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章君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 “钟钰是家里独子,他死后,他刚成亲的妻子受不得打击, 孩子小产没了后被娘家接回去了。没过多长时间, 他爹娘就因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岳展听后呆愣许久,与章君屹分开后他沿着热闹的街市一直走,周围的热闹仿佛感染不了他,他只感觉浑身一片冰冷。
不知走了多久,他抬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他思虑了好多次的地址。这是钟钰的家,一处一进的院子。他推门发现门被锁住了。锁上都已经锈迹斑斑了。
路过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见他推门, 还好心的上前提醒他,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那家人早都已经绝户了。
待那老伯走后, 岳展一个纵身翻越院墙,站在院中。
此刻院里杂草丛生, 虽然这个时节草木已枯, 但是那长到膝盖的枯草,仍然昭示着这家主人离去日久。
抬头可以看到窗棂上的纸已经破损了,有几处还张着大口子,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 刮得耷拉下来了窗纸哗哗作响, 从那破损的口子向里望去,里面黑洞洞的, 像极了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凄冷又瘆人……
就像章君屹平日不欠人情,他岳展何尝欠过人情,可一次就欠了个大的。章君屹至少为兄弟争取了朝廷最高等级的抚恤银子。
他为了周全没有及时报恩, 到现在想报恩,却深恩难报,无从报起。其实若是他谨慎一点,未尝不可以回馈一二。
可时间真的是像个手握解药的绝情人,它不管别人如何哀求道,都不会赐予他。它让有些恩情等不及偿还。这一刻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有的事,等不起。有的人,等不及。
他就在那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一直站着,直站到太阳慢慢下山,连最后一点落日的余晖都看不见……
许是在外面站着的时间太久,一直到晚上拿着粥碗喝粥的时候,他的两只手都是冰凉的。
邓憬见岳展兴致不高,看他回屋后,不勉跟老妻絮叨了两句,“展哥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么不开心啊!”
“估计是出门看到同窗们有家有口的,羡慕的紧吧。咱家里的鸡都孵了两窝小鸡了,这大小伙子,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能高兴的起来?”
邓憬深觉老妻话糙理不糙,“今日茶会你出去没跟你那些手帕交打听打听,她们家有没有合适的后辈?”
提起这个她就叹了一口气,“唉~你刚跟我说,我今日便去问了。有两家倒是有年龄匹配的,一听是你的徒弟都上了心,可一听家里是白身都没接话的了。”
“哼~我徒儿这么好,他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等金榜题名,还能轮到他们挑拣?”
话虽如此,不过女方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对方都是官家的大家闺秀。自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人家打退堂鼓也能理解。
“是我关心则乱,还是等春闱结束后再议吧。咱们就拭目以待!”他相信他的小徒弟。开始他的资质只能算中上,他跟对方脾性相投,才认下这师徒关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水养人,还是他和太学教化的功劳,等岳展春闱前,资质和文章水平已经堪比他的二徒弟景川了。若是岳展都拿不下头名,他实在很难想象得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能比他徒弟还厉害。
转眼间便到了放榜的日子,早有各家下人一早就守在张榜处。随着官吏将榜单一一展开,岳展的名字赫然在列,是第一名会元。
邓府这次是孙管家亲自来看榜的,他也想讨个好彩头呢。可真看到了最上首的名字,他又不敢置信了。仿佛是怕看错了一样,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岳展的名字,满眼都是惊喜的大喊道,
“会元,我们岳少爷是会元老爷了。”一边喊着一边往家跑。
他人还没到进家门呢,院里的人已经听到他的喊声了,“我们岳少爷是会元,是第一名。”
“恭喜你啊,展哥儿。”彼时廊下,邓憬正在跟岳展对弈。大家都是臭棋篓子,此时杀得不分伯仲。他面色平静的对他道喜,显然对他的成绩并不惊讶。
岳展听力远比常人厉害,孙管家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只是每一个字自己都懂,但是连成一句话,他愣是没反应过来。似乎也是不敢相信。他是会元?
此时孙管家已经跑到院中了,扶着院里的枣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呢,见正主就在院中,不禁喜笑颜开的恭喜道,
“岳~岳少爷,恭喜恭喜啊!您这次考了头名,您是会元~会元老爷了,您太~太厉害了。”
“孙叔,我真的是会元?”岳展用手指着自己,面上还是不太相信。
“千真万确,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孙管家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道。
“恭喜啊,岳少爷,您以后就要当官老爷喽。”孙管家的妻子杜氏手里还拿着针线篓子,听到声也是高兴的忘了放下,抱着针线篓子就出来恭喜。紧跟着大家都纷纷出来,给新鲜出炉的会元老爷道喜。
等道完喜,杜氏低头扫了一眼,“咦,你的鞋子怎么还少了一只。”
孙管家低头一看,可不是嘛,他的一只鞋子什么时候不知所踪了,估计是刚刚看榜的时候被后面的人踩下来了,全部心思都在榜上,哪里顾得了脚下。
而且这一检查发现他的钱袋子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给顺走了,不过好在里面就是些铜板,几块碎银子,损失并不惨重。这不,先生一高兴,赏了他一个囫囵的十两银元宝嘞。
会试考中成为贡士以后,就能有幸参加殿试了。殿试是圣上亲自出卷,主要考策论。
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岳展肯定能入进士之列了,但作为师父,既然徒弟能够成为会元,自然希望他能够稳定发挥,摘得桂冠。因此殿试前,比平日加大了课业任务。
岳展考科举没觉得多累,愣是被师父辅导的瘦了好几斤,因为师父提的问题都烧脑又刁钻。他每日里要写两篇策论交给师父批阅,一直到殿试的前一天都是如此。
终于到了三月十五这日,卯时刚到,天还没亮,岳展已经跟众位考生等候在承天门巍峨的宫门之下了。
等得无聊,岳展开始寻摸有没有相熟的贡士。这一寻摸发现老熟人可不少,有高览,岳承霄,还有在太学后来认识的师侄谭竹韵等。
不过因为有侍卫把持着秩序,现在不是攀谈的时候。没等多久,承天门被打开了,他们提着考篮,要依次通过检查,排队去太和殿。听师父讲过,在太和殿殿试是前朝就留下来的习惯。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大魏的紫禁城。整个城楼的建筑宏伟壮观,雕梁画栋,不提金黄色的琉璃瓦,光是飞檐上就雕刻着一条金龙,似有勃勃生机,要腾空飞去一样。
一座座宫殿矗立在那里,威严又壮观。而太和殿是所有宫殿里,面积最大,最为恢宏的建筑。
到了太和殿外,入目的是一棵合抱之树,那是一株银杏,抬眼望去有几十米高,像耸立在云间一样,树已经吐蕊长叶,远远看着,像披了一件嫩绿的披风,颇为生机盎然。
待行至殿内,就看到殿堂内有多根巨柱支撑着,每根柱子上雕刻的金龙都金鳞闪耀,栩栩如生,壮观不已。
上首的金漆雕龙宝座上,皇帝还没有现身。岳展猜这个时辰应该还在上早朝。而他们的位置则是下首一排排的小桌前。
岳展找到自己的座号做好。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他决定先是闭目养神一会儿,毕竟殿试可不轻松。殿试的时间是一天,从日出到日落,整整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
光时间上对一个人的精力就是一次巨大的消耗。岳展为了让自己更加集中精神作答,逮着空让自己多休息会儿。
皇帝早朝结束后,匆匆赶来,就见一众正襟危坐的考生中,有一用胳膊撑着脖子,懒洋洋的在那歪坐着,似是在睡觉。等他走到上首,面对面看过来,那青年可不就是在闭着眼睛嘛!哟~长得还挺排场,真壮实啊!
岳展可不知道这头回子照面,他就在陛下那里留了印象。
见时辰到了,皇帝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卷子就陆续发到了每个考生手里。岳展听到纸张的刷刷声,睁眼见卷子到手,立马坐直身子,开始认真浏览起卷子来。
全卷一共三题,是陛下亲自出的考题,涉及平戎,武将地位问题,以及实例处理。
西戎跟大魏西部接壤。本是游牧民族,最近这些年吞并了周围几个部族,日渐强大,实力已经不容小觑。随着实力增强,这几年开始频繁骚扰大魏边境,边境百姓深受其苦。如何平戎,还百姓安居乐业。
武将地位问题,现在文武之分严重,如何题提升武将士兵地位。这样的问题让以文举取仕的学子答,不得不说陛下真是个妙人。
实例处理,则是意在考验考生为官后处理实际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一共三道题,让师父押中了两道,这始料不及的运气,找谁说理去。都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到万物皆同行,毋庸置疑,他的时运来了。
于是,在其他人还在想着如何破题时,他已经左手提笔,先一步在卷子上挥毫泼墨答了起来……
第202章 美梦成真 太和殿里,皇上居高……
太和殿里, 皇上居高临下的给几百个贡士监考。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他见卷子一发下来,那原本打盹的考生迅速支楞起来, 在别人还在审题, 思考如何作答时已经笔下如有神的答了起来。
不提他坐在一群白面书生里,本身比别人魁梧许多,看着醒目异常。他左手执笔,先一步作答的动作更是让他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坐在上首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如蜻蜓点水般旋即消失。
待考生们陆续提笔作答, 原本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下场,开始巡视起整个考场。
当他巡到岳展身边时, 脚步停了下来, 看着他笔下的字体端庄大气,笔如刀锋, 气贯长虹。这一手笔力没个十年怕是难练成。难为他还是左手执笔。他的视线落在岳展右臂上, 这中间怕是有些缘故吧。
考生本人呢,此时笔走如飞,显然并没有因为皇上在旁边而受丝毫影响。笔下按着既定的步调, 一气呵成。对比之前那几个考生, 他一停下脚步看一眼对方的卷子, 就吓得大气不敢喘,笔尖哆嗦的不成样子, 险些污了卷面, 这个表现确实亮眼。
再看内容亦是可圈可点。文章不是那种文词华丽虚有其表的假大空,一看就是务实派。
不过他还在作答,没有答完,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只是许是回答的吊住了皇上的胃口,那身为九五至尊的人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看岳展完完整整答完第一题。
他为什么没动,他在纳闷呢,明明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书生,初看文笔老辣,见解不俗。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这个文人似是懂一些武举的军事理论的,甚至可以用精通来描绘。
因为他的第一道平戎题,对策内容里延展到了这些。字里行间会很轻易的感知到,对方可不止学了个皮毛、有所涉猎这么简单。他的作答像极了一个实践经验丰富的大将军。也不知道他往日里是如何学的。若不是知道他真是货真价实的贡士,他都要怀疑写下这份答卷的这位应该是个武将了。
其他贡士见皇上一直在那里驻足停留,心下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恨不能皇上一直被焊在那里,锁死了别动。同时顺便掬一把同情的眼泪给那位兄台,这兄台实惨。身边有这么一位一直杵在那,该是多么的如坐针毡。
作为被当做苦主的岳展,若是知道同考生这样同情他,肯定会腹诽一句,你们脑子里的戏太多,属实想多了。
其实从皇上一靠近他就知道了。多年的系统训练让他五感异于常人。不过即便知道这位靠近,他也镇定如常。
他又不是纯正的古人,他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心里对皇帝没有骨子里的敬畏之心。
若是他能如司马迁笔下的理想君王帝尧那般“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说不定心里也会升起敬畏之心。
不过以他直觉,其仁如天对方估计没有做到。好友章君屹夸皇上仁慈,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皇上在拿章君屹当饵,想吊出幕后黑手。他甚至腹黑的想,那些暗杀里,影影幢幢的,有没有皇上在制造对方暗杀的机会,引蛇出洞呢!
他以为对方长相许是颇为精明,在皇上重新坐回龙椅时候,他偷偷抬眼,迅速扫了一眼。
对方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量中等,皇冠之下的黑发里夹杂着些许白发。尤其是两鬓间,白发尤为多。眉目慈祥,面容饱满,面上沉稳,目光有神,一派君王的模样,当真不怒自威。
看着也不像是精于算计的人呀!难道自己想错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摒弃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复又聚精会神的继续答起第二道题来。
大约动脑子很消耗精力,答完第二题时,还没到中午呢,他已经感觉腹内空空,饥肠辘辘了。
他忍着饥饿继续答第三题。毫不夸张的说,饥饿真的会让一个人头脑清醒。才到中午,他的卷面已经被填满了。
等到答完,才有专人将一个个食盒送到考生桌前。岳展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盘点心,一个梨和一碗茶。
他内心欲哭无泪,这是饭吗?塞牙缝也不够呀!怪不得今早吃早饭的时候,师父一个劲儿的让他多吃点呢。他也确实照做了,吃了很多,可架不住饿得快呀!
坐在上首的皇帝,见那大块头书生一打开食盒就是一副苦瓜脸,再看看他的身形,料想是饭不够吃的,面上不由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这是殿试,大家都正襟危坐,争取将最好的仪容展现出来,以期给君王留个好印象,这位倒是真性情啊!
岳展内心抱怨归抱怨,蚊子再小也是肉,有的吃就不错了。他随即从食盒里拿出饭,一边吃一边宽慰自己,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吃完虽然没吃饱,但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像是催眠药一样让人眼皮越来越沉想,又因最后一题他已经快人一步先答完了,因而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人一放松,无事可干,又有太阳照着,没隔多久,他的头就开始跟个磕头虫一样,一点一点的将头低下去,低到桌面又弹回来,再低下去。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头终于老老实实枕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自己睡得香甜,仔细听还能听到似有似无的打着小呼~,旁边的考生一看这位,题虽然难,您也不至于这么破罐子破摔吧!
这是殿试,你答不出来也要端正态度不是。就这么在圣人面前睡着了?怎么这么不含蓄?
岳展可不知道他的行为被同考的考生唾弃不已,以为他被题难得头秃了,索性摆烂了。
待他睡饱,半张脸都被压的有点红,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夕阳刚刚西下,距离考完收卷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交卷前检查了一遍卷面,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跟着众人一起交了卷子,走出考场。
直到走出皇宫,几个许久没碰面的人才开始交流起来。算算日子,岳展跟几个朋友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一见面自然有聊不完的话。几个人直吃到夜深才各自归家。
等待成绩出来的日子也是焦灼无比的。得亏只需要三天就能出成绩,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十八日这天的张榜日。
一大早,岳展也早早起来,不过他不是去看榜,他要参加传胪大典。待传胪大典结束后,礼部按制张皇榜于长安左门外,金榜会张贴三日。
岳展先与众位贡士到国子监领进士服,着进士服在太和殿广场集合。
此时太和殿上,文武百官也都身着朝服,位列两侧,更有皇上亲临,坐龙椅上宣布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随着礼乐声响起,众位天子门生先向皇帝跪拜,三拜之后由宣制官宣读制书。
太和殿里,礼部庄尚书浑厚苍劲的声音响起,只听:“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庆明二十二年三月十八日策试天下贡士二百八十名赐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故兹告示:
第一甲第一名岳展,一甲第二名谭竹韵,一甲第三名高览。”他宣读之后,站在台阶下面的传胪官依次传唱,直到声音响彻整个太和殿广场。
宣读完一甲前三名,按照归制,一甲前三名需要出班行跪拜之礼。二三甲就地跪拜。状元,榜眼,探花需要依次从天子门生中站出来,跪拜谢恩。
岳展不期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脑子晕晕乎乎的,感觉如踏在云端。
说实话他做过很多次中状元的美梦,也跟他父亲大言不惭的吹过牛逼,但从没想过有一天真的能梦想成真。毕竟那是几十万里挑一个人,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这样优秀。哪怕有系统加持,帮他提升了智力,有大儒悉心辅导,帮他提升了学业深度,有太学的夫子授课,打开了他知识的广度。但是他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可是今天美梦突然成真了,他感觉恍如梦中,所有的都不真实起来,分不清楚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总感觉这就是一场美梦。
等被高览提醒才终于回过神来,先一步出列跪拜,这一刻他的心才落到实处,他是状元了,庆明二十二年如假包换的状元。
而同时府里的下人得了邓憬的吩咐早就跑到长安左门的张榜处等候多时了。
即便他们来的早,更有早来人,好位置早就被占了。孙管家两个也只能在张榜处最边上的位置等着。
此时这一处摩肩接踵,人挤人一直绵延到几百米以外,场面颇为壮观。
好不容易等到时辰一到,自有几个吏员举着皇榜出现在张榜处。
随着金色的皇榜慢慢张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孙管家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眼不错看着那皇榜,先印入眼帘的是馆阁体的大字,手书: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庆明二十二年三月十八日策试天下贡士二百八十名赐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故兹告示
旁盖皇上的金印
随后展开的是:第一甲第一名岳展,下附着岳展的年龄,籍贯,出身等等信息。
孙管家在皇榜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又怕自己看错了,激动逮着旁边的贵和喊道,“贵和,岳少爷是在最头上吧,我没看错吧。”
那叫贵和的门房昨儿刚被教了岳少爷的名字,他年轻,眼力好,激动得大叫,“没错,没错,是岳少爷,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在最头上。孙叔,最头上的是状元吧!”
“是啊,咱岳少爷中状元了,咱岳少爷中状元了。”两人激动的手舞足蹈,赶忙往家里跑去。得赶紧回去,通知家里,不然官差一会儿该去报喜了。
贵和年轻,脚程快,孙管家让他先跑回家报喜。虽然张榜处离着邓府有十来里的路,贵和撒丫子跑起来,半个时辰就跑到了家。一到家扶着门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门口早有杜氏在巴巴的望着呢,一见贵和回来了,忙不迭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岳少爷第几啊?”
“第一,状~状元”。贵和喘着粗气用手比划了一个一字。杜氏得了信儿,高兴的跟着进府里报喜。
一瞬间,邓府仿佛是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立时炸开了。府里开始忙碌起来,一会儿报喜的官差该来了府里的喜糖,喜钱,鞭炮都得预备上了……
第203章 恩荣宴 而另一边,传胪大典结……
而另一边, 传胪大典结束后,状元岳展,榜眼谭竹韵, 探花高览经过午门走出紫禁城, 自有伞盖仪仗相送,回家这一路,要走过都城最繁华的大街,这就是要去游街了。
与此同时,其他同中进士的新鲜出炉的进士老爷们也互相道喜。不过有几位脸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谁能想到呢,殿试的时候, 在他们位次旁边睡得昏天黑地的那位仁兄,原以为是个踩了狗屎运进入贡士队伍里的。
当时见是那位仁兄以以一甲第一名的身份出列, 他们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没想到让他拔了个头筹, 这找谁说理去。
有这么一位骑在他们头上,他们这进士的名头也不香了。睡了半天觉的都成了状元, 他们答了一整天的被比成猪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对比, 伤害老深了。
而给其他进士老爷带来心理上巨大伤害的岳展,此时正身着大红的状元服,披红挂彩, 踏马游街, 道路两旁俱是围观的百姓, 连两旁商铺的二楼也人头攒动。
他本就身材高大,又器宇轩昂, 此时又身着明晃晃的大红织锦状元服, 走在三人的最前面,自是最引人关注。周围的人群见他这般模样,有人就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的状元莫不是武状元?你看他生的牛高马大,一看就是练武的行家。”
“就是,看着就是个武状元嘞。”旁边也有人附和。
“武状元还没游街呢!这位真是货真价实的文状元。况且,文状元我虽然不认识,那榜眼我可见过,那不就是谭太师的孙子嘛!他可不是习武出身。”
众人这才相信了,今次科举这位状元老爷他是文曲星下凡呢,差点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作为状元游街的一大特色就是夹道两旁的二楼里会时不时飞出荷包,手帕,团扇,鲜花…扔给这些年轻有为的儿郎。
她们可听说了,这届的状元、榜眼、探花俱还没有娶妻呢。那还等什么,在大魏朝,也就今天,这些女儿们能够最恣意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了,于是纷纷祭出手边的信物。
不过这一路走来,就岳展被扔的最少,他那不怒自威,高大魁梧的样子令女儿家看一眼都胆寒呀!
他这边砸的少,那火力可不就给了后面那两位。再加上都长得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最讨姑娘们的喜欢,谭竹韵和高览俱都被砸得晕乎了。姑娘们呐,你们兴奋也不兴手劲这么大吧!
他跟高览可是货真价实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能招架得住这么疾风密雨般的荷包、扇坠…那简直就是明器!
待到游街结束,高览额头上还被不知哪个姑娘扔的腰坠给砸得鼓了个大包,谭竹韵也险些中招,还好他躲得及时,这才没什么事,就是帽子被砸歪了,自己浑然不知,看着颇为滑稽。
踏马游街前,谁也没跟他们说这一路险象环生呀,失了防备,可不就中招了嘛!
第二日便是由皇上亲赐的荣恩宴。荣恩宴在礼部举行,一般由皇上在世勋大臣中择一人主持。当然殿试的读卷官,执事官也都参加。这一届许是因为有谭竹韵的原因,圣上亲点了由谭太师主持荣恩宴。
离着宴席还有半个时辰呢,众进士已然都到齐了。就等着谭太师亲临呢,这位谭太师在朝廷里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谁不想攀附一二。若是有他提携,日后入朝为官,岂不是平步青云。
岳展与高览坐在一处不显眼的位置。谁知他们刚一落座,谭竹韵就凑过来了。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岳展旁边,让他们这一桌瞬间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可不仅是一甲三雄,里面还有谭太师家的亲孙子,独苗苗谭竹韵。
得,有这位在身边,真是想低调也不行啊!谭竹韵似是能摸着岳展的脉搏一样,知道这家伙最会扮猪吃老虎,喜欢窝到人堆里,既然小师叔想低调,那是万万不能够成全的。
岳展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全方位无死角的打量。都怪他听力太好,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也让他一并听了去,“呶~那就是咱这一届的睡仙状元?”
“睡仙状元?”
“听说殿试半日就答完卷了,剩下那半日呼呼的睡了一大觉,在殿试上,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睡着的那不是睡仙是什么?”
旁边人听后立刻恍然大悟,岳展扶额,他不过是在考场上打了个盹儿,被这些人传成什么了。
正在这时,又听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谭太师到了。”话音刚落就见一位头发花白,身着一品官服的老者从花厅信步拐到了这处庭院。
岳展看着此人年纪跟师父差不多,许是淫浸朝堂多年,即便面上慈祥,总让人感觉威严有余,慈爱不足。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官威震慑的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见众人都到齐了,他笑着摸着花白的胡须道,“承蒙圣上不弃,命老朽来主持今日的承恩宴,能有幸跟列为未来大魏朝的栋梁共聚在此,实在是荣幸之至。”
众人一听,面上立刻一副愧不敢当的模样,纷纷道:能得太师亲自主持,是我等的荣幸云云~~
因为谭太师的到来,宴席正式开始。先是谭太师带头歌颂一番圣上勤政爱民,选贤惜才,众人纷纷附议。
文人吃饭自然少不了作诗,行酒令。岳展又事今次榜上第一,自然少不了被拖出来,由他开始做诗。他最不擅长作诗,虽然作的诗无甚灵气,但他也是有状元之才的人,所以虽然没有出彩,到底没有难住他。
接着就是众人行酒令。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今圣上。
要说圣上来此地,也是因为今日奏章批完的早,临时起意才来一观的。至于别的原因,进士是天然的天子门生,天子自然想早点接触一二,施行以恩德,让进士们明白以后要为谁尽忠。
那些本来已经吃了五分饱,已经有些醉态的人一见识当今圣上亲临,立时吓得酒醒了大半,立刻正襟危得像个乖巧的宝宝。
皇上见众人这样不免做起了心灵按摩,他他用慈祥的双目看着这二百八十位新科进士,见人大多数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他不由满意一笑,
“众爱卿,以后你们都是国之栋梁,今日这里不是朝堂,大家就像家宴一样吃就行,都放轻松些,莫要拘束,都要尽兴而归才好。”
话是这样说,可守着九五至尊,大家嘴上点头应是,实际上是手也不知道在哪里,脚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见大家依然放不开,不过这里面有一位,一看就比旁人恣意许多,他确实像家宴一样,筷子不停翻飞的往嘴里夹,吃得满嘴流油,吃得那个香嘞,他看着肚子都有点饿了。
为了调剂一下紧张的氛围,他轻咳一声道,“都说无诗不成宴,无乐不成席。有诗怎么能少了乐呢?今夜月色正好,岳展,不如由你唱诵首关于月的歌曲,与大家同乐吧!”
岳展正吃的满嘴流油呢,一听陛下点了自己名字,原来是让他唱一首歌,活跃活跃气氛。这有何难,不过还是要谦虚的推辞一下,表示恐污了列位的耳朵。
谁知皇上一听,笑着大手一挥道,“爱卿莫要谦虚,朕可是对你们擅长的地方都如数家珍呢。”在殿试过后,皇上案头上就多了一本册子,里面详细介绍着三甲进士每人的简要生平和擅长所在。
他记得他看过岳展擅长唱歌的。岳展见推辞不掉,对众位一礼道,“那就献丑了。我就唱一首《但愿人长久》吧!”
他也不扭捏,清了清嗓子,雄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随着他这一喊,有几双筷子落地发出清脆的碰响,间或有人呛了酒的咳嗽声,还有人抿着嘴使劲憋笑,嘴倒是憋住了,下面的气门没憋住,愣是在大雅之堂放了两个响屁。
原来人家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献丑了,也真的恐污了大家的耳朵。
那边岳展不受影响的继续唱着,“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待岳展唱完这首《但愿人长久》,后劲依然很大。
大家都在这一嗓子震天响的回声中,久久走不出来,都觉得听多了人真的不能长久啊!听得众人要乘风西去了!嫦娥要是听到在月宫里也待不住啊!玉兔都能给吓得一猛子扎到民间去。
有人偷摸着打量皇上此时的表情,那表情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面上始终淡淡的,一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模样。
其实皇上心里早在岳展一开腔就骂娘了,这情报是怎么收集的,让他丢了这么个大丑,他当着众人的面赞扬岳展的唱功,其实是想展现他作为君王,连臣子私下生活中的癖好都了若指掌,侧面震慑他们一二。没想到头一回对这些小白菜展示,脸就被打得娘都不认识了。
于是他面上绷住了,尤其是在岳展刚一开嗓的那瞬间,险些破了他半百岁的面具脸。还好,还好,渡劫成功了。
其实岳展擅长歌赋这个谣言在鹿鸣宴时已经不攻自破了。怎奈何人太优秀了,妒忌他的人也不少。品行良好的人见了岳展唱的不好自然三缄其口,不落井下石。耐不住有那见不得别人好的,喜搬弄是非的就更卖力的宣传他擅长歌赋。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上手下的人收集情报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此时皇上面上维持着淡定,不光如此,他还给自己嘴角咧了一个弧度,在岳展唱完后,拍手叫好。既然不能当众打自己的脸,就得把这个事情圆过去。
见皇上都拍手叫好了,大家觉得许就自己是驴耳朵不懂得欣赏?于是整个厅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热烈而持久,像一团火,吧至于掌声中的岳展鼓得快迷失自我了。他真的唱得这样好吗?原来他唱得这样好啊!其实很多唱得不好的人是不自知的,岳展恰好是这类人。他感受到了肯定和赞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经了这事,岳展擅长唱歌的美名算是真正流传了出去,你听了还不能说难听,谁叫人家有当今圣上亲自背书呢!
第204章 文武状元间的较量 恩荣宴过后……
恩荣宴过后三日, 状元要带着众位新科进士在奉天殿上表谢恩。
岳展所穿的状元服与其他进士的都不相同。他的状元服乃是内府特制。
此时只见他头戴梁冠,身着状元冠带朝服,大红罗袍边上是黑青线罗缘边。腰佩药玉佩, 足登黑色官靴,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本就长得魁梧高大,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宽肩窄腰本就是个行走的衣架,此时穿着特制的朝服,端的是一派器宇轩昂,行走间自成气势, 让人不容小觑。
在他领着一众新科进士入奉天殿的同时,另一队人马也与他们在殿门口相遇。
岳展抬眼望去, 对方跟他们人数差不多,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武举进士们。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跟他一样,穿着特制的状元服, 身高八尺, 虎背熊腰,尤其是他那一双粗壮的臂膀,跟螃蟹的大钳子一样, 竟能将宽大的状元服袖子撑得有些紧绷。
再看长相, 对方方脸, 双眼狭长,长眉粗直。这副长相再配上这身材, 站在那里简直跟过年的门神一样,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那位见到几步之外的岳展,表情也有些皲裂,显然他也没想到今科文状元的身材如此魁梧, 而且比他还高。
两队人马在礼官的引导下同时跨入奉天殿。
此时文武百官一共四百二十人,分别侍立在殿内两侧,文东武西,文官在东侧站着,武官在西侧站着。
岳展和武状元带领一众新科进士走进大殿的一刻,立时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由于打头的那两位俱都是长得虎背熊腰,身形高大,他们一时分不清哪一队是文官,哪一队是武官。
等他们走近,穿过两旁的文武百官,那站在两侧的人更是瞪大眼睛细细打量,待见到岳展后面跟着的那些青俊面庞,端的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这才稍稍确认东面这一队应该是新科文进士们。
待到进士们在龙椅不远处站定,岳展跟众位进士一起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磕头谢恩。
都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今日他们学有所成,实现了从民到官的身份转换。从此以后就是天子门生,要为大魏的江山,为社稷,为百姓谋福祉了。
在古代的二十多年,什么都适应了,唯独适应不了这跪拜之礼。就像此刻一样,虽然岳展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但是他觉得他心里跪的是四方的百姓,是整个的国。
因而在听到皇上温声道,“众爱卿平身”时,他麻溜儿的就站起来了。不过他的动作在一众一起起身的众进士中并不显得突兀,因而也没有人留意这个小细节。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到朝廷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心里也是欣慰不已。
不过这种好心情也就维持了一瞬,在看到前排的岳展时,他又不免想到前几日的魔音入耳,心下生了些许怨怼。
又见面前的文武状元皆是一般的模样,他忽然想起来他记得册子上介绍岳展虽文举,但是也有武艺傍身。岳展的武艺在桐江府,乃至舟山府都很出名,但是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这擅武的名声还没有远播到这里。
所以身为九五至尊也不知道情报对不对了。想到这里,他不免生了些狭促心思,想要让岳展小儿吃点教训,不然对不起他前几日耳朵遭的罪。
于是他好整以暇的走下龙椅,走到二人面前,语气满含欣慰的道,“岳展,许淮,你们二人是今次科举的文武状元,是我大魏一等一优秀的儿郎。我听说岳展你也有习武的习惯,不如你们二位切磋切磋。让文武百官也观瞻观瞻咱们大魏最优秀儿郎们的风采。”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岳展武艺不行,他肯定会输。
若是他武艺可行,也绝对比不过武状元。因为武状元但凡输一次,他就不是武状元了。能得武状元的人那一定是武艺十万里挑一的存在。这样的对手,无论如何,岳展都必输无疑。
左右他都能借许淮的手,让他吃点教训,在文武百官面前也丢个丑,不然太便宜这小子了。
之前让他这个皇帝在荣恩宴上差点背过气去,他还要保持自己帝王的风范,不能轻易处罚他,唯恐落人口实,有损他爱民如子的美名。
皇帝为什么是皇帝,他虽然用商量的语气,被点名的二位还有商量的余地?自是抱拳称是,无有不从。
只不过百官心里已经为岳展掬一把同情泪了,这还有悬念吗?
那许淮是谁,那是许大将军的儿子,是别人家的孩子,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他自幼被带在许大将军身边悉心教导。
三岁,还没桌子高就开始扎马步,待到五岁就早早接触骑马射箭,兵法谋略亦是从小耳濡目染。十二岁上就随父亲上阵杀敌。人家是有真本事,是见过血的真汉子,可不是光靠笔杆子写出来的状元。
这新科文状元长得倒是唬人,不过身板再强壮又如何,碰到这位血海里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不被按在地上揍成猪头才怪。
虽然结局已经注定,可谁让陛下今日起了兴致呢,大家自然是乐得陪同,与陛下一起看戏
而这切磋的地点,也不用去到他处。就选在奉天殿外。奉天殿本就极大,广三十丈,深十五丈,光支柱就七十二根。更不用说殿外广场的面积了。
若是赶上一辆马车在奉天殿外跑一圈都得花点时间,这般大的位置,何止足够二人施展功夫,二十人也尽够了。况且陛下也说了只是徒手切磋,点到为止。
再说许淮,虽然面上遵从皇上的安排,心里却是非常抵触跟对方切磋的。虽然对方长得高大威猛,但是他作为武状元跟文状元切磋身手,那不是占人便宜嘛!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局明显他有优势,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
若是跟文状元比写策论,他不一定能赢,但是若是比武,他还真就没输过谁。
于是他切磋刚开始只用了四成的力道。但是一上手,他就发现他想错了,对方实力不容小觑。
尤其在他们拳拳相碰的瞬间,许淮拳头都疼麻了,感觉都不似是自己的一样,疼得嘴角都有些抽搐。
那边那位面上却依然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尤其是他发现对方一直只出左手。这不是对自己赤裸裸的的藐视吗?他有这么不配做对手吗?只用一手跟自己切磋,都说士可杀不可辱,这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于是他也不再收着,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围观的人就看到双方出拳的速度都疾如风,迅如电,带着呼呼的声响。尤其是感觉受到侮辱的许淮,此刻他异常生气,他将怒气化为雷霆之怒的拳风,向着岳展袭来,却被对方巧妙躲避。
那边见一击不成,他一个箭步一脚飞踢过去,被岳展一个侧翻化解。于是他又猛的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千军,企图将对方撂倒。岳展见此轻盈一纵,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让对方又扑了个空。
许淮见岳展一直躲,就开始袭向他的右臂,他不是不出右臂嘛,他就不信他能一直不出手。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是对的。被许淮第三次险些击中右臂后,好脾气的岳展也有些绷不住了。皇帝不过是图一乐呵,作甚要累成狗一样给他取乐。所以他一开始就想点到为止。
可耐不住这位大兄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跟疯狗一样对着他的右臂不停招呼。就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何况他还不是泥人。
于是他浮光掠影般冲到对方面前,抡起左臂,挥拳而出,拳头如同钢铁般坚硬,带着劲风,直接砸向对方门面。
许淮见势头不妙,赶紧抬高双拳相抵,可那力量太过澎湃,许淮接住还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的双手因被他直来直去的拳拳相碰,震得咯咯作响,感觉手上每个关节都要碎了。
也就是在这当口,他胸前失了防守,又因手被震伤,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当胸一脚,身体倒飞出去。直飞出去两丈远才停下。
他捂着胸口坐起来,在那儿喘着粗气,感觉呼吸非常不畅,他没想到对方单手的力道如斯恐怖。他输了,即便能站起来继续对打,依然是手下败将。
于是在又几个呼吸后他站起来,抱拳道,“我输了。”旋即又落寞的低头,喃喃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确实不配你出右手。”
围观的官员此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摔八瓣了。这还是文状元吗?这恐怖的力道,刚刚离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拳风。这要是吃上他这一拳,他们命休矣~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被岳展这一手惊得差点从龙椅上跳起来。
娘嘞~谁能想到这位的武艺可不像他的唱功一样不靠谱,是有真本事傍身的。这么看这岳展可不仅是文状元,若是参加武举,必能摘得武状元的名头。文武双全,多少让人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就在大家都震惊的当口,探花郎高览从人群里走出来,直接走到许淮附近才停下,面带陈恳的说道,
“这位兄台,我想你是误会岳展了。我与他相交多年,可拿人品担保,他从来最尊重人!不是你不配他出右手,是五年前游学时,他为救我们这些同窗,右臂被老虎的獠牙贯穿,到今日依然手不能提,又如何出右手与你过招!”
第205章 告慰先祖 围观的官员一听,面……
围观的官员一听, 面上俱是一惊。原以为那文状元不出右手是在卖弄自己的武艺呢,闹了半天原来是右手废了。
早听闻新科状元是个左撇子,原来不是天生的左撇子。看这个样子是被伤了右手后练习的左手。
这还是人吗?
才五年啊, 不仅用左手书考中状元, 更是单手把武状元干趴下了,若是右手没受伤,那还了得,不得杀疯了!
围观的人赞叹有之,惊愕有之,惋惜有之, 表情异彩纷呈。
许淮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震惊过后, 当即面露惭愧之色, 拱着还有些发颤的双手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日我输的心服口服。家父以前总说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我还不信,今日领教了阁下的武功, 方知人不可自满。”
岳展也抱拳还礼, 皇上居高临下看着, 果然见他右手攥拳的动作有细微的不自然。于是面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今日切磋,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诸卿家今日可大饱眼福了?”
还是资历最老的三朝元老谭太师先开口道, “托陛下的福,让我等有幸见识到两位状元的本事。
不过这也皆是因为陛下您雄才大略,英明决断让江山稳固, 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才会人杰地灵,有如此多钟灵毓秀的好儿郎,是陛下居功至伟,陛下大德啊。”说着先一步跪拜。
随后文武百官也高呼“陛下大德”,跟着一齐跪拜。皇上见此笑容更深了。
后面跟着跪拜下去的岳展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谭大人。这拍马屁拍的如此自然又不失真才是真本事,我辈望之莫及呀。看着陛下受用的模样,岳展也若有所思起来,他好像对皇上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谢恩结束进士们就要入朝为官了。一甲前三名按惯例将入翰林院入职。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宰相的摇篮。
岳展作为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谭竹韵和探花高览授翰林院编修,翰林院编修为正七品。
其余进士则有的要去地方做县令,有的从六部主事做起,慢慢熬资历。
而岳承霄呢!这次发挥的不好,只位列三甲从进士之列,而且位次靠后。他最后被分到了地方做县令了。
其实无论是按照岳承霄在岳麓书院的水平,还是作为舟山府乡试第二名,论理他跻身二甲之列应该不是难事。可后头他成亲,跟妻子感情不和,后面又闹出来不少事,分散了他的精力,因而春闱并没有发挥出色。
看着往日成绩不如自己的好兄弟岳展如今身着大红状元服金榜题名,自己却只是在同进士堆里,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管怎样,未来的路终究是不一样了,起点都不一样,人家可能会平步青云。自己则会像岳父一样,在地方上慢慢熬资历方能做出一番成绩……
岳展作为翰林院编撰,主要职责就是撰写修订整理历史文献。岳展进翰林院的第一天,就被翰林院学士孔大人分了任务:修撰新编史书中前朝历史部分,光参考的文献就有十几排书架的书。
因为这本史书是由皇上下令,亲自督办的,时间紧,任务重,还不能有错漏。修好了不一定有功,但是修错了可要承受圣上的雷霆之怒。所以大家都一推三二五。
为这孔大人都急的头快秃了,这新鲜出炉的岳状元可不就来的及时嘛,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所以岳展还没怎么享受成为状元的美好时光呢,就一头扎进了翰林院的书海里,起早贪黑的干起了修史工作……
桐江府济阳县岳家村
人间四月,万物生长。这日春日的日头正盛,岳知语就瞥见小儿子一大早就三拐两拐的一头扎进了老圭家不出来了。
他见此心里不由吐槽,那一个破杂货车,一天天的就这么吸引人?怎么天天去,天天看看不够啊?
好在孩子人就在村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没去旁的地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嘛,这也不让他去,那也不让他去,管的太宽,压抑了天性,那童年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确定了儿子的行踪,他也就乐得轻松,回来在自家的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歪躺着了。
阴凉里间或有零星阳光洒落下来,照得人暖暖的,四月的小风轻轻拂面,这样的天气躺在躺椅上,真是人间至乐也!
这样舒服的歪着歪着,头一沉,他就跟周公下棋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外就传来嘈杂得脚步声,
脚步声似是很着急,声音由远及近,慢慢逼近。
“知语哥你在家吗?”
岳知语小憩中被人搅了好梦,眉头不由一皱,眉尖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慢慢睁开眼,爬起身想看看是哪个混球搅了自己清静。
他的小金雕都懂得主人睡的时候不要乱叫不要打扰主人。这人咋不还不如个畜牲机灵呢!他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后辈不行。
可当他歪靠在躺椅的一根吊绳前,打眼儿看了一眼来人,就发现这~这~不是族长最得意的小儿子岳佳村吗?
族长这位小儿子才二十八就是举人老爷了,虽然没中进士,不过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以后多的是机会,多考几次还愁考不上?他在岳家庄也是数得上的优秀的儿郎啊,如今在岳麓书院谋得一份助教的工作。
他怎么来了?还“知语哥?”多新鲜呀,叫得这么热情。往日可是自诩优秀,见了岳知语面上可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今日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岳知语一时拿不准对方来找他什么事。但就凭他此时笑逐颜开的样子,显而易见,应该是喜事。他就洗耳恭听就好了。
而岳佳村看到头发被拱得跟狗啃了一样,辫子歪七扭八的斜耷拉到肩膀的岳知语,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吐槽,真是歹竹里出好笋。谁能想到呢~这种懒惰成性、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就能生出个状元儿子,还光宗耀祖了?还有他那爷爷资质平平,考了一辈子还是个老童生,怎么就能生出文曲星来呢?
妒忌使他面目前非。但是他又强行让自己脸上挂上得益的微笑,快步走到岳知语旁边,对着他恭喜道,
“知语哥,恭喜,恭喜啊!你们家出了大喜事了。”
“喜从何来啊?”岳知语满眼莫名。
见岳知语面上不像知道的样子,也是,他家里又无人做官,怎么会知道呢。于是他激动的说道,“你儿子岳展考中状元了,你说这是不是大喜啊!”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谁中状元了?”岳知语似是不可置信,颤颤巍巍的问道。
见他没听清,岳佳村又重复了一遍,似是怕他不信,还从怀里拿出一份官府刚发下来的邸报。伸开指着其中的一处指给对方看。
岳知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死死的盯过去。不错,是他的儿子岳展,竟然排在所有中进士名字里左起第一列的位置。
是他儿子岳展,他竟真的中状元了?
“你打我一下!我咋感觉这么不真实呢!莫不是没睡醒,在梦里呢!”
“这怎么好呢!”岳佳年听罢连连推辞,若是以前就罢了,可人家现在是状元爹了,他怎好动手动脚。
“没事,我打你也是一样的。”于是岳知语抡起胳膊,一巴掌拍在了岳佳年的屁股上。阳春四月春衫薄,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拍得清脆又响亮。
在对方表情皲裂之前,他惊喜的伸手大叫,“是疼的,是疼的,不是梦里,我儿中状元了,我岳知语的儿子是状元了~哈哈哈哈。”说着一把扯过被打得懵逼的岳佳村手中的邸报,往父亲家飞奔而去。
徒留岳佳村一人呆愣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只有屁股上火辣辣的疼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岳知语一口气跑去父亲家,即便喘得跟狗一样,也着急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老爷子。
怎料,老爷子一听,竟一个激动,当场栽倒下去,人事不知了。岳知语又手忙脚乱的将他抱到床上去。
刚要去请大夫,就见躺在床上的人悠悠转醒了,他伸出一只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道,“扶我起来”,岳知语赶紧照做,让父亲倚靠着自己坐起来,“给我邸报”他又道。
岳知语赶紧从怀里拿出,展开送到父亲面前。岳勇毅虽然老眼昏花了,但仍一眼就锁定了岳展的名字,他的名字是那样的明显,在长长的二百八十名贡士的名单里位列第一的位置,清晰又醒目。
岳勇毅看到的一瞬,激动得眼泪不争气的就往下掉,他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拍自己大腿,高呼,“苍天有眼啊!谁能想到有一天,我岳勇毅的孙子是状元了。现在就是叫我立时死了也瞑目了。”
“呸呸呸,爹,大喜的日子里说什么死不死的。您还要看着岳展步步高升呢。”岳知语见爹说这样晦气的话,赶紧制止住。
父子俩好容易才平静下来。这时又有人来通传,族长要开宗祠,今日岳家出了位状元公,当然要告慰先祖的在天之灵。
待宗祠结束,作为状元公的父亲,岳知语自然被族长亲自邀去喝茶。他去的时候,屁股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正襟危坐在那里,样子说不出的乖巧。
浑然忘了当初儿说要给他考个状元回来时,喜得他歪坐在太师椅上,呲着大牙笑道,那以后他不得成为族长的座上宾啊,他还就这样坐着,也无人敢挑剔他。
当初也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谁能想到,那跟个二流子一样,文不成武不就的,还不事生产,好吃懒做的家伙,竟然真的有一天被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奉为座上宾了!
第206章 衣锦还乡 等岳展忙完孔学士交……
等岳展忙完孔学士交给的史书编撰任务,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月。这还是多赖岳展能力出众,脑子又好使。十几个书架子上的书,他熟稔到闭着眼都能摸到, 省去了大量翻找的时间。
若是换个人, 得焦头烂额忙上半年,还不一定能干得更出色。
自来考中进士后,朝廷会给两个月的假期,用作回乡省亲之用。岳展忙活完手上的工作,与上峰告假,就要启程回桐江府了。
之前因为准备春闱,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如今归心似箭,不过这次回乡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师父也会一起同往。
前年过年的时候邓憬就蠢蠢欲动, 若不是年节里不能抛下老妻独自潇洒,他早随徒儿下江南去了。这次好了, 不是逢年过节, 六月的江南正是细雨如丝如缕,满眸郁郁青青的好时候,能欣赏白墙青瓦、小桥流水的江南美景还能见见自己神交已久的“好鸡友”真乃人生幸事!
因为有师父同往, 自然少不了仆子跟随, 舟车劳顿大半个月后, 一行人终于到了桐江府济阳县。他们要经过济阳县城到岳家庄。在济阳县城门位置,他们一拿出路引交给官差, 那官差一看, 放行后马上上报给了上峰大人。所以还没等岳展他们出县城,就被新任县令马大人从后面追了上来,说什么也要送他们回乡。
马县令也是刚上任不久, 上一任县令因为治下出了状元,教化有功,政绩考评优等,已经高升了。而上一任县令刚好也是岳展熟识的,正是岳承霄的岳父卢县令。
马县令虽然初来乍到,但是也是为官数载,是官场里的老人了,最是会把握机会的。这可是新鲜出炉的状元老爷,未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现在有这个机会不亲近亲近,除非他是二傻子。
知道他们肯定会经过县城,所以几天前就跟手下嘱咐好了,一见到路引立刻通知他。他这才及时的追上。
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马县令,岳展不禁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四十岁左右,身材有些发福,肚子更圆润,圆圆的大脸,显得五官小巧。本身就长了弥勒佛一般的身段,又自带一团和气,天生一副笑脸,一看上去更像弥勒佛了。
因为马县令带着衙役的加入,这一队人马立刻显得浩浩荡荡,分外显眼了。岳展本想低调回村的,看这阵仗,就差敲锣打鼓了,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离着村还有二里地呢,村里就有人知道岳展回乡省亲了,待到村口时,村口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男女老少。
见岳展来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围上前恭喜道,“我说今天的喜鹊怎么叫得这么欢,原来是状元郎回来了啊~”
“状元郎你可回来了,你看朝廷敕造的状元牌坊都建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岳展这才注意到,村口的进士牌坊又多了一座。
“是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回来晚了。”岳展和煦的笑着回答。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些骚动,原来是岳知语听街坊说岳展要回来了,就要到村口了,于是着急忙慌的去通知父亲。等他扶着他爹走到村口时,村口早让人堵的水泄不通了。
大家都忙着观瞻状元郎的风采了,哪里顾得上给他们父子让路。这边岳知语开始还能稳得住,可一年多不见儿子孩子,乍听到他的声音,再也按耐不住了。
于是一边扶着爹往里挤,一边大喊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家里可都想你呢!”
他一开口,旁人这才想起来给他让路,岳展不意听到父亲的声音,寻声望去,就见父亲跟祖父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过去一边叫人一边换自己去扶着爷爷的臂膀。
与一年多离开之前比,爷爷看着的身体大不如前,以前几时还需要人扶着。不过精神看着不错,此时正一眼不错的看着岳展,满眼都是欣慰。
他岳勇毅虽然考不中科举,顶着老童生的名头被笑话了一辈子,又何妨?
他丢的脸面,已经被他孙子一一捡起来了。而且以后再也无人敢笑话他了,取而代之的是羡慕,都羡慕他生了个好孙子,一个状元孙子。状元就是在以诗书传家几百年的岳家,那也是罕见的存在。
“好孩子,在外面想家了吧?”岳勇毅慈爱的问道,见孙子点点头,他笑着拍拍孙儿的手道,“咱们这就回家,这就回家啊!”岳展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突然有些湿意,他强压住那股泪意,由着祖父引着他往家走。
待快到家门口堵人时候就见母亲林氏早已经站在门口的槐树下翘首以盼了。
打从出生,孩子就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她这个当娘的,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想得睡不着觉。如今近在咫尺,岳展走到面前时林氏面上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眼泪不听使唤的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也顾不上擦了,攥着儿子的手就不撒手了,像是生怕儿子飞了一样。
岳知语从旁边出来,小声的提醒道,“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哭上了。”
“我~我这是高兴的,见到儿子,喜极而泣不行呀?”被相公这一提醒,也知道自己人前失仪了,林氏这才拿出帕子拭干净眼泪。
等岳展进了家门,跟全家人都见上了,这才问道,“于行呢?”岳展扫视一圈,没发现于行的身影。
“他呀,守着那货郎的车子,不到天黑怎么舍得回家喽~”林氏回道。
这个问题其实岳知语最有发言权,只是他现在可没时间回答,因为在岳展进家门,介绍随行他的师父邓憬后,两位神交已久的朋友正交流着彼此的斗鸡经验呢!
邓憬虽然是大儒,但也是被逼成才,被他爹棍棒打出来的,他的童年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反观岳知语,从小吃喝玩乐,恣意长大。听着岳知语从斗鸡经验讲到他从小的经历,听得头发花白的邓老先生满脸都是星星眼:你的童年,我的梦呀!
他岳知语的斗鸡经验可以追溯到五岁,几十年淫浸下来,光经验也够出本书的了。他只是浅浅谈了一点,邓憬就佩服的五体投地。被当时大儒这样推崇,岳知语的自尊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过他还是谦虚的表示,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小儿三岁就被他带到身边,手把手的学斗鸡,如今不到六岁,已经快将他这一手本事学干净了。
他的小儿还不到六岁,看着岳知语的年纪,应该四十多才了这个小儿子。
四十多在男人平均年龄五十左右的大魏朝,那都是爷爷辈的人了,这个年纪还能生出儿子来?邓憬偷偷瞄了一眼对方的下三路。
这身体不是一般的厉害哟。他虽然比岳知语大了十几岁,可他四十多的时候别说儿子,剑都出不了鞘了,成摆设了。
这么看,不止童年令人羡慕,就是这身体也比不得哟~他的人生是失去了多少快乐呀!
今天家里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连景川先生都来了,见到师父也随着岳展一起回了,他高兴得不得了,直嚷着让师父改日去他的小院住上几日。
师徒二人这些年没见自有不少体己话要聊,等景川先生走的时候,暮色渐沉。于行也才才一蹦一跳的从院外跑进家里。
“哟~了不得,我们的岳小公子还记得回家呀?”岳展站在院子里,戏谑的看着小于行,他头上扎了个小揪揪,因为跑跑跳跳的,小揪揪也跟着一摇一摆的,活像小牛角。
于行见院中有一个高大的壮士双臂抱在胸前说着话,他左看看,右看看,见旁边没人,就只有自己,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听着这熟稔的语气那一定是认识他了?
他这才细细打量对方的长相,这一打量不要紧,于行马上面露惊喜的大喊“二哥。”说着就跟个小炮仗一样往对方怀里冲。
岳展一把抱了他个满怀,抱起来还在手臂上掂了掂,真沉啊!这小崽子这两年准没少吃。
他满意的点头,“记性不错呀!没忘了二哥。”
“那是,忘了爹也不会忘了二哥的。”于行回答的跟个小火炉一样热烈。
“个小没良心的,老子辛辛苦苦的,天天跟在你这个祖宗后面,倒不如那外面一待就是几年不归家的。”
岳知语见天色不早了,儿子还没回来,可不等着去叫嘛,刚趿拉上鞋子准备出门去寻呢,没想到听到了他们哥俩的对话,可不得刺挠刺挠他们。
“说错了,忘不了,斯人已去,笑貌永存。”于行这个年纪正是乱用词的年纪,前两天见别人家家门口挂着白幡,围观的人很多,凑近了听了一耳朵,刚学的新词,就用上了。
他自觉这回回答的爹肯定满意,面上还一副:爹你快夸夸我的模样。把岳知语整无语了,倒是被出来送徒弟的邓憬听到了,他没憋住,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贤弟,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令郎真是纯真可爱,有乃父之风。”于行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回身就望向那来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他笑得一脸和蔼,看着十分面善。
于行在打量他的时候,邓憬也笑着看向那小童,不过目光接触的一瞬,他的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心脏不受控制的漏了半拍,手中的折扇也忘了抓,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第207章 迷雾重重 岳展从来没见过师父……
岳展从来没见过师父这么大的反应, 忙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满含关切的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被岳展一问, 他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不过他没接岳展的话,而是直勾勾的看向岳知语,磕磕绊绊的说道,“这~这真是~你儿子?”
岳知语一听就急的跳脚,面色顿时猛沉,“当然是老子的儿子, 不是老子的儿子还是你儿子?”
说完他忙蹲下身,脸变得跟变色龙一样快, 一脸慈爱的温声对于行说, “乖,先去找你娘要个果子吃, 垫垫肚子, 一会儿就吃饭了。”支走于行,面色又阴沉了下来。
一来他确实把于行当成了亲儿子,他们俩那是前世的父子, 今生于行投错胎不过又找了回来;二来当着孩子的面, 这是大儒还是大愚呀?神交已久的两位知己,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见此邓憬立马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他自诩文人, 从来不会说出格的话, 刚刚冲击太大,那话没过脑子就秃噜出来了。
看着岳知语满脸愠色,拧着眉, 寒着脸,这护犊子的样子一看就是亲子无疑了,自己也是该,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不是质疑人家血脉吗?不怪人家生气。
他赶忙讪讪的笑着赔罪道,“贤弟,原谅我唐突了,实在是我第一眼看到令公子,长得太像先太子了,所以一时闪了神。”
“先太子?”岳展闻言也不禁惊愕。
“说起来,我原是太子少师,也是这般大的时候教起先太子,真的~跟先太子小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先太子德才兼备,仁义宽厚,只是后来~~唉~~”他说不下去了,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先太子英年早逝,怎能不令人痛惜。虽然过去多年,但每想起来他心里都难受的紧。
“先太子不是没有留下子嗣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岳知语面上依然不好看的说道。
“可不是吗?所以说我真是一时失了理智,怎么可能呢?真是老了老了。”他脸上失落不已,这也是人之常情,从总角小童教起,这么多年下来师生情谊肯定非比寻常。岳知语这样一想也多少理解了好友,心里去了隔阂。
他们聊天的功夫,岳展的大姐夫沈朗正从外院院往后院走去,每天他都是这个时间从县里做完生意归家,今日也没甚不同。
这几年家里有了钱,他们也没搬出来,一来大舅子二舅子都不在家,家里老的老,少的少,里里外外也有许多需要他的地方。二来自己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家里冷冷清清的,媳妇来娘家守着父母也有个说话的地方,能开怀不少。
村里也有嚼舌根的说他是个倒插门,他才不在乎呢,那是他们羡慕嫉妒他有这么能帮衬的岳家。
本来他一听到岳展的声音高兴不已,没想到状元小舅子回来了,可刚要提脚往里迈,一句先太子让他生生止住了步,一直到他们聊完才进去。
邓憬说者无意,可耐不住听者有心,有的人就往上头琢磨起来了……
许是被勾起了难过的回忆,又见到饭桌上的于行,吃饭的时候邓憬胡乱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推说今日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于行小朋友正吃得满嘴流油,见老爷爷看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点忧伤,而且饭没吃两口走了,低头扒饭的他抬头好奇的问,“爹,那位爷爷吃两口饭就能饱吗?你看我吃了满满一碗饭呢!”他说着就空碗展示给爹爹,殷切的看着对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岳知语一听爷爷这个词就怎么听怎么刺耳。前脚两人刚刚称兄道弟,后头就被儿子一声爷爷差出了辈分。要是于行叫邓憬爷爷,那他岂不是得叫邓憬叔啊!
于是他先是满脸兴奋的道,“于行太厉害了,吃了这么多,以后长大了肯定比你二哥还要高还要壮。”接着他话音一转,循循善诱道,“虽然咱们于行现在还小,不过辈分高着哩,刚刚走的那位,那是爹爹的朋友,你以后见了叫声邓叔就好。”
于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的辈分高就是有这个麻烦,不能从长相上辨明称呼。这也是辈分高的一个小烦恼啊,容易叫错人。
“于行~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啊?”岳展想到今天他回村,村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动静这么大,这小子正是猫嫌狗烦的年纪,他实在是好奇,他是怎么忍住不去看看,还这么这么晚归家的?
“哦~老圭说外面人太多了,我这么可爱,人多的时候出去会被当街抱走的。”
老鬼?那是个什么鬼?
父亲从旁解释,他才知道是个打北边来的货郎。姓李名圭,老圭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先叫起来的,总之叫着叫着大家就都这样叫了。
他家里发了大水,自己一个人逃出来了,赁了村里的房子,于行被那一货架子小物件给迷的五迷三道的,见天的不着家。除非那货郎出去赶集卖货,不然天天泡人家家里,弄得他见了那货郎都怪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那人有意还是无意,让于行不要过分暴露于人前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他现在脑子也有点混乱。
待回到卧房,他也睡不着,索性坐在桌边沉思起来,于行跟先太子一定是长得非常相似,不然师父绝不会如此大惊失色。可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而且先太子确实没有留下子嗣。
这样想着,他突然又忆起同窗说过~当年太子妃死的时候可是身怀八个月的身孕。若是当初生下来,那孩子月份刚好跟于行的生辰也合上了,年纪可不就是于行这般年纪。
想到这里,他霍的一下突然站了起来,把在桌子上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若是~若是于行有万一的可能真是先太子的遗孤。那于行还有命活吗?无论哪个皇子上位,都不会允许于行存活。苟且偷生都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是能逃的掉的。一旦曝光那就是个死。
可他现在又无法探实于行的身世,因为当年的杂耍班子如今早已不知去向,唯一的户籍信息还远在边州,他还不能去查验,就怕一个行动会打草惊蛇。真是左右为难呐!
这一夜,除了邓憬难眠,岳展卧房的烛光也一京@墨@筝@狸直到子时才熄灭~
而同一时间,另一间卧房的窗户被推开了一道缝,从那窗口放出一只信鸽,那信鸽脱了束缚,立刻振翅高飞,飞离了这座小院,向远方飞去……
一夜过去,等邓憬起来推开房门竟发现那叫于行的男孩,此刻正趴在侧卧的房门前,撅着个屁股,透过门缝往里瞧。瞧完又跳着将门板拍得啪啪响。跳起来的时候头上的朝天辫也跟着左右摇晃。
一边拍还一边嚷道,“爹,爹,快起床,快起床,咱们不都说好了去赶早集吗?你莫不是诓我?”
那样子跟只脱了毛的猴儿一样,要多跳脱有多跳脱,他忍俊不禁的摇头,真的就只是长得相像,性格可真是南辕北辙。先太子这般年级的时候,早已经稳重的跟小大人一样,这个时间也早跟在一群老臣后面去上书房听政去了。不过若是能选择,邓憬觉得这样更好,这样才是鲜活的人生哩~
只听里面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低音响起,“没诓你啊小祖宗,哪儿敢呀~这就来~这就来。”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见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爬起来是多么的痛苦。
这也不能怨岳知语懒,昨儿接待了那么多客人,他是真累了,而且之前早上,他哪里捞着晚起哟~哪天不是天还微亮就爬起来给小金雕喂食。后来小金雕慢慢大了,前几天刚振翅飞去了在家附近的山丘上野去了。自己这才捞着结结实实睡上几个好觉。
可好日子没过上几天,这“孝顺”儿子许是觉得他这个老父亲的生活委实不够精彩,就给他延展了许多内容。就比如今儿早上去赶早集,下晌得去稻田里抓泥鳅~
邓憬左右无事也跟着于行在门口看戏。就见在于行拍完卧室门后过了一会儿,房门那才有响动。只听哐啷一声,门被打开了。
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顶着鸡窝窝头的老男人,他穿着中衣,耷拉着肩膀,趿拉着鞋子来开门,眼睛还半眯着,一副睡眼惺忪萎靡不振的样子,显然还没清醒呢!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岳知语也是怕叫儿子失望,这才强行逼自己起了床。
待洗了脸才彻底清醒了,父子俩胡乱吃了两口早饭,就去赶早集去了,不过他们的队伍里又添了新成员邓憬。
岳知语邀请他同去的。因为他提到早集上买卖斗鸡的比较多。若是运气不错,还能掏到品相不错的哩。邓憬一听哪有不去的道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喜欢斗鸡都已经深入到骨髓了,比什么都迷。
到了早集,集市上早已商贩云集,两侧支着形形色色的摊子,看得人眼花缭乱,吆喝声连绵不空气中还飘着包子,炊饼等美食的香味,扑鼻的香味勾的于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来之前虽然吃了早食,但是他可是留了肚子的。
邓憬就看到于行看到想吃的,只需跟他爹说一声就行。他爹立时就跟得了圣旨一样,屁颠屁颠去买。来集市才一会儿工夫,他爹手里已经有四五样吃食了。不由心里感慨这老生的儿子到底是不一样啊,瞧那鞍前马后的样子,真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邓憬是都城人,虽然都城也有集市,到底跟乡下的集市不太一样,所以到处看看也新奇不已。看着看着果然就看到好多卖斗鸡的摊位。每个摊位上都放了好多笼子,邓憬觉得自己要挑花眼了,不知道选哪只最厉害。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于行啃着炸菜盒子就凑到他身边了,那韭菜盒子刚炸出来,焦焦脆脆的,咬一口脆香的很。
他看出了他的为难,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有啥为难的,于是跟积年的老手一样对着邓憬指点起来~~
“叔你看这只斗鸡,”邓憬顺着他手就瞧见最边上那笼子里,只听于行点评道,
“你看它眼睛看上去多凶狠,鸡身长,鸡头小,鸡嘴短弯,鸡冠子这么直立,鸡毛贴身,我瞅了一圈,这是今早早集里的这个。”说着他用另一只没拿菜盒子的手比了个大拇指。
第208章 夜探虚实 听得邓憬一愣一愣的……
听得邓憬一愣一愣的, 回身看向后面跟着的拎着各种小食的岳知语,眼睛里满是问询。
“对极,对极, 我家于行的眼光高, 实在是高。”岳知语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与荣有焉的说道。小儿子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真是随了他了,教什么会什么,而且还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邓憬这才回身认真打量起于行指的那只斗鸡。这认真一打量才发现不凡来,一问价格便宜很多,毕竟是在乡下, 价格只有京城的十分之一。那还等什么,当即全款拿下。
本来已经买了心仪的斗鸡已经志得意满, 感觉这一趟出去没白来, 谁料他听岳知语说这斗鸡还不是最好的。真正顶尖的斗鸡从鸡苗开始就会显露出不凡来,而且早早的就已经被人挑走了。要培养顶尖儿的斗鸡最好从鸡苗开始选起。他下午说好了要带小儿子去抓泥鳅, 明天也不行, 明天是初一的正日子,要开祠堂,族里要挂状元及第的牌匾, 阖族的男人都要参加。
后天若是他得空, 他带他去个地方, 去选一只好鸡苗。
邓憬一听,心思全被岳知语的话勾了神儿, 他可太有空了。他买成年的斗鸡都这般厉害了, 若是从鸡苗开始筛选,不得养出个“京城鸡大王”来。想到此,他不免激情澎湃起来, 期盼着时间赶紧过,快快过······
也是巧了,他们走着走着就遇到了老圭的摊位,只见老圭的推车上摆放着兔儿爷、布老虎、扯铃、陀螺、泥塑、九连环、拨浪鼓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些泥塑小人,有站着的、坐着的、卧着的姿态各异,活灵活现~甚是吸人眼球。他的摊位上此刻被几个妇人并孩子围着。有一个孩子指着另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的泥人,哭腔道,“娘,我就要他手里的那个”。
那妇人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第二个一样的,于是拿了另一个泥人道,“呶,这个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我就要那个敲小鼓的泥人。”另一个孩子一听,连忙攥紧手里那个敲小鼓的泥人,他是不会让的,赶紧催他娘给了钱,拿着跑了,临走还对那个哭着的孩子做了个鬼脸。
那孩子本就错失了心爱的玩具,正伤心呢,见对方这样,泛红的眼眶里立刻浸满了泪水,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哎~别哭~你只要别哭,泥人我马上就给你变出来。”老圭可见不得孩子哭,立马从摊位下掏出一块还没有捏的黄泥,凭借着双手的揉捏,很快,泥人的五官逐渐成型,就看他又拿起一把刮刀,精心的雕琢起细节来。在他的精心雕琢下,一个笑得开怀,敲着小鼓的泥人就在他手中诞生了。那小孩见此才破涕为笑,央着娘赶紧付钱,生恐别人又捷足先登了。
邓憬在不远处看着老圭没一会儿功夫竟将一堆黄泥雕琢成栩栩如生的小人,直呼“真是高手在民间呀!”
小于行闻言不由撇嘴道,“这才到哪儿啊,叔你是没见老圭家里放的那些,尤其雕得关二爷手持青龙偃月刀才威武霸气呢,而且他还给上了色,做出来的简直跟活的一样。”
邓憬被个孩子叫叔,一时还有点闪得慌,往常叫他叔的那一拨人比他还高,而且都长胡子了,这个就板凳腿高。未及回答,就听好友岳知语道,“我说见天的怎么不着家呢,我要是跟他这般大的时候,守着个这般本事大的手艺人,我兴许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见老圭忙活完,于行嗖的一下就跑过去,抱住老圭的腿,亲亲热热的说道,“老圭,你今日生意兴隆啊!”
老圭似乎是刚发现于行,高兴的让于行挑拣自己喜欢的玩具,于行也不客气,直接从里面拿了一个鲁班锁,就在老圭身边玩起来。岳知语赶忙上去付钱。
老圭连连推拒,“原不值什么钱,于行喜欢就好。”
“一码归一码,平日里这小子就没少去您家霍霍您的东西。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好白拿。”于是不容分说,就将一块碎银子递到老圭手里。
“这也多了呀,这个鲁班锁不过五文钱。”老圭憨憨的笑道。
“不多,以前往家里可没少拿。”岳知语摸着小儿子的头,调侃道。
待他们中午满载而归,岳展也正好归家。他去了岳麓书院一趟,见了各位夫子,感谢他们的教授之恩。下午还约了跟同窗们出去喝茶,叙叙旧。
见师父手里提着的鸡笼子,他就一边抿唇微笑,一边接过师父手里的鸡笼,他师父真是走到哪儿都忘不了这个爱好。
又听着于行童言童语的说着他们一路看了什么,吃了什么,玩了什么,他还举着个鲁班锁跟岳展骄傲的表示他自己解开了。岳展这才知道他们碰到了老圭,这也正常,作为商贩,逢集市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去周边集市卖货的。岳展看似随意的又问道,
“那老圭长什么样子?”
一句话可把岳知语跟邓憬问住了。两人对视一眼,老圭长的什么样子,就是普普通通的长相,可具体长什么样子他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才刚刚才分开,怎么转头就忘了呢!
“你说那老圭长什么样子?”岳展又低头问于行。
于行是知道老圭长相的。他长相敦厚,皮肤有些偏白,头宽方带圆,三庭广阔,额头饱满,厚唇鼻挺。不过开始他也记不住,都是学习相面和易容的时候老圭教的。学了的这些词他答应了老圭不对外说的。那不这样说要怎么描绘老圭的长相呢?
不过这可难不倒于行,他眼珠子一转,接着就他巧妙的回道,“他长得很安全。”
确实长得够安全,一个人得有怎样的长相才能让人记不住。这个老圭总感觉有些蹊跷。他得找机会查验查验这个人。
下晌,岳知语就带着小儿子去抓泥鳅去了。泥鳅这东西可不好抓,于行上次跟小伙伴们出去,忙活了一下午,也没抓住两只,还成了个泥猴子。回来他爹一看他这样,当即就揶揄了一句:咋了,这是出去啃泥了?把于行气了个仰倒,差点就要与他爹割袍断义。还是他爹许诺带他去抓泥鳅,这小祖宗才换了个笑脸。
抓泥鳅可难不倒这位从小不学无术,吃喝玩乐长大的父亲。他走的时候带着个八角地笼,还带着让后厨准备的饵料。不过这些饵料是他亲自指点着做的,乃是他的独门秘技……
落日的余晖洒落大地,此时外院子里比屋里凉快多了,夏日的晚风徐徐的吹来,他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好不惬意。
正躺着呢,就见那一大一小从外院嬉笑着走了进来。两人俱是挽着裤腿,光着脚,提着两只泥鞋子,裤腿上也都沾满了泥巴。于行更脸上头发上都是干了的泥点子。岳知语一手提鞋,一手提着桶。那八角地笼早一进家门的时候就扔给了门房邓叔。这桶本也要接过去,被岳知语制止了,这是他的功绩,他还要提着炫耀一番呢。
这不,一见着在院里乘凉的邓憬,赶紧上前给他看他今日的收获,邓憬低头一看,呦~父子今日俩收获颇丰啊,只见带去的不小的木桶里面被塞的满满当当的。除了泥鳅还有不少鱼,甚至还网进去了一只不大的鳖。
他从没见有人一次抓泥鳅能抓这么多的,这滑不溜手的小东西,相想就知道抓起来有多费劲,人家本事确实厉害。岳知语得了大儒的夸奖,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术业有专攻,瞧,他擅长的地方可多着呢。
待到晚间饭桌上就多了这么一道红烧泥鳅。邓憬见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尤其是岳展,那筷子翻飞,吃得不亦乐乎。从小爹没少弄来打牙祭,但是在京城,他可没机会吃到这一口。这等乡下的贱物一般人家不会买,酒楼更不会卖。所以一吃就停不了嘴了。
这东西邓憬还真没怎么吃过。他也试着夹了一筷子,送入嘴中,一口下去,鲜香入味,肉质滑嫩,简直香迷糊了。
于是食指大动,加入低头扒菜的大军。满满的一盆红烧泥鳅,很快就见了底。大家都吃了个肚儿圆。
吃撑了的岳展,待到该就寝时,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在卧房子换上夜行衣,偷偷翻墙出去,直奔李圭租的院子。
他得去探查一番,如今于行身份成谜,他必须趁着在家将他身边潜在的危险一一拔除。
他总觉得那家伙透着古怪,不去查看查看怎么也不放心,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待到到了地点,他一个轻巧的弹跳就跳到墙头上,又一个翻身,如一只灵巧的猫儿般就双手双脚着地,落在院中了。虽然他又高又壮,但是这一番动作下来,愣是听不到半点声音,足见他轻功练得多么炉火纯青了。
院内的布局岳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他爷爷家也是这样归置的。未免打草惊蛇,他决定先避开主卧,先去厢房和客厅查看一圈,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客厅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桌上摆满了捏的各色泥人,虽然在晦暗的月光下,仍然栩栩如生。厢房里放着的是各色的玩具,一看就是平时卖货的物件,看着也无甚特别。
只是另一间厢房锁了门,他撬开窗户,才一个闪身跃了进去~
第209章 太子遗孤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 他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摆设来。正中的桌子上有一面大铜镜,除此之外再无二物。
见角落里还有两个摞起来的大樟木箱子。那箱子都用铜锁锁着。这可难不倒岳展。他之前的系统的侦查室里可是学了许多本事在身上的。开锁是最基本的一项技能。
而且他来之前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团铁丝, 将其捋直。然后一点点插入锁孔里去, 一边插一边侧耳倾听,待听到一声非常细小的碰触声,他立马绷集中精力,那就是机关所在。只须慢慢调整铁丝方向,轻轻一勾,只听“咔嚓”一声, 锁就开了。
入目的是一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还许多顶逼真的假发, 从黑发到花白到纯白的都有。
除此之外, 里面还放着一个木盒,他打开木盒一看, 里面是一堆像是女人梳妆用的胭脂水粉盒, 再有各种刷子等小物件。这些东西越看越眼熟。
他想起来了,当初江冉要扮作芷柔表妹,他见过她桌上可不就摆着这么一套物事, 连那盒子上的装饰都一模一样。
若是他猜的不错, 这人应该也是带着个假面皮, 用于行的话说是“长得很安全”的面皮。
下面的樟木箱子他也轻巧的打开了。打开后发现边上是一摞泛黄的书籍,看着有些年头了, 最上面那本他扫了一眼:《麻衣神相》。
若是他记得没错, 这应该是一本讲相面之术的奇书,传闻是麻衣道人所著,属于民间神话里口口相传的存在, 也未听说有人真的见过此书。
不过江湖上一直流传有这本书的存在,没想到不是传言,竟然果真有此书,更没想到让江湖人抢破头的书此刻竟静静的躺在这不起眼的樟木箱子里。
底下一本封面上只画了一个符号,看着像一个门派的标记。岳展并非江湖人,所以对着这个鬼画符也看不明白,翻了翻里面的内容也看不懂,里面穿插着许多脸谱,他猜测可能是易容术。
再往下就是些药典、医书、杂记什么的。见书旁有两个箱子,一个上着锁,一个没上锁。他先看了那个没上锁的。没上锁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溜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
他随手拿出一个瓶子,打开一闻,那冲天的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没熏的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干呕了两下赶紧盖住瓶口,放了回去。得亏晚饭吃得早,不然这会儿全吐这儿了。剩下的他也不敢闻了。谁知道后面有什么古怪。
他把装瓶子的盒子放在一边,集中精力去开那把小箱子的锁。这次虽然费了点功夫,不过好在结果令人满意。
只听“咔嚓”一声那铜锁开了。他将锁拿下,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里面黑洞洞的,中间有个物件,似乎是被盖了个黑布。他将那黑布一掀开,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一下子就出现在他眼前。
暗夜里的冷光透过窗户纸静静的打在那骷髅头上,岳展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森森白骨,感觉脊背发凉。
他确定他不适合当小偷。心理素质不过关。等他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匀和的喘口气了,一丝凉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岳状元,今日怎么有雅兴光临寒舍。”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差点尖叫出生。
他僵硬的转动脖子,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就在离着他两步的位置站着。他长得普普通通,身材普普通通,声音普普通通,的确让人见之即忘。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他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他自诩比一般人都耳聪目明,什么细小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可这人怎么就悄无声息呢?
刚刚若是他出手,自己又半点防备也无,那肯定必死无疑了。看来对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哪怕他已经知道了他许多秘密。还是他的功夫远在他之上,自信不用偷袭也能将他毙命?
他到底是敌是友?若是敌,为什么不杀他?若是友,为什么藏头露尾。
一瞬间,他脑子想了很多。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那人又开口道,
“我大门紧锁,你半夜而来,翻墙而入,来了又翻箱倒柜,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岳展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我刚刚背着身子,你未见我正脸,而我此刻又蒙着面,你怎知我身份?”
“你归家时,别人叫你状元郎,我远远瞧过你一眼背影,应该不会认错。”那中年男人淡然说道。
高人,岳展觉得他这是遇到高人了,仅仅凭着一记背影就能将他认出来,又动如鬼魅,这人显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他索性直说道,“你既然认出我,就应该知道于行是我弟弟,我此行的目的也很简单,我弟弟于行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你又是个外乡人,我又没有别的路径了解你,这才出此下策,半夜登堂入室确实是我的不对。我给您赔不是。不过,”他接着话音一转,
“您为何藏头露尾,天天带着一副假面皮示人?”
说着扬手就要去碰触他的脸颊一侧,想要将他的面皮撕下。那老圭自不会乖乖配合,脚下不知道怎么动作的,一瞬间就移了位,退开数步。
岳展见他这样,不等他喘息分毫,又飞身上前,手刀变钢拳,疾如闪电,打出了一道残影,拳风似是带着风声般向着他的门面而去。就在接触的一瞬,那人又一个旋身,轻松躲过厉拳,错开身时,还顺手就着岳展的冲劲在他背后击了一掌。
那一记力道十足,击得岳展吐了一口血。多少年了,除了在系统里被武师父暴揍,他还真没这样吃过这样狠厉的攻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子,没有被对方威势吓倒,眼睛微眯,瞳孔紧缩,不做停留的又快如闪电的出手,跟对方缠斗起来。
随着打斗的深入,岳展瞧出他的走位像八卦阵。所以他提前预判出他的走位,又还了对方一拳,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一时不分伯仲。
几十招以后,他趁对方一个不察,得了机会,一把将他的面皮扯了下来。于是面前的中年男人瞬间变成为了一个老者,年纪五十不止,面上双眼凹陷,下巴偏圆,鼻子高挺。若是昨日是这幅尊荣,父亲跟师父应该不会记不住。
见被扯下面皮,那老者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嘴角扯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岳状元你文能摘星魁,武艺也毫不逊色,了不得,了不得啊!老夫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儿郎了。”
他的声音都不似刚刚了,变得粗粝了些,听着这个声音才跟现在的年纪相称。
“前辈的奇门遁术也着实让晚辈大开眼界,前辈在江湖上是不是也有名号。”
岂料,他摆摆手道,“区区名号不足挂齿。况且我现在只是个被江湖上追杀的人,不能现于人前。名号反是催命符。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来到岳家庄,为什么在于行身边吧!
告诉你也未尝不可我,毕竟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而且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什么目的一致?他怎么会跟面前这位目的一致呢?他心里打了无数个问号,只听那位继续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们这一派,奇门遁甲无所不学,而我最擅制毒。在师门里,制毒的本事比我师父更青出于蓝。我师父说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这一手,就是祖师爷在世都毫不逊色。
六年前我研制出一种无色无味的至毒之药。被我师弟诓骗了去,没想到用在了先太子身上。后来的你也知道了,先太子驾崩。我知道的太多,自然被我师弟带领的师门追杀。
先太子之前我有幸见过一面,是明君之相。他面有劫难,只是我没有堪破那劫难的催命符竟是我。
我自知罪孽深重,也想一死了之,奈何老天非不让我死,被个傻闺女救了。”
“等等,你说的傻闺女莫不是陈江冉?”岳展插话道。江冉可不就学了易容之术,他们用的东西都出奇的相似。由不得他不往那里想。
老圭也没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啊,她说你本事了得,原以为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夸大了,没想到所言非虚。还说你是她的恩人,救过她一命。
不然你以为我刚刚为什么不在你偷看樟木箱子的时候把你刺个窟窿?”说得岳展不由的浑身一颤,他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江冉,不然自己现在真不一定有命活。这老圭下手可狠着呢,自己后背到现在还麻着呢!
只听他又说道,“北地冬日极寒,年纪大了,受不得冻,听闺女说岳麓书院好风水,原想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便走,许是我罪孽深重,佛祖罚我赎罪。竟让我碰到了先太子的遗孤—于行。”
“你怎么这么确定?”岳展不禁拧眉怀疑道。他心里仍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如果一旦是真的,那不止于行自身难保,所有人都会被卷入旋涡之中。
“当年先太子仙逝后,我为了验证是不是因为我的药毒死的,偷偷潜进过皇陵,我当时还验过太子妃的棺椁,怕她也是着了我师弟的道,你猜我查到了什么?”他定定的看向岳展,岳展心跳如鼓,感觉自己快不会呼吸了。
“什么?”
“先太子确实被我的药毒死的,这个在我的意料之内,不过太子妃,并不是她胎死腹中,实际上她生下了孩子,而且她是窒息而死。”
等等,窒息而死?是谁谋害了太子妃?
岳展的脑子嗡嗡作响,他听到了什么皇室秘辛,这些秘辛够他死几次的吧!这老圭莫不是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只听老圭继续说道,“我查验还发现,太子妃应是在棺椁里诞下的麟儿,因为她身下还有紫河车,到底是谁抱走了孩子,我就不得而知了。太子妃的孩子若是健在,应该与于行一般大。最后让我确定的是于行的面相。”
“面相?”
“你当为什么《麻衣神相》江湖人为什么群起而争之?那是因为面相上都带着答案。
我观于行面相,他不仅与先太子生得一模一样,而且也是君王之相,但是亦有早夭之相。
无论长相、面相、生辰都能对上,而且太子妃确实诞下过一个孩子,你说他不是先太子遗孤,谁是?”
第210章 宗祠庆典 岳展低头沉默不语,……
岳展低头沉默不语, 对方继续道,“我见他时,从面线相上给他推出他有两次劫难, 一劫已化去, 另一劫还没有渡。只有渡过另一劫,才能顺遂一生。他虽有君王之相,但是命相一直在变,正合了他的际遇,如今晦暗不清。
我们二人可以说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让于行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我教他的全是保命的本事。毕竟谁上位,若是知道他的存在, 第一个都要先弄死他才安心。
就看你能为他争命吗?争来可以光明正大活在日光下的命。”
争命?只有爬上那个位置才能争来这命。他不由苦笑,
“您太高看我了,我现在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一只脚刚迈进官场, 看都没看明白呢,如何将他辅佐到权力的最高处?”
“哎~年轻人,莫要妄自菲薄。如今一跃过龙门, 当此青云得路。我观你官禄宫丰隆平满, 光润开宽, 将来不止官运亨通。
你的眼神锐利,神气暗藏于眼内。《麻衣神相》有言:黑白分明精神强, 波长眼大气神藏。如此富贵非小可, 竟能受禄辅明皇。你有辅佐明君之相,将来能辅君王,镇群臣, 平天下。你这样的人才若是生于王朝末年,你为官可为王朝续命。”
李圭见对方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沾沾自喜,若是眼前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相面大师这样说,早就喜笑颜开、眉飞色舞了,他听完反而很平静。见此,他不由心里暗赞,是个沉稳持重的,比那些浸淫官场的老油条都能沉得住气。
岳展为什么没有因为他说有辅君之相而沾沾自喜,首先面相这东西跟玄学一样,不一定准,即便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且干涉仕途的种种又太多。更重要的是老圭不懂他,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从来都不是他的人生追求。
他最想的是在这一世,有父母亲人陪伴,有伉俪携手同行,有至交好友闲时相约小酌,就无悔无憾了。这些看似微小的幸福都是上一世的他求之不得的,他要的就是这些。即便考中状元后,追求也从未变过。而他拼命成就自己也只是为了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身份,让家人有所依靠。原以为考中状元以后,就完成了人生目标了。
谁曾想~谁曾想~于行身世出现了变故,他不可能抛弃于行。当年第一眼见到于行的可怜样,他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他比前世的自己还可怜,弱小无依。他那时还有系统,于行有什么。
他更不可能让家人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他别无退路,谁想破坏他这一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那他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默然了良久,才闷声道,“我不是吃大饼长大的,那些大饼不要给我画了,都是成年人了,望梅不能止渴,画饼不能充饥。咱们就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李圭不想岳展竟然这样回他,被他说的话噎了半死,见他不信,“你还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想当年,想找我相面的人能围着都城东城一圈。我还不给相呢,有钱都不好使。”他平生别的都能宠辱不惊,唯一不能淡定的是别人对他业务的怀疑。
“无关信与不信,我从来求的只是家人平安喜乐。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现在我关心的是如何保障我家人的安危。”岳展见他吹胡子瞪眼也解释道。
李圭这才回到正题,“下一步怎么做,端看你想于行以后过什么样的人生了,是跟老鼠一样过东躲西藏的一生,还是让他光明正大的活在日光下。”
若是一生都藏住了,于行那么聪明伶俐,难道要让他一辈子活得跟只老鼠一样,藏头露尾见不得光吗?他有什么错,生为天潢贵胄,从生下来就没享一点皇家的福,就该接受老鼠一般暗无天日的命运?
“当然是后者”。岳展回答的斩钉截铁。
李圭听到他这样回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面色凝重的说道,
“于行的身世现在你我清楚,但是我们拿不出证据,光凭他与先太子肖似,我们冒然将他现于人前,言臣只一句皇嗣承袭兹事体大,不容有失,就会让于行立身不正,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相信于行是先太子遗孤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群臣怎么想。这是我们左右不了的。
况且害死先太子的幕后真凶如今仍然逍遥法外,知道于行的存在,必然杀之后快。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隐而不发。我尽全力教于行保命的本事,你尽全力在朝中接触可能支持于行的势力。如此,若是有一天真相大白,能拨乱反正,老夫就死而无憾了。”
“只能先如此了。不过你是正派还是邪教出身?你手里怎么有这个?”他指着一旁森森的白头骨抬眉问道。他必须得问清楚,弟弟还在他手里学本事呢,别是个邪教出身,让于行长歪了就不好了。
“这有什么。”李圭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这一派学易容都是先从摸骨开始,这头骨也是我师门代代传下来的,没看都被盘的玉骨莹润了吗?于行这两年也没少用来摸骨。”
岳展一听就头皮发麻,想象他那桌腿高的弟弟抱着一个骷髅头,那画面让他不自觉的抖了下,这人真是个疯子。
但也没办法,还就得让于行跟着他学。他不得不承认,这人身上有保命技法,无论是易容,制毒,还是他快速走位的身法,若是于行学了一半本事,都能一生无虞了。”对了,”李圭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兀自说道,“于行的容貌还要遮掩一二,未免被有心人看了去。至于怎么做,山人自有妙计。”
“需要帮忙吗?”岳展热心的问道。
老圭撇撇嘴,“你只需要到时候别添乱,别拆台就行。”
临走,岳展跨过地上刚刚被他摘掉的假面皮时,他突然想起江冉说过连她都没见过师父真容。她都没见过,他们就这么轻易见到了?
他脚步一顿,不由回身试探道,“老圭,这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容吧!”
李圭不想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微微愣了下,极不自然的怼道,“不是我的真容,还是你的?年纪不大,疑心病倒不少,快走,快走,大半夜的~别影响老夫休息。”说着就“啪”的一声将门大力关上,关门送客了。
“真是滑头。”没等岳展走出几步,就听到里面那老儿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他听力极好,所以捕捉到了。
谁滑头啊,里面那个才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泥鳅呢!
第二天七月初一,辰时,宗祠里的堂鼓“咚咚咚”的敲响了,声音一直穿透云霄,传到更遥远的地方~
宗祠堂鼓可不是随意就能敲的,非得是族里有盛大庆典,共商大计,或是族里有危难时才会敲响人。
今天是为往祠堂上悬挂“状元及第”的牌匾,并由状元亲自上香。族人敲响堂鼓是为在这一盛典上~传递喜悦和敬告列祖列宗。
岳氏宗族自来人才辈出,两榜进士更是不胜枚举,进士在岳氏并不稀罕,唯独这状元是独一份。
迄今为止,岳氏族人最好的成绩是六十年前一位族人考中过传胪。传胪是全国的第四名,在泱泱大国,十几万举人中脱颖而出已经是非常亮眼的成绩了。但是族里还没有人中过一甲前三名,毕竟是以诗书传家几百年的岳氏,总是有些遗憾的。
如今岳展一举拿下状元,可谓是为岳氏填了这憾事,同时也为岳麓书院扬名了。
上次捷报传来,因为状元公还未到,族长只率族里成年的男丁向列祖列宗跪拜,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如今正主归来,状元牌坊刚刚修成,朝廷“状元及第”的牌匾也颁发下来。正逢初一,可不就要开盛大的庆典庆贺嘛!
这一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被召集在宗祠前跪拜祖先,感谢祖宗保佑岳氏族人摘得魁首。只不过女人都落在外围,她们是进不得祠堂。
宗祠内,族长与岳展并列站在一起。
族长先是说了一长串敬告先祖的话语,大意是后世子孙岳展,考中状元,未堕祖先威名等等,而后由岳展带头上香。
只见他一步步走向列祖列宗的排位。十几排密密麻麻的牌位,似乎是一双双眼睛审视着他。待他点燃长香,插入香炉,烟雾袅袅中,只听一声“跪”,上千族人整齐划一的跪下,三叩首后起,再跪,如此三次,九叩首之后,自有人将圣上亲笔题字的“状元及第”的牌匾抬进祠堂。
只见金丝楠木的牌匾上,写着“状元及第”四个鎏金大字,字体端的是苍劲有力。
后排的岳知语扶着他爹岳勇毅,在人群中站着。说实话,爷俩这许多年从来没有站过这么靠前的位置。以前回回都排在最末端,连祠堂的门都摸不着。
如今托了岳展的福,被人尊着,敬着迎进了祠堂内。看到岳展挺拔的站在队伍的最前排的那一刻,岳勇毅不知为何,眼睛里突然朦胧起来,像隔着一层水雾。待行完跪拜之礼,看到那鎏金大字时,像隔着一层瀑布。
他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袖子遮掩下的,是哭得涕泪横流的自己。
他岳勇毅努力一生,被人看扁,如今才觉扬眉吐气,脊梁是挺直的。他资质差,努力一一生都只是童生又如何,不妨碍他孙子年纪轻轻就是状元了。
都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一生努力一定是感动了上天,才会赐给他家一个会读书的麒麟儿,这辈子走到这儿尽够了。
但是他还要好好活下去,儿子说了,总不能孙子一上任就要守孝,等守完27个月的孝,黄花菜都凉了。努力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成了他下一个目标~~
不过宗祠庆典过去没几天,家里就发生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让家人把关注的重心从岳展身上,转而投到了于行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