银钱傍身。

    那四人本来还对岳展流露出敬佩之色,看他又行这偷鸡摸狗的事不由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他们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如今马上就要入京了,可不敢再生半点波折, 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再说他们身上也挂了彩, 不至于致命,但是现在战斗力不行。反观这青年, 身上只有两处鞭伤, 而且应该是躲过去后的余力所伤,看着只是个皮外伤,不要紧。现在他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不管怎么说, 人家毕竟还救了他们的命, 领头的章君屹先一步恭敬的拱手道,

    “少侠好功夫,多谢少侠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 将你们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出来吧!”他伸出手理所当然的道。

    “你~”章君屹旁边的钟钰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气愤的要骂人,被旁边老大一个眼神制止。

    能做四人的老大的,必是会审时度势的。那章君屹面上并无半点生气, 反而嘴角带笑的温声道,

    “少侠稍等,我们先将银钱凑一块,再交给少侠,不过能否留出我们这几天的饭钱。”

    “我管你吃糠咽菜的,你们多的是本事,就是身上没有银钱一样能到京城不是吗?我没要留下你们的马匹就仁至义尽了。”

    章君屹眼底流露出一丝惊异,他怎么知道他们要去京城?他应是没去后院怎么知道他们骑马而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掩去惊异,“少侠稍等。”

    人家既然把自己底牌都看透了,还商量个屁。打又打不过,好在只要银钱。

    于是三人将各自手里的银钱不情不愿的交到老大手里,最后由章君屹清点一下,交给岳展,“一共是四百二十四两一钱。”

    岳展接过钱,脸上才流出一丝满意之色。他将所有的银钱清点好,转身走到那哀切的老汉手里,“大伯,你拿好这钱,他们打坏了店铺里的东西,这些算是他们给你的赔偿。至于杀了你儿子的罪首”,他一指那斧头男,“我已经射杀了,其他的罪人,我也会将他们交给官府将他们绳之以法。”

    那老汉低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手里的银钱,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显然他是认得多少钱的,岳展把食指放到嘴边,做出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银钱太多传扬出去反会招致祸端。那老汉抹了一把眼泪,拱手道谢。

    他为什么将银钱交给老汉,男人比女人可现实多了,天性会趋利避害,失去儿子也伤心,但是会更容易接受些,毕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日夜难眠喂奶的苦,可都是女人,现代男人都做不到感同身受,更遑论以男人为天的古代。

    为什么不给那年轻的妇人呢?给了她也保不住,何必给她多造烦忧呢!

    章君屹没想到对方收了银钱竟是要给那一家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要昧下这银钱呢。

    安慰完老妇人,岳展起身来到章君屹他们身边,“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点银钱,你们也算该出。”

    章君屹连连应是,人家说的确实在理,无可指摘。

    只听那青年继续说道,“现在我得将他们押去官府,你们需得跟我去一趟官府,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这个~~”章君屹面露难色,斟酌的说道,“非是不愿,只是我等有要务在身,需得尽快赶回京师,恐再泄了行踪,招来更多祸患。”

    “这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追究起来,此事还是因你们而起,甭管什么理由,今儿个你们必须得去官府一趟。”见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要让他们去官府,他们又被对方血脉压制,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情知躲不过去了,只好点头同意跟岳展走这一遭。岳展本来要将这些歹人送去官府的,这边闹得的动静着实有些大,又加上此时正值晌午,路上行人很多。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将此事上报了官府。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这种事影响太过恶劣,县衙很快出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衙役往闹事的地方赶来。岳展本来要扭送这些人去官府的,这下好了,不用他送了,既然衙役来了,术业有专攻,将人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待到了县衙,县令赵允公本来要将闹事的双方都关押起来的,择日审理的,他上午忙活了一上午,刚吃完饭,现在人困马乏的,还想着小憩一会儿呢。奈何他刚要下令,那四人中一个青年人就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出示给赵县令。

    对方定睛一看,竟是锦衣卫令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锦衣卫,下书右千户所千户。

    若是只看是字面意思是个小小的千户就大错特错了。

    在大魏朝,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执行皇帝的命令,负责保护皇帝,搜集情报等等职责。这可是能直接接触当今圣上的人。能见到圣上的人就是个太监他也得罪不起,更别提对方是正儿八经给圣上办差,深受器重的锦衣卫。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吃罪的起的。

    自打看到这令牌,赵县令就有些腿软。

    章君屹面无表情的说道,“麻烦赵县令今日先审了我们这桩案子,我等都有公务在身,急着回去交差,迟了上面不好交代。”

    赵县令还能说什么,一个劲儿的说着好,他马上升堂。就怕对方一个不满意,自己头回子在圣上面前露脸,就要丢丑,那样丢了乌纱帽是小,丢了项上人头就惨喽。

    岳展也看到了对方的锦衣卫令牌,他并没有表现出很吃惊,他早猜到对方应该是为朝廷办事的吏员,只是没想到是离权力中心更近的锦衣卫。

    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原来打算磨洋工的县令,立时就支棱起来了,说升堂就升堂,效率不可谓不高。

    堂上,锦衣卫只说自己办差回京路上在这个饭馆歇脚,就遭到对方来路不明的十一人围剿,多亏眼前这位壮士出手相助,才转危为安。

    如今对方还剩下六人,赵县令又开始审问对方,见他们不开口,那少不得要上刑了。一套刑具下来,六个里面有两个说不知道,剩余四个遭不住罪只好招了。

    原来他们是一群行走江湖的草莽,平时也干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为首的人是岳展之前砍死的斧头男。

    半个月前斧头男告诉他们,道上有个兄弟要买几个人的命,顺便要截了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他们干完这一票能得五千两银子,说的大家都动心了。

    天天累死累活才赚个百八十两,一次就能赚五千两,这买卖做得!于是他们按着对方的指示,提前十天在云中县等候,想来个瓮中抓鳖。

    这才在对方一入饭馆就能立刻寻踪而来。

    那章君屹一听就明白了,云中县虽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地方,但是确实他们回京师的必经之地。只是他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要杀的人就一定是我们?万一你们杀错了呢?”

    见那歹人不招供,赵县令立即一把惊堂木拍下,厉声训斥,“没听到问话吗?还不从实招来。”

    上刑的差吏又用力拉了下排木夹指,疼得那人头上冷汗连连,一边呻吟一边急急的说道,“前几日老大收到信鸽,对方将人数,穿着,相貌都一一描述了,我们怎么可能人认错?”

    能将他们的这些讯息都掌握,对方应该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人。没想到竟然有家贼,会是谁呢?

    “知道跟你们老大接头的是谁吗?”

    “只听老大说过此人~~江湖上人称“初九”,别的小的是真不知情了。求您不要再给小的用刑了,我能说的都说了。”

    “初九”是谁?他们锦衣卫虽然身在朝廷,但是经常在外办差,从来没听过江湖上有个叫“初九”的人物。再说,这名字也着实普通了点。

    他们都不知道,岳展一个江湖外的人就更不知情了。不过既然开始就知道对方只有四人,还要砍自己,说明这斧头男看着粗犷,内里还是个缜密的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才给岳展招来这杀身之祸。

    既然唯一知情的斧头男已死,线索就断了,一切只能从长计议了····

    从县衙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了。

    大家本是萍水相逢,既然此事已了,也没什么可停留的。岳展先一步跨上飞燕,跟他们就此别过,然后疾驰而去。

    “时候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也快些赶路吧。”章君屹也跨上马对着兄弟们招呼道。

    “老大,不如我们跟紧那位小兄弟,刚刚我借机跟他攀谈,得知他也要去京城哩。”

    章君屹也算有良心,听后直言,“如今我们有仇家,而且敌暗我明,跟我们同行,脑袋随时要别在裤腰带上,我们已经欠了人家的,不能再拖累人家。”

    章君屹难道不想一起走吗?他也想呀!但是做人总还是要有些底线的,不能一次两次的将无辜之人拉入危险之中,谁不是有爹有娘,有家人担心挂念的,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点儿牵挂都没有!

    第165章 破庙偶遇 再说人家凭什么呀,……

    再说人家凭什么呀, 一不欠他们的,二不领朝廷的俸禄,就来干这随时丢脑袋的活儿?

    “好了, 咱们也赶紧走吧, 再不走,太阳就下山了,等着对家来切瓜呀!”

    三人听后灰头土脸的上了马,跟在老大身后继续赶路。

    夜幕降临,月光如霜,寒风如刀, 刀刀劈在人脸上,整个脸都是麻的, 拉着缰绳的手指更是冻得僵硬。京@墨@筝@狸

    今晚他们不太幸运, 到歇脚的时候,周围连个村庄都没有, 这可是天寒地冻的正月里, 在外夜宿一晚,人都能冻僵了。

    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有间破庙,不过还没到破庙呢, 远远的竟看到那破庙里有亮光。

    往近了一看, 竟是篝火。既然有人, 他们谨慎起见,还得决定避让着点, 不能再生事端。

    本来他们要绕过破庙继续往前走的, 那钟钰一看庙门外拴的马,这马他认识呀!“老大,这不是那少侠的马吗?咱们进去跟他凑合一晚上吧, 再说再往前走,谁知道前面有没有瓦片遮身呀!”

    章君屹刚要说不行,一阵寒风刮来,让他结结实实喝了一口西北风,不过在风中隐隐闻到有庙里飘来的烤肉的香味。

    此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之前本打算在饭馆饱餐一顿,再备些干粮上路的,结果饭没吃饱,就被仇家寻上门来,好容易死里逃生,他们身上的银钱又让那年轻人洗劫一空。

    现在他们兜儿比脸都干净,路上没钱买干粮,又骑了几个时辰的马,当然饥肠辘辘了。要说他们饿成这样还不是里面那一位劫富济贫给济的。

    此时闻着饭香,哪里还顾得了别的,先让里面那位接济接济他们再说吧,当下一拍脑袋,

    “不走了,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吧!”

    岳展其实早在他们还未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大家又都是同去京师的,因而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半点惊讶。

    所以这四人进到庙里的时候,正看到岳展在篝火旁专心烤着野鸡。这个时节的野鸡可不好逮,都鸡贼的很,人家一烤就是两只。闻着香飘四溢的烤鸡,四人此时简直垂涎欲滴。

    “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好巧啊,少侠你竟也在此地!”章君屹用他那万能的开场白化解此时见面的尴尬气氛。

    知他们是被自己榨干了最后一块铜板,现在更是腹内空空。于是也没有难为,而是爽快的说,“确实好巧,都冻坏了吧,快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刚好这鸡也快烤好了,一会儿大家一起分食了。”

    他本来打算烤一只自己吃了,另一只路上吃。这下好了,不用留了。

    他们几个口中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瑟瑟发抖的迅速靠到篝火旁,蹲下伸出手来取暖。

    一边取暖,大家一边打量庙内四周的环境,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

    这庙可能是多年无人供奉,除了他们坐的这一块还算干净,其余到处都是蜘蛛网,还有一股呛人的灰尘味,环顾四周后,又抬头一看,呦~在庙里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真的也只能够避风。

    章君屹则是低头看着岳展手里的动作。

    光这一手逮鸡的功夫,再看看现在这烤鸡的手艺,没个几年可下不来,这位应该也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章君屹心里想着,也跟他攀谈起来。对方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却连对方丁点儿信息都不知道,认知到这一点让他有些心下难安。

    他只知道对方应该是行伍出身,具体的还得探探才放心,毕竟大家今晚要在这里同吃同住的,万一对方是个有歹心的,他们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少侠,还未请教你怎么称呼?”

    “少侠不敢当,我姓岳,单名一个展字。”

    岳展?听着怪耳熟的,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们锦衣卫就是搜罗消息的,在京城每天接触到成百上千条消息,所以一时想不起来是正常的。想不起来索性先不想了。

    “岳兄弟,听口音你也是京城人士,是来探亲吗?”他试探的问道。

    “那倒不是,我是来京城太学求学的。”兄弟几个听到他这样说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白,行走江湖谁会照实说呢,不过你这理由,糊弄谁呢!他要是去能去太学进学,他们跟皇子还是同窗呢,大家都在上书房读书!

    “呶,鸡烤好了,咱们边吃边聊。”岳展将烤鸡从火架上取下来。又从行囊里拿出中午问店小二要的十个馍馍。得亏他那会儿眼疾手快,他们打斗的第一时间就将馍馍装起来了,不然现在五个汉子光守着两只鸡,还不够打牙签儿的。

    章君屹推让了一番才接过一块烤鸡,一口烤鸡咬下去,酥脆的外皮,鲜香的肉质,感觉肉嫩的在嘴里都要爆汁了,咽下去回味无穷。这手艺比他在京城万鹤楼大厨亲自做的都好吃了不知道多少。

    不觉间嘴上加快了动作,其余人也不遑多让,都吃得狼吞虎咽,满嘴流油,嘴里塞的满满的,光顾着吃了,哪里还想着套什么话。

    等大家吃饱了,多余的肉一块都没得了,鸡骨头都没剩多少。十个馍往常是岳展一顿的饭量,如今五个人一个人就分得两个,得亏在他们来之前他岳展先吃了两个馕饼垫吧垫吧,不然按他的饭量,哪里够吃。

    吃完大家不忘称赞岳展的手艺,“岳兄弟,你的手艺当真是这个。”钟钰用左手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他的右肩受伤了,所以能用左手的轻易不动右手。

    “若是你在京城开个烤鸡店,那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另一个也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吃人嘴软,更何况人家这一手当真惊艳了他们的味觉,所以他们夸赞起来也不吝啬。

    被人这样称赞,岳展心下也高兴,爱吃的人都是天生的厨子,虽然平时不轻易露一手,但是一出手就见真章。

    他唇角一勾,含笑叹道,“若是哪天泡¥沫¥独¥家我真开个小饭馆,到时还得各位多多捧场啊!”

    其余几位都连连说着好说好说。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非常和谐。可就在这当口,岳展的面上突然严肃起来,另外几人看他这样不明所以。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怎么说阴天就阴天了。只见那少侠突然趴在地上,侧耳听了两息,才起身张口说了一句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话。

    “我听到有马蹄声向此地奔来,来的还不少,至少三十匹以上,都是训练有素的马匹,这次来的人实力应该不容小觑。”

    见那四人面色一白,就知不是他们自己人了。他愁的揉揉眉心,“你们是撅了人家祖坟了吗?不然至于这么追着不放吗?”

    “赶紧熄火吧!”四人听后赶紧将火焰扑灭,瞬间那原本给他们取暖的篝火,只余下一缕青烟在寂静的夜里袅袅升起。

    不过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听到。他们可是锦衣卫出身,从小培养,又经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人尖儿,可不是虚有其表的酒囊饭袋之徒。这人的实力真是恐怖如斯,他们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梁言,把包袱给我。”章君屹抬眼看向对面个子不高,脸圆圆的青年。

    那青年没有犹豫就将包袱双手递给了他。他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只锦盒。他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整个信表面一字也无,只背后用一个羽形的封戳盖住。证明信件之前并无人阅览。还当里面放着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岳展心里腹诽。

    谁知章君屹竟突然单膝跪地,将那信双手高高托举到岳展面前,“岳少侠,一会儿歹人来了,您先撤,我们哥儿几个断后,只是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如今我等都身负伤痛,恐是无法回京交差,请您到京城,务必将此信亲手交到锦衣卫指挥使沈谏沈大人手里,兹事体大,万勿假手于人。我等感激不尽。”

    见老大这样,其余三人也纷纷单膝跪地。这可真是将岳展驾到火上烤了呀,接吧,这肯定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接吧,现在形势比人强。

    “你们就不怕我觊觎这信里的东西?”

    “不怕,岳兄弟今晚敢招待我们哥儿几个,就说明是有胆色的,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章君屹自诩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岳展听后长叹一口气,“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不接,你们是不是就不起来?”看他们一个个的样子,虽然没回答,也是回答了。

    “我接,我接还不行吗?”他说着将那信接来,收进怀里。

    “咱们可说好了,过了今儿,你们还活蹦乱跳,这信还是你们自己送啊,老子哪有那功夫当信差给你们跑腿哟。”他故意说的轻松。

    听到他这样说,除了章君屹以外,另三个人竟然神同步的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这人帮忙,他们使命完成就多了一重保障。

    “赶紧的起来想想怎么对付来犯才是正经。”岳展不耐的催促道。

    几个人赶紧起身,“岳兄弟,你赶紧撤,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哥儿几个总能给你争取个一刻半刻的时间。”

    谁知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他刚说完,远处如雷的马蹄声传来,几十匹马骑呼啸而至。

    第166章 生死之间 跟岳展预判的一样,……

    跟岳展预判的一样, 这些人果然训练有素,都是穿着一样的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 可那眼睛里半点感情也无, 这分明就是死士。

    死士都是誓死效忠主人的,但是培养一个死士得从孤儿起就收留,还长年累月的供养,权力和金钱都是必不可少的支撑。

    眼前这得有三十多人了。他们锦衣卫出身,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面上并没有多惊讶, 显然并不意外对方能出动死士。

    岳展也早就察觉到他们的不同了,一看这麻木不仁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就是传说中豢养的死士。心里盘算, 能出动的了死士, 这就说明一来这背后的人位高权重,二来说明他怀里这封信可不止他原来想的那么重要, 可能是颠覆性的存在。

    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想着,只听那边为首的一人先开口了。

    “交出你们手里的东西,或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否则, 格杀勿论。”他全身散发着寒气, 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但是跟想象中的一样, 语气不带半点情绪, 仿佛是死人一样没什么温度,无情无欲。

    “你们找错人了吧,我们手里怎会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岳展坐在那里并没有站起来, 表面看上去没有动作,手却悄悄伸向身后的包袱···

    “既寻来了,就不会有错,既然你们不主动交出来,那就休怪我们了。”说着他长剑出鞘,从马上飞身而下。

    他一行动,他身后的死士也纷纷拔剑飞身下马,剑尖疾疾的向着岳展他们招呼。

    岳展立刻从地上跳起,让他们哥几个先躲开攻势,他一个飞身从庙顶跳出破庙。得亏破庙都露天了,不然他还要破顶而出,非得弄得灰头土脸不行。

    他从庙顶窜出来一下就跳到那黑衣人堆里。死士们虽然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跳进来寻死的,闹不清楚对方出什么幺蛾子。

    本来要入破庙打斗的人纷纷回身,先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再说。敢这样藐视他们,还未见活着得第二人,今儿个非把他剁成肉馅儿不可。

    谁知他们刚抬手出剑,那青年不知从怀里掏了什么,抬手对着他们的脸就是无差别的一扬。

    没看清是什么,并不耽误他们体会。眼睛立刻就已痛得睁不开了。“石灰,是石灰,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用这么下作的办法伤人。”

    那受伤的人一边拿着剑乱舞,一边揉眼。

    此时正值正月里,西北风刮得人耳朵都疼,岳展正是利用了风向,将这石灰撒得务必让众人雨露均沾。

    他为什么备上石灰,这还是受上次彭举人的启发。他发现石灰真是居家出行必备好物,没有之一。无论你是凶禽猛兽还是武林高手,只要眼睛进了石灰,那就得当一会儿软脚虾。

    须知打斗过程瞬息万变,一招失手都可能要人性命,更何况视野受限。

    而且此时看不清楚的人又怕被对方偷袭,只能胡乱的舞剑,这就不可避免的伤及同伴了。这不,人群里就炸锅了。

    “哎呀,你怎么还砍我。”那捣着眼睛的一个死士半眯着眼透过一点儿缝隙对旁边那位说道。

    “我哪知道是你。”接着又是一声哎呀啊呀声此起彼伏。

    章君屹招呼兄弟几个赶紧抄家伙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砍,更待何时。

    于是迅速加入混战,岳展也借机用九节鞭卷来了一把长剑,开始逮着人就砍。

    九节鞭现在只能伤人不能立时取人性命,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还有什么好留情的,你留情那死士动起手来可不讲情面。

    这不,没一会儿功夫原本三十多人的死士就去了一半。战局慢慢开始变得对岳展这边有利起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下的人视野渐渐清明起来了,看着眼前同伴惨死,纷纷挽剑翻腕便刺。

    章君屹他们四人里原来背着密信的青年梁言,此时挥刀刚砍了一个死士。那死士是胸前中了一刀,已然无还手之力,看着随时要咽气。他即刻转身去对付下一个人了。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那死士用尽全力从嘴里吐出了一粒石子大小的东西,那东西看着小巧,可威力着实不小,直接飞出去,从梁言脖颈贯穿过去。

    那东西飞出去的一刻,那死士也咽了气。

    梁言则捂着脖子似是不敢置信的回身,这一幕刚好被打斗中的章君屹看到了,他双目瞪得滚圆,凄厉的叫道“梁言~~”

    此时岳展正被那领头的黑衣人缠着打。那位恨极了岳展。他带着这么多兄弟来,还没怎么行动呢,人就折损了一半,回去让他怎么交代。

    他今日若是拿不到主子交代的东西,那他也不用回去了。所以对着这罪魁祸首,用的招数都是杀招,狠辣至极,非如此无以解心头之恨。

    岳展虽然武艺高强,那人身手也不差,也是几岁开始就熬打身体,当杀手培养的,而能做到这群人里的头,本事自然也是他们中最出色的。

    被这种人缠上,短时间可脱不了身,自然腾不出手去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梁姓兄弟栽倒下去。

    以前听说有的死士会习一些秘技。这种秘技只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会使出来。刚刚那位使出来的应该就是他的保命秘法。只是因为被石灰伤了眼,打乱了阵脚,等被梁言一击命中才使出绝杀技。

    虽是强弩之末都有这么厉害的杀伤力,可以想见若是没有伤了眼,想杀死那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变故让他们几个在心生悲痛之余都提高了警惕,谁晓得下一个人的绝杀技法是什么,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着了道。

    跟岳展对打的人此时滋味也不好受,他们双剑相碰,巨大的撞击,擦出火花,在暗夜里格外显眼。这一招过后,那黑衣人看着无恙,但是袖中的手臂在不停的颤抖。

    要速战速决,对方力量在他之上,再拖下去,对他不利。认知到这一点,他没有给岳展任何喘息的空间,右手即便被震的发抖依然挽剑又杀将过来,同时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短刀,在凄冷的月光下,那短刀闪烁着寒光,他身法极快,似闪电一样靠近岳展。

    岳展左手接住他飞来的一剑,见他另一只手携着短刀刺来,他右手无法还手,只能一个灵巧的转身避开。然后突然跃起,将所有的力量汇聚于长剑之上,斩向对方的喉咙。对方迅速提剑要挡住这飞来的一击,却听一声脆响,只见黑衣人的剑被劈断成两截,脖子处的鲜血飞溅出来。

    他捂着脖子惊骇的看向对方,不敢相信对方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他这把剑是主人找能工巧匠精心锻造而成,自来削铁如泥,锋利无匹。

    他带着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今竟然断了?断了?带着错愕,不甘,他气绝倒地,至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仿若不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岳展擦擦头上的汗水,除了在系统里,他从来没有遇到实力如此强劲的对手,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刚刚他那把短刀就插在他胸口上了。若不是对方过分相信自己手中的剑,能抵抗住他的奋力一击,也不会这么快就交代了。他绝不会相信他的臂力能拉动四石弓,一石弓就是一百二十斤的力。能拉开四石弓就意味着他的臂力在五百斤左右。若是知道,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个自信去抵挡了。

    不过不得不说,死士真的跟毒蛇一样,打斗的时候都有后手潜伏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来不及休息,见章君屹正与一人打斗,后面又有人提剑袭向他的身后。他赶紧一个飞身甩出九节鞭将那人的长剑勾住,凌空甩飞出去。然后举剑刺向对方。那人失了武器,先一个翻身躲开岳展凌厉的一击,又从怀里祭出两把飞刀。这刀刃如薄纸,形状像柳叶,因此也叫柳叶刀。在他使出来的一刻,岳展立刻挥动长剑抵挡。只听“当当”两声,飞刀被长剑挡下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岳展猛地挽了个剑花,长剑如游龙一般,带着风雷之声当空劈下,剑光霍霍,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剑影,那杀手就感觉胸口一疼,他低头一看,那剑早已从他身体穿刺而出,就是这么快,这么霸道,连一点儿反应都来不及做,就两腿一软,栽倒下去。

    打斗还在继续,岳展解决掉这个,又继续穿梭在黑衣人之中,他一连杀了五个,正与第六个缠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向他袭来,这是作为武者经年累月下来的直觉。他向右一撇,就见一黑衣人举着一只小小的吹箭,竹箭已然从管的另一头射出,他看到的时候已然太迟了,那箭已经向他射来,而且与他过招的黑衣人也看到了袭来的短箭,他用尽全力用长剑压着岳展的长剑,让他一时无法脱身。

    一瞬间,岳展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脑中浮现的是爹娘的面庞……

    第167章 险死还生 来不及做出回应,入……

    来不及做出回应, 入耳是一声竹箭入肉的声音,预想的疼痛没有来,反而是钟钰扑来的身影, 和他的闷哼声。

    岳展用不灵活的右臂接住钟钰踉跄的身体, “你~~”

    他低头一看,钟钰胸口正插着一支竹箭。他本想说什么,可是杀手怎么可能给他时间,见一击不成,再出杀招。两人一齐举剑向他袭来。他见状忙将钟钰放倒。

    此时心中的恨意滔天,他握着剑柄, 迎着对方的攻势,举剑的瞬间, 剑气如虹, 在交手的一瞬,人影如电, 十招过后, 血溅长空。两颗人头高高抛起。此时他满身染血。拖着长剑,剑尾还有流淌的血痕。

    他一步跪在钟钰身侧,声音满是颤抖, “你为什么要救我呀!”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若说交情, 也只有这一两天,能值得对方性命相交吗?

    “你~别自…责, 我本~本来也是活不成了。”

    岳展顺着他的目光下移, 赫然见他腰侧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段肠子已经顺着伤口流了出来,鲜血早已浸湿那处, 许是因为衣服是黑色的,又是在月下,所以乍看上去并不明显。

    其实追究起来,还是他让老大进破庙来蹭一晚的,这才将岳展再次卷入这祸端,所以究竟是谁欠了谁,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此刻他的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握住他的手,艰难的说道,“万~望~带到。”他明白他的意思,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那密信。

    他赶紧保证道,“你放心,我岳展发誓,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一定带到。我说到做到。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没等他说完,钟钰握着的手就垂了下去,他的手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这时候后背一阵剑锋袭来,被章君屹挡了回去。

    他强忍悲痛,一边帮他抵挡突如其来的攻击一边斥道,“不要命了?赶紧起来啊。”

    他们现在没时间也没有资格难过。他拿起长剑起身,跪下时眼中有薄薄的水雾,再起身时水雾退却,取而代之的是跟杀手一样冰冷的双眼。

    他身形一晃就朝黑衣人亮剑而去,剑如寒霜,青光凛凛,那黑衣人一看对方来势汹汹也是全心备战,只交手的一瞬间,他就发现对方力量之大,罕有匹极。他被对方这一剑震的手中的剑险些握不住,对方反手又祭出一剑,剑速之快,剑势之猛,让他仓皇无所逃,顷刻毙命。他没有停下,耳熟形如鬼魅般不停搏斗,只进不退,锋芒毕露,死士也是战死到最后一刻绝对不降,所以这一战格外惨烈······

    等到战斗结束,岳展以剑为仗撑着自己的身体,筋疲力尽的回望过去,发现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站着,目光所及都是尸体。

    他的眼神凄怆,这些死士跟章君屹他们,看上去是两种人,可在他眼里,章君屹他们效忠皇帝,何尝不是皇帝豢养的死士。都是权力的棋子而已。权力交锋间,牺牲的永远都是他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

    上位者真的会关心这些棋子的生死吗?他摸摸怀里那封密信,或许那位只在意这个吧!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一阵寒风袭来,将他吹醒,他开始查看有没有人侥幸生还。

    等看到章君屹的身影。他赶紧踉跄的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见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用手放到他的鼻下试探,竟有有似无的呼吸,他这才发现对方身上伤得很重,尤其后背中了两剑,血一直流个不停。

    “章大哥,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这样昏迷下去可不行,他试着拍拍对方的脸颊,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对方,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北风的呼呼声……

    章君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久到醒不过来。等他被正午穿透窗户的阳光刺醒,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他不是死了吗?这里看着也不像阴曹地府,倒像是在个农家房屋里。他刚要坐起身来细细打量。背后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一定是扯到伤口了。

    人死了还有痛感吗?他又看了看日光下他手下的侧影,他有影子,那就不是鬼了。他没死?

    正在他发愣时,岳展从门外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他们彼此对视,眼中都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来。

    “是你救了我?”章君屹先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声音沙哑的厉害,喉咙又干又疼,每说一句话,每咽一口唾沫都感觉有个小刀在划着喉咙。

    “我的嗓子怎么了?”他躺在床上用手摸着自己的喉咙问道。

    “不知道是谁烧迷糊了,鬼哭狼嚎了一天两夜。喉咙能保住就不错了。”他一听,怕睡梦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紧张的问,“我说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就是一个劲儿的咿咿呀呀的唱戏。”章君屹面上赧然,他确实有个毛病,喝醉了就喜欢唱两句家乡的小调。

    岳展自不会说他烧糊涂的时候说了很多胡话,他也听了不少。

    先是肃穆的说“定不负先生所托~”一会儿又神情气愤的高喊,“杀死你们这帮狗日的”,一会儿又悲泣道,“我的兄弟不能曝尸荒野~~~我不能死,爬也要爬回去,帮他们领了抚恤银子,谁敢贪墨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一会儿又呢喃着,“不能连累别人了,我得活着,我来呈报~我来呈报~”

    他的梦话不是一叠声的,而是睡梦中突然嗷的来那么一嗓子。岳展这几天晚上都是这样被他诈尸一样叫醒的。本来打打杀杀完又照顾病人已经疲惫不堪,被突然吵醒难免心里不快,但细细听他的梦语心里又酸楚不已,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人越长情,越累啊!他会习惯把担子把责任划拉到自己肩上。见他睡梦中都是皱着眉头,一点都不安生,他学着母亲哄于行的样子,有节律的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哼着母亲常哼的家乡的歌谣,果然,他的眉毛舒缓了,又渐渐沉睡过去。

    此时章君屹一个劲儿的道歉,“多谢岳兄弟救命之恩,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他想起来说话,以示郑重,可是一动,身上就钻心的疼。

    “哎哎哎~你可别动啊,小心伤口又崩开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为了救你,我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了。你悠着点啊,要是嗝屁了,我找谁讨银子去。”

    章君屹听话的躺着不再动作。他知道岳展是在关心他的伤势,这人就是嘴巴欠揍,心眼儿不坏。虽然说话听着不着四六,实际上比谁都靠谱。

    “我兄弟们~~”他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我将他们埋在了那破庙后面。等你回京安顿下来随时可以去给他们迁坟。”

    岳展的回答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幻想,他以为他能这么幸运活下来,或许他的兄弟们也能呢!他将他们带出来,可是却没能将他们活着带回去,肉眼可见的,他面上一片凄怆之色。

    其实岳展当时只顾着带着他逃命了,活人都顾不过来了,哪里会想到将人埋了。可下半夜这位仁兄梦里一声声泣血的呓语,让他难受的不行,连夜又奔回去这才将他们埋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郑重的道谢道,“多谢你了。以后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岳展听出了这句话的分量,故意插科打诨道,“当然有吩咐,等你好全乎了,银子翻倍还我就可以了。”他不想做挟恩相报的人,他的出发点是施恩不图报,谢来谢去的多累人。

    “这个好说。只是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呀!”章君屹环顾四周疑惑的问道。

    “一处废弃的村落”。不然他那般鬼哭狼嚎,早引来人群围观了。

    “这个村叫什么?”

    “我见村头竖着个石碑,上面写着临水村。”

    章君屹听后沉思了一下,“前年瘟疫肆虐,京郊附近很多地方都被波及,收到的线报上很多村庄十不存一,依稀记得上面有这个村的名字。”

    原来是瘟疫作祟,怪不得,他还纳闷呢,放着好好的房屋,他们怎么不住,都跑哪儿去了。

    反应过来,他大惊失色,“那我们这几天可都是喝了这里的水。”

    “不用担心,去年咱们大魏朝的一位姓张的御医发明了一种叫麻杏石甘方的方剂,已经将此次瘟疫彻底解决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见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声音里听着有些虚弱了,岳展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哎,瞧我,忘了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锅里有小米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说着一阵风一样窜出去,没过一会儿就一手端着一个瓷碗,一手握着两个鸡蛋,风风火火的裹挟着寒风走了进来,章君屹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岳展后知后觉,讪讪一笑,“赶紧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他边说边放下东西,招呼他坐起来。又想到他现在坐不起来,只好扶着他侧身躺着吃。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鸡蛋和粥,章君屹尝着却比他过往吃过的任何饭菜都香,大约只有经历劫后余生,人才会学着满足,才会有感知微小幸福的能力。

    第168章 京城万象 就比如此刻,填满口……

    就比如此刻, 填满口腹之欲后,喟然躺在床上,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 竟感觉此刻像偷来的日子, 成为锦衣卫的每一天,哪里有这么闲适过。迷迷蒙蒙间他又昏睡了过去,直睡到夜幕降临才悠悠转醒。

    因为章君屹现在身负重伤,无法长途颠簸,再加上现在局势并不明朗,谁知道后面还有几波人在追杀他们。索性先避一避风头, 等着风头过去,伤病也养好了再启程也不迟。

    抱着这样的想法, 两人就在临水村住了下来, 而且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正值壮年的汉子,又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好得出奇的快。等章君屹身体养得差不多, 他们也该启程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主路,章君屹带着他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道,岳展看他对路熟识的很, 显然也是以前惯常走的。想想也是, 天天干着掉脑袋的活计, 仇家众多,能不避其锋芒吗?

    只上次云中县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 避无可避, 这才着了道。好在虽然是小道,马匹也能过的,不然他可舍不得将飞燕扔下。算算年纪, 飞燕已经烈士暮年了,还要跟他来这一遭,属实不易。他想着等他到了京城,可要慰劳慰劳他这个好兄弟。

    两人沿着小道行了三日,终于在这日上午走到了京城外。远远望去,城门巍峨耸立,此时距离城门刚开了一个时辰左右。

    章君屹先一步停了下来,他望向岳展,“岳兄弟,那信~”

    岳展了然,立刻从怀里递出信件,那信的一角被血染过,呈暗红色。这也是没法避免的,当日浴血奋战难免会染上痕迹。

    章君屹小心收好信件,才满眼郑重和感激道,“多谢岳兄弟这一路相护,他日若用得上我章某,但凭驱策!

    只是你也看出来了,这封信干系重大,沾染上轻则多是非,重则殒命。到了京城更是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在此别过吧!记住,你从未见过我,更不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我也不认识你。”

    岳展明白,这是对他的一重保护,这一路的腥风血雨让他深刻的了解了这封信的威力。尤记得他高热的时候,都想着活下去的一重原因是是想由自己呈报,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牵连岳展。

    这封信若是让有心人知道经了他的手,那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毕竟上位者只会相信死人的嘴巴,还有他豢养的这些“锦衣卫”。

    真正到了临别,却不知该说什么,岳展只抱拳,抿了抿唇角,最终道了声,“你多保重!”

    章君屹似是想起了什么,翻遍全身上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称手的东西,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那玉配可能因为常年携带,丝绦有些褪色了,玉的形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这跟他锦衣卫的形象可格格不入。看出了他的疑惑,他浅笑的解释道,“这是我八岁时缠着母亲给我买的生辰礼。你安顿下以后,去西二胡同第三家,将此信物拿出,自然会有人给你为了救我花费的银钱。若是有事寻我,也去这里。”

    岳展直觉这玉佩对他很重要,待要推辞,他却执意让他收下,推辞不下,岳展只好收了。章君屹见他收下玉佩,这才拱手道别,然后翻身上马,刚要策马而去,身后又传来岳展的喊声。

    “等等,章大哥,我还有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猜不出什么事,他疑惑着回头问道,就看岳展已经阔步走到他跟前。

    “章大哥,可否将钟钰家的地址告知我。”章峻屹了然,钟钰毕竟为他挡了一箭,他也想回报一二吧。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知恩不报的确不是他岳展的作风。

    他沉思了一下,终是低头附耳将位置说了,临了还不放心,嘱咐道,“你放心,他的家小我定会看顾一二,总不会让地下的兄弟寒心,若是你想报答也得等过段时间,风波过去再说,现在风口浪尖上,莫要出现,小心被盯上。”

    见岳展点头答应,他才放心离去……

    看着章君屹策马远去的身影,岳展呼出了一口长气,拍了拍飞燕,“老伙计,咱们也该进京了。”飞燕像是能听懂他的人话一样,嘶鸣了一声像是在应和他。他牵着马溜溜达达的也往城门那走去,等慢悠悠的走到城门,哪里还有章君屹的影子,希望他一切顺利吧,毕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京城毕竟是皇城根儿,比普通的府城进城查验要严上许多,岳展拿着路引经过了两重盘查才通过城门进入。

    大魏朝的京城经纬分明,规划得益。这里以皇宫为中心向周边四散开来。看似无序,实则也有说道。这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东城是京城的粮仓所在,所以东城贵,西城则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居多。北城通常居住着普通百姓,尤其是经济拮据的人家。至于南城,则是平民娱乐的场所,这里到处都是卖杂耍的和商贩,“贱业”都汇聚在此地。

    岳展就是从南城门进来的,一进京城,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热闹的街道上两边饭馆,各种铺子,应有尽有,路上还有担着扁担卖货的货郎~走着走着,闻着路边蒸笼笼屉里飘出来的肉包子味儿,烤红薯的香味儿,他肚子也不争气的叫起来。

    各式各样的小饭馆任君选择,他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先解决肚子的饥荒要紧。就是这家看着极不起眼儿的饭馆,做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让岳展吃了个肚儿圆。

    酒足饭饱之后,他想起还要帮景川先生送信,他还没忘先生的嘱托呢:一到京城得先将信送出去。他一边走,感受到京城的万千气象,一边打听,很快就早到了景川先生说写的位置。他以为对方可能住在西城贵人聚集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在北城和南城的交界处。

    这处位置既能感受市井的生活气息,出门走一条街就到了热闹的南城,林林总总的货品若是需要,顺手就能买到,若是想下个馆子也是便宜的很,须知美食在民间。这么看着,能选择在这里住的人,当真是个妙人。

    到了永和巷口,按着景川先生所说,他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最里面,门口有棵大柳树的人家,就是这家了。

    他整整衣裳,随后上前敲门,刚敲完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方脸,看着挺慈善的,对着他慈眉善目的问道,

    “这位公子,你找谁啊?”

    “我是受景川先生所托,要将一封信交给一个叫邓憬的人。”

    一听名字,那汉子立刻挑眉,眼中难掩惊讶之色,待要再说什么,只听院里传来一声大叫“嗨~我就不信了,我今儿非逮着你不可~”跟着是一阵砰砰乓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哎呦,我的脚,孽畜~孽畜~”

    这大叔面上立刻焦急一片,也没心思理会岳展了,将他抛到身后转身先去了院里。岳展见他没接话就着急往院里跑,想着不定是糟了什么事儿,进去看看能不能添把手吧,就跟在那大叔后面,走过九曲长廊后,入目的是一处开阔的院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打量周边的环境呢,就有一只飞禽扑棱着翅膀就朝他门面袭来。最近经历的打斗太多,他身上杀伐之气浓郁,条件反射的,他甩动左手的包袱将那飞禽一下就打倒在地,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只生猛的大公鸡。

    那原来坐在地上,抱着脚疼得乱叫的头发花白的老伯,一见他的公鸡被这青年一包袱扇飞在地,立时跑过去察看,看到那公鸡扑棱在地,几根羽毛散落其间,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再没有刚才的神气,他登时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呜呼哀哉的哀嚎,“啊啊啊~你伤了我的阿刁~我战无不胜的阿刁~”

    岳展闹不明白什么情况,旁边的大叔面上讪讪的,有些挂不住,他该怎么解释给这个年轻人听,说他家先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斗鸡吗?这是他新得的一员悍将,就是太悍了,桀骜难驯,不服管教,在家里霍霍东西,先生见了作势要管教管教这畜牲,岂料砸着了自己脚不说,还把院子里弄得一片狼藉。

    岳展知道有些人会将宠物看成家人,若是这样,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所以诚恳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公鸡的,这里给您赔罪了,需要多少诊治银子,我一并赔给您。”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见他认错态度还不错,这才面上缓和了些,将那公鸡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跟抱着个大宝贝一样,轻手轻脚的揽在怀里检查了一番,见它没伤着哪里,就是面上蔫蔫的,这才一边轻轻抚摸着大公鸡,一边拿眼觑他,“哪里来的小子呀,面生的很。”

    “晚辈岳展,是受景川先生所托,要找一位叫邓憬的人,将一封信亲手交给他。”

    那花白老头一听名字,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好几变。

    他轻咳了一声,“这样啊,将信拿过来吧。”岳展先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才明了,原来这位就是他要找的人?

    “您就是邓憬先生?”他似乎有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见那位老神在在的点头,他赶忙低头从包袱里找出那封信,双手奉上。

    那位将信接过去时,岳展眼角余光中看到他的手上还沾着鸡毛~鸡毛~

    第169章 后生可畏 还以为景川先生往来……

    还以为景川先生往来无白丁, 这位真的很贴地气哩。

    看,抱着只鸡就在院子里打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信, 又看看岳展, 打量完岳展又继续看信,总之眼神就在信和岳展之间来回切换。

    邓憬此刻心里万马奔腾,他的好徒儿走得潇洒,人没回来就甩给他个莽夫,看这皮色(shai),再看看后背背的恁大的长弓, 说是来进学,来看家护院还差不多。

    还请求他能否收下作徒儿?他收下他能教他什么?他又没研究过武侠秘籍, 也没绝世神功传授, 做什么收他为徒?

    但是他徒儿也说了若是不能收下他为徒,可否让他住一段时日, 若是得空了帮他指点一下学业,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他的这个徒弟从来没张口求过他什么。又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某只鸡,之前气焰还嚣张的不行, 就感觉恁大的院子可是盛不下它了, 撞了这位转头就乖乖的跟个鸡宝宝一样。多新鲜呀~

    他不知道的是杀过人的人身上煞气重, 在这方面,鸡比人可灵精多了。

    他想着留这人住一段时间也好, 有他震着, 这鸡大王也能安生两天。他就说嘛,那王二麻子怎么那么好心,舍得将他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低价让给他, 果然没安好心。这才几天,家里就让它闹得人仰马翻。

    “信我看完了,你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孙平,你先给他安排间厢房。”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收拾。”

    岳展尤在那呆愣着,他不是来送封信吗?怎么就被安排住宿了?

    “岳公子,这边请吧。”见孙管家要给自己引路,他才回过神来,立刻跟了上去。他可不知道,他能留下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只鸡。若是知道,肯定哭笑不得。

    就这样,岳展稀里糊涂的一入京就安顿了下来。算着日子二姐夫也早已入京,不日就要科考了,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京城这么大,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跟着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一气有什么意思,再说找上了又能怎么样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一想,他决定还是省省力气,先不找人了。

    将行李放下以后,他环顾四周,除了桌椅床榻这些日常的家居外,墙上挂着一副仙山楼阁图,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排绿竹,别看是个厢房,这环境可真雅致,很符合一个文人的审美。

    放下行李,休息了一会儿他就又出门了,刚刚急着给景川先生送信,都没有好好逛逛,如今离着南城这么近,他岂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出了巷子过了一条街就到了南城。

    逛也是漫无目的的逛,哪里人多,哪里热闹他就凑过去看一眼。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热闹的所在。周围摊子上摆着好多笼子,笼子里是正在售着的大公鸡。最东边的摊子旁边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那些人边看边叫好,貌似里面很精彩。

    他凑过去往里一瞅,因为生的人高马大,所以一切尽在眼底,原来是在斗鸡。而围观人群里,他竟然看到了邓老先生,还就在自己右侧,隔着自己一人的位置,后面跟着孙叔。

    那邓老先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估计刚刚那一身被鸡弄得埋汰的不行,别说,不抱着鸡确实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就是吧,在一群喊的脸红脖子粗的人群里,特别扎眼。

    看着兴致不是很高,若是让他说,他能高得起来吗来?

    他本来要逮着鸡出门,跟别人斗鸡的,怎料没逮住,先被岳展一摔摔得今日雄风不振,成了只弱鸡,还去个什么劲啊!上赶着自取其辱吗?

    今天本是他的鸡该上场亮相的,如今却只能看着人家斗鸡,自己成了看客,想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一道目光看过来,他侧头竟然看到了这个小冤家。

    他也想不到这里能遇见他,奈何对方块头太大,在人堆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想不注意都难,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他一个古稀之年的人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小事给个小辈下脸,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如此。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了没一会儿,岳展右侧的人就退出了人群,竟叫他们挨到了一起,这该死的缘分~

    既然挨着了,难免客套的寒暄了两句,左不过是今天天气很好这样子的废话。岳展也应和,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场上斗鸡的胜负猜测上。

    “这只头上有红色杂毛的鸡,胜算可不大。”岳展先说出他的推测。

    “哦?我看未必吧,这只比对面那只身形大了一圈,一看就所向无敌。”

    “确实,选斗鸡应该选高大、威猛且勇敢出众的,这些这只都符合,只是~”他这一停顿,成功引起了邓憬的注意。

    “只是什么?”他侧头看他。

    “只是真正厉害的斗鸡,它的嘴比较勾,颇似老鹰的嘴,眼睛要有杀伤力,看上去就是鹰眼,腿要长,像鹤腿,皮是红颜色的,肉与黄牛肉颜色差不多。这只跟阿刁一样,嘴比较直,眼神强而不悍,尤其是它的鸡冠~”

    听他说的一套一套的,不似编瞎话,他身体不自觉的靠近,饶有兴趣的问道,“鸡冠怎么了?”

    “它的鸡冠是细而尖锐的齿冠,而选斗鸡要选鸡冠平实的,爪子尖利的,那斗起来必定不死不休。要是用草乌头研磨成的细末,涂在鸡冠上,那必定会百战百胜。”

    “当真?”邓憬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当真。”

    果然他说完没多久,那只看着小一圈的鸡竟然赢了,虽然赢得颇为壮烈,身上的毛掉了一地,屁股附近有的地方都秃了,但也是赢了。

    “你怎会懂这么多?”发现对方押对宝了,邓憬更好奇了。

    岳展双手相互摩挲着,想了下,还是如实的说道,“实不相瞒,这是家学渊源,我只是略懂皮毛,家父~家父还精通摸骨相鸡之术。”

    “摸骨相鸡之术?竟还有这种秘术?”邓憬闻所未闻,一听就很高级,他面上立刻就露出神往之色,深恨不能立时去岳展家里拜访一下。

    这才想起来竟然没问他从哪里来,一问竟然是远在千里的桐江府,是了,他的景川徒儿在信里可不就说自己现在在桐江府的岳麓书院教书吗?一想到距离如此遥远,他立马蔫儿了许多。

    似是想到了什么,“后生,你现在没事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岳展刚来,今天还真是什么事都没安排,所以多的是时间,老先生提这个要求,自然无有不从。

    他见岳展同意就立马领着岳展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更热闹的长街上。这条街上卖的斗鸡比刚刚那条街上的还多。

    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听了岳展的话,知道家里那只鸡不是极品,想让他给他掌掌眼,挑一只极品斗鸡。这个好办。他将整条街上的鸡都用眼睛扫视一遍,最后斟酌了一会儿,才指着一个摊主面前一个不起眼儿的笼子道,“你买那只吧。”

    邓憬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对方指着的笼子里关着一只身量还不大的小公鸡。一看就还没长成,毛掉的快成秃子了,还又瘦又小,关在笼子里好不可怜。他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你是说那只快褪完毛的鸡?”

    见岳展点头,他心里不信,面上还是走到摊主面前试探着问道,“你这只快褪完毛的鸡怎么还摆这儿?”

    摊主是个长得一脸憨厚的汉子,闻言一脸苦笑道,“实不相瞒,这只公鸡我本打算养大一点再卖的,奈何它天天夜里在笼子里作天作地,对着其他的公鸡一顿乱招呼,而且大都是半夜里闹腾,搅得我怀了身孕的娘子最近都睡不好,我想着索性还是把它卖了吧。”

    邓憬一脸嫌弃的挑剔着那公鸡,“你便宜一点卖给我,我回去炖个鸡汤补补,还省得褪毛了。”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报了个实诚的价格,银货两讫,这只秃子鸡到手,回家还得养一段时间再战。

    邓憬虽然听从建议买下了这只瘟鸡,但是心里还是怀疑,就这样的还能斗?不过等到家,他就完全信了岳展的话。

    因为他一回家就将这只小公鸡一起关到阿刁的笼子里,头一回子见,两只鸡就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了个世纪大战,别看那小公鸡还没长成,愣是敢对付比他大一圈儿的阿刁,还把阿刁打得落了下乘,见这小公鸡如此孤勇,喜得邓憬连连搓手,喜不自胜,当真是捡到宝了,这还没长成呢已然这样,要是长成了那还了得。

    不过他还是听了岳展的建议,既然这鸡如此好斗,需得将他们隔开放。

    岳展还问孙管家要来一支长长的鹅翎,随手一逮,就将鸡逮在手里,不可一世的大公鸡在他手里就跟个乖宝宝一样,任他施为,他将鹅翎依次插入两只鸡口之中,把它们喉中的恶血绞出,绞完才叮嘱道,“以后若是斗完,都要这样做,而且不能天天斗,斗的太狠了,会有损伤,休养个五到七天斗一次才能每战必胜。”

    这些手法邓憬闻所未闻,简直叹为观止,听得他连连称道,“好孩子,还是你厉害。”

    孙管家站在一旁,心里暗暗给这年轻人竖大拇指,先生多生人勿近的人呐,多少人攀都攀不上,这才一天的功夫,就让先生从连个称呼都没有,到“后生”,到“好孩子”肉眼可见的转变,看着还要要引为知己的样子,真是后生可畏。

    第170章 书肆巧遇 孙管家看两人感情日……

    孙管家看两人感情日进千里的样子, 对待岳展也更加客气了。

    岳展趁机问了孙管家,邓老先生与景川先生是什么关系?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他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人。

    孙管家惊讶的问,“你~你竟然不知道景川是咱们先生的弟子?”

    “弟子?”在大魏朝, 师生关系有如父子, 有“一日从师,终身若父”的说法,而师父作为弟子前行的领路人也会负一辈子的责任。所以拜师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视。

    岳展没想到他们竟是师徒关系。他这才想起来有一次他问过景川先生的师父是谁,他怎么回答的来着,对,他朗声笑着说他师父是京城一怪, 如今见了,可不就是一怪嘛!

    谁能想到呢, 竟是个爱斗鸡的老头儿!要不是从小耳濡目染, 多少继承了他爹一点儿衣钵,这老先生现在还不待见自己哩!这一刻, 他不知道是不是得感谢他那不着调的爹的栽培, 无心插柳之下助了他一臂之力。

    既然在这里住下,那来者是客,晚上岳展自然被邀请去吃晚饭, 他再三推辞, 住在这里已经叨扰主人家了, 怎好再厚着脸皮过去添麻烦,可禁不住孙管家说这是先生的意思, 最终他还是坐在了饭桌旁。

    饭桌上只有邓憬老两口, 老夫人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跟岳展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多吃点~

    她见岳展吃得香,自己没留神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邓老看到发妻这样也高兴,最近妻子食欲一直不怎么好,自从心爱的儿子离京就职,她就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下好了,有人陪着也吃下饭去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岳展退下后,转道悄悄去了南市买了两只烧鸡回来。他要是敞开了吃,不得吓着两个老人家,所以只吃了五分饱就停下了。手里拎着鸡本来寻思回厢房再吃,可那烧鸡闻着味儿实在是香迷糊了,勾的他馋虫上来了,他路上撕下一根鸡腿就边走边啃,啃完鸡腿啃鸡翅。

    嘴巴正砸吧着鸡翅呢,好巧不巧,迎面就碰到了邓老先生。

    此刻邓憬正提溜着他的鸡笼子,将它们放在院中的月光下,吸收天地精华呢!

    他这可不是空穴来风,道家南宗初祖紫阳真人诗云:八月十五玩蟾辉,正是金精壮盛时。若到一阳来起复,便堪进火莫延迟。

    也就是说,月圆之时,月华最盛。人的气血、精、气、神都会达到顶点。既然人这样,那鸡也应同此理。今日刚好十五,月华最盛之时,他怎能错过。真是巧了,刚放下他的鸡笼子就碰到这位提着两只烧鸡回来,嘴上还啃得满嘴流油。邓憬明了,这是没吃饱啊。

    果然,到了第二天,饭桌上的干粮肉眼可见的多了一倍不止,摞着高高的一层。务必让岳展吃饱,让客人吃不饱,还要饭后偷偷打牙签填报肚子,那可不是他邓憬的待客之道。

    这样的结果是家里的面没两天就见底了。厨房的俩婆子这天扛着盛小麦的麻袋放在磨盘旁边,准备推磨磨面。

    之前回回子都是这样的,岳展本来要出门的,刚巧路过,见俩婆子还没磨呢,抬麻袋都抬得费劲,邓家的磨盘跟自家的差不多大,往常在家的时候得空了,自己还干点活呢,更何况自己现在在这里白吃白喝呢。

    于是他说他来拉磨就行。俩婆子一听着急了,人家是客人,怎么好让人家干这个哩。若是让先生知道她们可解释不清了。可没等她们拒绝,岳展就用一只手一下扛起那二人合抱的足有两百斤的麦子,将一部分麦子撒在石磨上,就开始推着磨盘。

    别说,磨出来的面细细密密的,而且比个驴子推得都快,看得两个婆子目瞪口呆。怪不得人家吃这么多,这吃得多也有吃得多的好处,没看,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二百斤的麦子磨成了细面。

    往常为磨这点面,她俩要磨到晌午都不一定磨完嘞,手都能磨秃噜皮喽。两人原本私下还抱怨自从来了这个干饭的,家里的面用的太快了,磨面又费力气,对这位客人的不满与日俱增。

    现在一看,那可太喜欢了。有这年轻人在以后还愁磨面吗?不就是多做点饭嘛,跟磨面比起来,这点子辛苦简直不值一提。而且人家磨完面,单手滴溜着帮忙送到厨房,那轻快的样儿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一样。

    于是俩人喜滋滋的道谢,直说以后若是想吃什么饭提前跟她们招呼一声,饭桌上保管有。说得岳展连连摆手,直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两位大娘别客气。他可是不知道,于他确实是举手之劳,于别人就不一样了,必得费劲巴拉的才干完。

    这样耽搁了一个时辰他才又出门,他要去书肆一趟,明天就要去太学了,他带的笔墨在打斗中弄得稀烂,不得去添置一番,再买两刀纸带着。

    书肆本来就离着不远,他脚程又快,很快就到了。选完要买的东西,他又在书肆里浏览起最近新到的书籍,看看有没有适合他这个阶段看的,又买了两本游记,这才心满意足的付钱准备离开。

    可他刚踏出一只脚,听到身后竟有人喊,“岳大哥?”

    是叫他吗?下意识的他回身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发现竟然是小远?小远一看竟然真的是岳大哥,高兴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欢喜的说道,“我看着身影像岳大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京城了?”

    是了,小远过年回陈府,还未回书院,所以对书院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于是他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就收获了小弟艳羡的目光,

    “还是岳大哥厉害,以后我也要向岳大哥学习,笔下的文章不图锦绣,更应该针砭时弊,解决当下问题。”

    “你过誉了,你也很优秀,莫要妄自菲薄。”才十岁的少年,说话如此老成持重,看着让人莫名心酸。

    “岳大哥,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书院了,你今日有空吗?得空的话,今日我做东。”

    “有空是有空,但怎好让你请客。要请客也是我来请。”他怎么能让个豆丁请自己吃饭呢。

    “岳大哥,你莫要推辞,你既然来京城,当然是我请,莫要为我省银子。我今年可是过了个丰年。”他拍拍自己的荷包,能听到里面银钱碰触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听着真是不老少。

    岳展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既然盛情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思远见他答应,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引着他往千味楼的方向走。虽然现在时候尚早,但是千味楼的位子一位难求,早去先去占个位子,不然迟了可没位子了……

    陈思远说自己过了个丰年,确实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当真没有说谎。

    今年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回“家”过年,他本来是不想回来的,可他那父亲早早就派了车马来接他,他不想回也得回。没奈何这才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一到陈府就见院子里竟然早已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看这个样子都是在等他?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了?

    他扫视一圈都是熟人,挨个叫了人,只是里面怎么站着俩爷爷?两人长得得有九分像,只是一个应该是年轻时常年在外劳作,皮肤粗糙暗沉。另一位虽然脸上很多褶子,但是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不是地里刨食儿的,没受过大苦。

    他端详了一下就朝着那个皮肤暗沉点的老翁叫了一声“爷爷。”那老翁高兴的嘴巴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握住陈思远的双臂上上下下打量,眼里竟然隐隐有泪光,“都长这么高了啊!”

    “老头子,你稀罕完,让我稀罕稀罕咱大孙子。”陈母拄着拐杖走过来,扒拉开陈父的手,就将陈思远拢到她这边,她细细的打量,两只眼睛笑得更深了。

    她回头对着另一个跟陈父长得颇为相似的老翁笑逐颜开的道,“诚儿啊,你儿小远呀,跟你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俊俏的小郎君哟!”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刻上前两步,与荣有焉的回道,“归根结底,小远还是随了母亲您呐。”

    这个声音他记得,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的声音,绝对错不了。可才不到三年,人怎么像老了二十岁不止。走起路来也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没有表现的多惊讶,过去的经历都不是白白经历的,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镇定自若的叫了一声“父亲”。

    对方一听果然高兴,引着他就往厅堂走,说备好了酒菜,给他接风洗尘。他后来偷听到下人私语,才知道原来是继妻难产而死对他打击太大,因而身形消瘦,身体颓败下去了。

    多新鲜啊,若是这么长情怎会为了铜臭银子将他娘逼得挺着大肚子离府。还夫妻情深?他猜测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也无从探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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