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着就将陈思远的情况说了, 想问一下能否入学。
一听是这个,孟津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当他要给他出什么难题呢, 这个简单, 他直接就应下了。不过现在已经年底了,岁考也已经结束,若是入学,要到过完年,书院开学再来了。
帮小远入太学学习事了,岳展也要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了。
从邓府离开的时候, 师父的嘴撅得能挂个油瓶了,外人都感叹他们师徒情深, 看, 这么舍不得小徒弟走。搞得大徒弟孟津也牙酸得不行,心里属实艳羡不已, 什么时候师父看他也能看出这么拉丝的眼神呢~
只有他俩知道, 他邓憬是想跟着岳展回乡拜会岳展的父亲。他仰慕他的风采已久,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交流交流斗鸡心得, 真是人生美事啊!
可是儿子为官一方, 过年无法归家, 节日里万千灯火,他倒可以潇洒走了, 可留下身子骨不好, 不宜远行的老妻独自过年也不是个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留下了。
岳展这一年从年头到京城,一直到年尾才归家。对家人想念异常, 自然是归心似箭。
他来时一人一骑,走时依然如此。多年的锻炼,已经让他身体壮硕如牛,若不是考虑到飞燕年纪大了吃不消,他都恨不能白天黑夜连轴转的往家赶。
紧赶慢赶,在腊月二十三这日上午,他终于赶回家了。看着院门口的洋槐依旧,只是地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院门口一左一右,不知被谁堆了两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雪人。他下马刚要进门,就听到离着家门口不远处传来幼童着急的声音,“爹,爹,爹,你好了没啊?”
他抬眼望去,就见他爹撅着个腚趴在地上不知道干啥,旁边有个半人高的穿着一身簇新红衣的小童,在那里跳着脚的催促他赶紧的。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一看,地上被扫出了一块平底,地上有个竹筛,他爹已经将竹筛倒扣,用短棒将一边撑起来了,正在给短棒的一边系上绳,原来是要补鸟呀!小的时候他也没少玩,所以一看就明白了。
只见他爹拴好绳子以后,缕着绳子往后倒,一倒发现倒不动,回身一看是一双男人的黑靴子出现在视野里,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在老子身后碍事?顺着靴子往上看,竟是自己许久不见的儿子,他面上即刻由薄怒转为欣喜。
还没张嘴呢,有个小人儿就抢先开口了,“二哥,你回来了?”声音难掩欢呼雀跃,清澈的双眼里都是孺慕之情。别看人小,模样长得越来越俊秀。
“嗯,回来了。”他说着就弯腰一把把他抱起来,伸出一指轻轻刮刮他的小鼻子,“你怎么这么厉害,快一年没见哥哥,竟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当然,我记得清楚着呢!”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脸傲娇样。“二哥,你等会,我跟爹要抓雀儿呢!一会逮着炸着吃,可好吃了。”说着还咽了口唾沫。看这馋样,往日里指定没少吃~
看这于行正在兴头上,岳知语可不舍得让他失望,挥挥手道,“你先家去吧,我们一会儿也回家。”
“你们为什么不家去,在院里补鸟呢?”
“还不是家里有只金雕坐镇,哪有鸟群敢落下来呦~”
倒也是,忘了这茬了~看着架势,这父子俩才刚开始干呢,一时半会儿可忙活不完,随也不等了,先回家放下行李再说。
岳展一进家门,邓叔就瞧见了,立马通知了太太,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出去一年,家里变化还是很大的,先是佳音传来~远在舟山府的大嫂添了一子,后头四姐给岳辛也添了个儿子,喜得那岳辛抱着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的,丢了一回人。她那公爹也没从容到哪里去,直接免了租户一半的租金,又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四姐现在在婆家地位水涨船高,公爹也不嫌她强势了,等她出了月子后就巴巴的送来一串儿钥匙、印章,将手里的大部分活计都甩给了能干的儿媳,自己乐得每日里含饴弄孙。
二姐随二姐夫到了离家百里之外的会理县当县令。也是巧了,能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当县令也是运气,刚好前县令致仕,留出空缺,可不就便宜了他。崔翰都以为这次要分到穷乡僻壤之地了。如今这个结果,不用背井离乡,全家欢喜非常。只是毕竟也是离家百里之地,又是当了县令夫人,一堆人际应酬,二姐并不常回娘家。
三姐呢,现在还没从舟山府回来呢,听娘说他三姐如今一边做稳婆,一边修习医术,那劲头看着好似要考个状元回来哩。
等他爹跟于行回来,两人脸面都冻得通红,一直等到那油炸麻雀儿端上桌,才暖和过来。
于行给二哥夹了一只大的放到他盘子里,自己就两只小手抓着一只,吃得满嘴流油,头都抬不起来。瞧,没一会儿桌前就只剩一堆骨头,肉肉都让他填进肚子里去了,显然平日也没少吃。此时吃得满嘴流油,林氏连忙给他一个帕子,他接过,小大人般抹了抹嘴,又擦了擦手。
见哥哥没吃,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催促道,“二哥,你趁热吃,香得很哩。”
说着小胖手伸出来,又要去拿一只。被林氏一把抓住了,柔声道,“前日吃了三只,晚上撑的都躺不下的是谁,今日可不能再多吃了,来,吃点菜才能长得高。”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于行看着碗里的菜,小嘴一扁,脸上立时染了菜色,他最不喜吃菜,“娘,这才中午哩,离晚上还早着呢,再说我是属虎的,山中的大王就该吃肉,呐,爹是属羊的,你该让他多吃菜长得高。”
见于行不仅不吃,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林氏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只能拿眼觑相公,岳知语看着这样伶俐的儿子就爱得不行,嘴巴笑得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怜爱的摸摸他的小脑袋,“乖啊,你多吃点菜,下晌爹带你去斗鸡台看斗鸡,今日可是有你最喜欢的“战斧”登场。”
只见于行一听,眼睛立时跟星光一样璀璨,“当真?”
“爹几时骗你呀?”
小娃娃思量了思量,他爹确实表里如一,言出必行,于是拿起筷子开始一口菜一口饭的吃起来。岳知语颇为自得朝林氏扫了一眼,好似在说,看吧,大哥出马,一个顶俩~
听爹提到斗鸡,岳展饭桌上就说起自己拜得大儒为师,这中间不仅有景川先生牵线,还有爹爹的功劳。
听得岳知语云里雾里,只听岳展解释道,“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了相鸡之术,刚好我师父最大的爱好是斗鸡,也算是阴差阳错,投了他的喜好。”
原来如此,大儒就是大儒,连爱好都这么别具一格。又听儿子说人家本来还要拜访他,向他探讨经验来呢,只是一时走不开,所以没有成行。
大儒还要拜访他?跟他取经?听到这里,岳知语就要飘飘欲仙了~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成为大儒的座上宾。
他不禁感慨,“本事没有白学的,技多不压身,年轻时学的一身本事如今都有了用武之地。所以啊,人得多学习,于行啊,赶紧吃,吃完下午爹传你相鸡术去~”
听得正吃饭的岳展好悬没被他噎死,年轻时学的一身本事?好像他多用功了一样。他那是学的本事吗?是吃喝玩乐玩出来的经验。
不过仔细品品,也没毛病。站在现在这个节点往回看,当年爹吃喝玩乐也不是虚度光阴。因为它已然回馈了现在,相鸡之术成了他的敲门砖!让母亲头疼的哄孩子,对他爹来说反而手到擒来,易如反掌。不得不说,人生真的是一场奇妙的旅程~
今年大哥的孩子还太小,受不得舟车劳顿,所以今年他们一家依然留在舟山府的岳父家过年了。
随着离年根儿越来越近,小于行天天数着指头盼着他三姐回来。三姐去年给了他许多银裸子,解了他的钱袋子危机。让他在这一年里在小辈面前倍儿有面子,个个见了他,都小叔叔,小舅舅的叫着,殷勤的不行。
他得了他三姐许多好处,就像戏文里唱的,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得投桃送李报答一二?所以早早的就备下了礼物,就等着姐姐来家了。
被他念叨的三姐此刻正在伏案写着文稿。她之前将师父毕生的经验装订成册后,才忽然发现,不仅在大魏朝,就是纵观古今,竟然没有一本专门讲解女性从怀孕到生产,以及产后养护的书。
最令人讽刺的是,就连母猪都有专人著书讲解如何饲养以及产后如何护理。《齐民要术》里都有母猪产后护理的记载。就因为家禽是农人重要的收入之一。
作为为家庭奉献一生,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女子,却没有一本专门的书籍,给她们孕期及生产正确的指导。她们仅有的经验也是一代代口口相传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但这些女子却不知道,她们沿袭的很多行为其实都是错的,是陋习。
随着在这一行干的年头愈久,她心里就越迫切的要写一本书,一本惠及所有妇人的书。她再有精力,也帮不了那么多妇人接生,但是一本专业的书籍却可以指导别人如何做,这样才能将她的所学发挥最大的作用。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以后,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却苦于无人诉说,怕说出来别人会笑话她,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最后还是遇着高览帮她从济阳捎来父母送的东西时,她才她忐忑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觉得她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反而听后,眼光如火炬般明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凤眼中满是笑意,
“天下没有不可违之事,只有不敢做的人。事在人为,去做,才会水到渠成的那天~”
就是这一句话壮了她的胆,她从那开始就着手准备,到如今案头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沓稿纸,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她白日要忙,只能晚上挤出时间来做这些,天天伏案到深夜才停下,这几天因为要回家过年,这些要收一收尾,所以比往常睡得更晚了。
许是太累了,她决定眯一会再写,可等再睁眼的时候,屋外的微光已经透过纸窗照进来,她这才发现她竟然趴在案上睡了一夜,屋里的烛火也一直燃到了现在。她一动,发现双手有些麻,于是吹灭烛火,又去里屋囫囵着躺下再睡一会。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了。她洗漱完将昨晚写好的纸张并之前的草稿小心收起来,整理好案桌。这才简单做了点清粥就着小菜吃了起来。
刚吃没两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去开门一看,竟是高览。他此刻眼珠有些泛红,似乎没睡好,形容有些狼狈,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风尘仆仆的。算算日子距离上次见已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见她还没走,他面上才松懈下来,“我算着日子,你该是时候动身回乡了,我来舟山府办事正好要回去,咱们一道走吧。”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不用管我,我雇辆马车就行,也很方便的。”
“年根儿底下,外面乱的很,你一个女子出行总是不安全。别推辞了,我也是顺路而已。”
只是高览没想到,预计腊月二十七将人送到的,结果愣是二十九了才赶到。
腊月二十九这日晚间,他们的马车终于驶到了岳家庄。此时天地一片雪白,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从舟山府到桐江府城的路还好走,可他们往济阳县走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因为几天前刚下了一场雪,雪刚化,又来这么一场雪,地上结了一层冰,所以后头属实难走。
中间还误了还几次车,若不是高览跟车夫一起推着将车推出来,这天寒地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马车行动不得,结果想都不敢想。
高览将人送到,林氏跟岳知语也是谢了又谢。谁能想到前几天刚下的雪,后头还跟着这场大雪呢。这几日夜里睡觉都不踏实,就怕闺女半路上出什么事儿。现在好了,人回来了就好。
只是雪还在下,看着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都这么晚了,明晚就是除夕夜了,往回赶也赶不回家去过年了,而且路上也不安全。岳知语就开始劝高览不如留下来过年吧,岳展也游说。在岳家众人的盛情挽留下,成功把高览留了下来。
一年不见,岳展跟高览也有许多话要聊,彼此分享着一年间做学问的心得。林氏则把女儿叫到屋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觉得高览怎么样?”她眼睛又不瞎,早就看出来这小子八成是对闺女有意了。
“挺好的。”岳欣儿答的也实诚。
“何止挺好的,这么年轻有为的举人公子哥,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儿郎,你要是愿意,娘就给你张罗张罗?”
一听娘是这个想法,她轻轻摇头,眼神坚定,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的道,“娘,您可别添乱。我现在没有成家的想法。”至少在成书之前,她不想分心囿于儿女之情。
她现在觉得除了生儿育女,女人总还能做更多的事情。只是生儿育女消耗了女人太多的精力和体力,若是不用生儿育女,女人未必不如男人。
“错过了这个,有你后悔的。”她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闺女的额头。
回应她的却是掷地有声的果断,“能错过的,命里就不该有牵绊。”
上一世困于情爱,浑浑噩噩的过了一生,这一世,她一定要先成为自己,不然当真是白死了一回。
第192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氏……
林氏眼见闺女倔驴脾气犯了, 劝不通,索性也不管了,怎么管, 儿女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打~打不得的,骂~骂不得,只能由着她去。
岳展回来这几日先去了景川先生那拜访了,至于同窗们都还没见上,因为书院里也放假了。就连他的发小承霄,他也没见上。虽说是在一个村, 但是因为他媳妇在岳家庄住不惯,公婆又在县城买了房子, 让小两口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因为要过年, 岳承霄作为岳氏子孙要回来扫墓,祭拜先祖, 岳展年三十才跟他碰上头。
一见着岳展跟高览, 岳承霄就投来羡慕的眼光,“你们两个真潇洒,无婚一身轻, 让我好生羡慕呀!”
高览心里腹诽,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晚上搂着媳妇的时候,我们又何尝不羡慕呢!虽然心里这样想, 语言上可文明多了, 毕竟他一贯的君子,吐不出虎狼之词,只回道, “这婚姻的樊笼,我是真想跳,可就是跳不进去,什么时候也让我消受一回。”
见引不起共鸣来,岳承霄不由苦笑,果然大家的悲喜各不相通。
岳展没回答,只是细细打量着岳承霄,发现他眉间的“川”确实深了不少。显然刚刚说的可不是酸话,估计婚后的日子不甚如意。
回家这几天他可没少在村里吃八卦,庄子就这么大,街里街坊的住着,谁家嗓子吼的大声了,隔着三条街都能听着,谁家炖了大肉了前后左右的街坊都能闻着味儿的来串门,承霄媳妇的故事怎么可能少了。
他听着左不过就是在京城待惯了,染了些世家小姐的做派。其实有点做派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这做派用在家人身上,就让人无福消受了。
看他好兄弟如今这幅鬼样子,显然是被西风压倒了,还压得不轻。不过人家不具体说,他也爱莫能助。
岳承霄跟好友叙完旧,跟族人扫墓,祭拜完先祖,就打算回父母家看看。
大家只以为他祭拜完就返回县城了,所以没留意他仍在人群后头跟着。有那说话就没个把门的,就开始吐槽他夫纲不振。若是换做他,管饱让那娘们服服帖帖的。旁边的人好奇他有何锦囊妙计,那人直道,这有何难,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世族的规矩,都是男人订的。自来限制男人少,限制女人才多哩。若是要遵守,就都遵守,万不能厚此薄彼了。真按照世族规矩来,女人可比男人受罪多了~
那头岳承霄听了这一耳朵,他一下子像打开了任督二脉。能考上举人的,哪个不是聪明绝顶,都能闻玄歌而知雅意。他立时就想到了法子。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实在是下不太出手,尤其对付的还是发妻。
可刚回家,卢初静一见他信步走来,当下就拉了个大驴脸,等他一落座,就开始一一数落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虽然说走路要挺胸拔背,正头平视,轻迈步,堂上接武,但你别刻意的挺胸梗脖子呀!走路要自然松弛,方显贵态。不然一眼就让人瞧出你是小地方来的。”
说完又开始点评起他的坐姿,“坐下要端庄放松,方显风度。放松也不是让你耷拉着个肩膀呀~”
让人支棱还又要让人放松,坐也不让人喘口气了。虽然不悦但为了不吵架,他还是照做了,挺了挺胸膛,将自己支棱起来。
可她还是不满意,复又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打量了一遍,开始点评他今日的装束,“我今日给你准备的对襟宝蓝色织锦长衫呢?你怎么没穿那一身?”
岳承霄揉揉眉心,她选的那套衣衫能穿吗?不仅一看就造价不菲,这配色简直贵气逼人。边口镶绣着金边,袖口处是金线祥云,腰间给他配了个朱红色白玉腰带,挂饰是白玉雕刻成的玲珑球。头上要戴上白玉冠,足蹬金丝滚边皮靴。
亏得他有一副好皮囊,这一通打扮来下确实像个世家公子,但是若是这样穿得跟孔雀开屏一样回族里,他自己都唾弃自己。他又不是真是世家公子,作甚要学人家打扮。不过是东施效颦,徒留笑柄。
以前是刚成婚,他觉得她是新妇,面皮薄,不好否了她,后来她怀孕,他为了腹中骨肉,也由着她折腾。可现在孩子都生了,若是以后长长久久的这样过日子,他不疯才怪。
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的祖宗谁爱伺候谁伺候去,他是不伺候了。
“天天世家公子前,世家公子后的,用世家公子的标准要求我,那你呢,自诩世家出身的你,世家贵女的做派,你又学会了几分?”
卢初静闻言,一派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我自认为该有的仪态,气度,言行无一处可以指摘。”
“是吗?”岳承霄挑眉,露出些许不屑。
“世家贵女哪个不是怀孕后,就给丈夫准备通房、侍妾的。你不是自诩一直用世家贵女的标准要求自己吗?你做到了吗?一直到你生孩子,我也没见那应该安排来伺候的女人半个人影。这就是你作为正妻该有的气度吗?”
闻言,卢初静面色潮红,有些不自然的强自辩解道,“那是你没提~怎么怨得着我?我以为你不近女色呢!”
“那现在也不迟,赶紧安排吧!我可太喜欢女色了。”卢初静听后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复又恢复了正常。
语气淡淡的道,“这有何难?我马上就给你安排一房妾室。”袖中的护指因为握拳刺破了手心,她都一无所觉,因为她已然被这相公突然来的这一出震麻了。
“好,那我就等着了~咱们比照着大家的做派,我纳妾室当天的洞房还要有劳娘子从旁看着。”
按照世家对女子的要求,女子嫁进夫家就是“既嫁从夫”,不但要冠上夫姓,还要承担起帮丈夫传宗接代的重任。
所以丈夫纳妾,妻子也要履行自己的责任,在侍妾纳进来的洞房花烛夜,作为正妻必得在床旁边围观,一来有的侍妾懂得不多,妻子要从旁指导,二来正妻在他们行房前,需在床上铺上一条白手帕,以验明侍妾是否清白之身。
在大家大户,正妻只要流露出一点争风吃醋就不是贤妻良母,是妒妇。所以自诩出身世家,又将世族规矩奉若金科玉律的卢初静,忍着恶心也要亲自为丈夫讨来妾室。
只是人选她需要斟酌斟酌。外面买来的终究没有自己身边人知根知底,而且她带来的丫鬟都是签了死契的,不怕生出二心来。
她出嫁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兰心、竹影、菊韵、梅香。兰心和竹影在四个里面长相更出挑些。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她必然给他选个颜色好的。
兰心是家生子,竹影则是她娘外头买来的,本就预备着当通房用。她孕期夫君从来没提过,她也乐得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主动将丈夫分享出去。思虑再三,她最后还是选了竹影。
两人成婚已经一年,孩子也有了,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她忍着心痛给他布置新房,准备纳新人的排面。
准备纳妾的前一天,岳承霄见卢初静在看账本,就一摆手将下人打发下去,走到桌案对面,推心置腹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卢家虽然是侧支,但到底出身京城世家,嫁给我确实是我高攀了,可是既然嫁人了,就得出嫁从夫,你嫁的这户人家就是平头百姓,学不来世家的规矩礼仪。你若改改,以后别用世家那一套规矩来规整人,那这妾室也不是非添不可。”
卢初静抬头,面上风轻云淡,挂着得宜的微笑,“礼不可废,为丈夫张罗妾室,开枝散叶,也是我为正妻该尽的本分,不然别人该说我为妇不贤了。”
岳承霄气笑道,“好个礼不可废!我本是诚心想跟你过日子的,奈何你执迷不悟,打肿脸充胖子,为了别人的一句赞誉,开口规矩,闭口礼仪,活成了一部教条书。我知你看不上我,可我们岳家也是诗书世家,若论底蕴,我们岳家崛起的时候你们卢家的祖宗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刨食呢!
你觉得我的规矩不好,我今儿不妨告诉你,什么是规矩,说穿了,规矩不过是上位者驯化下位者的工具。可笑你还奉为圭臬。参悟不透这一点,你别出去摆你世家的谱,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徒增笑柄罢了。
是为虚头巴脑的硬支楞的面子重要,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重要,你到今天都没想明白,既然你守着规矩教条,明天务必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才好,正合了你的意,彰显出你正妻的大度。”
说完拂袖而去,带着决绝,没有半分留恋,徒留卢初静在那沉默良久。
第二天纳妾的日子,卢氏果然办得漂漂亮亮。众人看着竹影光头上戴的头面,手上的首饰,光这些就值百两银子多了,更不用说身上这一身衣衫~听说都是卢氏赐的,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盛赞卢氏大度。
卢初静看着打扮得跟个天仙下凡一样的竹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不过她肯定没错,她绝不低头。
红烛燃了一半时,新郎官岳承霄走路略显晃悠的迈进了新房。他今晚高兴多喝了两杯,有些醉态,所以行动上有些鲁莽,多少有点不怜香惜玉。竹影到底是个姑娘家,初尝云雨,哪里受的住这般孟浪,自然发出了声,那声音轻轻软软,无端惹人疼惜,又带着似是撒娇的妩媚。
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旖旎了,更别提一帘之隔坐着的卢氏。她此刻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双手紧握,似一尊佛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良久,她觉得脖颈处的衣襟有些湿意,一摸,脸上竟不知何时已浸满了泪水~
不提岳承霄跟卢初静如何过招,过完年,吃了好友纳妾的酒席,岳展就要回京城了。转过年来的二月里就是会试了,算算日子,距离会试竟不到一年两个月了。
这意味着这次离开,得明年考完会试才能归家。他心里万般不舍,尤其于行一听他要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岳展的腿就是不松开,仿佛是为了表达不满,他还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蹭到了他身上。
看着往自己怀里拱得跟小猪一样的于行,岳展更不想走了。
还是岳知语先看不下去了,将于行硬抱了来,抱着于行,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怜惜道,“我们于行从小就没怎么哭过,你看看你把他弄得。”
一句话,把岳展的离愁瞬间冲散了,瞧瞧~这可是如假包换的亲爹,那心可是偏的没边儿了。他还以为他爹是觉得这么耽搁下去不是个事儿,帮他把于行支走呢!合着这是心疼他小儿子掉金豆豆呀!
京城凉快,他还是赶紧上路,去京城待着去吧。不过即便亲爹伤他千百次,他依然记得爹交代的任务,在马屁股两边各挂着一个鸡笼子,笼里分放着两只斗鸡。
知道邓老喜爱斗鸡,岳知语这段日子没少带着于行出去相鸡,精挑细选了两只,让岳展一起送给他远在京城的知己。本来他还要写一封信来着,他可有太多的话要跟这位神交说了,可是怕露了自己没文化的底,思来想去,硬是摁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忍住了没写。
林氏此时也是双眼微红,但是还不忘嘱咐“展哥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遇到那喜欢的女子,就跟家里来信,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不知道,娶妻光三书六礼就要走大半年呢!”这次孩子走的匆忙,若是不着急,倒是有几家可以相看相看。
“真是妇人之见,别听你娘的,男儿若是遇贵人,当先立业后成家。”岳知语忍不住插嘴道。
“你自己就是个现成例子,要是先立业后成家,你到现还打光棍儿呢!”四十多岁的人了,至今都没立什么业,得亏早成婚了,孩子们争气,还老子扬眉吐气了。
岳知语辩解道,“我又没遇到贵人相助,我年轻的时候若是能拜邓老先生为师,说不得我现在也成就了一番伟业了。”只是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林氏白了他一眼,拍拍儿子肩上的折痕,温声嘱咐道,“别听你爹的,良人也难得,若是遇到合心意的,千万别错过。”
临行前听了一耳朵爹娘打的嘴官司,岳展才骑着他新得的马儿,快马疾驰而去。飞燕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长途奔波了,就让它留在山清水秀的岳麓书院养老吧。
路上自然又是一番风餐露宿,星夜赶路。好在在系统里他平日里也不少吃苦,比这更难走的路,更冷的夜,更大的风雨、雪霜,他早都经历了不记得多少次了,这点奔波的劳累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只是路上有美景却无美食,有烤鸡却无美酒,当真遗憾。
这天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晌午了。他早上就没吃饭,想着赶到京城大吃一顿。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许久,又实在嘴馋陈江冉做过的蟹酿橙,馋的他不知不觉就牵着马儿就走到了千味楼附近。
可等他到了千味楼所在的大街上,远远就瞧见酒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193章 惩治来犯 等他凑过去一看,就……
等他凑过去一看, 就见地上躺着一个颧骨有些高的中年男人,他嘴角有些白沫,嘴唇发紫, 闭着双眼,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边跪坐着一个比他年纪小一些的长得尖嘴猴腮的瘦矮青年,此刻这男子正义愤填膺的叫嚷道,“千味楼吃死人了,我哥哥在千味楼吃了饭,刚出门口就口吐白沫倒地而亡,肯定是他家的菜有问题, 大家评评理~这光天化日之下毒死人,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这样的酒楼还敢不敢吃了?”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 有的点头称是, 若是这样,这酒楼确实是个黑店。有的说可以报官, 谁对谁错由官府定夺。有的则没有说话, 在一旁作壁上观,面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总之不管官府出不出面,若是千味楼不出来好好将此事料理好, 今天的风波足以让它关门闭店。毕竟, 谁也不敢去一家随时会吃死人的饭馆用饭的。
千味楼的店小二是个十四五岁、有着麦色皮肤的长脸少年, 见这情形,也是急的不行, 他是千味楼刚开业时雇的伙计, 店里生意兴隆,他的月钱也多,这不, 年前刚领了月钱,东家是个善心人,还奖了他一贯钱,五十斤细面,十斤羊肉,他们家这才过了第一个丰年。
过了年要来上工的时候,临走爹娘还嘱咐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活,东家是个好人,咱可不能偷奸耍滑,现在这个世道,这么好的东家可不好找。
可店刚开两天就出了这事。他见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想着兴许是诈死呢,于是大着胆子走过去,蹲下将食指颤颤巍巍的放在那人的鼻下,当真是一丝气息也无。
吓得他瞬时收回手,手忙脚乱的跑回酒楼跟东家回禀去了。围观群众一看店小二的反应,多年的吃瓜经验让他们心下了然,那躺在地上的人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了,看把那小二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这么劲爆的大事不得留下看看接下来如何发展,于是那本来要去吃饭的,买东西的都不走了。人越聚越多,看着似要把这条繁华的大街堵起来了。
岳展本要挤进去查看一番,可他牵着个马,只能站在外围,刚想找个地方先把马拴上,就见陈江冉已经稳步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锦,以玉簪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那人看她出来,指着她,面露悲切的对众人道,“就是她,她就是这个酒楼的东家,是她害死我哥的。”他话音一落,周围人对着陈江冉指指点点的声音便不绝于耳。
大家虽然都是普通老百姓,但都有一个共通点:仇富。能开这么大的酒楼,肯定是有钱人无疑了。有钱人都不是啥好东西,自然对陈江冉没有半分好感。
她本人似是对周遭释放的恶意足充耳不闻,从容的提着药箱就朝地上躺着的那人走去。
刚刚她在楼上细细打量过躺着的人,确实一动不动。但是若是真是像店小二说的人已经死了,脸色应该是蜡黄。虽然他此刻嘴唇发紫,但仔细看他双颊还有些红润。这其中必有蹊跷。她听师父说过江湖上也有人练龟息功,所以心下就拿定了主意。
“你要干什么?”跪在旁边哭丧的青年见她一边蹲下一边放下药箱观察,立刻一脸警惕的看向陈江冉。
“干什么?当然是要救人了。我是华佗第三十六代传人,学得一手生死人,肉白骨之术,如今你哥哥还没死透,拼尽我的本事或许可以救他,怎么,你不想救活你哥哥吗?”
“我~我哪有,你~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再说,就凭你?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说的自己跟大仙儿似的,别是忽悠人吧!”
“那你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看我如何妙手回春,救活你大兄弟。”陈江冉冷声道。手下动作不停的开始诊治起来,大家也好奇这华佗的徒孙到底要如何医治呀,都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的动作。
只见她“咔嚓~咔嚓”一顿操作,就从上到下依次将地上躺着的人的两肩关节,肘关节,腕关节,髋关节,膝关节,脚踝关节等等一一脱位。
光听着声音,就知道有多疼了,众人都不自觉的抖了抖,看不出,温温柔柔的一个女子出手咋这么狠哩!
最后她还没忘了将对方的下巴脱位。只见那人的嘴巴被迫张的大大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活了?竟然真活了?”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句惊叹。
“这只是回光返照,若是想将他彻底从阎王爷那拉回来,还得再加把劲儿。”她一边拿出药箱里的一个小包一边对众人解释道。
那旁边的青年此刻着急的开始擦汗了,但是碍于周围围观人太多,她又说的冠冕堂皇的,他不好打断她“救人”。正愁怎么办呢!就见对方已经打开小包,露出里面一排长针来。
这些长针根根长约六寸,整齐的排列着。只见她素手取出一支,阳光下长针折射出冷光,似是冒着凛凛寒气。
躺着的那人看着那针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浑身都脱臼了,想动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啊啊~啊啊”的叫着,待那针插入身体,他更是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可那女子仿佛没听到一般,只一根接一根的插下去。足足插了三十根,直将那躺着的汉子插得跟只刺猬一样才罢手。待插完针,那汉子浑身疼得冷汗连连。
此时刚过完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哈出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站一会儿脚都能冻僵了。大家就看着还没一刻钟,那躺着的汉子在这样冷的天竟生生出了一身的汗。虽然身上没动作,可脸皱得跟一朵菊花儿似的,表情里写满了痛苦,眼角都疼得沁出泪水,似是受着极刑。
嗓子早已经喊哑了,因为被卸了下巴,所以嘴巴还被迫张着,发出拉风箱的声音,又像是鸭子的叫唤声,在冬日的午后,听着着实瘆人。
尤其此时,万籁俱寂,围观的人俱是被这女子的狠厉震住了,都禁了声,这声音便格外刺耳了。
大家都不傻,已经觉出味来了,合着这俩兄弟做了个局,想赖店家是黑店,以此讹诈店家。这老板娘来了个将计就计,以救人为名,行惩戒之实呢!
虽说这一对兄弟做的不地道,也算罪有应得,不过这女子也真是铁石心肠。若是换做普通女子,听着这么瘆人的声音,早就放人了。可人家愣是眉毛都没皱一下,就站在旁边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呢!
于是围观的人在心里都给陈江冉打了个深深的烙印:这姑奶奶是个母大虫呀~轻易可招惹不起哟~
又过了足有半刻钟,那女子才慢悠悠的将针一根一根拔出来,放入药箱中。又活动了一下手腕,才“咔嚓~咔嚓”将那人全身各处关节归位。
“成了,这就治好啦。若是回去后觉得哪里还不舒服,还没治好,尽可以再来,我免费再给他诊治一番,也不费什么事。”
谁还敢来呀那站在一旁的弟弟赶忙扶起哥哥,此刻那哥哥哭得双眼红肿,活像被人糟蹋了一样,又好笑,又可怜。
他们刚转身,那女子双唇轻启,似吐着信子的毒蛇,阴冷的声音又传来,
“虽然我免费诊治,不过也是有前提的,你们可别不能再出去说我千味楼吃死人呀,归根结底,是你兄弟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没发育,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恩将仇报,那少不得我要追回我的诊金纹银百两,毕竟我可是将人从阎王爷那抢回来的,诸位都是见证。”她一伸手臂,指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对,对,我们都是见证。”岳展带头先回应了一声,随后人群里大家都跟着附和起来。陈江冉听到岳展的声音,眼睛一亮,寻声望去与岳展隔着众人点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那兄弟俩当场吓得,一个搀着另一个灰溜溜的跑了,此时只恨跑起来太慢,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立时飞的越远越好~
等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岳展才上前朗声笑道,“真是真人不露相,看不出来你还有隐藏的技能。”
“哪里是什么隐藏技能,不过是学易容术的时候师父教的。易容术里面学问可多着呢,像我师父这种真正的易容大师,不仅能通过缩骨改变身高,通过口技改变声音。所以他若想躲起来,没有人能找到他。”她之所以对身体骨骼了如指掌,皆是因为学缩骨的时候练成的,但是用她师父的话来说,还没有练到家。
“那怎么还会针灸了?”
“还不是因为当年在山寨我奶娘受了很严重的鞭伤,这些年身体一直没好利索,我就学了针灸给她舒筋活络之用。今天这两个贼子把我气得狠了,原只想卸了他的关节,可怎么想都觉得太便宜他了。不是喜欢扮死人吗?我一气之下就将他扎成了个刺猬,好让他记忆再深刻一点。”她说着手里还比划着刚刚扎人的姿势,真是好不痛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朝岳展赧然一笑。
原来她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看着比往日添了鲜活~可爱~
看着岳展还牵着马,马上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上也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刚返京。
她转过头来,对着岳展了然轻笑,“你刚回来?”
“对,想吃你做的蟹酿橙了。”
“这有何难,你要是想吃满汉全席我都能给你做出来。”她莞尔一笑,调皮的回道。许是今天心情畅快,她说话也带着俏皮。他听了心里忽然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眉宇间闪过一丝喜悦,原来自己对她来说很重要,她竟想用满汉全席招待他。
不想下一句竟是,“你上次回家走得匆忙,我还未好好答谢你帮小远入太学呢!可巧今日你来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听得这一句,他眼角一抽,合着自作多情了不是。
第194章 君子一诺 由着陈江冉将他引到……
由着陈江冉将他引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没等一会儿就上来热气腾腾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看着饭菜的分量也是深谙他饭量大, 怕他吃不饱啊!
此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叙旧,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没一炷香的功夫, 桌上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摸着鼓起来的肚子, 岳展觉得出来这些天,还是这一顿吃得畅快,满足啊。酒足饭饱之后岳展问起了陈江冉的师父。
他对她这位师父实在是好奇的紧,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还让她救了呢?
陈江冉也没隐瞒,“当时我见着师父的时候他潦倒得跟个乞丐一样,饿得奄奄一息了, 我跟奶兄将他捡回家,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救活。现在想想, 他那样有本事的人, 应该是存了死志,故意要将自己饿死的。是我打乱了他的计划。我猜师父当时肯定想还了我的诊金再死, 他是最不想欠别人的人。”
“他现在还在嵩阳城吗?”岳展又问。
只听陈江冉语气里难掩失落, “离开了,我想让他来京城方便照顾,被他推脱了, 嵩阳城的冬天特别冷, 他两个月前来信说他打算南下住一段时间。我还给他去信推荐你们桐江府呢, 那里人杰地灵,是个休养的好去处。算算时间, 他若是去那里也应该快到了。”
他这个师父确实怪异的紧, 一身本事却蜗居在嵩阳城,就凭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江湖上也应该有个名号的。可作为徒弟竟然也不知。岳展猜测不是真的隐士就是有仇人, 所以隐姓埋名了。只是到底是哪种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看着她那师父对她还不错,只能静观其变了。
等他从千味楼回到师父住处时,日头已经西斜了。师父刚好在家,见着两只斗鸡,眼睛立时放光,浑身上下冒着喜悦的泡泡。抱着斗鸡笼子不撒手,阿蛮也不是勇武,也不是不够厉害,而是每次斗完他都得按着岳展说的,让它最少休息个五六天。这五六天属实难捱,现在好了,自己有这么多强将,隔一天就可以去斗它一场,想想怎么能不令人欢欣鼓舞呢!
桐江府济阳县
一个普通的午后,街边小商小贩的吆喝声,车马声,路人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就是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一个穿着一身破衣的乞丐,草鞋整整齐齐摆放在脚边,正躺在街边草席子上,睡大觉哩~大大的毡帽盖住了整张脸。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闻着打着旋儿的鼾声~
街角上玩闹的小童们见他鼾声大作,不禁产生了逗弄的心思。
他们每个人都从路边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将那草放在老乞丐的光着的脚底板处挠痒痒。直挠得老汉儿朝里翻了个身,帽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古稀的脸庞。
有那大胆的小童又将狗尾巴草放到他的鼻下挠痒痒,直挠得老汉儿睡着睡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他要醒,吓得小童们四散而逃。只留下一个小童拿着狗尾巴草在那愣着哩。
之前盖着帽子,没看到他的白发,没想到他这么老了,足可以当他太爷爷了。爹爹教过他“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结果他作为始作俑者,扰了人清修,属实不对,所以纠结的站在那里,想要道歉又生怕这老汉要揍他。
正愣神的功夫,那老汉突然睁开了眼,黑白瞳仁睁开的瞬间,哪里有半分睡意,吓得那小童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我可没打你。”老汉儿笑呵呵的说道,因为一笑,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他哭得跟只花脸猫儿一样,上气不接下气,“我伤心~我~那些好大侄儿,大外甥们,竟然这时候跑得比猴儿都快,都是叛徒,我心疼我过年发的压岁钱哩~一群没良心的~呜呜~一点江湖义气都没有~”
豆丁大的孩子,还江湖义气,引得那老汉笑得合不拢嘴,笑完才说道,“什么江湖义气,全是狗屁,江湖人都不讲江湖义气,你这奶娃娃倒说道起江湖义气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笑,但那笑意底下却掩藏着深深的失望。
见那穿着满是补丁的老人家竟然说脏话,小娃娃也不哭了,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看,脸上还挂着莹莹的泪珠,鼻涕似要淌下来,关键时刻被他一抽泣又拉回去了。
他盯着老人家的时候,他也在拿眼细细给小娃娃相起面来,这是他的习惯使然。他们这一派,学易容术的时候,师父也教授过相面之术,说起来他的相面之术是师门里公认的比他师父当年都青出于蓝。
但看这娃娃额头宽广,眼大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厚实,耳垂丰满······越打量越心惊,不知不觉间他已由原来懒散的瘫坐在地变成了正襟危坐,这分明~分明就不是该出自乡野之间的孩子。
而且这孩子的眉宇之间,有些似曾相识,似是在哪里见过。他虽然面上是耄耋之年,又不是真的这般年纪,还没老到老眼昏花,记性变差。所以打量了没两息,他心里就掀起来惊涛骇浪。
他面上敛容,又坐回闲适的样子,故作轻松的说道,“你这个小娃娃,也就两岁,怎么张口就大侄子、大外甥的叫上了。”
“我哪里两岁,我今年三岁十个月,加上虚岁,我今年快五岁了。而且我辈分高着哩。”他努力挺着胸脯,伸出他软乎乎~小手掌,露出五个胖胖的小指头。他可不能忍受别人对他年龄的质疑。
那老汉听他这样说,略一思索,眼里立时就冒出了精光,但又不确定,于是又问起了他家在哪里?
一听这话,小孩眼珠子一转,警觉的看了他一眼,没等老汉反应,那小孩就仰头,脆生生的喊了一声,“拍花子来了~拍花子来了,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来抢于行了。”
老汉被这娃娃突如其来的嚎叫惊得眼珠子都快轱辘出来了,反应过来见路人都用防备的眼光盯过来。
更有那妇人,阿婆,拿着擀面杖,提着烧火棍寻着声就从家里奔出来了,还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孩子偷了去?
他赶紧脚底抹油,先一步溜之大吉了,来日方长,只能再等机会了。
若是迟了,看这架势,甭管他怎么解释,这些人肯定会报官。若是被扭送去了衙门,他的仇家可是会闻着味儿就能找来。
他刚溜,于行就被姨婆、大娘、婶子们围了一圈,都温声安慰着,生怕吓着了孩子。
看着孩子没事这才将他送回家。可巧岳知语在家,听着他小儿子差点被拐子偷走,气得将心爱的茶盏都摔得稀碎,在家里跳着脚的骂对方祖宗十八代。这还不算完,又去官府报了官,回来又将跟他一起出去玩的侄儿,外甥们也好一通教训。
回来后林氏气不过,又添了一句,“还不是你,你不是说庄子上安全的很,不用跟着吗?”一句话怼得岳知语半天放不出个屁来。谁能想到呢,跟着一群大孩子在庄子上野,还能碰到拐子。
最后衙门查来查去,也没查到那拐子的下落,这案子最后只能先搁置了,没有下文了。
这日风和日丽,打北地来了个推着辆小车的四十多岁的卖货郎,赁了岳家庄一户人家不用的小院。
据说是家乡水患,一家人全被水淹死了,只留了他一个,自己居无定所,一路卖货卖到这里,觉得这地方山清水秀所以暂时住了下来。
他的小货车是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那里像个百宝箱,那里不仅有针线,瓷瓶,算盘,刷子,锁具等日用品,更是有风车,小鼓,铃铛,木刀,最最吸引人的是,他还会画糖人儿,画的十二生肖活灵活现,憨态可掬,引得整个庄子上的孩子天天都围着他的货郎车打转。自从上次于行险些被拐子拍走后,岳知语就比以往跟得更紧了,俨然成了于行身后的大尾巴,走哪儿跟哪儿,寸步不离。
他快五十才有了于行,虽说不是他媳妇肚子生的,但胜似亲生,他觉得跟这个儿子投缘极了,哪儿哪儿都像是他的种,许他们就是前世的父子,今生历经磨难,好容易才再续上前缘。
于行到底是个小孩子,自然也被货郎的小车吸引了,无论是买东西还是要画糖人自然免不了要跟卖货的大叔打交道,虽然有岳知语一眼不错的跟着,于行到底跟卖货郎渐渐熟稔起来~
卖货郎本身在庄子里住着,又干着走街串巷的小买卖,庄子里呢总也少不了几个长舌妇乱嚼舌根,没过几天就对岳知语家的事,包括岳于行的身世也知晓了个大概。
无论是通过相面之术,还是跟那人长得肖似的脸庞,到年龄,到他抱养的身世都能对得上。若是一次是巧合,那所有的巧合都聚集到一个人身上,那一定不是巧合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既然天意如此从此他就在岳家村安定了下来。
对一个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来说,想讨一个毛孩子的欢心,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这不,才几天俩人就好的快勾肩搭背了。
老圭会的东西可多着呢,他不止会画威风凛凛的老虎面具,对着自己脸上随便画两笔,都能大变活人一样似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把于行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仰慕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还会做痒痒药,包管你那些好大侄儿,好外甥以后尊你,敬你,供着你,银子哪有本事好使?想不想学呀?”老圭循循善诱的问道。
于行忙不迭的点头,他年纪小,做出这样的动作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见小家伙答应,他这才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要跟我学,那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跟第三个言,你爹娘也不行。你能做到吗?”
“君子一诺”,小童的声音虽稚嫩,却难掩言出必行的果决。
老圭凝视着于行,那眼神太过幽远,仿佛透过小童,隔着时空回应另一个人,“君子一诺。”
第195章 最后的试炼 时间像着急赶路的……
时间像着急赶路的旅人, 步履不停的向前奔去~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年尾。
这一年, 岳展每日里, 依旧是白日在太学读书,晚上在系统里挥汗如雨,休闲娱乐的方式就是得空了就陪着师父去斗鸡。当然他也担负了保镖的职责。
但是岳展觉得他哪里是师父的保镖,分明就是那鸡的保镖。
自从新添了两员猛将,师父在这京城的斗鸡圈里可是出了名了,可谓打遍京城无敌手。因为赢的次数太多, 他的斗鸡的身价就水涨船高了。同行们对着他的斗鸡就垂涎三尺,都纷纷表示想出高价买走。笑话, 他邓憬是缺钱的人吗?甭管别人出多少钱, 就俩字:不卖。
买不到的人,心里眼馋的抓心挠肺, 虽然觊觎这斗鸡, 可碍于老头带着保镖,都有点犯怵。
上次就是他,揍的这一带的地头蛇“白虎堂”一众, 成了“白条鸡”, 身上俱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个个用白绷带从头到脚缠了个遍,可不就像个白条鸡嘛!
随着“白条鸡”事件渐渐过去, 有那胆子大的, 又有点蠢蠢欲动,可一看那老头身边壮实而彪悍的青年。
那人本来就牛高马大的,最近好像又魁梧了不少, 容貌威猛而霸气,令人不敢逼视。望而生畏大约就是这样的即视感,看一眼就立刻偃旗息鼓了。
若是岳展知道也要夸赞一番那人确实洞察细微。他最近被系统里的分数灌了好大一碗鸡血。他眼看着自己在系统里刷分刷到了98分,眼看还有2分就满分,胜利在望了,他铆足了干劲,在猎杀室都要杀疯了,可训练来训练去,就只提了1分,到现在99分。
虽然没到满分,他现在可不就是肱二头肌发达,浑身的腱子肉壮实的可以直接参加现代健美比赛了。
就是这样,那仅差的1分愣是怎么也加不上去。
眼看会试在即,又有系统99分的大萝卜在前面吊着他,离着成功就差这一哆嗦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选了野外生存技能课。
选完他就后悔了,其实也可以不必急于求成的。智商不满百,也不耽误他考会试不是?这野外生存技能课哪回子进来没扒层皮啊!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干。系统也没有辜负他对课程的评价,他一踏入野外生存课的教室,随着眼前场景一闪,他发现他悬浮在半空。
低头一看,下面是一处水域。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跟一个大冬瓜一样,“噗通”一声砸进水里。连呛好几口水,他才游到河面。麻的,他就知道系统没安好心,一次比一次变态。这课程的分数纯纯都是用命换来的,他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不过此时也不是抱怨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发现原来这是在一处雨林中。他感受着空气里的湿度,可能是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雨,河水还在涨,水流速度也很快。
他需要抓紧时间上岸,若是遇到山洪,那可真是要被小鬼请到阎王殿那喝茶去了。
他沿着河道一直游,前面竟然没有路了,而是一处瀑布。瀑布周边都是峭壁,峭壁上布满青苔,他就是猴子托生的,也爬不上去呀~
但是好在他发现有一条藤蔓从上面一直延伸到了水中。他赶紧抓紧藤蔓,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起来。
可好巧不巧,爬到一半的时候,许是藤蔓承重以后碰到了周边的岩石,岩石松动,顺着藤蔓就掉下来了好几块。岳展左躲右闪,奈何乱石齐发,他还是被一块岩石击中了额头。
在击中的一瞬间,岳展眼前一黑,栽倒下去,等眩晕感过去,他意识回笼时发现自己已经沉到水中。于是拼了命的往上游,感觉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终于碰到了水面,露出了头。
他在水面上一边游,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刚刚有一刻他真感觉自己要交代了。水面看着那么近,但就是游不到,那一刻真的很绝望。
顾不上头上的伤痛,他又抓住藤蔓,这次他比上次更小心了,爬的时候一直抬头留意着上方的石块。他左手用力的时候,双脚也用力将自己一点点向上送。
别看只是爬一段,但却极为考验体力和耐力,尤其是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所以只能用左手的力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爬到了瀑布的上方。
这里是雨林,就意味着有大型的野兽会出现,所以他必须时时警惕,不能让野兽偷袭。
而且他还要先爬到高处观察地形,判断如何走出雨林,毕竟目的地可不是雨林。根据系统提示,他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处荒原。
走着走着,天色就越来越黑了,他感觉饥肠辘辘,接连的赶路让他身体消耗太快,再没有食物补给~他感觉体能要耗尽了。
正想着去哪儿找点吃的,他就看到在他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个山洞。进去一看,山洞里好多蝙蝠,看来这就是今晚的晚餐了。
他用树枝和藤蔓编一个簸箕大小的网,将点燃的火把扔进山洞里面,里面的蝙蝠就因受到惊吓迅速飞出来。岳展就站在洞口,拿着簸箕大小的网将飞出来的蝙蝠拍下来。
捕获到三只他就停手了。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吃它纯粹为了果腹。
他将蝙蝠剥皮去内脏后,都串在一根长棍上,在火上一直烤到滋滋冒油,才取下来祭了五脏庙。
吃完睡觉又是个摆在眼前的大问题。这里到处都潮湿阴沉,地上是不别想了,只能在树枝上凑合一晚了。
只是半夜里睡着睡着,他突然感觉右臂刺痛,睁眼一看,发现竟是一只手掌长的大蜈蚣正在吸自己的血。看到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下意识的,他迅速将那蜈蚣甩开,缓了缓这才检查伤口,他发现那伤口处竟然开始发紫,不好,有毒!
可他带的药箱在被系统扔到河里的时候早就顺着河水冲走了,只有怀里的一把匕首和打火石侥幸没有掉出来。
他赶紧从衣衫一角撕下一根长条用力绑住了胳膊一边,又取出匕首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又从另一边挤压,血顺着伤口一直流到指尖,又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直到流出的血的颜色恢复正常,他又去采了回回草来,嚼了嚼吐出来覆在伤口处。回回草有消炎镇痛的作用,但是解毒的功效一般,但除了这个黑灯瞎火的,他也找不来别的更好的草药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后半夜他开始头痛,浑身发热,伤口处奇痒难耐,是那种恨不能挠烂了的钻心的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微亮。
他低头看了眼伤口,伤口处虽然看着可怖,但是伤口已经不痒了,身上的烧也已经退了。他起身头有些微痛,估计身上多少有些余毒未清,可能休养几天才能彻底好。
但是赶路却是耽搁不得的,他必须赶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目的地。
他摘了几个野果充饥,又继续往山顶上爬。等到了山顶他俯瞰整个雨林。发现要想不迷路,顺利的走出这片雨林,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下方的一条支流,顺着河流流向的地方一直走。
确定了要走的方向,他就沿着支流一直走。因为身上不适,所以脚程比以往慢上不少。饿了他就抓只山鼠来烤来吃。抓不到山鼠的时候,河边有青蛙,他就烤青蛙,偶尔也抓几只螃蟹来吃。不知为什么,这处河流里鱼特别少。若是有鱼,还能烤来吃,真是可惜。
顺着河流走了两天后,他发现他前方又没路了。他竟然走到了一处断崖。河流则是从断崖处瀑布般顺流而下。已经走到这里了,就没法原路返回了。再返回去时间也来不及了。他看到断崖处有一处藤蔓,正好可以顺着藤蔓往下滑到下游去。可滑着滑着,到离水面还有二十米的地方,藤蔓没有了。
在断崖上往下看的时候,觉得藤蔓离水面很近,可真下来了,却没想到竟然还离着这么远。他一咬牙,跳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既然不能原路返回,只能往前走。那就只能跳下去。
本来就头痛欲裂,一猛子扎下去,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等他拖着笨重的而湿漉漉的身体爬上岸,整个人虚脱的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后悔啊,一拍脑袋突然就进来前没看黄历,他那天绝对是犯太岁,诸事不宜。不然为什么一进来药箱就丢了,没了药箱,就那么巧又被毒蜈蚣咬了,到现在~跟只落水狗一样狼狈!
真是流年不利呀~好在他休息了一会儿,顺着河流继续往下走的时候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一路顺利的走出了雨林。
原来没受伤了时候,若是遇到老虎和狮子,自己都不带害怕的,这回可好,不用说老虎狮子了,他在草原上被一群野狗撵的乱窜,屁股还让其中一只得了便宜,咬到半个腚锤子。好在他躲得快,咬得不深,不然还真能叫它撕下一块肉来~
甩了野狗,独自行进在人迹罕至的荒原。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这处草丛异常茂盛,都有成人大腿高了。有风吹来,草儿歪歪身子,岳展就发现草丛里现出一只傻袍子。
他跟傻狍子对视,彼此都吓了一跳。岳展是他身体未恢复有点草木皆兵,狍子大约是没见过长这样的活物,又惊又好奇的打量岳展。
岳展往前走,那狍子竟还在他身后跟了足有一里路才停下……
第196章 黑衣判官 等他形容狼狈的“逃……
等他形容狼狈的“逃”出野外生存技能课时, 系统见他一副丐帮长老的样子,不厚道的笑出来声。
“你还好意思笑我?”他想指责系统变态,给他设置了这么难的关卡。可追究起来, 他这一次论理应该比前几次还容易些,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与大型凶□□锋过。
若不是药箱丢了,这一关对他来说真是小菜一碟。系统啊,就是这么狡诈,滑不溜手,直接不给他抱怨的理由。
只听系统强装镇定的分辩道,“我没有嘲笑你, 我哪有,我是高兴的, 宿主~系统的分数已经刷到了100分,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我也完成了任务。”
这一句话立时吸引了岳展所有的注意力, 也顾不得狼狈了。他完成了?他竟然真的刷满一百分了?上一世自己到死都没有刷满的分数, 在这一世终于圆满了?这么说他这一世可以长长久久的守护在家人身边了?
认知到这一点,肉眼可见的,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虽然形容凄惨, 但不妨碍他呲着大牙, 笑得像个傻子。
“宿主,我的任务完成了, 要走了。”听得这一句话, 岳展脸上的笑意又如云烟般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说他天天怨声载道,埋怨系统压榨人性,让他天天过得比打铁的汉子还累。但是系统陪伴了他前后两世, 早已像亲人一样的存在。
上一世自小母亲就被父亲打跑了,父亲酗酒,有时候对他也拳打脚踢,关心更是从来没有过,所以造就了极度缺爱的性格,若不是有系统在旁边陪伴,谆谆教导,助他自立脱离了原生家庭,说不定至死他都要与那酗酒的父亲纠缠在一起。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系统终归是没有欠他的,反而指引着他走上康庄大道。
“真的要走吗?你还回来吗?”
“宿主,我此次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以后会有璀璨的人生,我也要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了。”
他懂了,世上一定还有很多小孩,像他当年那样无助,他不能霸占着系统,强求它留下来,想想当年可怜的孤苦无依的自己,他不能那么自私,说出挽留的话。
他抿着嘴角,伫立良久,终是吐出两个字“珍重”。那声音满是晦涩,带着满腔的不舍。
“珍重宿主,临别之际,我再送你一份礼物,这是我这次任务的奖励。”
它说着有一束蓝光就落在岳展的右臂里。他感觉整个右臂暖暖的,肉眼可见的,他右臂上的那处被毒蜈蚣咬中的伤口竟然消失了。
“这是?”他揉揉眼睛,不可思议的摸着那原来伤口的地方。
“能量石。可以接骨续筋。日后你勤加锻炼,有它滋养,假以时日,右臂或可恢复你未受伤前的状态。只是”它语气一转,声音里满是郑重,“若是哪天恢复,还是莫要将消息告诉他人,以后你会明白,没有哪个上位者希望下位者是完美的。有缺点,有不足,才能让上位者放心施展驭下之术。”
许久之后,岳展侧卧在床上,他紧闭双眼,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流到枕头上……
从来没有流泪的人,以为自己不会流泪的,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也会流泪,还是因为系统的离开。所以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就像他此刻,空荡又酸楚……
五更天,天将明未明,夜色与晨曦交融。虽然疲惫至极,但是岳展一夜无眠。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先去灶房烧了热水,洗去了一身的污秽。
洗完又在灶台底下添上柴,给自己做了一锅清汤面。添上一勺醋,半勺猪油,一勺花椒油,两勺生抽浇到面上。他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前世他还没有桌子高时,父亲酗酒有时候几天醉在外头,系统怕他饿死,就指挥着他做了这么一碗清汤面。氤氲的热气中,他的眼中似有朦胧的水意。他忙低下头吃起面来,仿佛只有吃饱了才能抚慰亲人离开的难过······
一大锅清汤面,不到半刻钟就让他连汤带水的送下了肚。虽然只是过去了一夜,但是他却是在系统里实实在在待了几天。那几天仅仅是凑合着吃了个温饱。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吃得自然狼吞虎咽。
吃完饭,从灶房里出来,迎面就看到师父正跟他心爱的斗鸡正面向东方做深呼吸,据他自己说,这样阳气可以进入身体。
邓憬听得脚步声,他一瞥就看到了他的好徒儿,那小子此刻嘴巴上油汪汪一片,得,不用猜,肯定又饿狠了,提前爬起来去灶房找饭吃了。这孩子饭量恁大,怎么还能饿醒呢,像是怎么也吃不饱啊,看来还得跟灶台上一声,以后做的饭菜,量还得再多一些,不够啊~
又端详了一眼小徒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跟昨日不太一样,仿佛又黑壮士了不少。都说入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跟他这么丰神俊逸的师父在一块住了这么久,怎么没陶冶的他温文尔雅些,倒是越长越粗犷了。
说出去谁信这是赶明儿要去考会试的举人老爷哟!倒是出去斗鸡,人家都夸他徒弟长得排场~也没人敢抢他心爱的斗鸡,也算是,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他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见被师父抓包了,他索性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就去太学上学了。
许是智商满分的原因,他今日的课业比他往日还要轻松。夫子教授的内容当堂就能掌握了。书卷内容更是过目不忘。师父另外交代需要扩展阅读的资料,他得空了就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他可不知道他翻书的速度,把身边的同窗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人吃饭牲口,最近看书怎么也这么牲口。这样晦涩难懂的书读得都这么快,被他比的,他们跟弱智一样。真是人比人,气煞人。
白天在书院学一天,岳展收获甚多。到了下学归家,往日里吃了饭,不陪师父出去的时候,他就回屋去系统练习武举课程。
可今晚他回到屋里刚要要去系统里训练,走了两步脚步就止住了。系统早就走了,他去哪里训练,他不用训练了。一瞬间失落不已。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多年养成的习惯,一闲下来身体也极度不适应。
以前每天夜里都是训练完,身体精力全部都耗尽才睡觉。这下可好,躺在床上跟个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心里烦躁,他爬起来就出了屋门。既然睡不着,不如找点事赶。他直接去灶房扛了两麻袋麦子就去磨盘那里推起磨来。
他的举动成功引起了在院子里跟一排斗鸡一起吞吐月华的师父的注意。
以前这懒货到这个时间早都熄灯睡觉去了,今天怎么不睡,还磨起面来了?莫不是因为最近要科举,压力大?理解,谁都是从那里走过来的。
不过令邓憬没想到的是,磨面仅仅是个开始。第二天晚上他就将家里买来烧火的木头,都砍成了厚度均等、长短适中的柴火,还堆放在墙边,排得整整齐齐。第三天晚上更是将家里的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将院里的水缸都灌满了水。
他这一番动作,成功弄得家里几个下人人心惶惶,以为主家是嫌他们干活不利索,要将他们打发了。这样钱多,事少,主家宽厚的人家可不好找,于是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抢着将手里的活计干好。
岳展可不知道他这无心插柳,出了奇效。到了第四天晚上,见家里实在没什么事可干,他就出去逛荡了。他一出门,家里的下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别再跟他们抢饭碗了。
岳展在闹市上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千味楼。此时客人都已经饱餐归家了。店里几个小二正在擦桌子的擦桌子,刷碗碟的刷碗碟。
因为经常来,店小二们都已经跟岳展熟识了。知他是东家的朋友,忙上前招呼他,岳展让他们自去忙,不用理会他。他自己去到后院,看到角落里一堆未劈的柴火就手痒的不行。
挽起袖子,拿起斧头就开始劈起柴来。等店里的伙计们忙活完,陈江冉也将今日的账理完了,让伙计们回家去后,她听到后院有框框的声响,过去一看,就见那岳公子已然劈了一地的柴火,此刻还在劈呢!
她忙上前制止,奈何岳展正劈得起劲,怎么说都不停手,这架势,劈不完不罢休。她跟邓憬也想到一块去了,估计要参加会试,心里有压力,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索性由着他了。
果不其然,等他劈完所有柴火,大呼一声,“爽快~”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今晚的体力算是消耗完毕了。
“你这一身气力用在劈柴上着实可惜了,若是用在除暴安良上,才不负平生所学。我若有你这般本事,当怀鸿鹄之志,展骐骥之跃。”陈江冉说着给他递过来一方帕子。她是见识过岳展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点一盏灯都会驱散暗夜的凉,成为别人前行的曙光。
岳展接过帕子擦汗,一直到回家路上都在思索着陈江冉说的话。
待到第二日晚上,夜幕低垂,微风轻拂,万籁俱寂时,岳展穿着夜行衣从卧房出来,悄然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一轮明月高悬天空,街道两旁房屋在月色下投射到地上长长的影子,有一黑衣人,行走在瓦楞之上,他的身影孤独而威严,手持一柄长剑,守护都城百姓的安全。
从此都城的大街小巷,“黑衣判官”的美名开始流传…
第197章 会试在即 等岳展慢慢适应了系……
等岳展慢慢适应了系统不在的日子, 新年也悄然到来了。
因为翻过年接着就要在都城考会试了,所以今年他留在了都城过年。师父乐的天天喜上眉梢。
自打孩子在外做官,多少年了, 都是他们老两口自己过年。今年好了, 有最得意的小徒儿陪在身边过年,可不高兴坏了。
离着过年愈近,邓憬就让下人多多采购粮食,鸡鸭鱼肉。今年过年家里人多,要多多采购,务必要过个丰年。下人应下退出去的时候, 心里还腹诽呢,可不就是得多多采购嘛, 您认的这哪儿是徒儿啊, 分明就是那“吞粮兽”。一个人的饭量都赶上四五个壮劳力了,若是自己地里刨食, 收成还不一定够吃的。
这位举人老爷倒是不用下地, 听说还要考会试呢,那会试一进去就要待好几天,就这能吃的劲儿, 也不知道考会试那会, 饭能不能带够了, 可别把考篮都啃了充饥。
被他吐槽的本尊,此刻正在看着一本小册子, 看得津津有味。这册子还是同窗传给他的, 书名是《群星璀璨龙虎榜》,上面罗列着本次参加此次会试会夺魁的热门人选。要说这册子为什么这么出名,还不是前几届的一甲都被它押中了, 竟无一漏网之鱼。
册子里人物介绍的先后是按照编者认为的夺魁几率由高到低排列的。同窗传给他的时候还为他鸣不平呢,凭什么他们太学成绩第一的岳展却在册子的最末页。
要说岳展现在史论、实务、经义水平如何,作为太学成绩排名第二的谭竹韵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从最开始对对手的不忿,到后来正视,到尊重,到现在拜服。
他每次觉得他又进步了一步的时候,成绩出来一看,他那位“小师叔”人家早就往前飞了一段了。
他将他远远甩在身后,他撵得快要累死了,真的好累,感觉有种太监包圆了青楼,守着一水的莺莺燕燕,却无法施为的无力感。谭竹韵都这样了,更别提其他同窗的感受了。对比着岳展的进步速度,他们就是一群磨了一天磨还被夫子再抽上一鞭子的驴。
这种连个背影都追不上的对手,同窗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打不过就供着,拜服的五体投地。如今他们拜的这位,却位列会试夺魁热门人选的最末,这简直是对他们太学的侮辱。
大家都在为岳展的排名鸣不平,岳展反倒像个吃瓜群众,瞪大眼睛认真端详起里面一个个人物。不错,这小册子,不仅有文字还有人物的肖像。
哟~这里面还有熟人呢,当年的乡试舟山府第一、二名牧静远、岳承霄都榜上有名。还有他的师侄谭竹韵也在册子上,翻着翻着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肖像,这哪是他啊,一看这肥头大耳的长相,画的提神又醒目,再凶的狗见了都会绕道走。还有这身形,五大三粗的,臀部还往外突出了一块,他什么时候有蜜桃臀了。整个肖像还比其他人大一圈。还有那下巴上的一圈是什么玩意儿,他什么时候蓄满络腮胡子了。
肖像的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介绍他的小字。左不过是说他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有武艺傍身。虽这几次考试位列太学成绩之首,但是乡试成绩位列举人之末,成绩不稳定。此人毅力极强,右手废,习左手书成,终续科举路。
看着看着他就琢磨出味儿来了,排在前面的画像俱是仪表堂堂,面如冠玉,貌若潘安,越翻到后面画风就越来越抽象了。
谁能夺魁他不知道,但光从这本小册子的肖像上看,群星璀璨龙虎榜丑男排行榜,他居于榜首了,而且还是一骑绝尘的那种。
看完他整个人就不好了,肉眼可见的要郁卒了。同窗们都以为他是因为被排在最末,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难过的,纷纷上前安慰道,
“长卿,你莫要难过,别人不相信你,我们可是相信你,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在会试上大展宏图,一举夺魁的。”
另一个也说,“就是,就是,他们这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前几届状元、榜眼有没有肖像,让我观瞻观瞻。”岳展垂头丧气的说道。
“这你可问对人了。”同窗徐淮听到此话就面上像只傲娇的公鸡,一边从抽屉洞里掏一边跟王婆一样自卖自夸道,“不是我跟你吹,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将龙虎榜前几册都买齐全了的,如今可不好卖,尤其是第一册,有价无市呢~里面前几届的状元、榜眼、探花可都在册。”说着,将自己集的五册都递给了岳展。
他还在一旁充当起了解说,在岳展翻阅的时候一一将他们指了出来。
岳展看完总结,跟自己猜的一样,圣上竟然是个颜控。选的一甲无一不是俊美少年,美鬓大叔。
能出这种册子,而且押中率这么高的那不仅消息灵通,还是人精哩,最会揣度皇上的喜好。看来他这一款不太符合当今圣上的审美呀!或者不能说不太符合,而是太不符合了。
这是继丑男榜榜首后,又是一重打击:皇上是个颜狗,在皇上眼里他长得也很苟。
虽然抱紧系统大腿刷了个满分的脑子,但是生命中任何的馈赠后面都有价码,都得付出代价,看来他的代价还不止汗水,这大块头,这虎躯,想争一争这一甲之位,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一甲之位呢,大概是每个科举人的梦想:从总角小儿到成年,伏案寒窗苦读十数年,谁不想位列一甲,衣锦还乡?他生在俗世,也是个俗人!
何况他记得有一年还给他爹画过一个大饼,要给他考个状元回来。喜得歪坐在太师椅上的爹,呲着大门牙,笑着说,那以后他不得成为族长的座上宾啊,他还就这样坐着,也无人敢挑剔他。从小他爹在族老们那里就是个二流子的形象,文不成武不就的,还不事生产,好吃懒做。他也想有朝一日被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奉为座上宾呢!
不管怎样,沮丧了半天后,岳展还是重打精神,迎难而上。毕竟离着殿试面圣还远着呢,等过了会试这一关再说吧……
爆竹声声辞旧岁,锣鼓阵阵迎新年。大年夜,还没吃饭岳展就听他师娘就在那厅堂一角供奉上了饭菜。一边供奉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请仙人一定要保佑我家岳展科考顺遂无虞,皆得所愿。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见她低头一拜,露出了她供奉的画像,他没看错吧,竟是一幅灶王爷木板雕版年画。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灶王爷是保家宅平安的,跟科举也不搭边呀~
据他所知,若是要保佑科举金榜题名,一般都拜魁斗星君,朱衣神君,文昌帝君也就是文曲星。
岳展瞥了一眼师父,见他此刻嘴角抽搐,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这应该不是师娘第一回干这事儿。不过师娘的出发点是好的,他承她这份情。果然,师娘拜了三拜以后,就笑盈盈的走过来,拉着岳展絮叨起来。
“以前啊,睿儿科考的时候,我就是这样跟神仙祈求的,你猜怎么着。”她的眼睛亮亮的,笑得弯弯的,一脸慈爱的望着岳展,“转年呀,他就考了个状元回来~可灵着呢!”
“是嘛,谢谢师娘,那我有仙人保佑,一定会考的全会,蒙的全对。”岳展配合的说道。老人家哪个不爱这种句句有回应的后辈,真是个好孩子,乖的很嘞~
这种偏爱在吃饭上表现的更为直接。饭桌上,师娘一个劲儿的给岳展夹菜,把夫君晾在了一边,那边可不急眼了。
“夫人,你再夹,他碗里的菜都快溢出来了,呶~我碗里都要空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邓憬无不委屈的端着自己的碗给夫人展示道。
没成想换回来的是个大白眼,“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跟年轻人比?吃多了晚上不好克化,吃这些就行了。”听听,句句不说他,但句句都在说他是个糟老头子,唉~扎心啊!
不管怎么说,老两口有了岳展陪伴,今年过年家里热闹了不少。往常一桌子的饭菜都动不了几下,今年就所剩无几了,大部分都祭了岳展的五脏庙。他那吞山填海的饭量,这一桌子的饭菜刚刚好。
过完年后,随着离着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岳展也开始准备起他会试的干粮来了。
会试要考九天六晚,每次考三天两晚后回家休息一晚。
他跟三年前一样,提前给自己做了火腿肠,卤蛋,又做了下饭三件套:香菇猪肉酱,八宝酱菜,浓汤宝。
又自备全套厨具,可以现场煎炒蒸炸之外,再备下三天的干粮。
同三年前不一样的是如今身边多了个吃货。他的火腿肠一锅一锅的蒸,师父就在旁边一根一根的吃。一边吃还一边品评“这个好吃,这个好吃,就着馍馍吃刚刚好,这个是什么呀?是江南美食吗?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也不早做点孝敬为师。”
又问岳展那些瓶瓶罐罐是什么,岳展一边介绍师父一边品尝,岳展介绍完后总结说它们都是用来下饭的。
惊得邓憬瞪大眼睛,“你还用下饭吗?你带的饭都不一定够吃,还用下饭?别带了。”说着就要往自己怀里搂。
一想到要在考场里辣眼睛的臭味里进食,急得岳展直喊,“都说民以食为天,我要是不带上,我的天都塌了啊师父!而且没有食欲,也会影响我文思如泉涌啊师父!”好容易才从师父那虎口夺食,将这辛苦做出来的胜利成果保住了。
第198章 令人激“冻”的会试 庆明二十……
庆明二十二年二月初九这天, 是大魏朝三年一次会试开考的日子。
这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春寒料峭,寒风呼啸着一遍遍侵袭着光秃秃的树梢, 地上的霜雪薄薄的积了一层。
卯时, 天刚刚放亮,太阳将将露脸,举子们已经在贡院外等着,在寒风里冷得打摆子了。
才不过一会儿,一个个就冻得跟孙子似的,哆哆嗦嗦的, 都不自觉的跺跺脚,搓着手, 哈着气, 这种酷寒天气里,要是把手冻僵了, 还怎么考试。
等得焦心的时候, 贡院的门终于开了。众人自觉的提着考篮,排成长队,依次通过检查。
到岳展的时候就见那负责盘查的吏员看到他的一瞬, 眼珠子都瞪圆了许多。对比着怀里的卷宗上下打量他, 检查完他携带的考篮, 又让他背过身去搜身。
搜身的时候,可能岳展太高了, 那吏员有点够不着, 他使劲踮了踮脚,还是不行,就让岳展往下蹲蹲。他也配合, 不过这一蹲可能是一用力,全身都用了力,他不合时宜的放了一个响屁。
沉寂又压抑的氛围里这一声动静可以说非常突兀了。后面的考生有的低头失笑,有的掩面而笑。
边笑边不约而同的悄悄拿眼儿打量那被搜身的壮汉,这人咋长得恁高啊,论个头,也是本届考生之最了。
笑得最欢的就属岳展身后这位考生了。见他呲着一口牙,半天没闭上嘴,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岳展也不恼,眼珠子一转,先是朝空气中闻了闻,然后煞有介事回身问,“什么东西糊了?”
周围的人一听,果然都用力的嗅了嗅,然后相互摇头,没闻到啊。这些人还在云里雾里呢,落在他们后面的谭竹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险些笑岔了气。
他们这一吸,可了不得,都疯狂的吸光了他的屁。他的小师叔,真是个人才。
见后面这位大兄弟笑得欢,众人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被戏耍了。想找那始作俑者的麻烦,那位早已经检查完毕闪身进入考场了。
真晦气,吃了个屁。都还没开考呢,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进去的岳泡¥沫¥独¥家展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号舍,这次他运气不错,离着臭号很远。他一边放下考篮,一边打量着号舍。
跟乡试的环境差不多,号舍上方倒是有瓦片遮身,不过下面三面墙,最后一面四敞大开。乡试八月里还好,这可是二月,冬寒未尽之时,别想存一点热乎气儿。当年景川先生可不就栽在这里。
号舍里面两块号板一上一下的放置。倒是看着比乡试的时候新一点。打题的时候屁股坐上一块,卷子铺上一块,在上面答题。需要睡觉的时候,就将上层的号板拿下来跟下层的号板拼在一起,权当床用了。他身高八尺有余,这小床他只能勉强将自己团在上面。
待他归置好考篮,在狭小的考舍里坐定,随着主考官大人宣读完考场纪律,一声令下,自有吏员将卷子逐一递到他们手中。
今天是会试的第一场,考的内容是四书三题,诗一题。这对岳展来说难度并不大,他暮色将至时已然答了两道题。
答完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照这个速度,他的时间应该很宽裕,不用挑灯答卷。
他放下笔,动了动身体,发现腿脚已经冻得没直觉了,耳朵也冻麻了。这鬼天气,北风呼啸,相当于在室外坐上一整天,是个人都能冻傻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虽然他身体一直很好,但也不是铁打的。得赶紧吃点热乎的暖和暖和。
于是他将卷子小心的放起来,这才拿出锅子烧水,下了一锅面,放上自己做的浓汤宝,
再放点干菜,一锅热气腾腾,鲜香十里的骨汤面就做好了。
他将卤蛋放到锅里权当加热了加热,这卤蛋还是陈江冉做的,她说这个这个顶饱。他剥了五个放进去。
待了片刻,就着过锅子,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热气腾腾的面下肚,身上果然暖和了不少。
他在做饭的时候,那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自然吸引了坐在上首的主考官荃大人的注意。上了年纪的人,牙口不好,就爱吃面。闻着馥郁的面香,真是让人垂涎欲滴。他看到下面那后生做好面以后吃得津津有味,馋的他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
怎奈贡院给他今晚安排的晚饭是炊饼和几样小菜。他被那后生勾的除了面,什么都不想吃。勉强就着面香吃了几口炊饼,胡乱夹了几筷子小菜就停下了筷子。
唉~吃的还不如个考生舒坦~
岳展可不知道他被人羡慕了,不过这只是开始。饭后没多久,他就将两块木板放在一起,将自己缩在上面,怀里揣了个汤婆子,盖上毯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年节里,流窜着打家劫舍的匪徒多了不少,他最近天天夜里很晚才归家。若不是今天要早起来考会试,他昨晚也会出去的。所以他真是缺觉啊,又答了一天的题,已经筋疲力尽。困得他~一闭眼就睡死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的呼吸声音开始有摩擦的感觉~“呼噜~呼噜~呼噜~”
寂静的夜里,那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考生听到这声音,真是提神又醒脑~
堂上坐的荃大人寻声望去,哟,这才多一会儿,呼噜都打上了。
唉~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就这样岳展就像池塘里的青蛙,树上的蝉,一人独奏到天明,有那睡不着的都成了他的免费听众。
第二天一直到太阳高升,他才睡眼惺忪的睁开眼,顶着个鸡窝头,伸了一个大懒腰,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卧槽~怎么这么冷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他,坐起来懵懵的看着四周,脑子里全是:我是谁,我在哪儿?反应过来才想起他这是在会试的考场上呢。
他觉没点热乎气,于是趿拉着鞋子,赶紧爬起来,将带的牛肉丁拿出来放进锅里给自己煮了一锅大米肉粥,把那坐在上首的荃大人又香迷糊了。
他手里的糕饼也不香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讲武德,这到底是要考验考生还是要考验大人呢?
白日的阳光虽然看着好,但照在人身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还是岳展吃完饭,手脚才暖和过来。他将桌案放好,又开始了继续答第三题……
第一场考试结束,虽然冻成了狗,师父一边让下人给他端来姜汤喝,一边还说他幸运呢,考试的时候天气晴好,没遇到下大雪。若是遇到下雪天,那才酸爽呢!
要说他师父那张嘴啊,跟开了光一样,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场考试,天上就开始洋洋洒洒飘起雪花来。
他这一场考的是五经,一共要答五道大题。但是发下卷子来一上午了,他只浏览了一遍卷子上的五道题,就匆忙收起卷子来了。
他为什么不答题?不是没想好,是答不了卷子。天上一直在下雪,而且最“妙”的是刚好吹着呼呼的西北风,他们考舍又坐北朝南开,西北风可不就夹着雪花直接灌向考舍嘛!
岳展他人虽然坐在考舍里,但是真是被吹麻了。雪花粒儿兜头就落他一脸。这还怎么答?
既然答不了,索性只在心里先琢磨着怎么答,等风停了,雪歇了再落笔也不迟。
第一道经义题是: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这句话出自《周易.系辞下》,意思是吸引人们到来,聚集各个地方的货物,以物换物后,大家都可以带着想要的东西离开。
而交易不止限于大魏内的市井中,也可以与其他邻邦互通有无,甚至开放港口。要将交易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的功效……
正想着,一个青年嘶哑的喊叫打断了他的思路,“啊,我的卷子~”。
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答卷的时候被风雪吹的,墨迹污了卷子了。污损的严不严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考场喧闹会被逐出考场。果然他很快就被两个官差拖了出去。
过一会儿,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喊,肯定又是哪个忍不住答题的,毕竟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答不了题,换也很焦心呐!
可老天好似就存心不让考生们答题一样,过了晌午,那风竟然隐隐比上午吹得还猛了。
岳展正想着第二题,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该怎么答呢,就见周围考生陆续开始答题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下午陆续有考生污了卷子。他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雪不下了,风也渐渐止息才研磨,提笔,一气呵成~
他一连答完了四道大题,烛火的亮光渐弱,他抬头才发现一根蜡烛竟然已经用到底了,夜已经很深了。第五道题是最后一天下午交卷前才答完的。
对比第一场考试的从容,第二场考试结束岳展多了些许狼狈。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是一众出来的考生中状态最好的了。其余的考生不是污了卷子垂头丧气,就是发了高热,能走到贡院外还是好的。有的在贡院里就烧的晕过去,人事不知,最后被担架抬出去的。
待到第三场考试的时候,岳展发现来参加考试的人竟然少了四分之一有余。这次考的内容是策论,依然是五道题。问的是治水、盐铁、吏治、科举选举人才问题、及藏书等问题。提出的问题都是时下对大魏来说亟待解决的。
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岳展,不提他的知识储备量,他的对策是以纵横上下五千年的眼光提出来的,别人都只缘身在此山中时,他已经登临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因此答得十分顺畅。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会试最后一天他也很“荣幸”的中招了,发起了高热~
第199章 拔剑相助 具体表现是身上热乎……
具体表现是身上热乎乎的, 鼻子还流鼻血了。得亏他运气好,血滴在了草纸上,不然污了卷子, 只能三年以后再考了。
待到考完, 师父早早派人来接,家里早已预备好了大夫。
“大夫,你给我看看是不是发高热了。我觉得身上热乎乎的。”一见着大夫,岳展就一边摸着头一边问起来。
一听这话那花白头的老大夫也不敢大意,仔细给他把脉,一番望闻问切, 面色越来越沉重。
邓憬在旁边也着急啊,他可听说了这次会试有一多半考生都发高热了, 有些病的厉害的从贡院出来已经拖成伤寒了。更有两个在贡院里就没了气的。
老大夫没有回答岳展, 而是拱手对邓憬道,
“邓老先生, 恕我才疏学浅, 令公子气色饱满,不像是高热,倒像是~”见大夫面露古怪, 邓憬着急问道,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补过了。”
“补过了?”
“对, 敢问公子,这几日在贡院是不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
“大补之物?我能吃到什么大补之物, 在贡院里吃的东西都是勉强温饱, 吃的还不如平时呢!”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就是前两场把我冻成狗了,我第三场将一壶酒倒进竹筒里拎了进去, 晚上睡觉前喝上一点,暖和暖和身子。”
“什么酒,哪里拿的?”邓憬直觉不好。
“就在那边橱柜最边上,我看着有一壶用红瓷瓶装着,上面落了一层灰了,不能浪费了不是。我还请示了师娘呢!”他随手一指拿的方位。
“哎呀~那~那是鹿鞭酒,还是你大师兄送来的。算算时间,得有个十年头了。你师兄也是,狗长犄角闹洋事,我那时候也一把年纪了,喝那个作甚,所以一直没开过封,倒让你小子尝了鲜。”原来是十年陈酿鹿鞭酒!
难怪,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又没开过荤,这酒后劲能不大嘛!可不就~补过头了。
他就说,他高热怎么还流鼻血了?怎么还这么有精神呢?身上还跟揣着个小火炉一样热乎。
原来是虚惊一场,属实人生八大喜之一。邓憬也长舒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他小徒弟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可不得提上日程了。他家睿儿像展哥儿这般年纪的时候,孙子都满地跑了。
人家父母不在京城,他作为师父可不得尽尽责任。不过这种事男人不如女人擅长。他回头得跟老妻商量商量,让她帮着张罗张罗。
岳展可不知道他的婚事让师父提上日程了。旁人一场九天的会试去了半条命,回家都倒头大睡。他倒好,阴错阳差喝了一壶鹿鞭酒,亢奋的入了夜,跟打了鸡血一样,睡意全无。
既然睡不着,索性提上剑出去走一圈。这几日他不在,不知道之前被他打跑的那些打家劫舍的宵小有没有吃了教训,老实了。
这不巡到西城根儿的时候,不意竟然听到了器械相交的打斗声。此时已经是子时了,万籁俱寂,只有间或一两声的更夫打更声。
他几个飞身就落到了一处屋檐上,远远就瞧见有四个蒙面人正与一个穿着大红色锦衣卫飞鱼服的青年激战。那锦衣卫没有蒙面,所以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竟是许久未见的章君屹。
他此刻被那四人团团围住,那四人武功都不在他之下,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身上还挂了彩,左肩上被刺了一刀。因他的飞鱼服颜色鲜亮,所以虽然此时在暗夜,那伤却格外明显。另四人因为穿着黑衣,岳展暂时看不出对方是否受伤,但是看身手如此矫健,应该没受什么伤。
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沉声道,“怎么样,章大人,还是速速投降,跟我们兄弟几个走一趟吧!别做无用的挣扎了!”
“跟你们走?跟你们走,说不定更惨,让我想想,你们怎么审人~活着扒皮抽筋?还是做成人彘?还不如这样,拼到最后来个痛快。”
“你只要将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我们主上自然会留你一命。若是弃暗投明,以后的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那黑衣人循循善诱道。
“留我一命?”他勾唇嘲讽的一笑,“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那是白日做梦,想都不要想。我章某只为朝廷办事,不像你们这群走狗,谁有吃的跟谁走,至死都不知道什么是家国大义。”
那黑衣人被章君屹骂到痛处,不禁咬牙切齿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莫要留手。”说着先一步出剑,白蛇吐信般剑指对方要害。
那剑出的又快又狠,章君屹好险才避开。其他人见领头的动手了,也纷纷出剑。
章君屹挡了一剑,又狼狈的避开一剑,可最后那人一剑,如寒光般已经到了他眼前。那长剑疾刺,他来不及反应,心跳如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刺向胸口。
可电石火花间,那剑竟然在离着他胸口一尺的位置停下了。就见那黑衣人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他也跟着望去,发现那黑衣人胸口此时竟先一步被插了一把剑。那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悄无声息,无知无觉间直接将他刺了个对穿。
剑被抽走的瞬间,那黑衣人立时倒地,露出了身后持剑的男子。只见他也穿着一身夜行衣。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狡猾的眼睛。
但是身高却掩藏不了,这人身量极高,足有八尺多,虎背熊腰,左手握剑站在那里,即便不动,气势也逼的人不自觉的倒退。
旁边的黑衣人见同伴突然被刺身亡,而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一无所觉,不禁汗毛直立,将剑放在胸前,警惕的看向来人。
还是为首的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左手握剑,开口试探道,
“你是“黑衣判官”?”
岳展可不知道最近被市井百姓封了这么个称号,只扬眉信口胡诌道,“什么黑衣判官白衣判官,老子是十殿阎罗殿里管罚恶的判官。你们作恶太多,今日我就是奉命来取你们狗命的。”朋友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而且敢杀朝廷命官,这一伙人肯定无恶不作。
“好大的口气,不过是江湖小丑而已。”那为首的黑衣人语气里满是不屑。
“刚刚没留意叫你偷袭成了,用下三滥的手段杀了我兄弟,还这么嚣张。既然你想管阴司,爷就送你一场阴曹地府的富贵~”说着挥剑斩去,岳展提剑去挡,两人双剑相交,火花四溅。带头的黑衣人不意对方力气竟然这般大,这一挡,让他拿剑的手震到发麻,险些握不住剑。
见对方有真章,随不敢大意,用尽全力刺杀开来。这边两人刀光剑影间,就交锋了十几回合。
那边人也没闲着,剩下两个黑衣人也剑指章君屹。去了两个对手,只剩下两个,章君屹暂时有了招架之力。他紧握剑柄,肌肉紧绷,将全部力量集中在剑上,长剑挥出,奋力与对方较量着,僵持着。得亏伤在左臂,而他善用右手,不然早被卸了武器,在连缠斗都做不到。
他这边与那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那两个黑衣人似乎也发现了,转头一看,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自己领头先是一动不动在那站着,而后手中的剑应声落地,他只来得及摸到脖颈处一丝黏糊糊的血渍,就跟剑一样栽了下去,抽搐了一下再无半点声生息。
“大哥~”那两个黑衣人同时叫道,分心间一个被章君屹刺中后背,那刺中的,忍着疼痛跟另一个道,“你赶紧走,我来断后。”
“来都来了,不如去跟你们大哥一起逛逛十殿阎罗殿,谁让你们不信我是那儿的判官。”岳展说着提剑向着两人走来,他的剑尖还流着鲜红的血迹。
那两人被岳展跟章君屹一左一右包围着,见走不掉,只好强打精神应对。可他们大哥都只接了十几招就被击杀了,他们跟岳展过招,只觉得对方剑光如影,快得让人窒息,突然眼前一花,脖颈处传来刺痛,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见那二人都倒下,章君屹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剑柄立在那处,喘得跟老狗一样~
还不忘跟岳展道谢,“多谢岳兄弟你出手相救,不然我命休矣。”对方虽然蒙着面,可他一开口就听出了是岳展。当年武艺惊人的少年,此时这身手用惊才绝艳形容一点不过。
岳展没接他的话,反而一脸好奇道,“你这又是掘了谁家祖坟,还是把哪家的挫骨扬灰了?这是又添了仇家?”见对方面色如常,他又神来一句,
“不会还是之前那一伙吧?”
章君屹面上一滞,随后无奈的笑笑,岳展猜到许是这是机密,没法宣之于口。但还是嘴欠的刺挠道,
“算算上次,我一共救了你两条命了,我们上一辈一定是隔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或是野种之辱。让我这辈子还不完,根本还不完呐~”
“说实话,以前都是人家欠我章某人的恩情,到了你这儿就掉了个个儿。”章君屹无奈的摊摊手,随后又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快离开这里,一会儿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到了,明天中午东来顺酒楼,还请赏光。”
“千味楼吧!”那东来顺就在千味楼斜对面一家,作甚要去竞争对手那里去吃!
“好说。”见岳展应下,他答应的也痛快。
第200章 深恩难报 第二天千味楼二楼花……
第二天千味楼二楼花涧厅内
章君屹端起酒杯给岳展斟酒。现在能让他斟酒的可不多了, 不过这位还是有资格的,谁让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还救了两次!短时间内看着也没有报答的机会。
他一边斟酒一边好奇道,“你之前为什么没去西二胡同拿银子?”
“有些事情耽搁了。”岳展随口胡诌道。刚来京城那会儿事多, 书院里过得也不顺遂, 可不就被牵扯了精力,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等到后来日子慢慢渐入佳境了,反倒将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是欠你的银子。”他从袖间掏出一张银票。岳展抬手接过,展开一看,喔哦~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你这给多了,我也就花了百两之数。”岳展刚推回去, 转而又被章君屹推回来。
“不多,剩下的权当请岳兄弟吃酒了。”
“既然你执意要给, 再推拒该生分了, 那我就收下了。”他接过,嘴巴笑得要咧到耳根了, 特别嘴欠的来了一句, “进了锦衣卫,发财的机会是不是特别多?是不是个个跟你一样肥的流油?”
见他暗指他贪腐,章君屹眉毛一挑, “不然你把银票还给我?”岳展一听, 往袖子里塞钱的动作麻利了不少。
“放心, 钱都是干净的。我们每天干着掉头的差事,月银自然给的足, 再说当今圣上是仁君, 最是体恤下属。”
“呶~这是你的玉佩。”见对方收了银子,从怀里掏出他的玉佩,他赶紧双手接过。
“既然这么宝贝, 当初还舍得当信物?”见他这样郑重的接过,他忍不住吐槽。得亏他没弄丢,若是他要是弄丢了,他怀疑对方会嚎啕大哭一场。
“我是真后悔了,谁能想到,你是一去不复返。”他回去以后,悄悄查了岳展这个人。没想到一查发现,太学还真有这个人,而且对方是如假包换的举人老爷。此人出自岳麓书院,他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名字这么熟悉呢,可不就是前段时间献出了治水良策的青年,圣上因此龙心大悦。
可那段时间他干什么都被人盯着,未免打草惊蛇,他才一直没去找他。没想到对方也忍得住,一直也没来拿银子。
明明那时候表现的那么贪财,将他花费的银子一笔笔算得清清楚楚。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看岳展此刻龙精虎猛的样子,章君屹不由问道,“你不是刚考完会试吗?”见他点头,心下更惊疑了,“我可听说这次会试的举子们十之八九都被一场风雪吹倒了,在家卧床养病呢,医馆里也都人满为患了,怎么就你这么生龙活虎的,不像啊。”
“不是还有那十之一二吗?就不兴我在那一波人堆里?”
“我没记错的话,昨儿刚考完会试吧,你就算没病倒,也不至于大晚上不睡觉满城跑吧。”
岳展可不能说自己喝了鹿鞭酒亢奋的,不然会被对方笑死。“我这不是在家掐指一算,你昨晚有一劫,赶着去救你嘛!”
他似是听了进去,面上是一副了然的神情,“看来我运气很好嘛~遇到了黑衣判官~”
“什么黑衣判官。”昨天那黑衣人好像也说了一次,这哥们又说,弄得岳展满脑子都是问号。
“看来你还不知道,现在市井里都疯传~最近出现了一位侠士,夜里巡夜保护百姓安全,因他穿一身黑衣,都城百姓都叫他“黑衣判官”。据传,此人身量极高,身形挺拔,”他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他的左手,“一手左手剑使得出神入化。你别跟我说你不是?”不然为什么昨晚那么巧合。
岳展这会才明白,原来“黑衣判官”说的就是他呀!他嘴角擒起一抹笑意,虽说施恩不图报,但是付出被人尊敬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见岳展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黑衣判官是他准没错了。
他顿时心生佩服,举起酒杯道,“让我章君屹服气的人没几个,岳兄弟,你算一个。不仅能文能武,而且有一副侠义心肠。我敬你一个。”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我不图那些虚的,只想畅快做点实事,还请哥哥为我保守秘密。”饮完酒岳展不忘叮嘱道。
“我明白,世人追逐浮名,皆被浮名所累,我亦不能免俗,你年纪轻轻能堪破浮名,他日若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一定会是个好官。”
岳展一听,朗声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岳展想起昨晚上的黑衣人,不禁正襟危坐,倾身小声耳语道,“你的麻烦还没解决吗?”
章君屹先是苦笑一声,又独饮了一杯酒,才闷闷的道,“解决?怎么解决,那厮躲在暗处,连圣上都不知该如何解决,更何况我这这等尘世一蜉蝣?
这两年这样的暗杀次数太多了,之前都化险为夷了,只是这次对方派来了顶尖高手,我的同伴又被巧妙的支开了。不过还好,我命不该绝,让你又给一锅端了,那人应该会老实一阵了。”
岳展一听圣上两字,眼皮就发跳,若是连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都解决不了,那一般人更无能为力了。不过看着同生共死过的患难兄弟这样苦闷,他也于心不忍,
“你身上还有伤,少喝些。若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虽说我没有权柄,一把子力气还是尽够的。”
章君屹内心实在苦闷,今天喝了两杯酒,难免多说了,他也不想让他卷入残酷的争斗中,随说道,“有你这句话,我算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咱们好不容易才碰回子头,今天不提那些不开心的,吃菜,吃菜~”
于是岔开了这个话题,顺便问起他在京城的近况,聊着聊着,门开了,不用看,肯定是小二上菜了。
果然,一阵清爽的橙香扑鼻而来,紧随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风铃般清脆的声音,
“岳大哥,呐~你爱吃的蟹酿橙来了。”说话间,陈江冉已将菜放到他跟前的位置。
“我刚还想点来着,看菜单上没有这道菜!”他刚刚点菜的时候翻了整个菜单也没找到,这才想起来,如今是二月里,莫说是蟹子,就是橙子也是那稀罕物,自然不会有这道菜。
她秀眉一弯,灿然一笑,“别人来点当然没有,你来肯定有的。”她最近心情甚好,小远自从去到太学里,成绩一直在提升。而且听小远说因为岳大哥在太学里看顾着,旁人都不敢欺负他,因此书院的日子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了,这也是对他来说极为珍贵的时光。
因为下了学,他还要打理家里一些庶务。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是府里唯一的撑门柱,万不能让人糊弄了去。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在旁的十几岁少年身上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对陈思远来说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因此对提供这个环境的岳展,姐弟俩只有感激的份。
见陈江冉上完菜走了,岳展还望着她离去的地方发呆。
章君屹面上不由一乐,“呦~这是千年铁树开花,老光棍也开窍了?”
“要你管?”岳展原来也没想过自己婚事,毕竟以前有系统压着,若是自己25岁之前完不成任务,性命就此终结,他还是不连累人家姑娘了。毕竟在古代,女子本就活得不易,他连自己性命都没法保证,何苦祸害别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一世他会长长久久活在大魏朝,自然心里也就有了些想头。
见岳展的反应,章君屹是情场老油子了,焉能看不出不寻常来,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想成家是好事,但听哥哥一句,这女人可碰不得。”他们做锦衣卫的,干的就是网罗天下情报的差事。这位姜夫人,他自然所知不少。
“她不仅是寡妇,还是望门寡,夫家还姓姜。”
“姓姜怎么了?”岳展抬眸问道。
“他们姜家父子不仅为国捐躯,在圣上那都是挂了名号的。这个还有佐证呢!
十几年前,姜老夫人还年轻时,有个醉酒武官觊觎她的美貌,爬了她家墙头,被她命家丁乱棍打死了,后来那家反告姜老夫人杀人。圣上直接赐下御杖,给了她生杀大权。那御杖至今还在她家正堂挂着呢!
不然你当为什么这千味楼没有宵小敢来骚扰。从来都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她长得清粥小菜,但这千味楼可日进斗金呢!你见哪个不长眼的往那女人身边凑,是不想分一杯羹吗?那是不敢呀!”
“先不说光是她望门寡的身份,你娶她就得翻越重重阻碍。就算真娶了她,为圣上所不喜,你的前程也到头了。我知你对功名利禄不看重,可你身后的父母呢?宗族呢?这些你也不在意了?”
章君屹越说,岳展越沉默。一直到吃完饭,岳展的兴致都不高。
临别,岳展才想起光顾着想那有的没的,倒把正事给忘了。
“钟钰家里还好吗?”钟钰是之前来京路上破庙前为岳展挡刀的那一位。他一直记着章君屹的话,先不要去他家里。再说他也意识到了对方仇家实力恐怖,也怕对方顺藤摸瓜找来,找他岳展的麻烦他不害怕,可他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宗族亲人,他不能给他们惹来无妄之灾。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去。如今这事过去这么久,他于情于理也该走一遭了。
他问了,那边章君屹却罕见的沉默了,见他低头不看他,摩挲着茶碗不言语,岳展直觉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