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住了几天他才回过味来, 他就说嘛,怎么一家子上上下下,从祖父祖母到姨娘们再到仆从对他的态度跟几年前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原来是父亲身体不好, 家里可不就只有他一个男丁了。
他冷眼看着,就连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哪怕没了母亲的庇护,在家里也无人敢怠慢,两个姨娘对她更是殷勤的不行,她们都无儿女傍身, 可不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江柔今年快八岁了,也是晓事的年纪了, 知道这个哥哥未来会是陈府的顶梁柱, 也会主动示好。她文文静静的,看着不似她生母那样心狠手辣之人。再说上一代的恩怨不能报在下一代身上,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不能波及无辜之人。本着这样的原则,对待这个妹妹的示好,陈江远也释放了善意。
只是没想到他释放出的善意, 对方回馈他的竟是一本页面泛黄的《幼学琼林》。见她避开众人给自己这本书, 他颇为不解。陈江柔左右看了看, 见廊下无人走动,才悄悄在他耳边小语道, “这是我娘临死前给我的, 让我交给二姐。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她,哥哥若是见了,帮我转交给她吧, 这样我也算完成了我娘的嘱托。”
既然是那女人临死前交托的,必然是极为重要之物。而要交给他姐姐,那此事肯定与她有关。到底是什么事呢?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既然想不出,那所有的线索就都在这本书上。
虽然这本启蒙书他小的时候也学了,但是时间久远,他还没有那种记忆力:时至今日连注释都能一字不差的记住。而且他看的那本至今还在嵩阳城,并没有带来,所以无从对比。
他担心书中有诈,才来书肆又重新购置了一本《幼学琼林》,想拿回去一字一句比照看看有什么不同,这才碰到了岳大哥。
陈思远让跟着的小厮回去给家里报信,就说不回去吃饭了,顺便也帮岳展报个信。小厮得了令就赶紧回去了。
等到了千味楼,岳展发现这是一处刚开的铺子。与其他酒楼不同,这家酒楼布置的分外雅致,虽然还是正月里,各处花瓶里就插满了灼灼盛开的鲜花,装点的整个酒楼春意盎然。岳展好奇,走过去摸了摸才发现竟然都是假花,这可是在大魏朝,不是现代,能做到以假乱真,属实难得。
两人因为来的早,所以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下。两人相互说了彼此的近况,岳展隐去了一路的打打杀杀,这种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说了等于害了人家,只捡了些趣事说给他听。
陈思远也将他回府的经历一一告知。直叹他从陈府弃子一跃成为府里的独苗,待遇跟当日回府简直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岳展也真心为他高兴,对他也彻底放心下来。
两人边吃边聊,陈思远聊完自己,突然话锋一转,满眼认真的问岳展,“岳大哥,你觉得这家店怎么样?这里的饭菜合意吗?”
岳展点点头,“环境布置的让人一进来就身心愉悦,饭菜嘛,应和了千味楼的名字,不仅南北菜系都有,最重要的是竟然重现了很多古书上菜方和点心,这家店的店主应该是个有巧思之人。”
陈思远听后,嘴上的酒窝更深了,“这老板啊,你也认识。”
“哦?我竟不知我交友什么时候这么广了,还认识这里的老板?”
正说着最后一道菜也上来了,“这是千山酥。”年轻的女子一边上菜一边介绍。
千山酥?名字起的好呀!大气!只是他们好像没点过这道菜呀。
“我不记得点过这道点心啊!你是不是上错了。”岳展抬头见是个陌生的女子,她打扮普通,穿着灰褐色长裙,头发盘着做妇人打扮,五官并不出彩,脸上长有很多雀斑,唯有一双眼睛颇为灵动。
那女子听后并没有将菜撤下去,而是笑语晏晏的看着他,“没有错,这千山酥出自白昼俯层台,千山万山月。多亏岳大哥,我们姐弟如今才能登临琼楼,俯瞰千山。”
“你是~陈姑娘?”他慢慢站起身来,不确定的看看她,又一副问询的样子望向陈思远。
“认不出来吧?”陈思远眉眼带笑,“我刚见的时候也被唬了一跳。我姐这易容术现在本事了得啊!除非火眼金睛,不然可真看不出端倪。”之前他姐去看他的时候没有易容,这次他回京来千味楼找他姐,找了一圈没找见人,还好他姐先开口叫他,不然真是姐弟相见不相识啊!
“做生意成日抛头露面的,这样也少些麻烦,让岳大哥见笑了。”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美貌对有些人来说恨不能展示一二,以期获取金钱,攀附权力、地位,可对有些想自立的人来说却是累赘,少安宁,多烦忧,还要掩饰一二。
“陈姑娘莫要妄自菲薄,你这一手练的比当年更甚,现在可以说神乎其技了,在下拜服。”见他这样夸自己,陈江冉又推让了一番。
现在店里有伙计们,自然不需要她,多年未见,再见免不了絮叨一番,三人一并落座又继续聊起来。
岳展见她盘着妇人的发髻,不免多问了一句,“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说到这个,陈江冉先给二人斟茶,坐定后又抚了抚耳际的碎发,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这是去年的事了。”
“成亲?什么成亲?”小远听着云里雾里的,不是装扮成这样,只为掩人耳目吗?岳展侧头见小远一脸惊讶,他竟不知情?
“我本也打算要告诉你呢,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只是这个事就说来话长了。”她对着小远眼神永远像母亲一样温柔。
说着她开始陆续讲起她这几年的经历。
刚开始她在嵩阳城卖她的针线活,她做的腰绳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岳展当时就建议她可以做假花花束,尤其是秋冬时间,百花凋零的时间肯定大卖。
她按照他的思路开始尝试着做。真正做起来好像也不难,将布印染折叠后,粘在绿色的假枝上再修剪修剪,一朵栩栩如生的鲜花就在她手里诞生了。这方面她仿佛真的有天赋,她发现易容术跟做假花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左不过是由装扮人变成装扮花儿罢了。
做到以假乱真后,她盘了个铺子,做起了这个小生意,因为之前没有人卖过,而且嵩阳城位于大魏的最北边,这里冬季时间更长,花朵的花期非常短,开张的时间又是冬天,所以生意好得不得了。
她因此着实发了一笔银子,赔钱的时候没人注意,发财了个个儿就跟闻着腥的猫一样盯了过来。
偷师的都算好人了,有人断了她印染的原料想逼她自己乖乖交出本事,还有的见她是个被除族的孤女,有手艺又有这么大一个庄子,最最关键的是,是个这么标志的美人儿,就要逼良为妾。
不过幸好危机时刻百里山长出手护佑,这些人才得以收敛。
那本要强纳她的刘家,以前也知道百里山长暗地里庇护她,只是他们非亲非故,只是以前的旧相识,那丰老早已去世多年,想着也就明面上照应照应,不可能真心为对方打算,所以这才动了陈江冉。可不想那百里山长竟然为了个孤女,跟他们刘家撕破脸。
想他们刘家在嵩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那百里山长竟然公然打了他家的脸,那刘栋非常记仇,而且是个自己吃不到碗里,就把饭锅砸了的小人。
他一计不成,就再使一计。他家在京城有些门道。他使人将陈江冉的美貌在燕王面前夸的天上有人间无的,惹得那老淫棍对她垂涎三尺。他令他府里的大太监来嵩阳城走一遭。若是那女子真有那等美貌就将她纳入后院供自己玩乐。
燕王是谁啊,是圣上最小的弟弟,虽然同父异母,但是当年因为年纪小没有跟其他哥哥一样明里暗里进行权力角逐,所以对他也颇为恩宠,虽然秦王之乱事件以后,圣上对他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但是对他那些不着调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算他不得恩宠他也是皇室之人,更何况还有些恩宠加身的,京城里的各位大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王爷的人物,那百里家只能在嵩阳城说一不二,却真的得罪不起这位!
好巧不巧,这事让刘家的谋士许唯昌知晓了。说来他却是百里山长的学生。若不是妻子生病了,他又久试不弟,他怎会昧着良心给这样的人家当谋士。既然知道了,他少不得修书一封告知了恩师。
结果可想而知,百里山长看信的时候,大发雷霆,躲在暗处的人无所不用其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介孤女,真是枉为人!
可惜木已成舟,唯有将江冉迅速嫁人才能摆脱淫窝。而且这嫁人的对象最好有些来头,得让对方犯怵才能罢手。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真让他找了这么个人:姜云植。
第172章 书中隐秘 当年秦王宫中叛乱,……
当年秦王宫中叛乱, 秦王一箭射向皇上时时,他身边的御前侍卫姜崇明以身挡箭,当场身死。过后皇上追封了他, 并特地命人给他家人一笔不菲的抚恤银子, 得知他妻子刚刚产下一男婴,还亲自给他赐名,这份殊荣整个大魏朝,除了王孙子弟,这可是独一份。
都说虎父无犬子,他儿子姜云植长大以后, 也继承了父亲遗志,年纪轻轻就上阵杀敌, 如今已是正五品威武将军。
只是去年在一次边境进犯的恶战中, 他身死异乡,尸骨无存。他母亲不相信儿子已死, 最近一直在物色姑娘, 想给他儿子冲冲喜,说不定冲了喜,儿子就回来了。
这样两代都为国捐躯的功勋卓著的人家, 若是成了他家的未亡人, 燕王是不会动的。当然不止是因为他家的壮举, 还因为与秦王有关的事燕王不敢碰。
当年秦王叛变之前跟燕王过从甚密,虽然没有证据证明燕王参与了秦王叛乱。但是这些年看他行事风格, 跟秦王有关的人有关的事他都不沾染, 避之唯恐不及,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也不想研究这个,如今他只要冉姐儿别掉入那色魔的骷髅院里才好。于是他找来冉姐儿商议。
他说完陈江冉思忖了片刻就同意了。她自小看着父母从恩爱无比到反目成仇, 对情情爱爱的,心中无半点期待,绝情绝恋,早已做好了今生独活的准备,这样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
百里山长看着她答应的干脆,更是伤心不已。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花朵儿一般的年纪,就要嫁过去守活寡。
他们百里家身份敏感,稍微行差踏错,就会被扣上“前朝余孽”的帽子,族人就有性命之忧。所以当年他即便有雄才谋略,也选择远离朝堂,教书育人。
过往几十年他不曾后悔他的决定,可是现在他在崇阳城都庇护不了一个小小的孤女,真是可笑至极,讽刺至极,后悔至极。
不提他如何后悔,如何羞愧九泉之下无颜向老友交代,到了正日子,陈江冉跟鸡对拜,算是嫁给了姜云植为妻,成了名副其实的姜夫人,从此以后以姜夫人的身份过活。婚后,这场风波竟然真的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消匿于无形。而且她发现有了这一重身份,再没有那宵小来招惹她。
她的生意也越来越兴隆,只是做假花生意冬天生意还好,到了夏天就是淡季,她外祖父留给她最多的就是书。他生前喜欢口腹之欲,所以收集的书里很多是各朝各代珍藏的私家菜谱。
她觉得这是个商机,就潜心研究,最后还真叫她做出来了。凭着之前赚的银子开了酒楼,后来又将酒楼开到了京城,这才有了他们久别重逢这一幕。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若不是有百里山长帮衬,又碰巧有这样一户人家挡箭,她现在都不一定能活着坐在他们眼前。
“姐,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再不叫你受欺负。”少年说着话,眼里隐约蕴出一层水雾,又倔强的让它转瞬不见。
“小远,你莫要因为我左了性子,如今我们都熬过了最苦的日子,现在已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我从小教你读书识字不是为了要报什么仇什么怨,也不是为了让你追名逐利,攀登权势。
我让你读书是为了明理,知不足而奋进,望远山而前行,若有能力当以匡扶济世,安邦兴国为己任。”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但其间莫名涌动着一股文人气节。很难想象气节这个词能在一个女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哪怕灰褐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在岳展看来她此刻整个人依然流光溢彩,满室黯然。
“你姐说的对。莫要左了性子。”听着岳大哥也这样说,原还有些不服气的小远瞬间蔫了。陈江冉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立刻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姐,我都多大人了,你还摸我的头。”
陈江冉还没发话呢,岳展就接话了,“再大,在你姐眼里都是孩子,再说了,摸摸而已,你那头上也没镶金边,摸一把还能揩下点金粉来不成,怎么不能让人摸了。”
呃~好吧。他姐就是那压着他的五指山,随着年岁渐长,原来这山隐隐还有松动的迹象,现在好了,岳大哥这一道黄纸飞来,压得可真结实啊,甭想翻出他姐的五指山了。
陈江冉看着弟弟吃瘪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大家都默契的不再回首过去,今天肯定比昨天好,好好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吃完饭岳展跟小远就就告辞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给她添忙活了。小远回到府上就迫不及待的将两本书对比,发现那本泛黄的书确实就是一本普通的《幼学琼林》,只有零星几个字用红笔勾勒出来,这几个字是有什么深意吗?
隔天,他又来到千味楼,将书交给了姐姐。陈江冉拿到书,反复阅读后,将那几个圈红的“镇”,“汝”,“陵”誊写在纸上,反复琢磨。又在技艺篇看到被勾勒出来的“大工师”,大工师就是木匠的意思。
她这些年去过的地方也不少,知道有个叫“汝陵镇”的地方,看来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好在这个地方离着京城并不远,她将店里交代好。既然是秘事,她也不想声张,就雇了一辆马车,由奶娘和奶兄陪着,就往汝陵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等到了汝陵镇,发现这处镇子并不大,一打听镇上的木匠统共就三个人,分别是杨木匠,李木匠和王木匠。他们依次找过去,发现都不认识。找到王木匠家时,发现王木匠不在家,听说给镇上财主老爷家做衣柜去了,晚些时候才回来。
看着日落西山,应该是快回来了,他们就在附近一处茶摊子上等着。
没过一会儿,那男主人还没回家呢,女主人就领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看着似是要出门。一旁的奶娘先时还在喝茶,可看着那女人后突然眼神直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陈江冉看出她的反常,关切的询问,“奶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我看着这女人眼熟的很。好似是当年在陈府做过工的春竹。她后来因为她家人来赎就出府去了。怎么在这里呢?”
不过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从远处走来一个男人,只远远的看着中等个,背着个木锯,因为下午的阳光刺眼,只看到一个轮廓。
等那人走近了,陈江冉看着对方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干活的短打,可能因为长得周正,看起来极为顺眼。只是越看越眼熟,这人怎么跟他奶兄有七分像,她想起来了,似乎是~~奶娘的丈夫王焕。
此时她回身看奶娘和奶兄,他俩早已站起来,眼神里俱是写满了震惊。谁能想到呢,那消失了十年的人,此刻竟然出现在眼前。奶娘似乎不信,用她手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一眼不错的盯着看,不错就是他,化成灰也记得。
可那男人许是干了一天的木匠活累坏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茶摊子上路过,愣是没有发现摊子这边几个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干完一天的活计到家,发现门锁着,他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身上一身的木屑子,实在是不舒服的很,他想着赶紧烧火,先洗个澡再说。
可刚要关门,门却被一只健壮的胳膊挡住了。他抬眼看向那来人,瞬间惊的忘了动作,只张着手,嘴角呐呐了半天,才发出两个字,“诩儿”。
陈方诩冷若冰霜的脸上讽刺一笑,“如今你娇妻幼子在怀,还能想起我的名字来,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被他这么一刺啦,王焕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酸涩的说道,“栩儿,我这些年真的想你了。”
“你会想?你若是真的想,当年你毒害娘子后自己一个人跑得干脆,你有想过我们母子的处境吗?”陈氏从陈方栩身后走出来,张口的瞬间,两行眼泪滑过脸庞。
“我~是我,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他羞愧的低下头,搓着满是茧子的手,不敢看她。
“你仅仅对不起我们吗?”她将陈江冉拉到罪魁祸首面前。
“你对不起我们小姐,你让她幼年丧母,你就是个刽子手,你死不足惜。”王焕抬眼一竟看是大小姐,他立马一个腿软跪倒在她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赔罪。
“大小姐,我对不起您,我罪该万死。”
“你是真后悔了?还是怕我们去官府报案?”陈江冉语气平静的问道。
那跪着的人立马身体一抖,匍匐在地,哀求道“小姐,求您了,别报官,我家彦儿学问很好,他不能有个杀人犯的爹呀,不然就不能科举举业了。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想要我的狗命,也尽管拿去,只求您别报官啊!求您了!”他的头磕的哐哐响,显然这次磕的实诚多了。
没两下额头上就鲜血淋漓的了。陈方诩袖子中的手攥成拳,松开又攥紧,他口中的彦儿一定是他那个小儿子了。
他如今只是因为他小儿子的学业就可以不要命,那当年呢,他一走了之焉能不知他们母子两人会因为他有性命之忧?同样都是儿子,他这个儿子的命还不如小儿子的学业重要。
第173章 杀母仇人 见他要招认,她一下……
见他要招认, 她一下就问到了最尖锐的问题,“当年你受何人指使,给我母亲下毒?你想好了, 莫要诓骗我, 这些年我也查到了不少东西,若是跟我查到的对不上,那就不是我审了,少不得得麻烦刑部的老爷们帮帮忙让你张嘴了。”
他一听这个,身体抖得就跟筛糠一样,缓了好几缓, 就在陈江冉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他张口了, “是~是老爷, 老爷指使我干的。”他说的话里都带着颤音。
陈江冉已经做好了他要供出她那位好表姨的准备来了,结果不成想, 竟然是他?
她的头跟被雷轰了一样, 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怎么可能?他爹再怎么恨她娘,也不可能动杀心呀!她都给他生儿育女了, 虽然他对不起她, 但她到死都还是想着他的, 不然怎么会给弟弟起名“思远”。感觉有些头晕,他手胡乱抓了一把门扶手, 这才稳住身形。
“你失心疯了吗你?竟然攀咬出老爷来了。”奶娘先一步走过去, 指着那负心汉恨声骂道。
他两手一摊,“我都这样了,命都掐在你们手里, 骗你们有什么意思?”
她呸了一下,厉声问道,“他让你下毒你就下毒?他要让你死你死不死呀!”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当时被老爷拿捏住了,也是由不得自己啊!”他磕头哀求道。
“哦?他拿住了你什么把柄?”陈江冉冷声问道。
那边原来还要辩驳的男人,嘴立马跟锯了的葫芦一样不吱声了。见他不招,陈江冉眼睛一转,轻启朱唇,“既然你不说,我少不得出去找春竹来问问,只是嘛,孩子也会在场,难免听进几句去,现在的孩子虽然才十岁大,什么话也都能听懂了,最会分清楚善恶黑白。”
那王焕脸一下子煞白,面上惊恐之色挥之不去,他怕他伟岸的形象在儿子心中轰然倒塌,急急的膝行到陈江冉面前,哀切的道,“我说,我说。是当年在陈府,我跟春竹偷情被大人撞见了,后来春竹怀了身孕,大人说若不按他交代的办,他就让春竹去官府告我奸污之罪。春竹当时卖身契在大人手里,若是不按他说的做,就要被怀着孕卖到最下等的私娼子里去。他最是~最是~“言而有信”之人,说得出就做得到,我害怕,所以,所以……”
她了然,奶娘一家不是死契,她那父亲若是想让王焕为他驱使,少不得要用点手段。说不定那春竹也是他授意之下勾搭上的王焕。不然都是有妇之夫,放着个官老爷不勾搭,勾搭他一个泥腿子,怎么可能?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死呢?”她自言自语的呢喃。那跪在地上的王焕以为是在问他,想了想道,“正妻之位空下来,向氏想当就得拿出傍身银子,即便不是向氏,以大人当时的官身,不得找个更得力的岳家?”
闻言她低头看向王焕,王焕见她冷眼看过来,赶紧缩头做鹌鹑状,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女人无用了就休弃,名声上肯定受影响。既然休不得,只有死人才能那腾位置。
想让对方死,又要死的合情合理,不受议论,这就要费些心思了。而一个女人对外最好的死法就是因生产而死。在大魏朝,产后血崩的女人不知凡几,说出去也不会有几个人怀疑。
那向氏也是死于难产,难道也有什么内情?不过这些不是她现下该想的了。
她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杀母仇人,却不能报官,不是可怜王焕的儿子,是因为她弟弟不能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否则他也要折戟沉沙。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投鼠忌器是这般滋味。她不能因为要抓一只老鼠,就打碎心爱的花瓶,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可以不报官,但是仇却要报,只是要从长计议了。若不是她从小对这个爹失望透顶,此刻估计被打击到面无人色了。不过说不失望是假的,以为他是披着人皮的狗,结果发现是猪狗不如。
既然他这么人面兽心,春竹是怎么安全出府的呢?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就问了出来。
跪在那里的王焕道,“老爷心思~~过于~过于周全,小的,小的就跟老爷说好了,必得是老爷将春竹的奴籍消了,将她放出府去,小的才去干。”
她懂,他想说她爹心思狠辣,碍于在正主面前,只能往好听了说。
她估计他爹以为即便放了春竹,还有正房娘子和儿子在呢,他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只是没想到还有比他底线更低的人。见事情败露,人家直接舍了这边,跟着那边双宿双飞了。
她能想到这一层,那奶娘跟奶兄焉能想不到这一层。
奶娘满目凄怆,她都怎么都无所谓,可是对儿子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他就算以死谢罪她也不原谅他。她看着儿子因气愤而有些颤抖身体,一股冲天怒气直冲她的天灵盖。
她此刻面容有些扭曲,“小姐怎么处理你我不管,十年了,我要跟你和离。若是死后跟你合葬,我宁愿被挫骨扬灰。”
“我也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陈方诩的声音随后响起,“你那宝贝儿子念书如此好,家里肯定备有笔墨吧!”语气里满是揶揄。
“有,有,我这就去拿。”说着用手撑地,爬起来就往屋里奔,竟是没有半句挽留的话。
娘俩的心冷了十年了,早在这一刻之前的无数的夜里死心了,可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酸楚不已。
待到笔墨到手,陈方诩毫不犹豫在纸上挥墨间就写完了,双方签字画押后彼此再无瓜葛,生死再不相干。王焕在写的时候还不忘焦急的巴望着门口的方向,就怕他那小媳妇儿领着宝贝儿子回来了,他不想让小儿子知道他有这样一段过往,但他又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切,他无法自圆其说,这些人也不会帮他圆谎。
“想让我们快走?那你少不得再签一张了。”她也走过去,提笔写下了一张借据,就要让他签字画押。那王焕也不是个不认字的,只见那上面写的是他欠银二百两的借据。
“从我奶兄十岁你一走了之,到他现在成亲生子,十年要你二百两也不算多。只要你签了这字,我们就离开。”
他一想,反正虱子多了也不怕咬了,先签了字打发了他们走再说。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陈江冉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见干了才折叠,收入袖中。她又提笔在桌上展开的纸上写下一行字,才收手。
“为防你跑路,毕竟你也不是没做过,我们少不得用点办法。”她说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就要送到他口中,他哪能任由对方施为,作势要跑,却被一旁的陈方诩一把按住,单手掐开他的嘴巴,一送一进间,再抬起他的下颚,那小药丸已然滑到肚子里去了。
“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趴在地上,单手抠嘴,试图吐出来,可是现在腹内空空,怎么也吐不出来,只抠的干呕连连~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狗命,只需每年八月十五到我纸上写的这个地方送上二十两银子,自然会有人给你一粒药丸,你吃下保你一年无虞。若是不来,迟了多少天就受多少天剜心蚀骨之痛。若是作死,我也不妨帮你一把。”
“不敢,不敢。”他吓得连连摆手。
见姑娘作势要走,“就这么放了他?就算一命抵一命,也该让他偿命。”奶娘满眼都是不甘,那王焕一听登时吓得大气不敢喘。而奶兄却罕见的在一旁没有没有做声。
“怎会,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果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的头暂且寄放在他的身上,先让他还完银子再说。”
王焕不管怎样也是她奶兄的生父,是即便他们断绝关系也改变不了事实,所以她不能杀了他。同样,为了弟弟以后的前程她又不能上报官府,所以她真的是左右为难。她想了折中的办法,每年二十两,还要供养一个读书的儿子,他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得拼了命赚钱才能赚够。一刀砍死其实并不折磨人,真正折磨人的是得长长久久的痛苦的煎熬的活下去。
好在他只不过是一把刀,她真正要对付的是当年拿刀的刽子手,毕竟那人才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现在看着王焕能为了他小儿子的前程守口如瓶,谁知道哪一天就会反悔呢,只有来个釜底抽薪,只要父亲死了,哪怕王焕跳出来指认她父亲是杀人凶手,也死无对证了。
从王焕家里出来时候,晚霞已经像野火一样烧了半边天,一如陈江冉心中对生父的仇恨,十年了,对这样恶贯满盈的人,上天都不收他,她少不得要亲自出手,替母报仇。若是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在她身上吧。
此刻在家中的陈仁诚,不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已经朝他磨刀霍霍而来,正在喜滋滋的搂着姨娘的肩膀道,他最近遇到一位神医,说是他可能之前误服了毒物,吃了他的药解了毒性就好了。
第174章 妾不如偷 他起初也没相信,毕……
他起初也没相信, 毕竟这几年见了太多大夫,吃了太多药都无甚作用,可这才吃了两副药, 也不漏尿了, 他的头发根儿肉眼可见的就已经开始变黑了。那大夫还说,只要吃够七副药,保他重振雄风。
那薛姨娘听了也喜不自胜。天知道,她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在陈府守了三年活寡。
老爷才多大年纪就衰败成这样,身上都是朽木之气, 感觉随时要嗝屁,年纪看着都快赶上她黄土埋到脖子的爷爷了。她真的是伺候够了。
“老爷, 这可是大喜事呀!奴家提前恭喜老爷了。”她高兴的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拍拍她玉葱般的手, “这两年委屈你了,最多再等半个月, 爷一次满足你, 让你也滋润滋润。”说得她脸都羞红了,羞答答的坐在他怀里撒娇。
陈仁诚轻抚着她的后背,也想起了周姨娘, 这两年也苦了她了, 自从他身体不好以后, 周姨娘就在自己院里设了个小佛堂,逢初一十五就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吃斋拜佛一整天, 为的就是给自己祈福, 这几年来,雷打不动,他说不动容是假的。等自己身体好了, 一定也多多疼宠她。
而怀里的薛姨娘心里仍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抬头看他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下,发现他发白的头发中发根处确实变黑了,知他没有骗她,心里真的隐隐期盼起来。她也不求别的,若是能怀孕有个一男半女傍身,她也算终身有靠了……
陈江冉这边,从汝陵镇回来,大家情绪都不高,尤其是陈江冉,她先给母亲的排位上了一炷香。这些年无论搬到哪儿,母亲的排位她都带着。
上完香她就坐在桌旁,看着手里的药丸出神。她手里有一红一白两个药丸。这是她师父在她临行前给她的。
本来她要接师父来京的,这样方便照顾。可他一听她是去京城,就推说身体不好,没有跟来。怕她路上出事,这才给了她两瓶药丸作为防身之用。
据她观察,师父应该出自暗卫这样的地方,他有两门绝学,一门就是易容术,一门是制毒术。但是他只将易容术传给她。制毒术不仅半点没传给她,而且自己也封山了。
用他的话来说,他江湖上的敌人太多,他教她这个,懂行的会缕着线索找上她,反而会害了她。再说以前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大人物死于他制的毒药,虽然不是他出手所杀,却是因他的药而死。从此以后他发誓再也不制毒药,罔生杀孽了。
这两瓶药也是他之前做的。红色的药是让人听话的毒药,她已经给王焕下过了。白色的药是让人立时死翘翘的,无色无味,只有两粒。他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白色药丸,否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她爹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如果将这药用在他身上,他无故横死,若是有人追查起来,说不定会惹来更大的祸患。想了想,她还是把白色药丸收入瓶中,放了起来。她决定要用她自己的方式报仇。
况且,一粒药丸无声无息的死去太便宜他了,怎么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这天一大早,一家子送走了陈思远后,陈仁诚舒展了舒展筋骨,走到院中开始每日的晨练。自从身体不好以后,他开始学着如何保养身体,每天早上打一套八段锦。最近吃了大夫的药,打完一套动作,他觉得身上好似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往常没什么食欲,自从身体向好以后,食量也上来了。走到厅堂吃饭的时候,看着桌上摆着好几样早饭,有水晶虾饺,肉粽,肉包子,炒面,荷叶粥。
今儿个怎么这么丰盛?他忍不住捏起一只虾饺就往嘴里送。一入口,鲜香味瞬间充实了味蕾,太鲜美了。
这时候薛姨娘走过来娇嗔道,“爷,奴家让人准备的早饭您看着可行?”
“很好吃。这是换厨子了?”薛姨娘心里腹诽,当然好吃,那老两口是一个铜板恨不能掰开两半花的主。平日里也就宝贝孙子能多吃点荤腥。这不,见孙子走了,老两口又合计着去井泉寺里替宝贝孙子祈福去了。要在寺里住七天,吃七天的斋饭。说什么佛祖看到诚心,必保他们孙子一路上平平安安。
他们走了,下面的人可自在了。吃食上也没有那扣扣搜搜的人管了。姨娘一声令下,自然不给主家省着了,油多自然就香了。
“没有啊!还是林茂家的掌勺。”
自打府上的厨娘去年生病请辞后,陈老夫人就不肯花那冤枉钱再聘厨子了,直接让打扫厨房的林茂家的干起了这份活计,还省了份工钱哩。至于饭菜好不好吃,那是次要的,省钱就行。
经薛姨娘这一提醒,陈仁诚想起来了,林茂家的是林管家的儿媳妇,原来做饭也不好吃啊,正想换了她呢!怎么这几天手艺好了这么多,看来是上心做了。
这话若是让林茂家的听到,估计还委屈的不行。她做的饭难吃,那油老太太天天盯着,一顿饭滴几滴都是有定数的。肉也不舍得放,天天就就来回炒这几样青菜,要嘛放点菜汤,她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最近她听说老爷对她做的饭菜不满,想换人呢。她可不想走,厨房再不济,多少也是有些油水的。这不,她弟媳妇儿还跃跃欲试想拱走她,自己好取而代之呢!
为这,她这几天焦心坏了。买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事。这天买菜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两个人在谈论自己在家做饭的秘诀。开始她也没往心里拾,只当是没见识的婆子间胡拉八侃的,能有啥秘诀呢!可听着听着就听到一个婆子说她祖上有个方子,用上配的料,做出来的青菜比肉都香。
另一个婆子不信,说她吹吧,那婆子也急眼了,气得当场说了方子给自己正名。她听后觉得估计是真的,就回家也试了试,左不过是用猪皮,猪骨,五花肉,鸡架加盐熬。熬好了将骨头取出来,第二天倒出来切块就好。
果然,菜出锅前放上一块,做出来的菜闻起来都能让人垂涎三尺。这东西除了费功夫,别的没毛病。于是打从这天起,她就用起了这位料炒菜,效果也是喜人的,这才几天,老爷都赏了两回钱了。
喜得她逢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去买菜都哼着小曲儿了。这天,她又去买菜的时候,发现旁边摊子上的婆子不就是前几天说秘方的那位吗?她摊位前摆放的一块块的,晶莹剔透的跟白糕一样的东西,跟她前几天她熬好的一模一样。
这东西要熬好几个时辰,若仅仅只是时间长还罢了,熬的时候她还怕弟妹偷师。毕竟两家住一个院子,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久了可就包不住了。
没看这才做了两次,她弟妹闻着味就跑过来趁她不注意掀开锅子看了一眼,差点就让她偷师偷成了。她要买现成的,岂不是不用怕偷师又省功夫了。
毕竟大家都不认这个,所以老婆子摊位上冷冷清清的。她去一问价格不贵就直接包圆了,还让那老婆子以后每三天给她留一锅,价钱跟这次一样,喜得那婆子跟见了散财娘子一样,就差把林茂家的供起来了,这一番吹捧极大的满足了林茂家的虚荣心。
那老婆子似乎是想拉拢林茂家的,当个长期主顾,就说自己有两个上好的菜方要送给她,保主家吃得欢心。林茂家的一听又是方子,立刻瞪起眼来,听得那叫一个认真。转天饭桌上就出现了一道红烧肉,一道九转大肠。
两道菜都是软烂无比,陈仁诚这两年牙口不好,喜吃软糯的菜式,这两道菜可不投了对方的胃口,自然又是一番打赏。自此这两道菜就成了陈府的家常菜。归来的老太太老太爷见儿子爱吃,到底没说什么。
很快半个月过去,七副药下肚,陈仁诚自觉身体已经大好,多年萎靡不振的小兄弟,也一改颓势,先是在薛姨娘那里牛刀小试。虽然才一个回合,但毕竟有了这么个开始。府里统共就这么大,薛姨娘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人包括周姨娘。
陈仁诚觉得这几年周姨娘为了自己委实不易,应该先宠爱她的,他见了她多少有些愧疚。她却还跟以前一样体贴,善解人意,不争风吃醋。她越这样,他心里越觉得亏欠她。他又细细打量,别看天天青灯古佛的,周姨娘愈发显得清丽脱俗,玉肤雪肌,看着她那窈窕的身段,越看越心痒难耐。
奈何薛姨娘跟个水蛇一样缠着自己,逮着机会先将自己留下了,他身体刚好,还得缓个两天才能过去。
可他想缓两天,他身体好似不听他使唤一样,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干那档子事儿。这样想着又馋起周姨娘的身子来,他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十五,她一定在小佛堂打坐呢。
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兄弟比他还亢奋。他索性披了件外裳抬脚就往周姨娘的小院走去。
此时已经是子时了,万籁俱寂,只有清冷的月光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到了周姨娘的小院,这几年老太太管钱后,她连个下人都没了。见门从里面锁着,不想吵着她,打量了一下院墙,见院墙旁刚好斜着一块大石板,爬上去刚好能翻过墙去。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香窃玉也是一种闺房之乐也。于是他喜滋滋的撅着屁股就着院墙旁的石头轻而易举的就爬过了院墙。
第175章 后院起火 下了院墙,四周漆黑……
下了院墙, 四周漆黑的,他先去卧房,果然里面无人, 他就往院子西南角的小佛堂走去。可越靠近小佛堂, 他竟听到似有似无的男女说话声。
先是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怎滴这般猴急,跟素了多久了似的,怎么,你天天睡一个被窝的婆娘满足不了你吗?”虽是调侃,但是醋意十足, 分明就是周姨娘的声音。
“我真素了半个月了,她成天在厨房, 一股子油烟味, 粗枝大叶的怎么能跟你比。吃了细粮谁还能再咽下糠?苍天在上,我这两年可就只沾了你的身子。若是有一句假话就叫我天…”这声音陈仁诚也熟识, 这不是林茂吗?他此刻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紧咬牙关,他慢慢走到窗边,透过窗边的细缝, 他看到了两具白花花的身体, 正在交颈缠绵~
只见林茂还没说完她的玉指已经按住了他的唇。
“我信你还不行吗?别动不动的就发誓, 我不喜欢。我们在一起这两年,不信你, 你现在还能在这里?”
要说他们怎么好上的, 还不是她男人不中用,府里老太太将她的下人都打发了,她院里的井水不得有人打上来。她可没那力气, 她就跟老太太诉苦,老太太就是咬死了不给她配个下人,而是直接指了林茂,让他隔三差五将水缸灌满。
大夏天的,他在那里劳作,本来就穿得少,一动弹汗水就打湿了衣衫,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健硕的肌肉。看得周姨娘眼馋的紧。于是乎,每次他来的时候,她的衣裳薄的都能看到里面的肚兜,就有意无意的露出些春光,弄得林茂心痒不已。
一次喝了点酒来挑水,不巧那天正赶上节日,府里的人都跟着主子出门了,他要留下来守府,周姨娘呢推说身子不舒服也没去。他来时见周姨娘穿得清凉又走到他身边,她身体那股幽香丝丝缕缕的钻入鼻尖,他酒壮怂人胆,一下子精虫上脑,粗手直接伸过去,三下五除二将她剥了个干净,两人在天光之下就成就了好事。自此以后周姨娘就借着给老爷祈福的借口,每逢初一十五雷打不动的,两人在此相会。
“那老头子听说又行了?”林茂挑眉问道。
“他行了不好吗?这避子汤我是喝够了。这样我也能要一个我们的孩子。等他一蹬腿,我还能守着孩子活,孩子也能托生个少爷小姐命。”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哀伤。
林茂用力捶了一下床,恨声道,“我只要一想你去伺候那个老东西,我心里就难受,我只恨自己没用。”
“别这样说,咱们只看以后,我见他看我的眼神不对,怕是这几天就要来我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不是说你攒够了存粮,今天要来上交吗?”她伸出一条玉腿主动勾住他。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素了半个月,如今温香软玉主动投怀送抱,他哪里忍得住,一个翻身就反客为主,
“给我生个儿子,我必让他以后成为陈府的主子。”随着他的动作,女人也动情的呢喃起来~
站在窗外的陈仁诚听到他们不仅偷情,还要弄个野种来,在府里作威作福,气得他急火攻心,破口大骂道,
“好一对奸夫□□,你们狗胆包天,想偷天换日,我~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他说着抄起门外的扁担就杀将进去。
那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当场吓得魂不附体,周姨娘躲在墙角的被子里瑟缩不已,那林茂护着她结结实实被陈仁诚打了好几扁担。
可打着打着,只听咚的一声,那边突然就停手了。林茂回头一看,陈仁诚的身子竟然栽倒在卧床下。仔细一看,但见他口歪嘴斜,嘴角留着哈喇子,口不能言,身体也像动弹不了了,这分明就是中风了。
两人这才慌忙的穿好衣服,看他发病发的厉害,合计了一番,周姨娘让林茂先走,她一会儿再叫人来。她住的这一处偏的很,刚刚的动静也不会有什么人听到。
等林茂走了,周姨娘一直等,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天渐渐明了,她将他的衣服弄乱才开始嚷起来。她这么做也是想拖一拖,说不定就能把这老不死的给拖死了。
见人来了,周姨娘就开始哭,哭得我见犹怜,好不凄凉。老太太老太爷见儿子这般,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又审问周氏为甚他儿子这样了。
只见那周氏未语两行热泪先滚下来。“昨儿夜里,奴家在佛堂给老爷祈祷,老爷就过来了,非要~非要那样。”她面上有些红,老太太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然后呢?”
“老爷,老爷他就突然这样了。呜呜呜,也把我吓着一个好歹。”她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她之所以要这样说也是有缘由的,眼看老爷不行了,若是以后自己怀孕了,总要有个说头自来富贵险中求,她决定赌一把。
老太太看着儿子衣冠不整的样子,心里暗恨儿子身体刚有点起色,怎么就不知道节制,又是十五的日子,还在佛堂,想必佛祖也生气了,这才下了惩罚。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能将屎盆子往儿子身上倒,传出去儿子不得被说成淫棍了。眼珠子一转,她跟看个物件儿一样上下打量周姨娘,“都是你这个小妖精,爷们身体尚未痊愈,你就不安分,勾的爷犯了病。”
一听那老婆子这样说,她立即分辩道,“老夫人,奴家冤枉啊!奴家老老实实在佛堂礼佛,是爷~”
刚要继续说,老太太就命人将她的嘴堵上了,先拖下去。
正在这时下人引着大夫来了。大夫一边把脉,陈母紧张的手里都是汗,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祖宗保佑,饶恕她儿子亵渎佛祖之罪,放他一条生路,她以后一定给佛祖重塑金身云云。
大夫把完脉立刻就在他足尖,指尖,耳垂等位置点刺放血,又针扎在人中、百会、涌泉、足三里、风池、风府等处。见不见起效,又命人去医馆取来至宝丹开水融化后送服。见病人还是昏昏沉沉的,陆大夫面色沉重起来。
陈母见大夫忙完了就上前忙忙问道,“陆大夫,我儿情况怎么样了?”
见人都在这围着呢,病人也在此地,于是沉声道“老夫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等到了外面陆大夫才愁容满面的道,“老夫人,实不相瞒,陈大人得的是脑卒中,而且情况很不好。我已经把我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若是过了今夜仍不清醒,怕是~你要有个准备。”
“怎会不好,那该怎么办啊陆大夫,求您救救救我儿性命啊!”
“这个脑卒中自来得了就凶多吉少,我的本事有限,你们可以另请大夫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陈老夫人只得又命人去寻别的大夫,只是来的大夫也都只是摇头。
果然没过几天,陈仁诚就咽气了。陈江冉也是一早就接到了信儿,她等了几天就是为了等这个结果。
从她稍微有点能力以后,她就买通了陈府里一个下人,这两年一直给她留意府里的情况。母亲的死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弟弟迟早也要回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姓。
周氏跟林茂偷情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只不过算着日子,借着林茂家的手往他爹的吃食里加了些虎狼之药,他爹自然也会去找周氏寻些乐子,若是碰上了必然怒发冲冠,又加上这段时日来吃了那些她精心调制的油腻精华,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有的时候用好了,食物也能杀人于无形。至于周氏也不能留了,心太大,不安分,是祸家之源。
她不过是让人在林茂家的耳边透了个风,说周氏被押在柴房还不老实,使人打听林茂在哪儿,让他想法儿救她。林茂家的也不是傻子,她早猜到这两年丈夫可能偷腥,约莫也是府里的,没想到他恁大的胆子,敢勾搭上姨娘。她直接找上公公隐晦的说了此事。林管家一听头都要炸了。
这当口,老爷就在周姨娘那发的病,儿子又跟那姨娘有一腿,万一让老太太知道了,她会怎么想,是不是他们东窗事发激的老爷病发。这事儿一旦处理不好不仅儿子活不成了,他们一家都得跟着陪葬。
这个周氏可留不得。于是陈仁诚发丧的第二天,下人发现周姨娘用自己的腰绳在柴房悬梁自尽了。
大家都说周姨娘有情有义,听到老爷去了也跟着去了。老太太听说了还流了两滴泪,让人把她埋在儿子的坟茔附近,让她以后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吧。
得知周氏去世了,林茂跟疯了一样找他爹,让他爹查查,周氏不可能自寻短见,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见长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气得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场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咬牙切齿道,“你这一副鬼样子,是想让人都知道你们有一腿吗?”
“爹~我我,我~不”他一只手捂着被打肿的脸,想分辩,分辩的话又说不出口,从小当着他爹的面,他就撒不了谎。
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父不禁扶额,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嫌家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想拉着全家下地狱吗?”
他缓了缓,长叹了一口气,“咱陈府下面还有些庄子,我明儿去启禀老夫人,让你以后去庄子上管着庄子。你以后就在庄子里老实待着吧。”
第176章 初入太学 林茂即便再不愿,可……
林茂即便再不愿, 可老太太点了头,又有他亲爹压着,两口子也只好卷着铺盖卷, 灰溜溜的去了庄子。府里本就出了大事, 乱糟糟的,这点子芝麻小事自然没人注意。
因为陈府男主人的去世,刚刚到岳麓书院的陈思远接到信儿后又马不停蹄的回家奔丧了。
而岳展自上次吃完饭以后再没去过千味楼,所以对这些并不知情。他不是不想去,实在是他初入太学,每天课程都被安排的很满, 一时半会的竟是分身不得。
太学就是大魏朝最好学府,因为招生标准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 所以也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从岳展看到这所学府的大门开始, 大到恢宏的建筑,小到桌椅摆设, 路上学子们的穿衣打扮, 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不差钱儿的气息。
而像他这种草根出身的,才是稀缺货。所以一进入被分到的那间学堂,他就享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注目礼, 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但见他穿着最普通的藏青色棉布长衫, 身形高大, 皮肤比小麦色更暗一些,看着像是个武生, 确定不是走错学堂了?毕竟太学里不仅有文官的子弟也有武将家的子弟就学, 当然他们学习的内容也因文举武举的内容不同而各有侧重,所以并不在一个学堂上课。但见是夫子领来的,应该不会出错吧……
那些投来的眼神里, 有好奇的,鄙夷的,冷漠的~要是换个脸皮薄的,被这么多人打量真是羞也羞煞了,好在他脸皮够厚。
他可不管别人如何看他,夫子给他指了最后一张桌那个空着的位子,他就信步走过去坐下。
旁边的同窗是个长得一脸憨厚的少年,他先跟他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位叫张犁的也是前几天才来的,跟他一样也是破格录取。
跟岳展凭借自己的治水良策敲开太学的大门不同,他是因为他做八品典农都尉的爷爷治下育出了良种,皇上嘉奖他爷爷推恩到他身上,他才有幸有了入太学求学的资格。
没等再说两句,夫子就要上课了。这里的夫子不仅教授四书五经的内容,还会延展到历史、天文、历法、地理、数学等知识。从谈吐就能看出夫子们的学识很丰富,岳展听得津津有味。
他觉得以前学的内容像点,通过夫子的教授,将知识串成线,晚上回去,再经邓老先生这位大儒一番点拨,就将线串起来织成了密密的知识网。他觉得这一次算是来对了,这才几天就感觉受益匪浅,当真不虚此行。
只是才安静的学了几天就出幺蛾子了。他刚来时大家一见他长得高大威猛,肌肉发达,都被他的身形唬住了,后来观察一番发现这他娘的就是个残废,右手连个笔都拿不住,怕他个毛线。
见他课堂听得认真,学堂里一个叫刘天凤的学子当着他的面故意冷嘲热讽道,“也不知道打哪边来的乡下泥腿子,来太学属实有点瘌□□跳脚背上,不咬人,膈应人。还会装腔作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真能听懂呢!”他一边说一边还朝着岳展这边挤眉弄眼的,旁边的学子也起哄的哈哈大笑。
别看只是太学,大约因为都是官员子弟,所以拉帮结派严重。他们连低品级的官员子弟都排挤,更遑论岳展这种在他看来是乡下泥腿子出身的人物。这样的人出现在太学整个儿就是对太学的侮辱,简直拉低了太学的层次。
岳展一听这是骂自己呢,他可不惯着这少爷,随即叹了一口气,“唉,生活索然无味,田鸡点评人类。”
田鸡,可不就是暗指刘天凤的名字吗?刘天凤旁边的同窗没防备,听后憋不住,不厚道的“噗嗤”一声先笑场了,反应过来赶忙捂住嘴。
他见众人忍俊不禁,当场气得脸都绿了,他父亲官至四品大理寺少卿,他又是他们家的嫡子,几时被这样指桑骂槐过,又是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你~你骂谁?”
“我没骂人啊!”岳展无辜的摊摊双手,这意思是说他连人都不算?
那刘天凤气得浑身哆嗦,正待要发作,可巧李夫子来上课了,他只好作罢。只眼里冒着火光,瞅着岳展似是要把他火葬了方能解心头之恨。
岳展可不管他怎么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也想得美,骂人嘛,他也会啊,只要不直接指名道姓,又不用负责。他不仅骂对方,必要时连八辈祖宗也一起骂。他不惹事儿,但同样不怕事儿。这帮孙子,要是让他们欺负成功一次,就会逮着人欺负。他的人生经验教会他,一次教会做人,能省去以后很多麻烦。
李夫子的讲课水准很高,从大诗人李邈的仕途经历,讲到李邈的诗,又延展出一道算数题考较大家:李邈街上溜,提壶去打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问:壶中的酒水原有多少?
问题一出,李夫子就看向学生,见无人回答,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卷。
“夫子,岳展说他知道答案。”刘天凤先一步出声。
“哦?”李夫子殷切的望向岳展,眼中饱含期待。
岳展起身的同时瞥了一眼刘天凤,只见他唇角带笑,一副小人得志,随时等着他出丑的得瑟样。
“壶中原有八分之七斗酒。”这是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若是连这个都不会,他前世的博士那不就是过家家了。
只见他刚答完,李夫子立即露出赞许之色。“回答的不错,能说说你是怎么解的吗?”
“我是运用《九章算术》里面遍乘直除的方法来消元求解的。”说着他将解题过程又详细叙述了一遍,李夫子听着连连点头。
见他答的毫不费力,都没有动笔就口算出来了,显然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他存心要考一下他的水平,于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得几丁?”
这个也简单,也是个一元一次方程式,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大和尚有25人,小和尚有75人”。
“你都不用笔算算吗?”李夫子惊讶的问他。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珠心算这门学问,他的惊讶也能理解。
岳展也不好解释,只能推说,“就是一看心里一算就知道答案了。”
这下不止李夫子震惊了,在座的同窗都投来讶然的目光。看一眼就知道答案?这是何等的智慧,这穷乡僻壤来的穷学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出手就亮瞎了他们的眼。
天知道,他们对算术骨子里多么发憷,《九章算术》那本书晦涩难懂,他们读都读不懂,这位一看就是研究透了。
要知道《九章算术》可不属于大魏科举考试的考试内容,能把一本非科举考试内容的书本都吃透,能不让爱好算术的李夫子眼前一亮吗?
“你之前在哪所书院读书?”李夫子知道他是新来的,又问道。
“学生出自岳麓书院。”岳展不卑不亢的回道。
一听岳麓书院,李夫子面上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欣慰的缕了缕胡须,“对啊,既然你姓岳,我早该猜到你出自岳麓书院的。江南岳麓书院的确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啊。”
本来要笑话岳展的刘天凤,此刻听到李夫子对他这么高的评价,脸上比哭都难看。而且最憋屈的是这次岳展出头露脸的机会还是他送出去的,意识到这一点,他懊恼的想把头发都薅下来。
虽然考进士科不考算学,但是考明算科的要考啊,他们不仅要考《九章算术》,还要考《周髀算经》。而且太学里考试内容也涉猎啊,这里的学子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不怵算术的。
自从岳展展现出他惊人的算学造诣后,学堂里的学子有遇到那不会做的题目都来找他,他也都耐心的一一解答,关键是这人真的是个神人,大家问了那么多问题,就没碰到个能难住他的,慢慢的对他也改观了。
随着在太学时日渐长,岳展发现太学还有一个比岳麓书院好的地方。那就是在太学里有许多武将之后,他们同样长相魁梧,饭量也大,他在这里的食堂受关注程度可比岳麓书院少多了。
以前在岳麓书院,食堂打饭婶子给他捣菜的手都是抖的,生怕撑出他个好歹来。现在在太学,食堂婶子们面上是一副已经麻木不仁,见怪不怪的表情了。
不管关注多少,他都没少吃,他每天有一餐的午饭是在太学里吃的,他一顿能顶同窗张犁两天的饭量了。
看着小山一样的食物,没一会儿就被岳展消失于无形,张犁心里盘算,这食量一年不得吃七八亩地的收成呀!他家就是育粮种的,算这个最在行。不过岳展家显然比他家更会计算,就这食量,还得来吃官家的!免费,量大,管饱!!!
这天中午岳展跟自己的饭搭子张犁一块扒饭扒的正开心呢,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盛这么多,喂猪呢岳进?”言语间尽显刻薄。
岳进?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呐,他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岳辛他叔家的儿子嘛,岳辛当时还调侃他跟岳展的名字合起来叫“进展”呢。
他回身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胖墩的身影,那小胖墩一听对方这样说,立马吓得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姿态端的是矮子放屁,低声下气。
第177章 食堂风云 坐在上首位置的一位……
坐在上首位置的一位穿着华服的贵公子, 他面对桌上给他盛好的饭,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天凤跟岳进一问一答。
那松弛的姿态,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那闲适的样子, 仿佛与这件事无关, 自始至终都是个局外人。只眼角睥睨的样子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傲慢与轻视。
小胖子此刻被刘天凤投来的眼光吓得魂不附体。站在那里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旁边围观的人都不敢上前插言。
废话,谁敢呀!那坐在整上首位置的可是太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谭竹韵。谁活得不耐烦了去找阎王爷的不自在。
岳进急得泪都快流出来了,就因为他长得胖,最近总被他们叫来取乐,他忍啊忍, 没想到他们好似找到了乐趣般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问你话呢,盛这么多, 喂猪啊!”刘天凤又挑眉问了一遍。
这时候从岳进背后伸过来一只大手将谭竹韵面前的碗端起, 砰的一声不客气的放在刘天凤面前,朗声道, “猪不吃, 狗吃,你吃吧!”
他话音刚落,周围立时就传来数道密集的的咳嗽声, 都是吃着吃着饭被他这神来一句呛到的, 好家伙, 真是狠人呐,一句话得罪死俩人!
不提周围人如何反应, 刘天凤此刻有点懵, 他被绕进去了,是在骂他吗?反应过来原来是骂他狗呢,真是好大的胆子!前几天的仇还没报, 这人又跳出来在他底线上反复横跳,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此刻看岳展,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而那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望向岳展,面上的表情也终于皲裂开来。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公子面上已经隐隐有了怒意。
“卧槽,猪开口了。”岳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望向上首位上那锦衣少年。
又是一阵被呛到的咳嗽声伴随着两声隐忍的笑声响起。这还没完,岳展又继续说道,“喽喽喽~刚让你拱,你不拱,现在饭都凉了,狗不嫌,呐,给狗吃了。”
刘天凤见谭竹韵受辱,这可是他表现的机会,于是赶紧骂道,“你活腻了是不是,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他是谭太师的孙子。”
见岳展听闻此话认真打量起谭竹韵来,以为他怕了,眼中满是得瑟,狐假虎威般的威胁道,
“你们现在诚心诚意认错,我们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刘天凤伸开双腿示意岳展跟岳进当着众人从□□钻过去,就原谅他。
岳展旁边的小胖子此刻已经面无人色,吓得快站不住了,他几时经历这种场面,抖着身子似是要跪下照做。毕竟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以后可没好果子吃,下场只可能比现在更惨!
可他双膝还没跪下,后领子就被一只大手逮住了,往上一提溜,人愣是支楞起来了。
他回头看向那手的主人,只见他一边支楞着他,一边不忘怼着刘天凤,
“喜欢钻人□□子这种爱好还是你自己保持吧!别说,瞧你这叉开的狗腿,学狗站学得挺像。”岳展斜睨着他的下三路。
“不过呢,作为人类友情提醒你一句,狗仗人势没有好结果,得志莫猖狂,以后的路还长着哩。”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刘天凤被岳展骂急了眼,脸涨的通红,开始问候岳展全家。”自来骂人骂不过的,都会以对方为中心,以亲戚为半径无差别的攻击。
“别自己是狗,看谁都像同类,我可没有你这种遇到权贵就驯良,遇到平民就狂吠的习性。”
刘天凤言语上已经黔驴技穷了,被岳展骂到原地跳脚。文的不行就来武的,他也是跟着武师父学过几年腿脚功夫的。
“你这蝇营狗苟的下贱坯子,先吃你爷一拳。”说着他怒气冲冲的一手握拳,拳风霍霍,直直的朝岳展门面挥来。
岳展半点没躲,在他拳头离着门面只有一手位置的时候,单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臂。
刘天凤觉得他的手臂像被只大钳子钳住一样,进进不得,退又退不得,当真是半点动弹不了。
这样僵持着岂不是要丢煞他了,于是他使出来了吃奶的劲想要拔出手来,可没想到,正在他拔的当口,岳展的左手却突然一松,刘天凤没防备,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往后摔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想扒拉东西,袖子就扫到了桌子,桌上的米饭兜头扣了他一脸。
他一边死命的用袖子抹去脸上的米饭粒子,一边用手指着他,还没说话呢,岳展就先声夺人道,
“哎,我这还没出手呢,你怎么还碰上瓷儿了?在座的可都是见证啊,他飞出去是他自己个儿想飞出去的,与我无关啊!”他一说完,周围又是一阵闷闷的笑声。
这时候管食堂的管事也跑出来了,他本来在外面吃晌午饭呢,就被人急急的叫过来说是出大事了,过来一看这吵架的一方,他就头疼不已。今儿个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要是对方一个不满意,可要不好收场了,要是在他这出了什么事,那不仅管事当不成了了,兴许还得吃官司呢!
于是他赶紧出来打圆场,“都不吃饭吗?都围这里干嘛?”
刘天凤一看救星来了,赶紧爬起来,顶着头发上的大米粒儿就开始忙不迭的告状,“季管事,你得管管,这人在食堂闹事,你看他还砸了食堂的碗碟呢!”说着指着地上的碎碗道。
他本来想说他打人的,岳展已经提前说了他莫要碰瓷儿,所以他只好半道儿改成了对方打了碗。
“这话说的?我几时碰过碗碟了,我又没学过隔山打牛。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儿,顺便把碗蹭到地上的。”岳展分辩道。
“季管事,我亲眼所见对方推倒了刘天凤,摔坏了这些碗碟,我做个见证。就是不知对方说的话有没有人见证呀!”谭竹韵开口为刘天凤辩解,警示的眼神扫射四周。
岳展身边一个吱声的人都没有,非是大家不想吱声,可一张嘴得罪的就是太师家,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呀!张犁站在那里呐呐了半天,终是没有出声。小胖墩眼看着恩人被冤枉也着急,他又不敢得罪谭竹韵,随急中生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帮岳展辩解道,“是我推的。人是我推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岳展冷不丁的被小胖子冒出的这句话给惊住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虽然手臂微微颤抖泄露了他的底气,但是眼神坚定,不错,还是有些胆色在身上嘛!
岳展左臂一摆,将小胖子圈到自己身后,这意思不言而喻,不用他出头。
季管事也是个会和稀泥的主儿,“既然你这边打碎了这些碗碟,就由你这边出碗碟的费用。”
说着又转向谭竹韵这边,“既然我们这边也没有人受伤,我看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近院长还说要整顿太学向学之风,这事儿若是闹大了,闹到院长那儿就不美了。”
他请出太学院院长的名号,是想压一压谭竹韵。毕竟这位学子刚来的时候,季管事可是见了谭太师跟院长之间谈笑风生,看样子可不是一般的熟稔。他也不想自己这点芝麻粒子小事闹到爷爷的好友面前,让爷爷丢丑吧!
果然,他一这样说那谭竹韵思量了一下就对着刘天凤点了一下头。刘天凤收到对方的信号,自然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是还不忘给岳展找不痛快,“咱们太学的东西可是样样精贵,就这碗碟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他一个泥~~”腿子没说出口,有季管事在呢,斟酌了下继续说道,“他一个白丁出身,能赔得起吗?”
岳展看出季管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这边吃点银钱的亏,将此事一笔揭过去,在季管事看来,这对岳展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花钱甩了麻烦不是。
不过碗碟确实不是岳展弄碎的,他可以出钱,但理由不能是他打碎了赔钱。
他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刘天凤,又加了一个灵魂白眼儿,“既然你穷得拿不出钱来,我这个白丁之子就替你付了这碗碟钱。”说着从怀里竟掏出了足足一锭银子。
他将银子放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太多了。”语罢,只听啪的一声,再看他左手里的一锭银子已经成了两瓣,看着就跟掰了瓣蒜一样轻松。
众人当下就看直了眼,徒手掰银子啊!江湖杂耍都没见过这般演的,莫不是假银子吧!单手能掰断银子,真是闻所未闻!
这还没完,就见岳展将半锭银子放回怀里,拿着另外半锭掂量了下,“还是太多了。”于是他将手中的半锭银子往桌上“啪”一放,瞬间桌子龟裂,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桌子稀碎,桌上的餐碟也掉落下来,叮呤咣啷好不热闹。
这是石桌,是厚十寸的石桌呀,可不是木桌,是食堂里唯一的一张石桌,以前是谭竹韵他们固定的位置,象征着权势,象征着与众不同,象征着高人一等。
如今顷刻间被岳展拍成了碎渣。以后大家都泯然众人矣了。
“这回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说着拉起岳进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下又转身对众人道,“哦,对了,忘了介绍了,这是我弟弟,希望大家以后给个面子,别难为他。若是让我知道了,少不得请他看我耍大刀。别的事我可能不擅长,土匪却是杀过几十个。”
第178章 打狗棒法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众人半天没回过神来。啥?啥?还杀过人?这里的学子即便是武将之后,很多刀子还没祭过血呢,这位都手刃几十人了?
先时看他右手残废, 以为他没甚本事, 如今轻轻一拍石桌都四分五裂,遑论是个人了。
以他这样的实力,说出这样的话,众人哪里会不信服。找他弟弟麻烦是嫌命长了吗?
不提谭竹韵心里怎么想,刘天凤心里默念着,他弟弟?岳进?岳展?都姓岳, 可不就是一家的吗?
他万万没想到那岳展是真有本事的,他此刻内心已经遭遇了九级地震, 看着眼前碎成渣的石桌, 不禁咋舌,俺娘来, 咱就说怎么就得罪了这悍夫啊, 还杀了几十个土匪。他最近这番折腾也够他杀几回了吧!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小胖子懵懵的被岳展拉出了食堂,反应过来就对岳展抒发起他的感激之情来,只见他那小胖手抱拳一例礼, 面上就差感激涕零了, “这位兄台, 多谢你出手相助,只是恐怕给你惹了不小的麻烦。那人咱们可得罪不起啊!那坐上首的谭竹韵不仅是太师的亲孙, 他还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姑姑, 虽然他姑姑无所出,但是她从小就收养了四皇子,跟亲生的也不差了, 所以他家真的是皇亲国戚。”
岳展怎会不知,看那锦衣公子的穿衣打扮,行事做派,能让四品官的儿子巴结,玩弄五品官儿子于股掌,不是世家门阀,就是出自位高权重之家,果然跟他猜得不差,当朝太师亲孙,只没想到跟后宫还有干系。
只是当今天子在位二十多年,素有贤明。从不滥杀无辜,也以律法严格来要求皇室子孙。这就是他敢得罪权贵的底气。
既然在大魏,皇帝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方即便是是权贵之身,他就不信他明面上敢草菅人命,更何况他还有举人身份。若是暗地里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小胖子为自己担心,他不禁宽慰道,“你不用为我担心,他家再是权倾朝野,这大魏朝也不是他家的一言堂,也有法律规制来约束他。我刚刚说的也都是真的,我是你族兄,我叫岳展,你堂哥岳辛是我姐夫。”
他一说自己的名字,小胖子的眼神就如明星般璀璨起来,亮晶晶的望向他,激动得道,“族兄,我听我爹说起过你,我听过你很多故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当真厉害。这些权贵之子你都不逢迎。”
“逢迎作甚,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说完朗声大笑。
虽然此刻岳展外形上确实跟文人不沾边,但是岳进在他洒脱不羁的态度里看到了文人的风骨和气节。这些都是他没有的。
“说得好,族兄,你什么时候得空了一定来我家里来坐坐,我爹若是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等我得空了一定过去拜访族叔,对了,那群人为什么要欺负你。”
“还不是因为我胖,他们总是逗弄我。开始还没这么过分,可是次数多了就变本加厉起来。”小胖子说到这个,面上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我不是第一个被他们这么针对的,在我之前还有很多,他们大多都退学了。我是我爹好不容易才将我送来的,所以本想咬牙挺一挺,兴许他们玩闹够了,就会放了我。”
“岂有此理,那太学里这么多夫子,就没有人管管他们吗?”岳展蹙眉问道。
“夫子也不过是个教书匠,面对他们这种权贵,夫子也疲于应对,学子被欺负了,一来求告无门,二来也不想给家里惹来麻烦。所以也都选择息事宁人。”
原来如此,这样也就间接的助长了这帮人的嚣张气焰。他拍拍小胖墩的肩膀道,“以后有哥哥在,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会让他同风起,转身直上九万里。”
“过了今日,怕是他们见了我都会绕着走吧。哈哈~”脑补了这样的场景,他不自觉的大笑起来。那笑中带着难得的释放,也似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送岳进回去后,岳展也回到自己的学堂。他刚一进来就发现有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向自己这边投来。跟以前不一样,现在看他都带着佩服,带着欣赏。因为岳展做了他们梦里都不敢做的事。
这帮孙子将太学弄得乌烟瘴气,有道德准则的人毕竟还是占多数,多数人看不惯明面上也不敢表露,就怕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自己。可背地里也怨声载道,早该有人来收拾他们。岳展的出现,简直是闪着金色光芒的圣人,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骂出了他们的心声,就是一群纯纯的猪狗不如的畜牲。
有那了解谭竹韵品行的,不免也担忧岳展的处境。岳展坐定后,有个叫李韫的,长相颇为斯文的学子靠过来。岳展知道这位,他背后人送外号“瘟鸡”。
他走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岳展兄,若是以后来回路上遇到麻烦,莫担心,家父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岳展一听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虽然也只有五品,但是是绝对的实权派,主管着京师的治安,像抓盗贼,囚犯,打架斗殴,还有商铺地摊儿等等都归它管,职能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加执法局,这是怕自己上学路上被欺负?
怪不得他看着最好欺负,同样都是五品,他们不欺负这位,也是会挑拣的。而且李韫能这样说,也就说明他在家里也是有话语权的,至少他说的话他父亲肯办,这就了不得了,他猜这人在家里一定非常受家族重视。
岳展猜得没错,李韫是武将家里出来的文曲星。阖族就出了这么一个能读书的,而且读书厉害着呢,号称文曲星下凡。他爹做梦都眼馋人家那会读书的儿郎,所以自他出生两岁显出读书的不凡来以后,对他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原来家里还姬妾成群的,怕那群女人养大了心思,再来暗害他的麒麟儿。自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他直接就遣散了一帮妾室,从此就守着他们娘几个过日子了。这事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江湖传言,李韫七八岁上被同窗揍了一顿,第二天那家人的院子里就横空出世了满满的一院子烂菜叶子,厨余,臭鸡蛋等等垃圾。待要将它们清走,门前的路刚好在挖水沟修路,车马进出不得。
大夏天的,那垃圾愣是在院里沤了十天,那味儿好生霸道,简直“香飘十里”,直把那家人熏得不行,也折腾的不轻。知道是他做的,但是没有证据,归根结底,自家也有缺儿,确实打了他的儿。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了这口气。
打这儿以后,京城的人都知道若是谁敢动他儿子,那李指挥使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逼急了保不齐就敢掘了对方的祖坟。这样的李韫谁敢惹?谁让人家老子硬挺呦!
岳展嘴上说完感谢,等那李韫一走,又过来一个国字脸,一字眉,单眼皮,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君,岳展认识他,他叫宋文浩,他之前经常问他算术题目,也算是熟稔。只见他走到岳展身边,也悄声说道,“以后若是有什么冤屈,登闻鼓可以随时去敲,家父虽不担任要职,但伯父是顺天府府尹。”
顺天府府尹?好家伙,京城的首府,府尹乃正三品的京官,承接全国各地的诉讼,自来有冤屈敲登闻鼓,不过得先挨上三十棍。一般三十棍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瞧着这意思,他若有冤屈,去敲登闻鼓,那三十棍子也就走个过场?还有这好事?
他这些同窗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个个背景雄厚,想想也是,来太学,起步就是五品官员家的子孙。在这一群人里,岳进他爹那五品通政司参议的官职可不就衬成了软柿子了。
大家这会儿都担心他被报复,都知道那谭某人可不是个气量大的,保不齐憋着什么坏呢!所以把自己的路子先告知岳展,只要被欺负了,过了明路,对方至少明面上不敢造次。
大家都为岳展捏了一把汗,可三天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好似那天在食堂里的口角像没发生过一样。岳展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再说他自认为一直收着,也没揍他们不是。
这天下学后,岳展跟同窗们结伴走出太学,因为他们都住在达官贵人云集的西城,到了西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只剩下岳展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岳展就听到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这些人脚步落地的声音跟普通人走路不一样,所以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他见前面有个巷子,就一闪身绕了进去。
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进了人迹罕至的巷子,抽出随身带的刀子就跟上,白日里光线下那刀刃闪着凛凛寒光。
没过一会儿,里面先是传出棍棒敲击声,随即是阵阵闷哼声,到后来哀嚎连连,从巷口走过的路人听到惨叫纷纷驻足,听着叫的这样瘆人,谁还敢进去看呦,只远远的瞧着。
没等多久就见一个身材魁梧,却穿着书生儒服的青年从巷子里阔步走出,他弹了弹衣角的褶子,就大步朝北走了。见那青年跟没事儿人一样出来,有大胆的就往里走了走,瞅了一眼,结果发现地上歪歪扭扭的躺着七八个年轻人,旁边扔着几把短刀,还有一根看着不知道是谁家撑窗户的棒子。他们的姿态各异,但是有一样相同点:脸都被打得肿得跟猪头一样~
第179章 被打劫 等岳展归家的时候,孙……
等岳展归家的时候, 孙管家的刚好在院里在给老爷子的花草修剪,岳展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要往里走,刚走两步, 就被孙管家的叫住了。
“岳少爷, 岳少爷,您稍等,”岳展听到对方叫她就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望向她。
那杜氏眼角微微完成了月牙,走过来指着岳展的右肩道,“还当是我眼花了, 原来是真的。岳少爷,您这袖子这怎么裂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呀!”
他低头才发现, 衣服上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着有半尺多长,估计是刚刚躲那飞刀的时候, 被刀锋划到了。
“估计是不知道在哪儿刮的吧!”岳展扯了个理由, 搪塞过去。
“您要是不嫌弃我手粗,您脱下来我给您缝缝?”
他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 “怎会嫌弃, 就是要给您添忙活了。”
杜氏听后连连摆手, 笑吟吟的说道,“不过是缝几针, 又不费事。”说罢催促岳展先回房, 换下衣服来,她接着给他缝,不然年纪大了老忘事, 转眼抛到脑后了。
等岳展回屋换好衣服出门,将衣服给杜氏就见邓老先生提着鸡笼子就要出门,身后是孙管家在苦口婆心的劝道,“先生,晚饭都做好了,您吃了晚饭再出去也不迟。”见先生不为所动,他再接再厉道,“您不在,夫人也吃不下饭呀!”
果然,一听夫人吃不下饭他就收住了脚步,“也是,是我思虑不周了,那赶紧上饭,今天早点开饭,吃完饭我还有正事儿呢!”见岳展也在边上站着呢,连忙招呼道,“好孩子,回来了?饿坏了吧,咱们赶紧吃饭去。”说着邀着岳展去吃饭。
饭桌上,邓憬见老妻吃的空空的饭碗就高兴,最近看着她最近脸圆润了,这还是多亏了岳展。这孩子吃得多,看着他吃饭就让人有食欲,忍不住也跟着多吃。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有孩子在身边,吃饭热闹。再加上这孩子胃口好,一起吃饭,真的美味翻倍。
孙管家看先生夫人笑得开怀,就琢磨这岳展真是真是会讨喜,不过人家不是刻意的,是天生的。他在别处估计被人笑话饭量大,到了这里反倒成了优点,瞧,多投先生夫人的喜欢。上了年纪的人都信奉吃得多,福气多。能吃是福!在他们眼里这岳展许还是有大福气的人哩!
陪老妻吃完饭,邓憬一看天色不早了,提起鸡笼来就要出门。
“先生,让我陪您去吧。”孙管家不放心他自己出去,在他后面一叠声的说道。岂料邓憬一听,头立即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你忒扫兴,总是还没尽兴呢就走啊走的。”
孙管家愁的头都快秃了,眼看天都快黑了,大晚上的,他一个人去怎么让人放心啊!正一筹莫展之际,见岳展也从厅堂走出来了,连忙逮着人就往先生面前送,“您不让我跟着,让岳少爷跟着总行吧,好歹还能帮您提着笼子不是。”
邓憬听后掂了掂手中的笼子,确实不轻快,虽然是个竹笼子加这只大公鸡也有十斤重了。提留着走个几步还行,走多了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真不一定能办了。光走这几步就喘上了。
“好孩子,你晚上没事儿的话,咱爷俩去遛遛?”先生有令,岂有不去的道理,他连忙应下并主动接过先生手里的笼子。
他还仔细端详了一眼笼子里的那只大公鸡,看着精神抖擞的,身形比阿刁小一些。
“嘿~这是你上次帮我相中的阿蛮。”
“阿蛮?好名字。”连在一起可不就是刁蛮吗?
“这才多久,就长成了?”他眼中难掩惊讶。
邓老先生听后,面上难掩得意,缕着胡须,腰板儿挺直的自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养的。它饮的都是自然之源泉—山泉水,每日辰时散步闻花之芳香。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带它沐浴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今晚咱们就带着阿蛮去大杀四方。”
说着就让岳展跟上自己,昂首阔步朝外走去,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先生自己要扛刀上战场呢!
路上岳展才了解道,今晚有鸡王争霸赛。怪不得老先生这样着急赶。他跟着邓老走了一刻半钟就到了斗鸡现场。
此刻周围早已经聚满了人,大家围成了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的往里看。他们来的有些晚了,在外围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急的邓憬踮起脚尖,上蹿下跳,猴儿急得不行,往日讲课时仙风道骨般的稳重在此刻荡然无存。换谁也想不到这位还是个大儒哩!都说大隐隐于市,可不是嘛,还隐于闹市呢!
岳展看他这副样子,使劲憋住了笑,“我们是来比赛的,麻烦让让,”他一边说一边强势的在前面挤出一条路来,让后面的邓老跟上。邓老感激的看着岳展,连忙笑逐颜开的跟上。等挤到最里面的时候,正看到这两只鸡胜负已定。
按照之前报名的序号,接着就要轮到他的阿蛮上场了。他们来的也是巧,再晚一步,错过序号,就与今晚的比赛无缘了。
邓憬弯腰打开鸡笼,将阿蛮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摸着阿蛮的小脑袋,给它打气,“老夫今晚夜观天象,五星聚合乃大吉之兆,必有大人物出世,你就是那个大人物,阿蛮,你要争气耶。”
岳展闻言抬头看去,只见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哪有什么五星连珠的异向,这邓老越活越回去了,胡诌的话真是张口就来。
正腹诽呢,见邓老看过来,看这眼神,意思是他也要说上两句?他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加了一句,“若是不赢,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唬得老先生眉毛一跳,怀里的某鸡也似乎听懂了,抖了抖身上的毛,立时精神抖擞了。
邓老本来要训斥岳展两句,一看效果不错,也就乐颠颠的蹲下将阿蛮放地上,让它上场了。
这次跟阿蛮的对手身高上有明显的优势。
邓憬一看,对方比阿蛮块头大了一圈,也为阿蛮捏了一把汗。
不过看阿蛮虽第一次试腿,打法不错,很有点位。看着打起来虎的很,可不像个生手,怪不得看着最近阿刁毛都秃了不少,估计是平日里没少跟阿刁私下比划拳脚。
而对手打斗的时候经常用腿踢,身高的优势让它腿更长,踢的范围更广。阿蛮则擅长打击对方的头部和眼睛,在面对比它更高的对手时,打击起来就比较吃力,它必须跳得很高才能给对手造成伤害,但是这样又很消耗体力。
但是阿蛮很聪明,它发现近身打击很难击打到头后,就跑开拉开彼此的距离,等对手低头靠近的瞬间再击打它的眼睛。岳展看明白了,阿蛮是意识到身高不占优势的时候,将对方打瞎更容易胜出。
这次跟阿蛮对打的鸡一直以抗击打能力强而闻名,但再扛打,眼睛也不扛打啊。如此这般,才两刻钟的功夫,阿蛮就就将对方打瞎了,顺利赢下了比赛。
赢下比赛的鸡要跟其他的胜利者继续比,就这样接连三场比赛,阿蛮连赢三场,最后赢得了今晚的鸡王称号。喜得邓老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抱着阿蛮又高兴,又疼惜。瞧这身上,有好几处毛都打没了,露出来的皮子有的地方也被啄得出了血。
按规矩,赢了比赛的一方得纹银三百两,他想着这银子都花在阿蛮身上,毕竟是它自己凭本事赚的。
眼看着时间快到宵禁了,围观的人见比赛结束,都心满意足的四散而去。岳展跟邓老领了三百两银子也走了,可刚走过了一条街,就被后面的人叫住了。
“等等。”他们回身一看,叫住他们的是个脚有些跛的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看着是刚刚对方斗鸡的主人。
“我那三只鸡可都让你的鸡给啄瞎了眼,以后打不成了,我为了训这它们,抛费的银子都海了去了,你们拍拍屁股就想走?”
“自来比赛愿赌服输,你既然参加了比赛就该知道这个道理。”邓老最烦这种无赖,考虑到他家鸡确实伤了,也只好耐心解释一二。
“你想怎样?”岳展不想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道。
那汉子看着阿蛮目露精光,“把你手里的这只斗鸡留下,咱们就一笔勾销,我也不要你赔我的损失了。”这意思是看阿蛮厉害,想明抢了?
岳展挑眉,眼神逡巡四周,“我若是不呢?”
“呵呵。”那汉子发出了两声讥笑,脸上的横肉都抖了两下。“这可由不得你,你说了也不算。”说着拍了两下手掌,黑暗的角落里就走出来十多个拿着刀棍的人,他们脸上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
邓老看着这阵势,眼睛盯着鸡笼里的阿蛮,盯得眼睛似要出血了,交出去就要他半条老命,不交出去,岳展要跟他遭殃。按照他的脾性,他死也要抱着阿蛮的。可有岳展在,不能害了这孩子不是。这孩子就是看着块头大,可不是个能打的。
他知道他右臂因护阿川他们而伤,右手不灵活,往常吃饭的时候筷子偶尔都会拿不住掉地上。指望他单手跟这么多人对打,岂不是又要害了他?若是害得他左手也伤了,科举不成,那可如何是好哟。
他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终是叹了一口气,见岳展也要出手,忙拉着他的胳膊道,语气低沉的道,“算了,孩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给他们吧。”
第180章 贼喊捉贼 见岳展不为所动,那……
见岳展不为所动, 那跛脚汉子又嚷道,“听不懂人话吗?把鸡笼放下,哦, 对了, ”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继续说道,“三百两银子也一起给爷,麻利点,兴许会饶你们一条狗命。”
岳展掏掏耳朵,不耐的道, “叫这么大声干嘛,爷又不是被狗吓大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身残志坚的, 敢问你爷爷要银子花, 你好狗胆。”
“身残志坚”这个词一出口,就像一下戳了马蜂窝, 那汉子脸立时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你,兄弟们给我上,都给我往死里打, 打死了算我的。”
见对方来势汹汹, 岳展一把将邓老并鸡笼推到身后, 将长衫往上一兜挽起来,在那刀高高举起之时, 瞬间从腰上展开鞭体, 哐当一声将刀子打落。
今天白日碰到了狗,没有称手的家伙事,晚上走的时候他顺手就将九节鞭带上了, 没想到这会儿还真用上了。
只见他将九节鞭抡得虎虎生风,将近到身边的几个人直接抽飞了出去了。只听咚咚咚几个人如冬瓜自由落体般掉在地上,邓老脸皱成一团,听着可真疼呀,随即眼睛睁得老大,一眼不错的盯着岳展手里的动作,看不出来这小子竟然是个武艺高超的。
只见普普通通一条鞭子,在岳展手里舞起来比软鞭更凶狠,犹如蛟龙出没般,还没看清怎么动作呢,只听尖叫连连,那鞭子已然打在对方几人身上了。
这才没多会儿功夫,他左抡又扫间,十几个人就揍倒了一大片。邓憬越看越兴奋,星星眼的看着岳展。
岳展打斗的时候一直留意这边,生怕有人趁他不备,袭向邓老。结果不意发现他不仅没害怕,反而学着他的动作,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先生,你想打架吗?”打斗的间隙他一个闪身凑到他身边,歪头问他。
“想啊,做梦都想。”邓憬立即点头如捣蒜,诚实的答道。他确实想打架,谁年轻时还没个侠客梦呀!哪怕到老了,夜里做梦还想着仗剑天涯来。
“那今天咱就真实的感受感受吧。”邓憬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呢,手上就被递上了一把九节鞭。
“我~我~没玩过这个~”呀字还没出口呢,岳展就握住他的手腕,以手腕为轴,舞动起九节鞭,钢鞭立时转了一大圈。
抡起来像车轮一样的九节鞭,岂是一般人能接近的,抡打间,如银龙飞舞般就将对面几人身上挂了个满彩。一番舞动过后,哀嚎一大片~
那跛脚汉子一看带的帮手都被对方抽得爬不起身来,心知情况不好,立马掉头要跑,可没跑两步,一只脚就被九节鞭拴住了,岳展带着邓老的手,只轻轻一拉,那汉子就摔了个狗啃泥,待要再爬起来跑步,后背就被一股凶狠霸道的力道抽得皮开肉绽,看着翻起来鲜血淋漓的的皮肉,这威力可想而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吧。”见跑不了,他只好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现在知道怕了?你们打劫别人的时候也没体会过别人的感受吧?怎么样,滋味如何呀!”岳展一只脚踩到他后背上。
那汉子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邓老见了也模仿他的动作,可能是怕力道不够,他将自己一双脚都放了上去,那汉子立马来了个哀嚎二重奏。
“好汉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孝敬,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育,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狗命吧!”
“饶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一听有戏,那汉子立时期望的看向岳展。
“我在想是把你交给我朋友的伯父,顺天府府尹宋大人,还是五城兵马司李指挥使呢?”
那汉子眼神此刻肉眼可见的惊恐连连,虽然身上一动就疼,他还是强忍疼痛会,连连摆手道,“大侠,只要您别把小的交给官府,您让小的干什么都行。”
岳展想了一下,邓老的这点小爱好虽然知道的也不少,但是过了官府,未必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大传特传大儒带头斗鸡就不美了。问了他姓甚名谁,在哪里住。“你明日准备一千两银子,送到慈幼局,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你一次。若是让我知道你阳奉阴违,我少不得要跟你再切磋一次。”慈幼局也就是古代的孤儿院,这样也算积善行德了。
“不敢,不敢。”他真心不敢了,对方要无武力有武力,要关系有关系,他吃饱了撑的找不自在。
岳展听后又沉声道,“若是你再干打劫的事,就不是这么简单就揭过去了。”
“必会见一次打一次。”邓老兴奋的补充道,那语气听着怎么像希望对方犯错,他再出手胖揍一顿似的。
那汉子吓得一缩头,讪讪的道,“明白,明白。”
等岳展跟先生继续往家走的时候,邓老先生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比划他刚刚出的招式,兴奋的跟岳展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的武艺竟然如此了得,老夫今日也算大开眼界,今日不仅斗赢了鸡,也打得对方落花流水,当真痛快,痛快?””说完,他复又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说起来斗鸡跟学武是老夫生平两大憾事,今日算是圆满了。”说着他将小时候的经历娓娓道来,左不过是有个望子成龙的爹,小时候严加管教,除了读书,斗鸡、练武这些与学业无关的通通碰不得。有一次他不过是下学路上看斗鸡,看得入了迷,家去晚了。父亲盘问随从知道他是因为这个来迟的,当场就是雷霆之怒,怕他跟他叔父一样个染上斗鸡恶习,以后都是派马车接送,并严令下人看好公子,若是再叫他知道公子去看一次,就杖毙下人。
为了不牵连别人,他从此再没看过斗鸡,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功成名就,无人管束,路遇斗鸡,初时碍于身份,都无法尽兴观看。后来许是压抑的狠了,也无甚顾忌了,开始率性而为…
邓老说完,岳展就明白了,“我以前听过一句话:人终要为少年不可得之物困于一生。待到暮年,依然在圆少时的梦。所以您这不是在斗鸡,您是在补偿年幼的自己。”
“补偿幼年的自己?”他一字一字的重复着岳展说的话,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泪光,许是因为在暗夜里,看不太真切。待再看过去,已是了无痕迹,仿佛刚刚是岳展眼花了。
随后他默然良久后,喟然长叹道,“是极,是极,老夫今日圆满了。”
“只是不知道,小友你有没有少时不可得之物?”邓老好奇道。这孩子既然能将堪破他的樊篱,那该是也同样困顿于此过。大佬不愧是大佬,能够见己而度人,仅凭一句话就能猜出岳展也有心结。
不过这次他猜错了,岳展嘴角咧开,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没有。”
上一世不可得的父母之爱,今生已经得到,从小被父母用心呵护,在爱中长大,被治愈所有,已然圆满。
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就知道说的是真的了。那既然没有相同的经历,都能说出这么一席话,那说明了什么?说明太懂他了呀!简直是知己呀~邓憬心里感慨得亏他们相识了,不然人生该是多么寂寞如雪呀!
似乎是因为补齐了遗憾,一直到家,老先生的嘴角都翘得老高,大家发现他比往常看着更豁然开朗了,还当是因为斗鸡赢了比赛高兴的。
精彩的一天过去,夜深人静后,是岳展雷打不动的进系统学习技能的时间。学完了每天例行的系统课程,第二天申时又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了今日的牛马生活。
他闭着眼睛给自己穿衣服,用冷水给自己洗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洗漱完毕,厨房也已经备下岳展今日的早食。
吃了五笼包子,两个锅贴,三个南瓜饼,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就着晨曦的曙光,岳展出门上学去了。
他离着书院最远,所以早上都得提早出门。一般人得走一炷香的时间,他脚程快些,也得一刻多钟的时间。
待到了书院,他跟往常一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了今天的课业。可上了一堂课,就有同窗过来叫他,说是山长有请。山长也就是太学书院的院长。
山长有请?山长找他这棵小葱有什么事?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先过去会会,又不是刀山火海的,怕个甚。他从容起身,由着同窗指引,走到了山长办公的处所。
还没等他进去呢,就听到里面好生热闹,像开茶话会一样,闹哄哄的。待他一走进去,里面立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望向岳展。岳展也打量过去,就见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人,他仔细瞧了瞧,哟~还有熟人呢!
是昨儿下晌被他打成猪头脸的七个少年,经过一夜,看着脸仿佛更肿了。脸上的青紫色颜色更深了,个个儿跟个花脸猫一样。
在他们身旁站着的应该是家里的长辈,也都俱是一个表情,都吹胡子瞪眼的。见岳展进来了,自家的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含胸塌背的躲到他们身后,活似老鼠见了猫儿一样。
那些家长们一看孩子的表现就知道这位肯定是正主了,看他的眼神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岳展又不瞎,若是眼神能杀死人,那他已经被这眼神杀八百回了。他立时明白了,这是来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