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将打扮, 四十岁左右,长得膀大腰粗的中年人,先一步站出来, 剑眉上挑, 跟个怒目金刚一样瞪着岳展,“兀那小子,是不是你,将我儿打成这样了?”
岳展望向他身后那个像练了龟息功+隐身术的猪头少年,坦然承认道,
“是我打的, 不过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他?”
“那你为什么要打他?”
“哼,”岳展轻哼了一声, “他小人行径, 拿刀背后偷袭于我,我一没报官, 二没还他一刀子, 我只是打成这样算是轻的了。”
那武将回头看着自己儿子那被打得亲娘都不认识的脸,讯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爹,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明明是我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 他仗着自己有几下子就对我们大打出手。”
“就是,就是, 是~是他先动手的。”旁边的少年有了家人撑腰, 也开始恶人先告状。
岳展气笑道,“我吃饱了撑的,你不先找事, 我路上打你作甚?”
少年被他一瞪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强自镇定的说道,“我怎么知道?许~许就是你恃强行凶,你还说我们背后袭击你呢!打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岳展被这少年怼的哑口无言,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这番表现自然落在山长的眼里,前几日就听着点风声说这个叫岳展的学子在食堂闹事,这回又打人,真是个问题学生~
“山长,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呀!我们好好的来太学上课,无故被打,总得有个说法。”众家长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问山长讨说法。
山长被众人吵得脑壳儿疼,只得亲自下场主持公道,他先问岳展,“你说他们偷袭你,你有没有证据,有没有证人证明你说的话?”
见岳展摇头,他又问对方,“你们呢,有什么能证明他无故殴打的你们?”
见对方也拿不出,他才继续对岳展说道,“你们都没有证据证明你们的说辞,但是有一样,你自己承认了是你将他们打成~这般模样的,所以就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三天,三天以后再来书院,你觉得怎样?”
可还没等岳展回话呢,那边就先炸开了锅。
“不如何。”那边的家长一听一个劲儿的跳脚。“山长你这分明是在和稀泥,我家孩子被打成这样,你就罚他闭门思过三天,未免太轻了吧。”
“就是,”另一个也是武将打扮的人附和道。“原是我母亲大人要亲自来给孙儿讨说法的,被我拦住了,你若是不能秉公处理,那我回家也没法儿跟母亲交代,她说不得要穿着诰命服来这儿理论了。”山长想起来了,这位田大人的母亲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母夜叉啊!没理都要争三分的主儿。
这性子盖因他母亲从小跟随他的武将父亲驻守漠北长大,那里山高皇帝远,她父亲是土霸王,她自然就养成了小霸王。只是现在小霸王老了,成老霸王了。在京城,这位老夫人的悍名几乎无人不知,大家跟她相见都犯怵。谁想惹这等狗皮膏药呀!山长还未见那老夫人,已然头皮发麻。
“那你们想怎么样?”山长无奈的摊摊手问道。
“当然是让他退学,这等打打杀杀的人物在学堂,我儿安危都不能保证。”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赞许。
山长左右为难,想起来岳展还没回话呢,若是他陪个不是,或许大家就不会咬着不放了。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岳展,你说。”
“不如何。”岳展面上流露出一丝桀骜不驯的表情。“是他们偷袭我在先,我出手是自卫,若是因为这个罚我,山长,这有失公允吧。若是山长要和稀泥,也该各打五十大板,只处罚我,却让他们逍遥法外,没有这样的道理。”他挺胸泰然回道。
山长不意岳展竟然这样说,他本想让他当着这些人的面认个错,这些家长碍于长辈身份也不会揪着不放。再闭门思过三天这事儿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过去了。
没成想,这个岳展这么不识抬举,他已经尽力帮他争取了。一听岳展这样回答,那些本来摇摆不定的人,立刻群情激奋,要搞死他的心都有了。
山长生气,面上也带出来了,语气不善的道,“既然你没想好你错在那里,就回家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
这意思是自己不认错就不能回来了?认知到这一点,他不禁感叹,“原以为太学干净,没想到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仅凭着人多势众,就可以仗势欺人,颠倒黑白。”
“就是仗势,你待如何。”田大人身后的儿子从父亲背后探出头,语气嚣张的道。
他没看那跳梁小丑,而是目光直视山长,“若我有错,就错在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报官。就错在相信太学公允公正。”
说罢环顾四周,“这样的太学,不待也罢。”说着拂袖离去。
“你~你~”看着他大步离去,田大人气闷道“孟山长,你看他这么嚣张,就这么算了吗?”
“你没听他说吗?他都离开太学了,你们还想怎样。”山长面露不悦,刚刚岳展那眼神太过凌厉,让他心里有些动摇,难道他真的是冤枉的?
大家见山长不高兴了,也不好再揪着不放。莫要小瞧了只是书院院长的孟山长,这可是天下书院之首的位置,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是太师都要礼遇的人物。再说打人的孩子也不在太学了,于是众人领着自家孩子也退下了…
邓府中
昨日因为斗得狠了,他的战斗鸡阿蛮身上也受了些伤,这不,一大早,刚吃完饭,邓憬就在院中小心翼翼的给它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心疼的啧啧叹息。
岳展说过必得养好了再斗方能长久,这七天只能老实让它趴窝了,自己也只能趴家里了,想想就让人惆怅。
正想着呢,见岳展竟然从外面回来了,他抬头望望天,这才辰时,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还背着书箱。这个懒货,往常书箱都是放在书院里,鲜有拿回来的时候。这是有情况。
他也刚好给阿蛮上完药,于是起身关切的问道,“你不在书院好好上课,怎么回来了?”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莫不是逃课了吧!
“上课?上个球,被撵回家了!”
邓憬一听,脸上的笑意立马不见了,冷脸问道,“作甚要撵你回来?”
岳展放下书箱,就将昨日放学后被偷袭,今日上学又被学子的家长问罪的前因后果给邓老缕了一遍。
没想到邓老听后不仅没有说他,反而指点道,“你没错,若说有错处,就错在太过光明磊落,用的俱是阳谋,都打在了明面上。对付这起子小人只配用阴谋,多的是地方打得狠身上还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听得岳展一愣一愣的,“可是~可是~山长说我错了,让我闭门思过,想明白哪儿错了再回去。”
邓老一听,气骂道,“孟津那个糊涂蛋。”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这样的太学不待也罢!”
“威武不能屈,好气魄!”邓老欣赏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复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想没想过从太学退学的后果?”
“什么后果,左不过是这里不能待了,我正好可以回岳麓书院,那里的同窗比这里的可可爱多了。”
邓老听后,抚着胡须笑道,
“真是个天真的傻小子,若是从太学被撵回家这事一旦坐实,你那科举之路也得跟着终结了。你以为人家为什么要让你退学,就简简单单退个学那么简单吗?
被太学退学的学子,在科举报名审核的时候会被定为品行有瑕,还考试?你连第一关科举审核都过不了。”
这么严重?岳展这下目瞪口呆了。心想这帮孙子真是阴险,在这里等着他呢!可恨他之前不了解退学问题这么严重,当时走得潇洒,现在干瞪眼了。
邓憬看他呆愣在那里,良久不说话,也怕吓着他,毕竟是一心想靠科举举业的孩子,忙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走,跟着老夫去会会那厮去。”
那厮是谁?岳展还没想明白呢,见邓老抬脚就走,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等两人到太学,也不用岳展引路,邓老就找到了山长办公的院落,显然是对这里极为熟识的。
可刚到院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直言山长现在正忙,没有通传不得进入。邓老也不难为人,直接报了姓名,让小厮帮忙传个话。那人见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像是有些来头,毕竟常年见识各种达官贵人,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于是也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去通传······
孟津此刻正在低头专心处理案牍上的文件,上午忙着处理学子们的纷争,手里的事情都堆积着呢。
见小厮来报,有些心烦,眉间都快皱成了个川字了,“不是跟你说了吗?莫要打搅我,若是有人来就说我在忙,脱不开身。”
那小厮见先生不悦,赶忙解释道,“小的说了,他还是执意要见,他说他是邓憬。”
邓憬?一听这个名字,唬得孟山长屁股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直接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你说谁?”
“邓憬啊!”小厮不明白先生作甚这么大反应,失了平时的稳重,倒跟只猴儿似的。
他又急急的问道,“对方什么样子,看着多大年纪?”那小厮想了想对方的样子,“看着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长脸,蓄了短须,看着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哎呀呀~你怎么不早将人迎进来呀~”,他说着赶忙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正了正冠,一溜风的往院外奔去。
徒留小厮在原地挠挠头,不是您不让人进来的吗?怎么又让迎进来?真是莫名其妙~
第182章 用心良苦 岳展见小厮才刚进去……
岳展见小厮才刚进去没一会儿, 里面就传来有人快步走来的脚步声,他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山长。
此时的山长已经不似上午一派淡然的样子, 只见他着急忙慌的赶来, 唇角抑制不住的勾着笑,对着邓老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师父呀,真是您呀,这是哪阵风将您吹来了?”
“怎么,就不兴我来看看你?”
“行行行, 您随时都能来,能来这里是学生的荣幸, 荣幸之至呀!”
说着就过来虚扶着师父往院里迎, 此时眼角才瞥见师父身后跟着的岳展,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随后恍若未察觉一样, 将人迎了进去。
落在后面的岳展也是震惊不已,原来他们竟是师徒关系,得亏他只在心里慰问了山长的祖宗八代, 没有当着邓老的面口吐芬芳, 不然把邓老也骂进去了。在大魏, 师徒关系的亲密程度都可以比拟父子关系了。
待扶着师父坐到上首,接过小厮手里的茶壶倒上茶水, 孟津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首的位置, “师父,不知道您要大驾光临,我最近甚是想您, 还想着过几日去看您呢,您看咱们师徒真是心意相通,想着想着,竟先把您先盼来了。”
没想到山长竟然是这样的山长,拍起马屁来,自然的仿佛是内心的独白。
“行了,我今日来也是为了让你见见你师弟。过来岳展。”见邓老跟自己招手,他立马几步走到他面前。
“这是我新认的徒弟,以后就是你小师弟了。从今以后要兄友弟恭。”
孟津此刻感觉他已经不是孟津了,他就是懵逼。他四十几岁的人了,那岳展的岁数都能当他儿子了,现在竟成了自己师弟?
是他师父脑袋被门夹了,还是岳展这小子给他师父吃了什么迷魂药,都多年不收徒弟了,临了临了,怎么又突然想起来收个小徒弟?
徒弟?什么徒弟?不止孟津懵逼,岳展也困惑了,他几时成了邓老的徒弟了?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许是邓老为了帮他解决上午的危机呢?于是他决定先配合邓老,等没人的时候再问他。
“岳展,这是你大师兄,还不快叫人?”邓憬催促道。
“大师兄。”
“小师~师弟。”孟津也硬着头皮称呼起来。
“老夫年纪大了,都说长兄如父,以后你师弟就托你照顾了,他也是你的责任。”
孟津一听“长兄如父”,头就跟被驴踢了一样眩晕,师父您这是认徒弟吗?您这不是给我认个祖宗吗?
面上不敢表露半点不满,他师父是顺毛驴,他可不敢忤逆一个试试,于是从善如流道,“是,师父,弟子一定谨记于心,一定会如兄如父般对师弟爱护有加。”
可师父听后没有半分高兴,反而语气一转,“是吗?昨儿的事我也听说了,那几个蝇营狗苟背后拿刀偷袭你师弟,他若没有武艺防身,许早就丧命了。你不去惩罚那边,倒让你师弟退学?”
一看师父误会了,他连连摆手道,“师父,这个,当时岳~不是,师弟没有人证物证,倒是自己承认了打人了,我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在家待几日就回来的,并不是想让他退学。”
“他虽没有证据,老夫拿人品给他背书,你还要惩戒他吗?”
“不敢不敢。”他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应答。
“打从年轻时,你就爱和稀泥,这年纪渐长,和稀泥的本事倒退步了。这种事情,能是这样处置吗?得亏你师弟有我这个师父给他找补,若是那等无权无势的孩子,岂不是求告无门?
老夫也知道你现在日理万机,在这种小事上不想消磨太多精力,可是对你来说的小事,可能会断送一个学子的前程,由不得你不慎重。
这种当街行凶的事,是非曲直究竟如何,若是你判定不了,可以报官,自有官府专人定夺。你为学子们考虑,想在书院里解决,不想闹到官府,老夫可以理解,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如果当街行凶都没有受惩罚,这次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岂不是要助纣为虐?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孟津听后有些汗颜,“师父教训的是,是学生草率了。以后一定铭记于心。”
“这件事我也不难为你,赶紧报官,依大魏律例处置最是公允。”
“是。”见孟津应下。他又转头教育起岳展来,
“还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领你的情吗?不仅没领情,还被泼了一盆子脏水。以后收收你的滥好心。原则性的错误一步都不能让。
还有以后要三思而后行,打脸确实爽了,承认自己做的也是够光明磊落,但对付流氓,就要用无赖的办法。你自己滑不溜手,别人才逮不住你。以后啊,且有的学呢!”
岳展也点头称是,经了这一遭,他可不敢用莽劲了。
就这样,跟着邓老走了一遭,岳展又留在书院继续求学,还多了位“如兄如父”的大师兄。
送走师父,孟津回身,看着岳展,微微蹙眉,想怒又不敢怒,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位现在可是师父的心头宝,
“师弟,你藏得可够深的,你一早儿跟我表明身份,不就没这一出儿吗?”
岳展有苦说不出,难道他要说,我也不比你提前知道,从小友升级到徒弟,具体什么时候也说不上来。这说出来谁信呀!
见岳展不回答,他也不恼,端详着岳展的长相,至少从外貌上,这绝对不是师父喜欢的一款。
于是又换了个问题,“从三师弟以后,十多年了,师父再没收过徒弟,我们都以为他不收徒了,没成想又收了你。你能说说你哪里投了师父的缘吗?我实在是好奇的紧。”
岳展一听三师弟,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
问道,“邓老一共几个徒弟啊?”
孟津一听,稀奇的紧,“哟,这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几个?”
“以前知道有景川先生,今天刚知道有你。”岳展老实回答。
“景川是你二师兄。”他自嘲的继续说道,“许是师父受够了我这样的,后面找的那俩俱是刚正不阿的,尤其是老三,你不知道哟,啧啧,刚的都能咯牙了,大概个性跟官职匹配对了,所以仕途顺畅,现在已经是刑部尚书了。”
刑部尚书?好大的官啊!孟津看岳展满脸惊讶,心知他确实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个徒弟的分量有多重。以后有了师父保驾护航,仕途何愁不平步青云。这傻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还没跟我说你做了什么投了师父的缘呢?”说出来让他学习学习,他家师父可不好哄,他要汲取各方的经验。
“我也不知懂。我就是借宿在他家,我陪他斗鸡,他陪我打架。”一句话把孟津雷的外焦里嫩。
斗鸡?打架?这要是真干了,不得让师父一巴掌抽飞了。他算看明白了,这个老四就是个奸诈的,不说就不说,怎么还往歪了指。这人老了,就容易昏聩,容易被奸佞小人钻了空子,师父也一样。他心里给岳展打了个负分。
岳展可不知道大师兄心里这样想他,等他背着书箱回到学堂,就见同窗们脸上惊异连连,异彩纷呈。
他刚被撵回家,本来悄么声的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可奈不住那些被揍的学子们可劲儿的宣扬此事,瞧,这才一多会的功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见他回来,大家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一问竟是山长让回来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背后许也有点关系?
等到岳展晚间归家,他吃过晚饭,邓憬见岳展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去书房书桌右手边的抽屉里取最上面的一封信来。”岳展依言取来递给邓老,他没有接反而说道,“这是你来时景川写给我的信,你看看就明白了。”
岳展迟疑了一下,终是抽出信件展开,一目十行的看起来,信不长,但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景川先生对他的拳拳之心。竟是他请求邓老收他为徒的?怪不得,相处的三年间,明明~他觉得先生对他很满意,眼神里总是关切,但就是不开口收他为徒。
他总以为可能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他还不够优秀,所以先生一直不提,他也不好张口让先生难为。
原来~原来他比他想的更多,想的更远…
事实也确如岳展猜的一样,景川先生觉得他一个朝堂之外的废人,认下岳展就是耽误了他。既然无法陪他走的更远,不如托举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思来想去,这个人唯有师父最合适。师父最是喜欢赤忱之人,岳展一定会投了他的喜欢。
为了保险起见,他也写了若是师父觉得没有眼缘,也请求让岳展住一段时日。依着他对师父的了解,哪怕开始不认下他,只要多接触,假以时日,肯定会认下他。
岳展拿着信,手不自觉的有点颤抖,喉咙发紧,眼中朦胧的信纸上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了,他用信件挡住了投来的视线,假装不经意的抬头,将泪意压下。
第183章 亲人见面不相识 许是怕他看了……
许是怕他看了信感动坏了, 一个回马枪杀回去,认景川当师父,他赶紧道, “当着你大师兄的面, 咱们师徒的名分已然定下来了,咱们也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了,不过你总得给为师倒一杯敬师茶吧。”
岳展听后,想了想他总不能辜负景川先生的一番良苦用心吧,于是依言给师父敬了茶水,这师徒的名分算是定下了。
第二天再去上学的时候, 他发现同窗们看他的眼神比一天更甚,他落座后, 学堂上的小胖子李继忠更是走到他身边, 悄声说道,“听说了吗?昨儿个晚上, 被你揍的那七个人被官府逮去了。”
“这么快?”岳展没想到山长报官的速度还挺快, 更没想到衙门办案的速度更快。
小胖子眼睁得大大的,满眼都写着果然你知情啊!!!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听说官府已经找到了当日他们偷袭你的证人和证据。应该可以洗清你的冤屈了。”
现在不止小胖子, 其余同窗们现在对他的看法已经从这人背后许也有点关系?一夜间转变成这人一定是有大来头, 轻易得罪不起呀!
岳展这边倒是轻松了, 还被人高看了一眼,孟山长这边滋味可不好受, 这不, 又让人“围攻光明顶”了。只见十几个夫人哭天抢地,早已没了世家夫人该有的仪态,就差跟市井妇人一样撒泼打滚了。
“山长, 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呀!阿泰他们可都是您的学生,求您出面保一保他们吧!”一个妇人跪坐在山上旁边,抓着他的衣衫,涕泪横流。
“这位夫人,您先起来说话~您先起来说话呀。”他一边说一边提着自己的裤子,因为这夫人手劲儿忒大,他再不提,何止裤子,裤头子都快被她拽下来了。
真拽下来,就要搭上人命了。这位夫人得一条白绫自裁才能保住名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松手。孟津没想到她松得这么痛快登时被闪了一个趔趄。
等回正身子,发现自己老腰闪了。院子里闹哄哄的,昨儿个男人来闹,今日女人来闹,此刻活似乎谁家后院女人争宠。后院争宠都没这里这么热闹。
他疼得一边手叉着腰,一边厉声说道,“你们有完没完,这是太学,不是你们家的花园子,再大声喧闹,那我们只能依书院规矩将你们逐出去了。”
周围立刻鸦雀无声,唯有一个拄着拐杖的鹤发老妇人在旁边妇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手里那把龙头拐杖,在日光下威严的让人望而却步。
“山长,我们的孩子在这儿好好的求学,怎滴就被官府逮去了,你今日必须给个说法。
若是我孙儿要是出事,你作为山长也有管教不力之罪。”
孟津一看是那难缠的田老夫人,心里怵她,面上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道,“被哪里逮的你们就去找哪里,既然被官府缉拿,你们就去问官府要说法。你们到这儿是来错了地方。”
田老夫人看他油盐不进,泼妇的本性也暴露出来,“若是你不去,我手里这把龙头拐杖,还是当年先帝御赐,上打昏君,下打奸佞,你这奸佞小人先吃我两仗。”说着抡起拐杖就要打。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见那拐杖真要打来,他赶紧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躲开,“你那龙头拐杖是当年先帝赐给你父田大将军的,是他半生守边疆得的殊荣,当年将军驾鹤西去,圣上仁义不曾收回,如今倒成了你耀武扬威的工具。我还要参你一本呢!”孟津虽然是山长,也是有品级的六品学官,所以他说上奏参她也不是危言耸听。
见她动作迟疑了,他又再接再厉道,“以为这里庙小,好欺负?门口的太学牌匾也是先帝亲自提的笔。你们在大魏最高学府闹事就是对先帝不敬。我还要告你对先帝大不敬之罪。”
田氏的拐杖带着不甘,重重的落回地上。她攥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指尖有些泛白。真是文人的嘴,句句似乎小刀,刀刀致命。田老夫人被他一句大不敬之罪砸下来,当场就卸了一身的霸道。
孟津怵她,她又何尝不怵孟津,她最不喜跟文人打交道,那嘴忒厉害。别看孟津平时和事佬一个,真耍起厉害来,那也是个中翘楚。所以本想着借他管教不力将他们拴在同一根绳上,好为己所用,结果这老泥鳅愣是不上套。她想吓唬他又让他捏住了小辫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主意,只好先回去再想别的办法了。
等见这群人灰溜溜的走了,孟津一下子瘫坐在太师椅上,累死他了,这群娘们可比昨天那些大爷们战斗力强多了,至少他们不会动手动脚,一个不着,就弄得他晚节不保。一想到始作俑者岳展,虽然不是他的错,但确实因他而起,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如兄如父”,瘫软的身子,更支楞不起来了……
岳展自是不知大师兄为了他破了大防,一个平素和事佬一样的人被逼得一人战一群小媳妇儿,外加老娘们,还让对方溃不成军,灰溜溜的败走。
而且他大师兄鸡贼的很,提前跟三师弟说了师父刚认了个小徒弟,那小徒弟惹上了这么一桩案子。请他一定保持他刚正不阿的形象,也敲打敲打下面的人,跟他一样,莫要徇私枉法。收到上官的命令,都知道那位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下官立时紧了皮子,哪儿敢徇私哟!程序还推进的贼快,效率高的像踩着风火轮,当天晚上就破了案。
岳展发现短短几日,书院里的同窗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意,之前偷袭他的学子也再没出现在书院,仿佛从来没来过。就连平素最是看他不顺眼的刘天凤见了他都笑得满面春风,上赶着跟他打招呼。除了谭竹韵,他依旧是像戴着一张面具,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对他不甚热络。
不过好在不再找他麻烦,因为没有人添堵了,他在太学的小日子也过得优哉游哉哉了。
他只需每日里上学,隔三差五陪着师父去斗斗鸡。用师父的话说,权当放松放松。在师父这,揠苗助长是不存在的,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一闲下来,他想起来之前跟族弟说了,得空就去他府上拜访族叔。
于是这天沐休的时候,他带着几样礼品就按着族弟给他的地址找过去。族叔岳扶摇是五品的京官,家也安在西市。
他练武的人,习惯了走,在京城求学这段日子,能用走的,基本都不用马车。所以这次他也是走着来的,路上还能欣赏沿途的京城风貌,这不,路过两旁的店铺他也会瞄两眼。尤其他现在走过的这条永康大街,位置极好,可谓寸土寸金。道路两旁都是玉器店,银楼,胭脂店,成衣店。瞧着门脸装潢一看就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消费的起的地方。
当他走过一家玉器铺子的时候,他随意瞥了一眼里面,发现竟有一个人的身影颇为熟悉,好似~好似是他大姐夫沈朗。可再一细瞧又找不见了。
他摇摇头,一定是看错了。算算日子,这个时间正是他二姐夫在贡院科考的日子。他大姐夫那么稳重一个人,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逛玉器店。即便给他大姐买,依着他的性子必是他二姐夫考完以后的事。随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玉福堂内
沈朗侧身问身旁的小少年,“怎么样,喜不喜欢。”
“喜欢~很喜欢。”他低着头,细细摩挲着手里的小玉马,当真是爱不释手。那是一只白玉精雕成的马儿,最妙的是马头上还有一抹水汪汪的绿,更显得那马儿灵巧生动,活灵活现,好似真的一般。
“你喜欢就好,只是你别总低着头看,你抬起头来这样看。”他让他举起手中的小马抬头端详,一边又抬眼望向那隔断的帘幕处~
“只是爹,这个会不会很贵~”见爹没回应他,又抬头望向他爹,见他爹呆愣的看向前方。
他又叫了一声“爹~”,他才像回过神来一样,
“哦哦~你说什么?”他眼角微红,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鼻音。
沈榷又重新问了一遍。他这摸摸他的头,浅笑道,“不贵,只要你中意就行。”
帘幕后的人透过帘幕望过去,那个穿着一身月牙白锦袍的少年,一看就很懂事。长得不像他侄儿沈朗,一颦一笑间倒肖似他大哥沈望松。他哥哥跟他差出了岁数,真的是长兄如父般的存在。只是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松,宁折不弯。
乍看那少年,仿佛哥哥活过来一般。隔着帘幕短短的距离,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哥哥带着他无忧无虑游玩的时光~
他嘴角带笑,可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掉落下来,砸到他的手背上,他浑然不觉,看向前方的眼神满是贪恋,渴慕,殷切~
在宫里二十几年的人,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没想到还有喜怒哀乐,直到今天才像了一回人。
这二十多年来除了想着报仇,想着掌权,不能让子孙后代再重蹈覆辙,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跟哥哥一样:雕刻。当年雕刻的本事还是哥哥手把手的教给他的,至今仍记得第一次上手,哥哥说的话: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
这件玉马挂件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一直想着给小满,今日终于送到了。听着他说喜欢,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将泪水止于眼眶。今日还有公务在身,他不能让人看出他不对劲。
帘子动了动,里面的人终是没有出来。一直到沈朗付完钱,揽着儿子的肩膀出门。
他双肩耷拉,喉咙发干,心里涌起淡淡的悲伤。叔叔一定是怕见面落人口实,连累了他们。毕竟这些年,宫里尔虞我诈,也树了不少敌人。他的叔叔为了沈家当真是付出了一生~什么时候他也能给他叔叔庇佑呢……
再说岳展很快找到了族叔家的位置。虽然是在西城,可能因为品级不高,所以地段并不是特别好。这里地段好不好是依据离着皇城远不远而定的。
因为依据本朝规定,凡在京在职官员,六品以上都要上早朝。虽然卯时上朝,但是寅时也就是早上四点多就要在午门外等候。离得近还能多眯一会儿,所以越是离着皇城近,房价越高。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就上前敲门,没一会儿门房就来了,一听名字立时就引他进去了,显然是府里提前安排好了。
岳展跟着门房穿过曲折的游廊,绕阶行到前院厅堂。刚落座,上茶,就见外面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后面还跟着个“肥尾巴”。
岳展打眼一看,后面的是岳进,前面这位一定就是祖叔了。他们父子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着实有些互补。
他赶紧起身行礼道,“早该来拜访族叔了,只是初来京城,忙忙乱乱的,一直没得空,现下才清闲下来。侄儿来晚了,给族叔告个罪。”
“展哥儿,莫要跟我这般虚礼。这些年,我统共回村没两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竟无缘得见。今日你可要留下来吃饭,咱们好好叙叙旧。”
“怎好给族叔添麻烦,您想必还有公务在身~”
岳扶摇听后朗声笑道,“哎~我听进哥儿说你今日要来,早早就告了假,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哈哈~”
若论起来,岳展还是他的贵人呢,当年他在从六品堆里纹丝不动趴了好几年,要不是岳展神来之笔,他兴许还跟他好友一样,十年都升不了一官半职。所以他对岳展的热情里有同族之谊,更有感激之情,是诚心诚意的邀请。
“就是,不醉不归,今日就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呵呵,你许还不知道,我外号千杯不醉~”岳进自豪的拍拍胸膛。
“哪儿都有你,知道谦虚怎么写吗?”岳扶摇看着儿子一副得瑟的样子就有些伤眼。“就你那点酒量,若是遇到千杯不醉的,就教你个乖,让你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醒酒。”
也没让岳进久等,岳展就教他做人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直接将他喝得跟面条儿一样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待岳展走的时候,他顶着一张大红脸非要送送,送就送吧,跟个爬虾一样,晃悠到大门口,岳扶摇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醉成这样,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回去,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岂料人家梗着脖子直嚷,“我没醉,帮我扶住那条马路。”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自从这次丢丑以后,岳进再也不敢在人前显摆自己千杯不醉了。
第184章 酒楼见闻 学堂里有这位“如兄……
学堂里有这位“如兄如父”的大师兄盯着, 回家师父不带阿蛮出战的时候也会从旁给他指点一二。
要不说大儒不愧是大儒,哪怕是简单的几句话,回回点中他的不足之处, 让他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最直接的结果是他最近的课业进步显著。
系统里的武艺课程他更是丁点儿不敢懈怠。结果也是喜人的, 他最近系统里的分数蹭蹭往上走,大有赶超当年右臂受伤前的势头。
这天去系统起器械室训练完几个时辰后,临走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他才发现不知何时系统里的分数已经跳到91了。
他看着分数,仿佛不相信般用手揉揉眼,“系统, 我没眼花吧,这是91分吗?”
多稀奇啊, 竟然真的叫他突破了。当年右臂受伤前, 他已经90分了。可因为他之前伤了手臂,虽然已经提升上去的智商不会再降低了, 但是分数却跌了一大截, 想练武举提升智力,从而助力科举已是痴人说梦。
没想到,也才过了三年而已。坚持着坚持着, 竟真叫他盼来了奇迹。
“是啊, 恭喜你岳展, 以后不仅有名师,只要你武举够努力, 系统也能帮你提升学业了, 要再接再厉哟。”系统的的声音也不自觉染上喜意。别人不知道,它可是见证岳展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其中的艰辛,岳展觉得不足为外人道哉, 可若换成是它,恐怕坚持不下来。在离着成功一步之遥的位置,从高处跌落到尘埃,不是谁都有从头再来的勇气的。
一路走来,它生恐这厮会撂挑子,他们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好在结果不负众望,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再坚持坚持,它跟岳展都要熬出头了……
邓憬发现这几天他小徒弟逢人就笑,还笑得心花怒放,这是什么情况。
“你最近是红鸾星动,相中了哪家的姑娘了?”冷不丁的问这一句,成功把吃茶的岳展都呛着了。
“咳咳咳,师父,您说话能不能别起得这么猛,生扑楞的说出这么一句来,这是要清理门户吗~”
“那你说说你这两天呲着个大牙,腮帮子咧得都快到耳朵根儿了,不是相中了哪家的闺女了,是什么?”
“这是哪儿跟哪儿呢!”
“那你倒是说说有甚喜事,别光自己偷着乐呀,说出来让为师也高兴高兴。”这个怎么说呢,他的系统又能给他助力了,这种事也没法说出口。
见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这幅样子落在邓憬眼里就是果然让他猜中了。这也能理解,都二十出头的人了,他跟他这般大的时候,儿子都能到处跑了。
他眉飞色舞道,“这个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若是喜欢哪家的千金,莫要不好意思,尽管开口,师父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准保给你聘来,你看如何?”
“师父,您怎么还做保媒拉纤的生意?我现在真没那方面的想法。”岳展正襟危坐的问道。见他不似作伪,没好气的道,
“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你都二十上的人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似乎是怕他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他又颇为自豪的道,“莫要小瞧为师,你前面几个师兄的媳妇儿都是为师帮着聘来的,哪个不宜室宜家?到了你这,师父也不能厚此薄彼。若是瞧中了哪家的闺女,尽管开口。”他当场洋洋洒洒的夸下了海口,岂不知岳展以后还真的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让他骑虎难下,后悔说了大话,不过这是后话了。
岳展为了不扫师父的兴致,只好连连称是,以后还要劳师父多费心,心里想的却是,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也别想结束他快乐的单身生活,俗世情爱有什么好追求的,自由才是康庄大道~
太学书院里
下学后,岳展身边已经到围着不少同窗,自从上一次事件后,他们就对岳展热络的不行。自来都是这样,当你得势时,身边都是笑脸。
而京城里的学子又开窍早,尤其是太学里又都是官家之后,从小耳濡目染,被灌输了人脉意识,早早就学着经营自己的关系网。在这方面他岳麓书院的同窗们却是不能比的。
这次是同窗们邀他一块吃饭,他之前推拒了好几次,可次次拒绝也不好,再说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于是他就答应了下来。
结伴去的路上才知道,原来他们选的地点是千味楼。说起来,距离他跟陈江冉姐弟一起吃饭已经过去了月余。
这次到千味楼的时候,岳展没有看到陈江冉的身影,可能正在忙吧,他心里想着拾阶而上,来到二楼提前预定的包间里。
落座后,没一会儿就上菜了。这次上的俱是古方菜系:梅花汤饼,蟹酿橙,莲房鱼包,春兰秋菊,就连餐具也是仿的前朝人用的餐具。
最后上的是一道大菜:山煮羊。上的时候是用石锅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尝一口软烂酥嫩,香嫩无比,回味无穷。
菜品不止味道好,更有点缀其间的雕刻,栩栩如生的花草虫鱼,飞禽走兽,简直美不胜收。
这吃得哪里是饭呀,而是接受文化的洗礼,以及感受非凡的创造力,是一场视觉味觉的盛宴。
一名同窗感慨道,“吃了这一顿,我感觉我学问都大有长进呀。”
“就是啊,一看店家也是个有学问的”。另一个也附和道。
“这老板啊,还别说,我还听说了一点儿故事。”说着挤眉弄眼卖弄道,
“这千味楼是个妇人开的店,大家都唤她姜夫人,听说还是个望门寡哩。我上次来的时候还见上了,颜色倒是一般,打扮也老气,不过瞧着那身段儿倒是极好~勾人的紧~”说着还啧啧了~两声,引得其他学子起哄笑他,莫不是看上了,不如纳到自家后院去,正好后院空旷。被那学子摆摆手道,家里有只母夜叉坐镇,而且这个还远不够格,要进他府里那必得是个绝色的~
他一说完大家都捧腹大笑。正谈笑间,只听“啪”的一声,众人止了话语,循声望去,就见岳展蹙着眉,酒杯砸在饭桌上,眼神不善,语气严厉的说道,“一个妇人做生意本就艰难,我等学子还是不要学那长舌妇,品头论足,乱嚼舌根,道人是非。须知人言可畏,多说善言,才会福泽傍身。”
语毕,周遭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没想到平素总是和颜悦色的岳展,突然反应如此之大。尤其是扯起这个话题的个白面圆脸书生,他呐呐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那言语失分寸的,自然就有会打圆场的。短暂的寂静过后,就见李继忠接过话头,“是啊,我等学子以后若是为官,当以庇护孤弱妇孺,济世救人为目的,咱们借岳兄的话,干一杯,与君共勉。”说着举起举杯,推杯换盏间将此间事揭了过去。
那学子本来吓得大气不敢出,见岳展也举杯,这悬着的心才放下。谁能想到这人这么耿直,连句浑话都不能讲。刚看到他的表情凶神恶煞的,生怕他下一瞬就掀了饭桌子,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上次就把太师之孙谭竹韵的桌子砸了~还好,还好,没掀桌子就好。以后他可记得了,守着这人千万不能再开这种玩笑了~
岳展这一顿饭吃得不开心,中途借着净手的由头从包间里出来透透气。却不巧让他听到隔壁包间里的谈话声。
也不是他要故意偷听的,实在是系统常年训练下,他的耳力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寻常人听不到的微小声音他都听到,更不用说里面的人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哟~长得可真水灵~杂家多久没见这么水汪汪的姑娘了~”
只听一个妇人用颇为谄媚的声音说道,“还得劳烦施公公多多费心,我家芷兰的前程,可都要靠王公公您提携了。”
这个声音他颇为熟稔,怎么这么像他舅妈的声音,芷兰又是自己表妹的闺名,要说不是一个人,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什么提携不提携的,这事包在杂家身上。姑娘只需好生调养身子,事成之后,杂家说不得以后还得靠姑娘罩着呢!”一个似男非女的声音笑着答道。
“公公说笑了。”一声娇羞的声音划过耳际,是芷兰,他不可能听岔了,绝对错不了。
“来,王公公,您尝尝这个蟹酿橙,这个是千味楼的招牌菜,你看看合不合您胃口。”
那边汤匙声随后响起,跟着的是王公公那尖细的嗓音,“酒美蟹肥橙橘香~香得很呀!别光顾着我,你们也吃呀~”随后就是一阵觥筹交错声~
什么事成之后,什么调养身子,又是跟公公有关,岳展听着云里雾里的。本来应该在千里之外的舟山府的两人,出现在京城已经够奇怪的了,如今还跟公公扯上关系,舅妈跟表妹这是要作甚。
以前听舅舅说舅妈有一桩亲戚在京城,若是来京城,也可以是探亲,但是瞧着莫不是借着探亲搞什么事?他直觉不是小事,得打探一二。
想着想着只听那包间里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糟糕,似是有人要出来。岳展来不及多想,赶紧一闪身躲到了角落里。待那人开门后离开,脚步声渐远,他才走了出来。
第185章 富贵险中求 他出来的时候一眼……
他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瞥见了走到二楼楼梯上的陈江冉, 她还是化着那天的妆容,做普通年轻妇人打扮,一点都不招显, 上袄下裙, 衣裳特意做得肥大,并不显身形,不妖不媚。岳展想估计是那同窗的眼睛淫邪,看谁都是一副色相。
陈江冉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朝他笑着招呼道,“我竟不知岳大哥什么时候驾到的, 真有失远迎啊!”
“我们不用那些虚礼,我来了有一会儿了, 就是跟同窗一起来吃个便饭。”他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指着自己右边眼角下的位置,复又说道, “你这里的小痣这次点的有点往上。”真奇怪, 丢在人堆里都记不得的一张脸,他却记得,连她脸上点的每个小痣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梨涡深陷, 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吗?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今晨起晚了, 所以点痣的时候大意了,没有平日里仔细。”
想到刚刚那个王公公, 岳展看左右无人, 顺便问道。
见岳展指向的那个包间,陈江冉心下了然,低语道, “那位王公公在睿王府办事,现下可是睿王身边的红人。这人行事有些阴险,万不能得罪了。”她做酒楼生意,耳目众多,自然消息灵通。
她还知道别看他是个公公,也没少在外宅里纳姨娘小妾。虽不能人道,却有些淫邪招数。听说他的那些女人可被折腾的不轻,上个月还死了一个,也是签了死契,又背靠睿王,所以用银子摆平了。不过这些不好在岳展面前提及,她知道了还恶心了好几天呢,索性也就不污他的耳朵了。
岳展想到她平日里都要跟这样的人周旋,不免有些心疼她的不易,“开门做生意,三教九流都能遇到,若是遇到砸场子的,就来书院找我。赶走一二宵小,我还是不在话下的。若是遇到难事也可以来找我商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我有解决办法呢。”
她知他说的不是场面话,所以诚心道了一声感谢。自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家是真心相帮,但自己也不能事无巨细麻烦别人。随继续道,“我还能应付,若是哪天遇到难事肯定不跟你客气。”
她倒也不是硬撑着,她现在顶着姜家妇的身份,一门两忠烈,都为国捐了躯,又在圣上那里挂了名号。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人都是猴精托生的,一二般的还真没有找她不自在的。
见她手里还端着碟精致的点心,知她要忙,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岳展随跟她分开,回到了包间。
在包间里,他吃着饭,心思早就飞到了旁边包间里去了,一直在琢磨舅母跟表妹的事。
陈姑娘提到的这个睿王,乃是当今的第三子,自来了京城以后皇家的故事他也听了不少,尤其同窗都是官员之后,这种小道消息可谓不绝于耳。
说起睿王就不得不提当今圣上膝下的子嗣了。圣上一共有五个皇子。皇长子柏元也就是先太子,他的生母是当今皇后,不仅出身正统,而且自身也是风光霁月,风华无双的人物。又人品贵重,能力卓越。
无论论嫡还是论长,他都该是登基大宝的不二人选。众人也以为他会是未来的明主,可没想到竟在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倒地不省人事后离世。皇太子的死因至今都扑朔迷离。
皇太子去世后,当时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太子妃,伤心欲绝之下提前发动了。最后难产而亡,孩子也胎死腹中,可谓人间惨剧。
那可是太子唯一的子嗣,皇上一直对太子寄予厚望,对方溘然离世之下也大病了一场,足有一个月没上朝,将养了很久才好起来。从此以后“先太子”这三个字就是皇家的禁语。再没有人敢提及。
就连有人提议立太子,也惹得皇上雷霆之怒,乱棍打死于朝堂之上,自此不仅“先太子”,就连“太子”一词也无人敢提及。
皇次子柏然,因早产,腿有些不良于行。平日喜爱字画,典籍收藏。据说一笔铁画银钩,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但是再优秀,也与帝位无缘。
现在呼声最高的是皇三子柏衡,他与皇五子柏熠是贤妃所出一母同胞的兄弟。贤妃父亲是个正六品的闲职位,官声不显,倒是生的女儿着实厉害,为圣上接连诞下两位皇子,他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了国丈。
现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以长幼有序论,三皇子为太子实至名归。以嫡庶论,皇后也只有前太子一个嫡子。嫡子已然去世,剩下全是庶子,所以无从论起。以贤能论,皇三子也素有贤名。而且其岳父是如今的户部尚书曹大人。曹大人总揽财政大权,是机要官员,也是结的一门好亲。
剩下的皇四子柏允是才人李氏所出,但才人生产后血崩去世,作为当朝太师之女的贵妃谭氏又无所出,所以四皇子从刚出生就抱到膝下养到现在,与亲生的也无异了。背靠太师,又娶了正二品镇国大将军的嫡女,好好运作,皇四子继位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皇三子睿王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她的祖籍就是岳展的家乡苏南省,桐江府。而舅母也是出自桐江府,而且她极会钻营,若是想搭上睿王这条大船也不是不可能。这不,连王公公都攀上了。
据他所知,睿王现下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莫非~莫非~不会吧~他舅母可真是敢想呀!虽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即便想险中求这富贵,但是牵扯到皇家,那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更何况去的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后院,玲珑的心肝儿都难在那里活下来,成了红粉枯骨了,表妹那样掐尖要强又急躁莽撞、急功近利的性子进去了岂不是要去送死?
这个事难就难在,他挡不住舅母跟表妹向上爬的决心,越想脑子越跟一团浆糊一样,脑瓜子也不清晰了,一直到吃完饭,他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见旁边包间还没有吃完饭,他就借故跟同窗们先道别,然后折返回来,躲在角落里等着,一直等对方吃完饭依次出来,果然没听错,是他舅母跟表妹。
见她们上了轿子,他就尾随着轿子一路走到九湾胡同,见她们进了门,才闷着头回家了。
看他耷拉着脑袋回家,邓老就起了狭促之心,打趣道,“怎么了,这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被残忍的回绝了?”
“唉,不是神女是表妹!”
“原来~你中意你表妹啊!”邓老一副了然之态。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说的是我见到了表妹。”说着他就将他吃饭的见闻以及他的猜测跟师父说了一遍。
“这种人呐,既然存了这攀龙附凤的心思,你阻得了一时,能阻得了一世吗?而且你现在贸然插手,别人只以为你挡了她的前程,是见不得她好,信不信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恨你入骨?”
岳展左右为难道,“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她去送死吧!小错自己摔倒了,知道疼了,下回许就不犯了。可有些错误一旦铸成,不止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连命都得搭进去。”
“人呐,一辈子吃的苦是定数的,蜜罐里养大的娇儿,吃点苦才知道人心叵测,世道险恶,想享一步登天的福,必得受剐下一身皮来的痛。等她知道自己受不得这苦,就老实了。只能寄希望于大错还未铸成之前自己能开窍喽。
还有这睿王哪里是那么容易攀附的,想靠肚子上位,那得有个有用的爹才行。你看他院里的女人,哪个爹不在朝中机要位置上。我估摸着睿王的身子,她可近不得。”
“懂了,她的嫖资不够。”岳展刚说完,嘴就被先生捂住了。邓憬吓得一边捂嘴,一边左顾右盼,确认旁边没人,才蹙眉轻斥道,“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啊。”虽然说的也是他的真心话。
“那师父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总不能看着表妹出事。”
邓老缕着胡须,沉思了片刻道,“据我所知,睿王刚领了南下督促赈济灾民的差事,三天以后就要南下,一去几个月。这等主子跟前得用的公公到时肯定跟着。
你这两天留意那个王公公,既然人送不到睿王那去,那王公公又答应了办成此事,那就说明事肯定要办,只是人送到哪里就不一定了。王公公若是要有所动作,也必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岳展一听,心里就有了谱了。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师父虽然不在朝堂,不过朝堂上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就连睿王府后院女人的来历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岳展第二天一早就去书院请了两天假,请完假就直奔九湾胡同口,在附近蹲守。可等了好一会儿,大门那连个人影都没露头。
正好胡同口有个卖炊饼的,他出来的早,早食也没吃,现在也觉得饿了。借着买炊饼的功夫就旁敲侧击的打听起来,“小哥,你每日生意估计得到巳时才忙起来吧,这看,这都天光大亮多久了,这巷子里的人家还都没起来呢,估计是想跟晌午饭一起吃了呢!”
孰料那小哥憨憨一笑,“倒也不是,辰时就有一家早早出门了,还买了我十个炊饼给轿夫哩。”
第186章 行差踏错 岳展一听就急了,忙……
岳展一听就急了, 忙问道,“是不是两顶青色小轿?”
小哥回想了一下,认真答道, “是啊, 俺看着就从那一家出来的。”说着抬手指了一下前面,可不就是昨儿个他看到舅母跟表妹进去的那一家吗?
他也顾不上跟小哥寒暄了,飞快的跑到那一家门口,用力敲门,见无人应答,他透过门缝发现, 门被上锁了,显然家里没人。
他脑袋像被人敲了一棍子一样, 整个人都懵了。找不见人了可如何是好, 京城这样大,找个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难, 去哪儿寻呢。
急得抓耳挠腮的, 就差撞墙了~
另一边,岳展舅母唐氏跟芷兰可不知道有人在担忧她们的安危。她们分坐在两顶轿子里。轿子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有节律的晃动之下, 她们都快摇睡着了的时候, 轿子终于停下来了。
两人下轿就发现这里不是睿王府, 而是一处四进的私家宅院。
“这是哪里,不是去睿王府吗?”唐氏不解的问人。
早有等在一旁的小厮上前, 热络的道,
“夫人,这是睿王府进府前的必须流程,想必王公公已经提前告知您了, 要进府侍奉天家,必得先验身子。”
唐氏一想也对,要验身子肯定不能在睿王府,必是在入府之前完成的,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候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侍女走到林芷兰面前,行礼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林芷兰不疑有他,跟在那侍女后面就要往前走。唐氏见状也要跟上,被侍立在一旁的小厮伸手拦住去路,“夫人,恕奴才逾矩了,请您止步,您不入府自然没有这一道流程。请您留在此处等候。”
唐氏见对方虽然言语谦卑,但是拦人强势的紧,也不敢硬要求,迈出的脚只好又撤了回来。
她也理解,伺候王爷这种天潢贵胄,肯定要选身子清白的,她家芷兰她自然是放心的。之前虽然也谈婚论嫁过,不过跟那穷秀才可是连手都没碰过。至于怎么检查,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只盼着顺顺利利的才好。
于是绞着帕子,坐立不安的等起来。那小厮给了另一个侍女一个眼神。那侍女立刻上前道,“夫人您不如随奴婢去客房稍作休息,这次来验明正身的不止令千金,还有其他佳丽。您要是在这日头下等着,可得有的等了,仔细晒伤了。”
唐氏就这样跟在侍女身后,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随着“吱嘎”一声,那侍女打开厢房的门,迎着夫人进去。
唐氏进去一看,虽然厢房不大,但是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上还有早已备下茶水壶。侍女伺候着她坐下,顺便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一大早就出门了,她确实有些口渴了,接连喝了两杯才停下。侍女见她喝了茶水,左右这里没她什么事了,就行礼退下了。
那侍女没走一刻钟,她就晕乎起来,想着可能是今早起得太早了,于是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刚坐下,人就一歪,昏睡过去,人事不知了……
林芷兰则是跟着侍女走到一处装饰华丽的厅堂。侍女让她先在此等候。前面还有其他佳丽在接受查验,她要等一会儿。
闲着无事,她就开始欣赏起厅堂的布置来,看厅堂布置都得益,只是挂着的画儿有些怪异,平时她见得多是紫气东来这种景致图,或是山川河流疆域图,这幅画着的确实一个打扮香艳的妇人,画风着实大胆,只见那女人背过身去,只余美背和回眸一笑,这种似露不露,引人无限遐想,多看两眼就看得人羞煞了。林芷兰看了两眼,忙低下头去。
旁边的侍女不知何时退下了,她等得着实无聊,又没人看住她,她就大着胆子开始逛起院子来。
跟小院子挨着的不远处是座小红楼,那小楼檐上四角高高翘起,雕梁画栋,装饰的金碧辉煌。小楼二楼窗边是层层的红纱帘幕,一阵清风抚过,帘幕微动,仿佛有人影晃动,但是看不真切,更显得神秘异常。
许是好奇心作祟,林芷兰一步步靠近小红楼。走到一楼窗边的时候瞥见一楼无人,难道是她刚刚眼花了,明明她看到有人影啊!于是她轻轻推开门,顺着一楼,往二楼走去。
在二楼拐角处,她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那声音让人听来怪异的紧,像猫儿叫。正疑惑间,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王公公,是要~要这样验身子吗?”
“当然,不仅要验身,还要调教一二。那是王府,是谁都能进的吗?王爷的女人是谁想当就当的吗?不调教调教,不然近了王爷的身,举止失当,伤了王爷怎么办?”
“可是我受不得了~”
“马上就好了,一会儿啊,还有个妹妹要进来,我指点你们来个双飞燕啊哈哈哈哈哈~”尖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林芷兰听着汗毛直竖,下意识的又抬脚走上一个台阶,这才看清那声音的来源~两具身子沾在一块,那上面的是皮肤黑一些,是腆着个大肚子的王公公,他还拿着一个沾着血的玉势。
这~这哪里是查验身子,这分明就是在破瓜。
她虽未行过房事,她娘知道她有机会能侍奉王爷,早找了晓事的嬷嬷教了她许多。所以她一看就明白了。
那躺着的女孩,分明,分明就是她们刚落轿时瞥见的,下人说跟她一样也是要验身子侍奉王爷的,只是她来的早,所以她先来。
一瞬间她吓得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吱声,可腿软的支撑不住,脚步还是踉跄了下。
“谁,谁在那里?”楼上王公公显然听到了动静,随即止住了动作。寻声走来。
她的腿不听使唤,于是手脚并用的往楼下跑,后面的人一见是她,倒也没有惊讶,嘴角勾着邪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跑。
她跑到门口,想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竟然被锁住了,她拼命的摇着门,可那门就是纹丝不动。眼看后年的人越靠越近,她吓得头上冷汗直流。后面跟来的王公公调笑道,“这门啊,设计着实精巧,一关上门就能上锁,你别费功夫了。”
说着上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别看是个公公,到底也是个男人底子,手劲儿忒大,让她动弹不得。
她吓得涕泪横流,跪下哀求道,“王公公,您不是说查验身子吗?那分明不是查验,是~是破了身子。这样我如何能伺候王爷啊!”
见被堪破了,他索性也不装了,“凭你不过是跟府里的一个管事婆子是亲戚,就想着近身伺候王爷?我见你们这么想效忠王爷,当然得给你们机会,等我调教好了你们,就送去伺候王爷的门客,也算是伺候王爷了。”
“伺候王爷的门客?”她抬起泪眼重复道。
“王爷的门客,足有三百之数,之前进去伺候的哪个不是我从头验到脚,从里验到外的?我这是帮你们,不然你们进去可有的苦头吃喽。你们进去也算大有可为,把王爷的门客伺候好了,给王爷分了忧,王爷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我不要,我不去。”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哀求道,“求王公公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就算依律,我没卖身,不能这样随意将我处置了。”
一看她这幅样子,他也恼了,好好的兴致,让她哭哭啼啼的,真是败兴。随抬起脚,一脚就踹到她的胸口,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她踹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显然是踹疼了。
“依律?在睿王府,王爷就是律法。让你三更死,绝对不会留你到五更。弄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能给主子进忠那是你前世烧了高香。你乖乖在这候着,别想出什么幺蛾子,一会儿我再来收拾你。若是你跑了,我就让人将你娘填进去!”他话一出口,那边林芷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见她这样反应,王公公满意的又上了二楼。
没过一会儿,二楼的声音越来也大,听着女孩凄厉的惨叫声,和着王公公尖细嗓子发出的兴奋声,林芷兰魂不附体的抖着缩成一团。
这一刻她绝望极了,她好恨,恨自己因为一时贪念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娘亲。是她,让娘陪自己来京城散心。她知道娘有亲戚在京城,那家还给睿王府办差。婚事不成让她升起一股孤勇来,一个两个都挑拣她,那她索性就找最尊贵的人物,让他们以后都匍匐在她脚下才畅快。娘也是受了她的蛊惑怂恿才搅进来的。现在才知道,一朝行差踏错终是害人害己,别人的眼光都是虚的。
等上面的动静渐渐停了,她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像地狱来索命的阎罗一样,她蜷缩着头,颤抖的不能自已。不管她作何反应,来人像抓着她的发辫就将她拖将起来,像牵着一条狗一样将她拖回了二楼。
第187章 逃离魔掌 一到二楼,她就扫到……
一到二楼, 她就扫到了那个躺着的女子,此刻她闭着眼像是昏死过去了,就那样赤条条的躺着, 身上比刚刚还惨, 都是青红的印子,还有抓痕咬痕,当真是一块好皮都没有,看着可怖极了。
见她望着躺着的人出神,他威吓道,“这是个不中用的, 也不甚听话,这才多会儿, 爷还没施展出多少手段呢, 人竟然没气儿了,真是晦气。你莫要学她, 乖乖伺候爷, 爷让你少受点苦。”
“没~没气了?~死了?”她喃喃的自言自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为了确认,她爬过去将手放在她的鼻下, 当真是一丝气息也无。她登时吓破了胆。跪在那里, 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身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摊水渍。
王桂皱眉,这是吓尿了?他最烦这个味儿。至于原因嘛, 太监净身后, 就多了一个毛病就是尿失禁,自己还控制不了,因他常常在主子面前伺候, 只能用五尺长一尺宽的棉布将裆下包起来,又时时备着香包就怕被主子闻到这股气味,让主子厌烦。
林芷兰这一尿可不就坏了他的好心情,像是在嘲笑他的不堪。他气得反手就是两耳瓜子。因为气得狠了,用了十成十的力,她两颊立刻肿胀起来。
被搅了兴致,那王桂岂是会善罢甘休之人,也顾不得帮王爷办的差事了。他不解恨的抄起墙上挂着的软鞭子就招呼过去了,打得林芷兰惨叫连连。抱头鼠窜,躲到桌子下面,又被王桂拖出来继续打。
眼看着这人是想打死自己,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也不想被活活打死,于是抓起手边能摸的着的物件就往王公公身上扔。先是茶盏茶杯,都被他躲过去了,眼见他又逼近,她胡乱抓起桌上的东西又朝他扔去,只见他眼睛突然睁大,跟厉鬼一样大喊“我的宝贝”,可已经迟了,那东西被扔偏了打在窗台上立时碎成两半。
林芷兰这才看清,那物件竟是他的玉势,对于没根儿的人来说,那就是他的命根子。她也吓住了,自知闯下大祸,只呆愣愣的看着。这一晃神的功夫就让他用双手卡住了脖子。
他此刻双眼通红,只有杀了她,方解心头之恨。林芷兰被掐的喘不上来气,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的拍打他的手,无济于事后又摸索着拔下头上的长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插向他的脖子。
王桂以为她必死无疑了,一下没防备,没注意她手里多了只簪子,等疼得松开手捂着脖子时,已经为时已晚,那簪子扎的地方血突突的往外冒,人接着就跟面条一样瘫软在地,跟蒲扇一样胸口起伏,吐着粗气,随后抽搐了两下,直直的瞪着她咽了气。
林芷兰一直举着那把带血的簪子,整个人被定身了一样,呆呆的看着王公公在自己面前没了呼吸。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过了一瞬,她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她防备的将簪子护在胸前紧紧盯着楼梯口。就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健壮青年阔步迈上来,见她浑身是血也是唬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芷兰拿着簪子就要刺他,他立时一侧身攥住了她拿着簪子的手臂,“表妹,你~你别激动,我是你表哥岳展,我是来救你的,你没事吧!”
“表哥?”她这才似回过神来,认真打量对方,认出是岳展,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手上的簪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表哥,表哥怎么办,我杀人了。”
“莫害怕,交给我。”
岳展看这屋里的惨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躺着的两人都咽了气,他拿起簪子放到那死去的女子手中。又将那死太监拖了拖位置,造成玉石俱焚的假象。
做完这些,他打量了一下表妹,见她被鞭打的地方衣服都破损了,这样出去太惹眼了。地上倒是有一套现成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被虐死的女子的衣衫。
但是现在可不是讲究的时候,他拿起衣裳,塞到表妹手里,“赶紧换上,咱们即刻就走,迟了就走不掉了。”
林芷兰赶紧点头,见她照做,他先去到一楼,给她换衣服的空间,等她换好下楼,他又折返回去,点燃了表妹换下来的衣服,引燃了屋子。如今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不好出去,只有制造混乱才能借机走掉。
做完这些,他下楼与她汇合。他来时门窗都是锁死的。窗户比门好开,他费了些功夫将窗户撬开了,如今正好方便他们出逃。楼上的火还小,还没有引起下人的注意,见窗外无人经过,两人先后翻窗爬了出去。
他们先在假山里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火势就越来越大,因为是木楼所以很快整栋楼小楼都燃了起来。
只听有人高喊“起火了~快灭火~”“着火了~快救人呀~”,本来按部就班的四进院落就跟一滴水掉入滚开的油锅一样,立时炸了锅。各院的下人都被管事叫来救火,府里乱糟糟的。他们借着机会就朝远离小楼的方向快步离泡¥沫¥独¥家去~
快到大门的时候,林芷兰突然顿住了脚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竟是一步也不走了,岳展莫名,“怎么了表妹,咱们赶紧的吧,可磨蹭不得了。”
“表哥,表哥,我娘~我娘也跟来了。如今不知在哪里,但肯定没有出府,因为那畜生用我娘威胁我。”她的眼泪又浸湿了眼眶。
舅母?他一拍头,哎~他怎么也忘了。这四进的宅院短时间想找个人可不容易。可找人就要耽误功夫,等过了这村,就怕找到了人他们也走不成了。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芷兰,我的芷兰,你没事吧~”来人一边喊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裹了小脚的女人本来就走不快,跑起来重心不稳就容易摔倒。
见是母亲,她上前跑了两步,拉住母亲的手臂,“娘我没事,表哥救了我。”
“那你怎么换了衣服?”得亏自己亲生的,光看一个身形就能一眼认出来,不然换了衣服可是不好认。
“这就说来话长了,咱们快走吧,现在府里走了水,各处看守的人少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迟了就不好走了。”
母女来不及寒暄就跟在岳展的后面,走到一处后门,见果然无人看守,就卸了门栓,悄悄出了院门。
此地已经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岳展让她们母女俩稍等,自己去雇辆马车,外面人多眼杂的,她们母女还是不要露面才好。
等着岳展的功夫,母女两人抓着彼此的手,好半响没说话。见母亲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皱皱巴巴的,一定是跑着急了,路上指不定还摔了几跤。她刚要伸手帮母亲拢拢头发,就被母亲止住了,“路上找你们,跑散了发,我自己来就行。”说着就将碎发拢到耳后,又不自然的用手护拉了拉衣领,含胸低头等着岳展。
林芷兰觉得母亲有些怪,但就是说不上哪里怪,由不得她多想,就见岳展跟车夫驾驶着马车驶来,于是赶紧扶着母亲上车,先离开这里再说。直到确认离得远了,林芷兰才舒了一口气,她以为她要死了,没想到还能偷生。
“舅母,如今多事之秋,京城你们不宜久待了,我还是送你们出城,回舟山府吧。”
唐氏听后忙不迭的点头,她是真的一刻都等不及要离开这里。三人到赁的九湾胡同的房子将包袱带上马车,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坐着马车出城了。
分别在即,唐氏见车夫离得远,在岳展耳边压低声音道,“展哥儿,这次的事,对谢你出手相救,只是请你千万莫要声张,事关你妹子的名节,又牵扯人命官司。”走之前唐氏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她刚从女儿那里听到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内容,把她吓得够呛。
“舅母表妹莫要跟我客气,你们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看着载着舅母和表妹的马车驶离,他才转身往回走。坐在车上的唐氏这才问起女儿,“你表哥怎么知道咱们被困在那宅子里的?”问得林芷兰也懵了,是啊,表哥怎么知道她们来京了,怎么知道她们进了那宅院。许是碰巧遇见了?
至于岳展是怎么找到她们母女的,还是陈江冉帮了大忙。他发现舅母表妹离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千味楼。他只能寄希望于陈江冉可能知道王公公的落脚地。毕竟她们母女肯定是扑奔着他去的。结果去了一说,陈江冉也着急了不行。说那王公公有些恶趣,若是女子犯到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得赶紧找到,耽误不得。还好酒楼里的伙计因为之前送过菜知道位置,他这才找到了那处院落。
等到了他发现门口果不其然有两顶昨日见的青色小轿,刚好轿夫也在,他才确认了她们一定在此地。他们没离开盖因唐氏觉得验身可能会很快结束,所以付了回程的银子,让轿夫在府外等候。
岳展趁人不备,翻墙进入院内。那小红楼最是醒目,看着就诡异的紧,所以他直奔过去,可惜来得有些晚,虽然恶棍已死,表妹到底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好在也算及时,他收了收尾,应该查不到她们母女身上。
这次的事希望表妹能长教训,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莫要想着攀附权贵,一步登天。人生哪有什么捷径,若是轻易得来的必得付出等量的代价。
第188章 斯人已去 送走舅母和表妹,岳……
送走舅母和表妹, 岳展才想起来那门口的轿夫还没打发呢,于是又折返回去,见那轿夫还待在那里, 若是有人盘问必然会觉得蹊跷。
于是又去了趟千味楼, 请陈江冉帮忙。好在她也见过林芷兰,一番打扮,竟叫她画得足有九成九像。只是一模一样的衣服可不好寻来。岳展一个大男人更是描述不出具体的花纹样式,急的他抓耳挠腮。
这倒也难不住陈江冉,她直接坐上了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让岳展驾着马车将自己送到王公公的私宅处。
果然见轿夫还待着呢。失火的小红楼离着南门最近, 此时南门那已经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百姓。倒是正门那倒是还无人聚集,真是天助他们。
马车慢慢驶近, 在正门不远处稍作停留, 才驶到离轿子几步之遥的地方。陈江冉就掀开窗帘,说他们还要赶去别的地方, 又赁了马车, 让轿夫们不用等了,直接回去就行。又给了他们一吊钱,请几位路上喝杯茶水。
轿夫一看, 是那姑娘本人, 也就没做他想。刚刚也饿了, 都在低头啃炊饼,哪里看清人从哪里上的马车。于是高高兴兴的接了钱, 抬起轿子就往回折返了~
见轿夫被打发走了, 他们驾着马车才回到千味楼,等再从马车上下来,陈江冉已经换回原来的妆容了。顶着林芷兰的脸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也是会节外生枝的。
岳展自是对陈江冉谢了又谢。陈江冉则陈恳回道, “岳大哥莫要跟我客气,昔年若是没有你鼎力相助,我们姐弟坟头上的草都有半人高了。比起那些,我做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若有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说到弟弟,她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小远也回来了,他前日还来说,想去找你问学业上的事情呢!”
“他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走吗?”岳展好奇。
陈江冉迟疑了一下,终是道,“他父亲病故了,他回来奔丧。”
病故了?他父亲?他父亲不也是她父亲吗?对了,她就是被父亲除族,扫地出门的。
为人父亲,不仅没有为子女遮挡过片刻的风雨。前半生的风雨也都是拜父亲所赐,到后来逼的冠上夫姓才有了立足之地。岳展不知道的是,她父亲如果仅仅是做了这些,她或许还会去送他一程,不过没有如果了…
因为王公公死得着实不精彩,最后结果也是不了了之,跟岳展猜测的一样。
听陈江冉说王桂死后,他的家业由他弟弟王洪承继了。此人原就靠着哥哥过活,成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嗜赌成性,以前哥哥活着的时候压着他多少收敛点。哥哥一死没了管束,就一不可收拾了。
他也不想想,以前他能赢,大家都是卖王公公个面子,如今没有人罩着,可不就可着劲儿的吊着他让他输嘛。
哥哥还尸骨未寒呢,就将他的府邸、土地都赔了进去,最后连哥哥的侍妾都卖了,成了个穷光蛋。
岳展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两个月以后的一天,他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中给他报喜:二姐夫考上了同进士,表妹芷兰也成婚了,嫁的还是之前议过亲的徐秀才。本来也是一桩喜事,但是舅母唐氏却在芷兰表妹成婚后不久吞金去世了。
舅母自杀了?怎么会呢?以他对舅母的了解,她该是个惜命的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连命都不要了呢?
直到这天,岳展在学堂听同窗聊起最近京城的新鲜事儿。一个同窗先道,
“喂,你听说了吗?昨儿个清早在咱们书院边上的柳泉大街上,发现一具男尸,身上俱是被恶狗撕咬的痕迹。”
“我也听说了,我不仅知道,还知道这人是谁哩!”他故意卖弄道。
那人好奇的问道,“是谁啊?”
“前阵子死了的那个睿王府的总管王公公,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良家女子,最后反被杀的的那位不是?”
“对,这个呀是他亲弟弟。”
“稀奇~这狗也能识人忠奸吗?专挑人渣咬?”
“识不识忠奸不知道,不过这王公公的弟弟仇家可是多的很。
以前借着为睿王办事的名头,兄弟两个狼狈为奸,哥哥喜凌虐少女,弟弟好奸污妇人。这么说吧,凡进了他们府上的,只要是个母的,就没有能囫囵着走出来的。你说他家仇人多不多。”
说话的是李韫,他父亲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上次王公公私宅失火就是出动了五城兵马司,所以他对这中间的细节所知甚多。
“原来如此,这等奸佞小人,真是猪狗不如,死有余辜。下辈子沦为畜生道,都难赎其罪。”另一个同窗,气得拍案而起,义愤填膺的说道。
一旁的宋文浩接过话头,“所以我辈需要努力,若是以后有幸为官,当以铲除奸佞为己任,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海晏河清。”众人听后默默翻开书,认真读起来,瞧着姿势俱是比往日郑重了不少。
岳展此刻也在低头看书,但是内心却翻江倒海。“哥哥喜凌虐少女,弟弟好奸污妇人”?所以那~那天他舅母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她是不是一早就想自尽了?只是怕自己一死,表妹要守孝三年,花信年华就此耽误了。所以一直熬着将三书六礼走完,表妹顺顺利利嫁出去,才自裁的?
若是跟自己猜的一样,那舅母确实会寻短见,在大魏朝,大多数女人都把自己的名节看得比生命都重要,这样打击之下,寻死也是正常的。毕竟斯人已去,再多的猜测都是对逝者的亵渎。
只是希望舅舅一家能够从伤痛中走出来,毕竟好好好好的活着,才是对故去的人最好的缅怀和最大的告慰~
唐氏的去世,对林芷兰的打击是最大的。从小娘就最疼她,从京城回来以后,母亲还是像以往一样最放心不下她的终身大事。她发现这一圈下来,还是徐秀才是女儿的上上之选。认清了这一点,那么要面子的人,放下脸面去徐秀才家亲自赔不是,说和,最后两家重修于好,得以再续前缘。
林芷兰此时早没了攀高枝的想法,她如今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于是欢欢喜喜的嫁人,三朝回门还握着娘的手撒娇,说虽然嫁人了还要做娘的宝,要时时回来常伴左右,娘千万别烦了她才好。
母亲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嫁人了,就是大人了,娘家不是你的天,夫家也不是你的天,以后啊要学着自己撑起一片天,要是觉的难,就想着熬出来就好了。
她觉得今天的娘亲不像平日的娘亲,说的话怎么这么沉重。只没想到转天就阴阳两隔了。等下了葬,收拾娘的遗物时,林芷兰发现床底下有一粒黑色的药丸子。
她娘本就死得蹊跷,于是她亲自去医馆找了大夫,大夫看了后说这是堕胎药,闻着药性像是新做的。
从大夫那回来后,林芷兰盯着那药丸良久,不知为什么突然忆起从京城回来路上她娘的举止种种怪异的地方。又想起平时伺候她娘的嬷嬷说前些日子母亲来月事的时候,量很大,疼得好几天下不来床。一瞬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身子一下子瘫软的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京城
岳展今天下了学,刚从太学院出来,就见谭竹韵在马车旁等人。难得啊,这等富贵公子不知道屈尊降贵在等谁哩?
那谭竹韵显然也看到了岳展,两人虽不在一个学堂,并不妨碍种下过节,也不妨碍彼此都看不上对方。只见那谭竹韵的视线忽然从岳展身上,移到了岳展身后,对着后面的人高声喊了声“师父。”叫完,与有荣焉的挑衅的看了岳展一眼。
不用岳展回头,后面的人声已然传来,“咱们赶紧的,去晚了就不美了。”
这不是他大师兄吗?听声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着急。忙得脚底打转的孟津根本就没留意到前面的岳展,只顾着招呼徒弟上车了。
那谭竹韵是他大师兄的弟子,那他岂不是~岂不是谭竹韵的师叔?认知到这点,岳展面上吃惊不已。
他惊讶的表情极大的取悦了谭竹韵。凭他背后有什么关系,他也拜不了山长这样的人物当师父,只能羡慕嫉妒的份吧。他满意的上了马车,看着谭竹韵耀武扬威的背影,岳展觉得此人若是屁股上长毛,估计恨不能来个孔雀开屏吧~
等他快到了,远远就瞧见府外竟停着好几辆马车。住了这么久,也没什么人来拜访过。相处日久,他了解师父这个人,是最怕有人来烦他的,所以才隐居在此处。一二般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周围人更不知道这里竟隐居了一位当世大儒。
能找上门来的,必定是与师父相交很深的人了,会是谁呢?看着其中一辆马车还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这样想着抬脚跨过门槛,就阔步走了进去。
刚到院子就看到院中正站着一个少年,可不就是刚刚“孔雀开屏”的谭竹韵嘛!那小子不意在此地见到岳展,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听到有人说话,孟山长刚好在廊下,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谭竹韵用手指着岳展向师父询问道,“师父,他怎么在这儿?”岳展见孟津出来了,出于礼貌叫了一声“大师兄”。
大师兄?谁是他的大师兄?他们一共就三个人站在这里,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还有别人。
孟津见徒弟用手指人,忙将他的手拍下,剑眉微蹙道,“这就是为师平时教你的礼仪吗?这是我小师弟岳展,以后见了就叫一声师叔。”
师叔?谭竹韵好半天才转过弯来,然后~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89章 成绩喜人 他的嘴唇呐呐的,在……
他的嘴唇呐呐的, 在师父的威严眼神中,最后发出了蚊子哼哼般的两个字“师叔~”
这还不算完,吃饭的时候就见自己的师父, 师叔跟岳展互称表字。
只见孟津先举杯道, “长卿,为兄敬你一杯,我们二人平时功夫繁忙,还多赖你在师父面前照料。”岳展字长卿,是师父前段时间给他起的。
岳展连连推辞道,“千屿兄客气了。”
“长卿, 以后还要多赖你陪师父。”他的三师兄沈熹也举杯道。他说话语气平平,即便说着这么情真意切的话, 还是听着威严有余, 感情不足。不像他大师兄,一句话饱含深情, 就差泪眼凝噎了。
“原晦兄也客气了, 能陪在师父身侧是我的荣幸。”三师兄沈熹,字原晦。
多稀奇啊,他师叔还能说出一两句体己话来。谭竹韵看看这个, 又望望那个, 今儿个怎么都不认识了。他这副呆头鹅的样子落在他师祖邓老的眼中就成了:这娃看着不打大灵光的样子~
他连徒弟都懒得见的人, 若不是为了给小徒弟引荐他两位师兄,他才懒得张罗这宴席呢, 所以这徒孙他见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谭竹韵可不知道自己在师尊那里被记下了个脑子有坑的形象, 若是知道了,一准儿哭晕在茅厕。
只听孟津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 我是真没想到师父您又收徒了,当年您嫌我处事过柔,后来认下三师弟,又嫌弃他为人过刚。再后来您的要求又升到了:既刚且柔,又有趣。我们以为您再碰不到合意的了。”至于二师弟嘛,自动跳过,他当时遭遇厄运,浑浑噩噩,师父这人惜材,不忍他就此蹉跎,这才纳入羽翼,耐心教导。
不过他还有未尽之言:还没成想您临了临了,竟找了个比我们儿子还小的人当徒弟,让我们跟他称兄道弟。这不是为难人嘛!不过这些他只敢在心里腹诽。
他刚说完就见师父缕着花白的胡须,满脸慈爱的看着岳展点头,“确实是既刚且柔,又有趣。老夫很满意啊哈哈哈。”
得,跟师弟比,他俩屁都不是,往常可从没从师父口中听过夸他俩的话。看,人家刚认下就喜欢的没边了~既然是师父喜欢的,他俩含着泪也得喜欢不是。
饭后,邓憬让岳展先回房休息,留下两个徒弟,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卿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老夫老了,能教他多久?你们也差出了岁数,以后要如兄如父般看顾着你们师弟。
这孩子虽有些莽撞,但生性纯良,心中有浩然之气,好好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孟津是个闻玄歌而知雅意的人,一听就明白了。上次师父去书院找他,用“长兄如父”把他拴住了。这次把三师弟一起叫来,用“如兄如父”,把他三师弟拴住了,知道他滑不溜手,顺便再给他拴的绳又紧了紧。
至于怎么紧的呢?只要这话过了明路,三师弟那样的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是个奉师父的话为圣旨的。
这样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可不就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脚后跟。但凡让他知道作为大师兄的他欺负岳展,这三师弟可不讲情面,会立时禀告师父。
他虽然还在那站着,肩膀却弯了弯,好似那壮小子坐他肩上一样,真沉呀!他就知道师父没安好心,这哪是思徒宴啊,分明就是鸿门宴!
只是本以为到此为止了,没想到那些都是前戏。接下来的才是正剧。
只听耳边传来三师弟声如洪钟的声音,对着师父就发誓以后一定对小师弟如兄如父。他立时感觉不妙。
见师父眼光瞟来,他赶紧刨白,学着三师弟的样子也发了誓言。这下好了,头上又戴了个紧箍咒。
在大魏朝,时人相信因果报应,对誓言非常重视。若是违背誓言,必有报应。所以邓憬觉得他那滑不溜手的大徒弟,这次才算是绑瓷实了。
唉~当年看走了眼,认下这么个会钻营的徒弟。让他当山长也是生恐这逆子变贼臣。为他殚精竭虑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换他拉犁了。他这个大徒弟,还是负重前行更稳妥些。
谭竹韵不知道怎么吃完的这顿饭,一顿饭下来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吃完在廊下等了一会儿,师父才耷拉着个脑袋从正堂出来,后面跟着的是面无表情的三师叔。
一路沉默不语,两人俱是到家都没支楞起来。不提孟津如何,谭竹韵回家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真的被刺激到了,等着看吧,他要让师祖,让师父和三师叔都明白,他们眼神儿得是有多不好。他们认下的那就是个草包,只有他谭竹韵才是最优秀的。
于是打从这天起,他就发了狠,天天下了学堂回来吃了饭就进书房,一直到深夜,书房的烛火才熄灭。
谭太师这日子时才回家,看到孙子屋里还亮着光,就问身边的管家,“竹韵最近都是这般用功吗?”
“是啊,老爷,小公子最近天天学到这个时辰,有几天丑时了都还没休息。”
见孙子如此努力他是既高兴,又欣慰。只当是他开窍了,自己知道上进了。但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在他回书房看完手下送来的密信后,脸上即刻阴沉下来。
小兔崽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还偷偷查起他生母的死因来了。那小子是怀疑他女儿害了他生母吧,不然不会查到伺候女儿多年,现在已经出宫荣养的的老宫人身上。
不知道是有人想挑拨离间,还是他自己心里就是觉得他娘的死跟贵妃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管怎样,既然这样做了,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当年他女儿哪怕无子都不想抚养这个四皇子,要不是他这个父亲强压着让她抱来养,依着他女儿那清高的性情,怎么会收养四皇子。更不用提毒害一个位份低阶的才人,她呀,压根儿不屑用那下三滥的法儿。
唉~他长叹一口气。
他虽然是太师,女儿是贵妃,外人只看着花团锦簌,只有他知道眼前府里情形已是危如累卵。
太师又如何,不过强弩之末,已然垂垂老矣。女儿贵妃又如何,没有亲子傍身。那养的能跟亲生的一样吗?儿子也是个不成器,只会坐享其成,现在他只能巴望着孙儿出息。
他统共八个孙女,就这么一个孙子,竹韵别无选择,必须支撑门庭,不然谭府危矣。
不提老太师夜里愁的如何辗转反侧。谭竹韵奋发图强成果倒是相当显著。他的成绩一跃居于他所在的学堂之首。就连夫子都表扬他,最近课业扎实,做的文章更是进步显著。
他还没得及分享成功的喜悦呢,书院的季考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在太学院,每季都会组织一次考试,名曰“季考”,年底的考试统称为“岁考”。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很快成绩就公布了,自认为发挥的还不错的谭竹韵,看到考试结果的那一刻,当真杀得他猝不及防。
他就看到那公布着名次的红纸,岳展赫然在第六位,而他的名字则是在他之下,屈居第八位。尽管他这次成绩比他以往都进步许多,但在岳展之下,他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凭他岳展,不过是乡下来的泥腿子,统共来太学满打满算刚刚够三个月,怎么就把他比下去了。他不服,更加努力的钻研功课。
于是到这年年终岁考的时候,谭竹韵一路急追猛赶,将岳展赶到了最上面的位置,他考了第二名,名字还是落在岳展之下。
谭竹韵拜读了张贴在墙上的岳某人的答卷,一读高下立见。他没想到,他努力了那么久,最后证明了不是师祖、师父们眼神儿不好,竟是他自己眼拙。至此才真正开始高看岳展一眼。
以前祖父跟他说莫要瞧不起寒门,寒门也能出贵子,他还嗤之以鼻。如今算是相信了,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有些人后天努力一样能把别人虐得难受,比如岳展。
岳展也没想到,他这位师侄竟然这么优秀,这才多久,成绩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在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他要不是有系统加持,不断给他往上涨着智商,说不定早被谭竹韵追赶上,并超过了。
毕竟人家打从他爷爷起,智商的配置上就比他高了不是一个等级。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有个躺得很平的爹。不过谭竹韵的爹比他爹忙一点,一直在给他生妹妹,听说原来有七个妹妹的,前段时间又添了一个,现今八个妹妹,岳展怀疑对方想凑齐十二生肖。
他该感谢系统,改良了他这一世的智商。系统对他也是真爱无意了。
自从他将武力值提升上来之后,最近智商值一直在往上涨,带来的结果就是原来看三五遍都不一定能背下来的文章,如今看个一两遍就能张口吟诵出来。往常记得不甚清晰的知识点也在系统的加持下,记得牢固非常。不敢想象,若是智商提到100分该是何等聪明的存在呢!
大家对岳展也只有艳羡的份,要不怎么大家都争相做名师的门生呢。都当他是因为拜得大儒门下,学问才日进千里的。他们可是听说了,岳展跟谭那公子可是师出同门,不过差出了辈分,是叔侄关系。看谭公子前阵子面目狰狞,都顾不得维持他谦谦公子的形象了,不用猜就知道谁叔,谁侄了。
后宫中
贵妃娘娘谭文静在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后,又与众妃子结伴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虽然自从先太子去世后,皇后娘娘每日礼佛不会见她们,但是作为妃嫔,该去还是要去。
多年索然无味的后宫生活让谭文静成了一个冷心冷性,冷眼旁观的人。可就有那不长眼的总上赶着给人添堵,这不,贤妃玄淑玉又炫耀她那孝顺的好儿子,顺便阴阳起人来了~
第190章 求学困境 只听贤妃挥动着芊芊……
只听贤妃挥动着芊芊玉手, 那指上戴着一只颜色绮丽的七宝扳指道,“柏熠这孩子总是搜罗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瞧, 这又是他前儿个掏来的, 一弄到手就巴巴的送来,我说了我又不是没有,他非得要尽这个孝心。哎呀~还得是亲生的呀,知道心疼娘。”
一句话戳中了谭文静的肺管子,不就是含沙射影说自己这个养子不心疼她,又影射她生不出孩子嘛!
想当年贤淑玉刚进宫的时候, 装得跟朵小白花一样,天天贵妃姐姐前, 贵妃姐姐后的, 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多年以后,靠着两个皇子翻了身, 挺直了腰杆儿, 尤其是先太子去世后,手握两张王牌,秉性才逐渐暴露出来, 开始跟她耀武扬威了。
“哦?那一会儿咱们可得在皇后娘娘门前念叨念叨, 让皇后娘娘也知晓五阿哥有如此孝心~知道心疼亲娘~此番孝心, 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许会传扬更广。”
玄淑玉听了, 伸出的兰花指立时收在袖中, 脸色白了三分,语气冷了七分,“这就不劳贵妃娘娘传话了。”
谁都知道那位打几年前失了儿子就不太正常了。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 那分明就是刺啦她,万一那位疯起来不管不顾责罚了她,皇上体恤皇后失去了儿子,自是不会责罚皇后,她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不过她可不打算这么快认输,只见她眼珠子一转,随即嘴角噙笑,“贵妃姐姐,听说你又当姑姑了,恭喜啊。”谭文静听后一撇嘴,指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果然见谭文静不接话,她又继续道,“你们谭府的四姑娘都十三四岁了吧,还没有定下人家吧!”
“你待如何?”她听后秀眉一挑。
“这不是熠儿后院空落,我准备求了皇上,选皇子妃的时候再给他指几个侍妾。”
这话意思是打算让她侄女儿给五皇子当侍妾了。别的姑娘倒还罢了,四姑娘是她弟弟家嫡出的女儿。虽然他弟弟不争气,但是也是太师的嫡亲孙女,她嫡嫡亲的侄女,让她去当皇子侍妾,她也是真敢想。
“真是个好主意。不过妹妹给皇上提议的时候,姐姐我也要向皇上献言,先镇国将军彭将军爱女乐安县主,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当得五皇子妃”。
她话音一落,就见玄淑玉脸色煞白。镇国大将军活着倒是一桩好亲,毕竟军权对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可彭将军已然殉国,权柄已经旁落,这破落户的闺女娶来对她儿子有何助益。而且她可是听说了,那县主长相随了她死了的爹,生猛得紧,光从外貌上看,那就是个女版的李逵,还好耍棍弄枪。这等悍妇要是进门,谁给谁立规矩还一不定呢!
但是镇国大将军刚去世没多久,皇上最念旧,一直想补偿一二。若是那谭文静提一嘴,保不齐,这事儿就成了。
所以她手里的帕子搅了又搅,终是败下阵来,即便百般不愿,她还是做了个揖,“是妹妹思虑不周,还请姐姐多包涵,我们哥儿的亲事也不着急,姐姐还是莫费心了。”
一场争锋,以贤妃落败而终结~
储秀阁
给皇后请安回来,谭文静坐在桌前,拿着剪子,亲自修剪起花瓶里的花来。
身旁的张嬷嬷,还在义愤填膺的道,“贵妃娘娘就是好性,那狐媚子现在张扬的不行,次次来给您添堵,您倒是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可她看着可猖狂的哟~”
“让她猖狂去吧,还有人更头疼呢!”不是喜欢小白花、解语花,喜欢让非权势之家的姑娘给他生孩子,以避免外戚干政嘛,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那位指定比她还难受呢。
打量她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无子?还不是忌惮她那权倾朝野的太师爹。他不让她生,她还不想生呢!
在波云诡谲的权力斗争中,连皇后抖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她何德何能,比皇后做得更好。既然这样不生也好,开始就没有这种丧子之痛。她还要感谢皇上。
不过她也没多舒坦,一个养子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她爹刚给她传信,这些年待如亲子的儿子,现在在查她,怀疑她毒死了他生母。养得再好,还是信不过她,要信别人的挑拨。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就不应该听爹的话,抱了这个孩子来。
“咔嚓”一声,她又将一束带着花的枝子剪去,花瓶里少了花团锦簇,仅余几朵花儿点缀其间,反更显得清新雅致了。
“张嬷嬷,你将前几日皇上新赏的那套文房四宝给我找出来。下晌竹韵要来,走时记得给他备上。”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出来。”她忙不迭就去干,年纪大了,生怕一耽搁就忘了,误了娘娘的差事。
她将花瓶重新摆在花架上,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她的娘家侄儿,那可是未来撑起他们谭家的脊梁。听爹说最近日日学到深夜,倒是学业进步很大,不过为了学业累坏了身体可就不值当了,她得嘱咐他两句。
千味楼 包间里
本应该上菜的桌子上,铺陈开很多的书册、卷子。不多不少,刚好摊开满满一桌。
桌旁,陈思远指着书的一处在问岳展问题,对方耐心给他解答着。
父亲死后,府里祖父祖母年纪大了,无人支应门庭,他走不开。岳麓书院虽好,相隔千里,却无兼顾两者。于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去附近的学馆求学。学馆里的先生教书质量总是有差距的。
他知道岳大哥在太学求学,也听说他课业现在稳居头把交椅,但怎好一有问题就要去叨扰,这才攒下这许多问题。得知岳大哥今天得空,请他来千味楼名曰吃饭,其实是来答疑解惑的。
等岳展指点完问题,时候已经不早了,陈江冉早已来催了两遍了。饭菜刚上桌,两人就低着头扒饭,显然都是饿狠了。
“还当你们不饿,原来是饿狠了,刚刚我要上菜,你们还拦着哩。”
小远的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边吃饭,边含糊的答道,“我跟岳大哥说了,他说解答完再吃也不迟。”
“你倒是挺实诚。”
“那当然,岳大哥又不是别人。若是别人我也只当是客套话了。”他目光扫视她姐,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我又不傻。
陈江冉不再理会他,而是向岳展介绍起她新研究的菜式来,“岳大哥,你尝尝我新做的这道下酒菜:橙玉生。”
“橙玉生?莫不是前朝古籍《山家清供》中的介绍的一道冷盘。”
见对方竟连出处都张口就能道出,不觉惊讶,“岳大哥倒是博学多识。
岳展夹一筷子尝了下,就连连点头,“甚是爽口。”
“这是红煨肉,你尝尝味道合不合口。”
岳展一听,抬头询问,“是《随园食单》里介绍的“红煨肉”吗?”
“你竟连这个也知道?”这下陈江冉更不淡定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袁老先生穷毕生之力,研究了一共三百二十六道美食,若我记得没错,光一道“红煨肉”就介绍了三种方法,一种是用甜酱,一种是用头道酱油,最后一种是用黄酒煨成。就是不知道陈大厨用的哪种方法烹饪而成?”
看来,这位岳大哥平素除了忙着科举,美食杂记应该没少看。
陈江冉也不卖关子,眉眼弯弯的笑道,“我这一道是用纯酒煨成的。”看着红如琥珀的的成品,岳展不禁食指大动,夹起一筷子就送入口中,入口软弹,肥而不腻,熟软即化,简直就是人间美味,这一口下去满足极了。
“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的“红煨肉”的滋味还好吃,当年我与岳辛看《随园食单》,馋得我俩一直对着书本流口水,可惜他现在远在桐江府没有口福,只能便宜我了。哈哈哈~”那本书还是在他家书房看的,因为菜品实在丰富,直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除了红煨肉,桌上陆续又上了螃蟹羹、酥黄独、春卷皮牡丹花片、奈花索粉······尤其春卷皮牡丹花片,更是江牡丹花雕琢的栩栩如生,这一手手上的功夫没个三五年可学不来。
饭后甜点是五香糕,也是出自古方,听着陈江冉将做法娓娓道来,岳展听后建议糯米最好去壳的时候保留米皮,这样口感应该会更加丰富。
小远看他们你来我往,双方相谈甚欢,他都插不上嘴,这个也没办法,他对美食可没啥研究,只知道好吃不好吃。
等吃完饭岳展才回归正题,“小远既然不回岳麓书院求学了,这样一直在学馆待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他去太学念书,你看如何?”
“好自然是好,我也不是没找人打听过,太学可不好进。”陈江冉秀眉紧锁,她也知弟弟的学业确实耽误不得。
“太学要求五品以上官员子弟,陈大人去世前是五品监察御史,虽然人已经去世,但也不能说不符合条件。我去找山长问问,小远资质不错,兴许能进呢?”
“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她仍不放心的问道。
“不麻烦。”麻烦的是他大师兄又不是他~
太学院山长办公处
下人一看是岳展来了,忙殷勤的将他迎了进来。他已经得过吩咐了,以后若是这位要来,敞开了大门让他进,万不可怠慢。
孟津正在书桌前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竟是岳展进来了。脸上立马笑得跟菊花一样,“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师弟呀~,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