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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三朝回门 桐江府济阳县岳家庄……

    桐江府济阳县岳家庄

    这日快晌午时, 庄子外驶来几辆马车,正赶上有那种田的农人归家,不由驻足观望。

    打头的年轻人一看面生的紧, 长得又仪表不凡。

    “这是哪家的后生呀!真是好相貌!”有人随口一问,旁边那个人放下锄头,一边用脚踢蹬着锄头上残留的泥, 一边语带羡慕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啊,可是大有来头哟!他就是新科探花, 是岳知语的三女婿。”他家跟岳知语家没出五服,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

    “啊?探花女婿??只听说他儿子中了状元,什么时候他又有了个探花女婿了?”

    “前日刚成的婚, 你不知道也正常。今日可不就是新女婿头一遭上门嘛,你没看到人家后面那一车一车的回门礼吗?”

    听到这话的众人, 立时注意起后面的马车, 细看可不是, 那礼都用红封封住了, 可不就是回门礼嘛!

    大家都是一个庄子的, 年纪又相仿,一起光屁股下河摸鱼长大的谁不知道谁,那岳知语从小什么德行大家门儿清。

    那些年, 学堂都没混下几年, 事儿倒是惹了不少, 天天的玩世不恭,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无所事事。

    就这样的人, 有个在前面闷头自己考科举,没有把压力转嫁给儿子的爹,娶了能赚钱的婆娘,生了个状元儿,如今又添了探花三女婿,没记错的话,他二女婿前几年也中了同进士成了县太爷。他四女婿岳辛大家更熟了,不提他家肥的流油,就是孩子自个儿也争气,今年也刚考上举人。就是唯一不打眼的大女婿也孝顺的紧,挣了钱就给丈人家新建房子,扩充院子。如今他家也是村里最气派的人家之一了。

    所以,那岳知语的命谁能比,谁比谁能呕死自个儿。

    唉,不想了,同人不同命,谁让人家命好呢!那说话的人长叹一口气,扛起锄头就往家走了,其他人看看天,时候不早了,也纷纷归家吃饭去了~~

    岳知语家

    岳知语作为老丈人,正坐在上首,听着高览讲他在翰林院平日的工作,嘴巴咧得快合不上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他这个老丈人又何尝不是呢。

    虽说有了状元儿子,但探花女婿也让人稀罕的紧。刚说了几句,他爹岳勇毅也被下人请来了。岳知语赶紧让出上首,扶着他爹坐上。

    岳勇毅看着那乌发浓密,跟孙儿一样年轻有为的探花郎,笑得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只一个劲儿的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还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就听到外院里有人说话,“老哥哥,听说咱岳家的贤婿来了,我这是不请自来,想要讨一杯水酒喝呢~哈哈~”

    岳勇毅正坐在主位上,抬眼一看,就见族长岳五德带着长孙走了进来。自从孙儿考中了状元,族长包括族里的比自己小的族老,见了都喊自己“老哥哥”,最初他听了还有点不太适应,好长时间他才适应过来。

    今日见族长,发现他比以前更自谦了,岳勇毅面上笑容不减,“您能来,我们自是求之不得呢!”说着要把上首的位置让出来。吓得岳五德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摁住了他,可使不得。

    这位子他如今可坐不了了,他来是帮长孙结识人脉来的,可不是来结仇的。

    “老哥哥,您让我坐这,这不是折煞我也。”他看到下首空着一个座,随手一指道,“我坐这儿就行。”说着不顾阻拦就坐到了下首处。

    岳勇毅心想,最早的以前还是你坐着,我站着呢,也没见你折煞啊!权势真的是个奇妙的存在。

    这才短短的几年,他在村里的威望竟然直逼族老了。再没人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喊他老童生,转而老太爷~老哥哥的喊着,敬重的不行。年节里,家里来拜年走亲的,更是迎来送往,热闹的紧。

    这还只是家里一个状元郎,现在又添了探花孙女婿,今年家里的门槛估计要被踏平喽~想到这,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要说岳五德为什么来,他也不是那等没眼力见的人,人家女儿女婿回门的大日子,应该一家欢聚一堂,他带着长孙横插一脚,属实不妥,可他之前都听说了,人家新女婿不会久待,隔日他们就会去舟山府,再转道都城。

    他这个长孙是他几个孙子里最有天赋的那个,前段时间看了岳展他们写的科举备考书籍,高览写的那一部分,对长孙启发很大,但是有几个地方他还有些不懂,正赶上正主来,这么好的机会,是全天下学子求都求不到的,就近在眼前。岳五德看着孙子那渴求的眼神,一咬牙,一跺脚,为着孙子,自己这张老脸算啥。于是带着长孙就上门了。

    酒席上推杯换盏,自是笑声不断,岳五德见气氛渐入佳境,就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高览若是得空能否指点长孙一二。

    都是考生家长,岳勇毅太能体会他了。当年孙儿科举,每一次考试时,他都无比难受,自己考了几十年的人,临了竟然没甚嘱咐的话,更没有经验传授。那种浑身使不上劲儿的无力感,像一把钝刀子在生剜他的心。他见族长竟是为这个,便主动跟一旁的孙女婿说,“兆利那孩子,知学又聪慧,你要是今日得空,多给他指点指点,看看他哪里有不足,以后也好改进。”

    高览自是无有不从,族长一来他就知道不简单,能当族长的人,哪个没有七窍玲珑心,既然这个时候来,必然有事相求,原还当什么事儿呢!这点小事,对高览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就是祖父不说,他也应下。不过既这样说,他自然得更加上心不是。

    岳五德听到高览应下,激动手里的酒杯都险些握不住,满脸感激的看向岳勇毅。虽然对高览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那科举考生可就是要得文曲星指点迷津了。

    也不用另找时间,饭后岳兆利就留了下来,高览不仅帮他解了惑,还帮他梳理发现了些不足之处。

    一直到暮色沉沉,岳兆利才归家。隔天高览夫妻走后,庄子里炸了锅了。庄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什么事儿也藏不住,族长带着孙子上门求解的事很快在村里传遍了。

    大家后悔不迭,让族长捷足先登了,自家孩子也有困惑啊,想着出于礼貌,隔天去请教呢,谁能想到人家走的那么急,只让兆利捡了便宜。

    上回族长带着小儿子请教岳展的事他们还历历在目,听说请教完以后进步神速,书院的先生说下一届秋闱有望,这是尝到甜头了,又带着长孙来请教探花了。

    像他们读书这么好的人,肯定是有秘诀的,就有那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经验。这次又没戏了。等着下次,下次他们一定赶早,先下手为强。

    高览夫妻也想在岳家庄多待几天,可是朝廷给的婚假余额不足了。再有他们还要去舟山府待一日,岳欣儿毕竟在那里住了这些年,要离开了总要见见朋友,打包收拾行李。还有她师父年纪大了,她得问问她的意思,是想继续留在舟山府还是跟她去都城,依着岳欣儿的想法当然是接她去都城~诸如此类事务都是要花时间的。

    等他们赶到舟山府,时间又过去了七八日。这日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将车停在了岳欣儿当年租住的院门前。

    她掏出铜匙,打开锁,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一如往日,只是少了些许生活的气息。

    岳欣儿刚要收拾东西就被高览拦住了,“你说干什么,我来干。”他娶的媳妇儿,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受累。

    岳欣儿听到这话,心里也妥帖,她要的从来不是对方的高官厚禄,是他心里有她,真心疼她。

    她也不矫情,既然相公要干,她就简单说了要打包的行李物品,还有一些书籍。

    看着高览有条不紊的帮她收拾起来,她落得自在,趁着这个功夫就去了师父家。两家本就只隔着一条街。她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见门上没上锁,她一边推门一边喊道,“师父,您在家吗?”

    范稳婆一听是欣姐儿的声音,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又听到外面喊了一声,这才确定不是自己听岔了,忙从屋里走出来,一见着欣姐儿,范稳婆忙高兴的迎了上去。

    她拉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嫁人好,看此时的欣姐儿多鲜活啊,这才对嘛,还是要成亲,更何况嫁的还是官老爷。

    她嘴角抑制不住的笑着点头,“一看就知道你婚后顺遂,瞧把你这朵娇花养的,水灵灵的。”她一把年纪最是明白一个道理:好的婚姻都写在脸上呢!

    被师父这样打趣,岳欣儿有些羞赧,师父俩说了会儿体己话,才说到正题。她把自己想法说了,想带师父去都城生活。

    范氏听后低头思量了一番,才认真回道,“欣姐儿,我现在还能活动了,又不是动弹不了了,你不用急着接我过去,再说我在舟山府待习惯了,去了都城不一定适应。等过个几年,我干不动了,再去跟你吧。”

    虽然她是商量的口吻,但是却极为坚决,岳欣儿又劝了她一会儿终是没劝动,只能先这般了~~

    第二日,岳欣儿约着几个相处了几年的姐妹在飘香楼聚聚,她们也都是做接生婆的,因为是同行,慢慢有接触才交往起来的。都说同行是冤家,可她们不是,在舟山府的几年里,也多赖几位姐姐照顾。

    席间,她们诉说完姐妹情,开始絮叨起最近舟山府的八卦。自来接生婆走街串巷,消息比常人灵通,也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奇闻趣事。

    只听邓姐姐先说道,“你们还记得几年前过世的东城布庄的东家刘半城吗?”

    布庄?刘半城?岳欣儿一听,那不是前世那杀千刀的前夫这一世的好岳家吗?她手里的筷子也停下了动作。听着众你一眼我一语的说起来。

    一个说“记得,怎么不记得,当年他嫁女儿晒嫁妆~我还去看过哩~啧啧~真是羡煞死人呀!”

    “还是人家闺女会投胎呀!怎么,她家有甚新鲜事呀?”另一个也接话道。

    这个邓姐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提这个人必然他家有啥大瓜。果然跟她们猜的不错。只见那邓秀花眉飞色舞道,“他家呀,最近可是热闹的紧哟~”

    第222章 自食恶果 上一次岳欣儿听说刘……

    上一次岳欣儿听说刘半城还是几年前了, 他瘫痪后躺在床上几个月,人就没了。那几个月听说都是岳承周亲自伺候的。他孝顺的美名也是那时候传扬出去的。

    只有岳欣儿知道,大概率是那狗东西用了秘药药死了老丈人。他骨子就不是什么良善人。

    至于他家的热闹还要从刘老爷去世后开始说起。

    刘老爷去世后, 刘七巧对他一点没防备,那厚厚的账本、经营上繁复琐碎的事务,她躲都来不及, 相公愿意接管,她自然求之不得,还落得清闲。所以老丈人留下的家业就顺理成章的尽数落到了岳承周手中。

    都说穷人乍富, 会挥霍无度。岳承周显然不是那个例外,他自得了掌家权,手里有了银子, 就可着劲儿的花起来。以前囊中羞涩,被人瞧不起, 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随心所欲了, 可不得由着自己。

    他平日里喜欢宴请朋友、同窗, 听别人对他的吹捧。他还迷上了收藏, 不是今天买副前朝名家字画,就是明天买珍奇砚台。

    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样子,就是地主老财家也不禁花呀, 再说自他接手布庄以来, 布庄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不得不说上天是公平的, 他读书上确实有天分,但是于经营一道,就缺了一些悟性。加之他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上,布庄生意可想而知。

    进项少了, 布庄里的钱还都被岳承周花得七七八八,掌柜没有多少可支配的银钱,他也愁的不行,可姑爷是东家,姑娘又是个万事不管的,他自己就是个给人打工领月俸的,他能怎么办。于是只好进些便宜货色,质量跟以前是没法比的,这让本就不好的生意更加雪上加霜。

    为了维持奢靡的生活,岳承周先后卖了一处三进的大宅,又卖了两处百亩的庄子。

    很短的时间就将刘老爷辛辛苦苦打拼了半辈子的家业踢蹬的差不多了。这些事自然没有瞒过刘七巧,可相公那么博学多才的人都经营不好,她就更怵头了。

    只能眼看着家里的境况慢慢不复从前。她已经做好了跟丈夫吃苦的准备,可在富贵乡里待久了的岳承周是一日也不想再过那捉襟见肘的穷苦日子了。

    先时他在刘七巧身上发了财,有了之前的经验,他长相本就不赖,富庶之后天天穿得跟个翩翩公子一样,凭着这好皮囊,很快就勾住了开首饰铺子的李氏。

    李氏从小丧父,母亲改嫁后她就跟着姑母生活。那姑母以前是做皮肉生意的,后来年老色衰才从了良,看她长了一副好相貌,就存了将她嫁给那非富即贵人家的心思,于是将一身勾人的本事都尽数教了她。

    她也争气,勾住了桐江府五品同知岳同禄,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哄得对方要纳她进府做三房。可眼看着离那富贵门只有一步之遥,就在这当口,岳同知因贪污被朝廷革职查办,最后被判了秋后问斩。

    她哭闹也没有用,姑姑教她要认清现实,肚子里的孩子是留不得了,只得打了去。桐江府也没法待了,毕竟还要嫁人,若是让人知道她有这一遭经历,对方娶她还得两说。

    后头她跟姑母搬到了舟山府,又由着姑母安排嫁给了开首饰铺子的余海。余海前头死了一个妻,所以年纪大了她十多岁,好在对她不错,她也着实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可两年以后,余海也得了一场急症去了。

    可怜她才二十几岁,芳华正茂的年纪就守寡。她手里攥着首饰铺子,还有上万两的银票,心里也有底气,就想着这回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再不找这些又老又丑的老男人了。

    可来提亲的,她没有一个相中的。后头她在自家铺子里见了来给妻子买首饰的岳承周。

    乍一见,就让她入了心。一听别人叫他举人老爷,又是给自己的妻子来买首饰,显然是个疼爱妻子的。怎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就自己命苦,碰不到这等合意的。既然老天不成全她,她就自己成全自己个儿。

    于是在她的有意搭讪下,两人熟稔起来。李氏不知,她勾引对方,对方也早已经将她的情况打听清楚,就奔着她那些体己去的。

    郎有情,妾有意,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岳承周许诺她要娶她当二房。还说他的妻子不能生,以后她生的孩子就是府里的主子。这叫她心动不少。

    后头,岳承周又回家跟刘七巧说布庄的生意难以为继,需要一大笔钱才能周转。若是将布庄卖了,他以后还要继续科举,花钱的地方也多,总不能坐吃山空,将来他们孩子出生也要跟着受罪?于是将他的想法说了,聘那李氏当二房,李氏的嫁妆丰厚,就可以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刘七巧纵有万般不愿,奈何夫君说得情真意切,句句似是为她考虑,为她以后的孩儿考虑。

    而且岳承周对她保证,他对那李氏没有半点心思,纯粹是为了府里,以后她纳入府里,也必然事事以她为先,什么也越不过她去。她明眼看着,丈夫确实不是那等好色之人。

    最终还是忍痛点了头,让相公将那李氏纳进府里。

    可没两天她就后悔了,这纳进来的哪里是二房呀,分明就是个狐狸精转世。自那二娘入了府,相公就日日在那女人住的秋香院里歇着。就是初一十五这等本应该宿在她这个妻子房里的日子,也让那女人用各种理由截了去。

    有一次她气不过,想去秋香院找那女人理论。谁知,她带着丫鬟想从秋香院后面要绕到前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那屋里一叠声的淫言浪语,好人家的女儿哪里会这些,这分明~这分明就是那青楼妓子!

    细听之下,其中还夹杂着李氏的丫鬟秋霜稀碎的声音。

    当真是好手段,为了固宠,这才几天,连自己的丫鬟也开脸了,还上演二女伺候一男的戏码。她听到此处,身子像虚脱了一样,脚下有些踉跄,丫鬟翠柳见状赶紧扶住小姐。

    难怪~难怪相公最近都不进她的屋了,她哪里有她这等本事,这样能屈能伸,颠覆人伦,她自叹弗如。她如何争得过?

    可怜她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娇小姐,沦落到跟这种人争宠的地步,想想如何不难受。

    可怨的了谁,这挥霍无度的男人是自己抢来的,那狐狸精也是自己点头迎进门的。如今的境遇是自己就是那始作俑者,她只恨自己,恨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清,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自此以后,天天以泪洗面,自怨自艾,整个人瘦了不少,容颜不再,更被岳承周厌弃了。

    两人成婚多年,原来两人感情好的时候,她都没有怀上孩子,现在男人连碰都不愿碰她了,孩子的事更是连影儿都没了。

    她怀不上,那边那一对主仆几个月了,也都没什么动静。

    李氏迟迟怀不孩子,自己也着急呀,她自己琢磨着莫不是当年落胎没落好,留了病根儿?不然相公日日歇在她屋里,早该怀孕了呀!

    于是她悄悄去医馆寻了大夫,大夫一番诊治也没发现李氏有什么问题,秋霜身体也康健的很。大夫也说了孩子讲究缘分,莫要着急。这话大抵只能安慰旁观者,并没有安慰到李氏。

    相反,看到岳承周对刘七巧的厌旧,她也怕哪一日他也厌了她,失了宠爱的女人想要个孩子傍身如何容易。

    她明白男人的宠爱都是虚的,只有有了孩子才是自己的底气。于是想尽各种办法打听生子秘方。

    钱倒是花出去不老少,但是一个管用的都没有。正当她心灰意冷之际,姑姑听人说打南边来了个道士,就住红墙巷那。那人手里的生子秘方可灵着哩,听说好几个夫人吃了都怀上了。只是得本人亲自去求。

    这有何难,第二天她就带着丫鬟秋霜寻到了那道人的住所。待她将门敲开,果然见那高人穿着一身道袍,一副仙风玉骨的模样,心下就信了八分。等她说明来意,就被那道人请了进去。

    方法也简单,服下一副药去,由那高人施展道家生子术,一个月以后孩子就能上身。这么简单还犹豫什么。李氏直接问那道人要了两副药,她和秋霜一人喝下一副药以后,顿觉身子飘飘然,跟走在云彩上一样,舒泰不已,慢慢的,她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竟坐在那里睡着了,等再醒来只听道长正把最后一句道法念完。

    她起身感觉有些劳累,坐着就睡着了可不累人嘛!这道家的经文念起来怪好听的,跟催眠曲一样,竟然让她睡过去了,希望太上老君莫要计较她的失礼之处,赐她一个麒麟儿吧!

    许是那道士真有两下子本事,第二个月她竟然真查出了有孕。秋霜就没那么好运了。岳承周知道李氏怀孕了,可是高兴坏了。这么多年,刘七巧一直未能有孕,致他膝下空旷。

    他同窗的孩儿都会打酱油了,他也着急的不行,再没有孩子,别人该在背后议论他是不是他有问题了。作为一个男人,被人怀疑这方面那可是奇耻大辱!

    李氏不仅让自己有了后,还间接给自己证了明,不用沦落到被人背后议论的尴尬境地,他如何不高兴。喜得他在家设宴大摆了三天的宴席。

    自此以后更是将李氏宠上了天,后院别看是刘七巧当家,可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一个是多年不下蛋的糟糠妻,一个是身怀有孕的宠妾,用脚丫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所以现在的府里隐隐是二房李氏说的算了。

    对此岳承周看在眼里也不做声,放任了这种局面,让刘七巧寒心不已。

    秋霜见主子这么快就有孕了,认准了那道人是有真本事的。又见岳承周自知道李氏怀孕,天天的一盒一盒的首饰往她屋里送。打开一看都是些贵重的金钗玉簪,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快晃瞎了秋霜的眼了。打这起,她得空了就去找那道人,求那生子秘方,

    去了好多次,终于在三个月以后也顺利怀上了。十个月以后李氏先诞下岳承周的长子,又三个月秋霜也生下了一个儿子。

    岳承周也算是双喜临门,喜得天天嘴巴都合不拢,他虽然生子晚,但是谁有他能耐,一抱抱俩呀!

    这后院自从李氏生子以后,就真正换了天,李氏倒更像府里的女主人,而刘七巧的待遇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更是比那秋霜还不如,堂堂的正妻竟然不如一个小妾有脸面。有一次秋霜当着相公的面,下她的脸,相公也权当没听见,任由她们作践她。

    她的心就在这一日一日的磨搓中真正冷了。她想跟他和离,只提了一次,对方什么也没有说。转头第二天早上她要喝羊奶时,那奶被她平日里的抱在怀里的猫儿舔了一口,那猫随即就抽搐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原本死的该是她,是谁下的药不言而喻。自此以后她再不敢和离,人也有些疯癫了。又过了两年,也就是最近这几天,那道人被官府缉拿了,什么罪名呢:□□妇人。

    这还是一对夫妻迟迟怀不上孩子,听说那道人灵光,就陪着妻子去求药。可那道人只让他妻子进去,让那丈夫先回家。那丈夫本来要自己先回家了,终是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就在门口等着。可左等不出来又等不出来,他也会些拳脚功夫,就悄悄翻过院墙,偷偷溜进客厅一看,那客厅一角的软榻上赤裸的一对男女,那男人身下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嘛!他气得当场暴怒,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抽了上去。

    那光溜身子的道人被抽的满地乱叫,他直接抽到那鸡毛掸子上毛都掉光光了,只剩下一根杆儿,把那道人抽的体无完肤,躺在地上跟只死鱼一样,进气多,出气少。

    等他回身再看那软榻上的妻子,竟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含泪给妻子穿上衣服,去报了官,这才将那淫棍的真实面目爆出来。

    这一闹可了不得,舟山府好多家都遭了殃,其中就有岳承周家,他家那两个孩子可不就是去道人那求来的。怪不得跟岳承周长得不像,原来就不是他的种呀!

    那邓姐姐只囫囵说了因着那野道人被揭开了真面目,岳承周的两房妾连夜跑了,岳承周急火攻心之下,竟也跟他去世的丈人一样瘫痪在床了。

    至于别的她就不得而知了。真实的情况是岳承周确实是急火攻心了。

    可怜岳承周做了活王八,给别人养了几年儿子。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人一激怒竟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见刘七巧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他心里发毛,面上强装镇定道,“七巧,你在干嘛?快帮我松开。”

    “我要干嘛?我想日后日日伺候夫君你呀!你那个李氏跟秋霜一听说那道人事发就跑得没影了。你看最后不还是我陪着你。”她说着倾身附到他身上,用一只手勾着他的衣领把玩着。

    “你先松开我。”岳承周见她疯得厉害,语气软了一些。

    “松开你可以,先喝下这一碗药吧!”她说着端来一碗药送到他嘴边。

    “什么药?”他警觉的问道。

    “要说这药可有故事了,当年呢给咱爹买的药,抓药的方子我见你收在书房了,那年你没毒死我,我就想起这方子来了,特地取来,想着若是哪一天在你身上用用,看看这方子疗效如何。”

    “你疯了吧,我又没瘫痪,我吃这药做什么。”说着把头往旁边侧去,说什么也不吃。

    不止不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刘七巧见他这个反应,笑意更深了。眼中的寒光乍现,她使劲擒住他的下巴,将她的指甲扣深深扣入他的皮肉。他吃疼之下被灌下去大半碗药。

    刘七巧这才满意的给他擦了擦嘴。“相公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给你熬药。”说着给他盖好被子,命人将门锁了。

    如是七天,岳承周越吃药越虚弱,刘七巧心下就知道了,她爹就是这畜牲害死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如今做的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他不仁,就莫怪她不义。

    她也学着他伺候他爹的样,日日亲自给他喂饭喂药,只是她加大了剂量,没多长时间就将岳承周送走了。不知道的只以为岳承周是受不得打击,急火攻心而去。之前来看诊的大夫佐证了这个说法。

    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她也没有送出去,总归孩子是没有错的,她也不打算再嫁人了,就留下来当儿子养着了,外人见了谁不夸她是第一等的贤良人。

    刘七巧听到贤良人这评价的时候,觉得甚是讽刺,她这样的竟成了贤良人?

    从前她婚后努力贤良,却得不到别人交口称赞。如今她不贤良了,倒成了别人眼里一等一的贤良人了。原来世人对孝顺,对贤良的评价是这般浮于表面呀!

    第223章 赌不起 等岳欣儿跟高览要启程……

    等岳欣儿跟高览要启程回都城的时候, 正赶上下了一场大雨,因而不得不延误一天,第二天天晴才又整装出发, 出城门的时候正赶上一群出城的送葬的人。岳欣儿透过车帘扫了一眼,正看到打头那个可不就是刘七巧!这女人化成灰她都认得!

    只是前世里,她透过后窗看到她笑颜明媚的在岳承周怀里撒娇, 当真是极好的相貌。如今嘛,形容枯槁,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大了一旬不止。看她穿着丧衣的式样,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妻礼出丧,这竟是岳承周的丧仪!

    前日刚听说他如今卧床, 不想今日碰到他已然要入土为安。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因天意,那恶人终是吃了自己酿下的苦果。

    岳承周至死也没有自己的骨肉, 前世岳欣儿怀过别人的孩子, 知道不是她不能生, 这一世他的妻妾依旧生不出他的孩子, 原来从来就是他自己不能生。

    上一世她手刃了他这个杀父仇人, 今生她摆脱了他这个烂人,以及和他有关的烂事,与他没有了交集。今天看他的下场, 真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人还是要种善因, 才会得善果。看着那白幡渐渐远去, 她低头看着身旁男人递到手里温热的茶水,这一世,她终得良人相伴~

    车辆缓缓向着都城驶去,未来美好的画卷正向他们徐徐展开~

    高览抱得美人归, 同属大龄青年的岳展这几个月在感情上却一点进展也无。

    不是他不想有所动作,只是碍于陈江冉的身份,她如今还顶着姜夫人的头衔,自己若是一时言行失当,被人瞧了去,传出什么风声,她那婆母岂是善罢甘休的。

    他可听小远说那婆母眼见千味楼生意越来越红火,觊觎千味楼,想让她娘家侄儿接手,作为交换,她侄儿过继一个孩子给她这个姑母。本来老姜夫人想着从姜家族里的后辈中挑一个,但她从来是半点亏都不吃的主,这些年下来,跟雁过拔毛的族长有些过节,族长就压着一直不同意,看着似是想看她家笑话,吃她家绝户,她可不会等着让他捡了便宜。

    姜家不是拖着不肯过继嘛,当她没有办法了?从娘家过继一个孩儿继承她家衣钵也是一样。这千味楼的诱惑足够大,由不得侄儿不点头,最后她侄儿倒是点头了,没想到那陈江冉是个硬骨头,一直没答应,只答应分一半利润,她也只好徐徐图之,毕竟很多做菜的秘方都在她儿媳手里,她得让她乖乖将秘方交出来。

    岳展现在帮不上什么陈江冉什么忙,起码能做到不给她添乱,不能因为一己之欲让她的处境变得不堪。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难。

    于是这几个月,他也只敢晚上巡夜的时候悄悄跟着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

    这日,陈江冉还是跟往常一样,直到忙完店里的营生才关了店门往家走,只是今日稍稍早了一刻钟。

    岳展本也是能赶在这个时间过来,悄悄护着她回家的,可赶来的路上,在隔着两条街的地方,遇着了一个翻墙企图入室偷窃的窃贼,他将那窃贼逮住扭送官府费了些功夫,因而待她归家时并没有赶上来。

    往常回家路上还有月亮的亮光指引,今夜夜色尤为黑沉,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黑色的天空上连星星都隐去了踪迹。一阵深秋的晚风吹来,落在地上的树叶沙沙的打着旋儿的吹来~将她的裙子吹起一角。

    走着走着,她听到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踩碎树叶的声音,她心里害怕,又不敢回头,竭力屏住呼吸,控制着想要拔腿而逃的冲动。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一道黑影将她从后面抱住,一边要亲她,一边嘴上不干不净的道,“爷的乖乖美人儿,让爷亲亲~爷想你想了许久了。”

    陈江冉被吓得一时之间失了动作,反应过来以后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她挣扎着大声喊着救命一边回身望去,见那歹人不是别人,正是姜老夫人的娘家侄儿唐继业。

    那人岂会让她呼救,立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再叫,信不信爷在这里给你穿个窟窿!”他厉声威胁道。

    看着那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她一时也不敢叫了,能来掳她,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唐继业见她不再声张,满意极了。

    别看她整日将自己捯饬的丑,他可是在成婚当日见过她真容的。若不是她长得美若天仙,她一个被除族的女子,他姑母怎可破例将她纳进府来。再说,当初也是为了冲喜,想着许是这样,他表弟能回来。可表弟一直没回来,他姑母就动了抱养个孩子的心思。可不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想要他的儿,那必得付出点什么不是?这千味楼日进斗金,正合了他的心思。不过没想到他都舍了儿子了,这娘们竟然还不同意!

    前几日得了姑母的吩咐,让他吓唬吓唬她,女人胆小,不经吓。吓破了胆儿就老实了,乖乖把酒楼交出来,以后就踏踏实实的在后院里守着孩子过活。

    可姜老夫人没想到她那侄儿是真存了奸污的心思。好容易得了机会,他可知道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表弟无福,今日就由他帮他做一回新郎官了。他一边从后面抱住她,一边拖着她,将她拖到向旁边的巷子里,要就地办了她。

    多刺激呀,就着这夜色,以天为盖,以地为床,跟美人春风一度,做一对快活的野鸳鸯。

    陈江冉看着那黑洞洞的巷口,此时像一只巨兽的大口一样,阴森恐怖,她挣扎着,她知道一旦被拖过去,十之八九就跑不掉了。

    可哪里那么容易挣脱,那老姜夫人的娘家可是武官出身。虽说这唐继业文不成武不就,可是到底是武家出身,从小被家里逼着熬打身子,身体底子比一般的大老爷们强上不少。

    陈江冉的抵抗,在他眼里倒成了情趣,看她扭着小腰,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乖乖美人儿,你这般抵抗是没经了爷的好,爷一会儿就让你快活似神仙。保管你以后离不得爷。也不用过继个儿,爷现在就在你肚子里种一个~哈哈哈~”

    她听到他的淫言狎语,恨不能撕烂他的嘴,奈何如今他们力量过于悬殊,而且她已经被他拖进了漆黑的巷子里。

    她明白一定是让出酒楼过继孩子,她不同意,惹怒了对方,对方打算用这等下流办法逼她就范。内心恐惧不已,这般绝望的境地,多年前她也经历过一遭,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于是她强打精神努力与他周旋,

    “表哥,你要千味楼,我给你便是,何必闹成这样。你放了我,明日我就跟你去衙门,将千味楼过到你名下。”

    “早这般识时务多好,不过那个也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哥哥先快活快活,哥哥要是爽利了,什么都依你,要是惹恼了我,一会儿可不会怜香惜玉。”他说的话里有五分宠溺,五分威胁。

    手上动作不停,猴儿急的去解她的领口的盘扣。

    那盘扣不好解,他急的要用力撕开她的衣裳,这当口,她将他的手拍开,他刚要恼怒,就见美人儿此时换了副神色,媚眼如丝的看着他,自己解开那两颗不听话的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玉颈,又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柔弱无骨的似有似无的伏在他胸前,就这么抬眼眼波流转的噙着笑看他。真奇怪,她遮掩的这么丑,但眼睛、身段都勾得人□□难耐。

    只听她声音如灌了蜜糖般娇喃道,“表哥,你急什么嘛,长夜漫漫,咱们慢慢来。”说着主动将脸凑了过去,殷红的唇在他脸上碰了碰,唐继业只觉得身上跟过了电一般,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见她这般主动,他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埋首在她脖颈处贪婪的吸吮起来。闻着特有的女儿香,在温柔乡里难以自拔的唐继业只觉后颈处突然痛了一下,那痛跟被一根长针扎了一样,有些麻,随即痛感席卷全身,他疼得松开她,去摸自己的后颈。没有摸到东西,倒是手上黏糊糊的,沾满了血腥味儿。

    他抬眼看她,她双手握紧木簪放在胸前,一脸防备的看着他,那簪子他掳她的时候就见了,当时看她插在发间,见是木制的,就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再看去子已然大变样,下面的锥尖冒着森森寒光,上面还沾着血。

    “你~你这毒妇~”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里的恨意还在,人就直挺挺的倒下去~

    直到他倒下,她还防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手里的簪子是以前就做好的。经历过柳山寨那场劫难,多年来她被噩梦缠身,梦里自己软弱无比,毫无反手能力~~~每每做完噩梦她下半宿就睡不着了,常常孤坐到天明。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问自己,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总是等着别人来救吗?不,若是有下回,她一定要手刃那欺负她的人。

    于是她让木匠给她做了一个有机关的簪子,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的簪子,里面却大有乾坤。只要轻轻一扭动就会伸出一段长锥。

    这些年夜里做了噩梦,她就起来坐在桌边,就着磨刀石一下一下的磨那锥子。仿佛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踏实了,一把普通的锥子就这样被她打磨的锋利无比。

    她在跟师父学易容的时候,对人的身体构造、穴位也了若指掌,最是知道一针扎在哪里人会死得透透的。脑后颈的大椎穴是阳气汇聚之地,从那里扎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瞧,现在不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岳展来的时候正看到了这一幕,他赶到千味楼时店门已经上了的锁,这是已经打烊了,他就一路追过去,到了这一处,他闻到有一股浅浅的血腥味。那味道极淡,若不是他嗅觉异于常人,很难发现。他就顺着那血腥味拐到了巷子里就看到了握着簪子呆站着的陈江冉。

    他看到她头发散落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领口也开了,脚下还躺着个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之间,他怒意上涌,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飞身过去,先查验了地上躺着的人,那人他竟认识,以前在千味楼见过,是最是喜欢赖账的姜老夫人的侄儿唐继业。以前看他瞅江冉的眼神就有些不对,手痒想揍他,又怕给陈江冉招惹麻烦,才一直忍着。没想到这狗胆包天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

    他一摸呼吸,发现竟然没气了。死了?太便宜他了,他恨不能把这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怎么就这么巧,独独今晚他晚来一步,就发生了这种事。

    “江冉,你没事吧!”怕吓着她,他靠近她的每一步都很缓慢。

    辨认出来人的声音,陈江冉紧张的身子才松懈下来,她抑制不住,想要第一时间分享她的胜利,“我没事,岳大哥,我杀了他。”

    岳展看到她虽然面上苍白,但是精神奕奕,嘴角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微笑。

    岳展看着她脸上的笑,不仅不胆寒,反而内心多了几分苦涩。

    一般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形,早已吓得哭得梨花带雨,而她的反应却大相径庭,并不是她坚强,如今她的反应,分明是印证了当年的事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她一定痛恨当年的弱小无助,任人欺辱,所以现在哪怕遭遇了这种事,她因手刃了凶手的高兴战胜了杀人的恐惧。

    他也由衷的附和道,“嗯,你好厉害,你保护了自己。”

    是23岁的她杀的人,亦是16岁的她杀的。她终于给当年的自己递了一把锥子,杀死了那欺辱她的人。

    既然岳展来了,剩下的事自是不用陈江冉费心。他只嘱托她,赶紧回家,今夜的事对谁也不要说,她只需记得:她今晚没见过唐继业,跟往常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

    之前截获那小贼身上的麻袋,刚好用来装这孙子了。他扛着麻袋就去西二胡同找章君屹,想让他帮忙处理尸体。对这等事他们锦衣卫比他专业多了。若是由他自己处理,处理不好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章君屹可没想到他刚躺下,岳展就来了。来就来吧,这人还忒客气~带着礼。原当是什么呢,他打开一看,登时惊出一头冷汗,你说大晚上的,他人在家中坐,尸体就从天上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这么一遭,是想让他早死吗?吐槽归吐槽,能怎么办?过命的交情,自是义不容辞。

    他也没含糊,接下了那麻袋,送走岳展后,自己就踏马驶进京郊的一处隐蔽庄子。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庄子里干活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周围安静无比。他径直去到一处熔炉房,将那尸体扔进熔炉内,直看着那麻袋化成一团灰烬才离去。

    唐继业失踪后,家里人也找不到他,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老姜夫人靠不住,就亲自问陈江冉他失踪的那日他们没有见过面。

    陈江冉听后就确定了她婆母一定在这件事里起码起了作用,不然不会问到她头上。她心里忍着恶心,面上自是不会承认。

    侄儿也没跟她说具体哪一日去恐吓陈江冉,又见陈江冉说得义正言辞,也就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她如今也不想追究了,因为她发现侄儿不见了,对她大有好处。这才没多久,侄媳妇就跑回娘家了,大哥大嫂拉扯着两个孙子也着实不易,她顺势说想过继一个,这边家大业大不能没有人继承不是。

    大哥大嫂一听,心里自然愿意的不行,这样不仅能减轻他们养孩子的负担,孩子也有个好去处,更重要的,也是最打动他们的是妹妹掏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就冲这个,立马应允了。当天老姜夫人就带着唐继业5岁的小儿子回了老宅。

    岳展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宁,不是怕唐继业的尸首被找到,他对章君屹的业务能力还是认可的。

    他是不放心陈江冉留在姜家,原当那是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不想那老姜氏不仅抠搜而且骨子里还蔫坏。那事若是没有她的手笔,打死他都不信。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偏就是老姜氏提出让她让出千味楼,将孩子过继过来的当口。

    他怎么能放心将她一直留在姜家,那老虔婆能卖她第一次,就会卖她第二次。如今还指着她赚钱就这样,他日若是生意不好了,指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他不能坐以待毙,眼见着江冉日日与虎谋皮。

    这日夜里他又悄悄护送她归家的时候,就见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回身说道,“岳大哥,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岳展脚下步子一顿,踩着的瓦楞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见露了形迹,他从右边一间房顶上跳下来,落在离她五米开外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我在?”岳展疑惑的问道。他施展轻功连章君屹这种武林高手都很难发现,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江冉。

    “我一直都知道。易容术里面也讲呼吸法门。扮作少女、少妇、老妇人呼吸都是不一样的。易容要做到以假乱真,学的本事何止表面上那么简单。若是只如画脸这般容易,江湖上就不会人人疯抢《麻衣神相》了。”

    原来如此,怪道她没有半点武功竟然能发现他的踪迹。若是于行能学得老圭的一半本事,起码性命无忧了。

    想到一直跟踪在她身后,以为她不知,而她竟都知晓,他面上一红,连忙解释,怕她以为她是个偷窥狂,“夜里不安全,我怕有什么歹人。那天是我有事耽搁了,不然~不然~”不然不会让她受到那等流氓的骚扰。他如今是一刻也不敢大意了,就那一天有事耽搁了,叫她遭遇那样的不测,还好,幸好,她没有出事,一切都来得及。

    “我不怪你,我怎会怪你呢,那天你是截获了个盗贼,将他扭送官府,所以才来迟了。”

    他不由拧眉,她这么会知道这个?

    她怎么会不知呢!发生了那样的事,第二天她在店里的时候就留意着那些食客讲着这两日都城发生的新鲜事。她听他们说黑衣判官昨夜里又在丰源街逮住个盗贼。那贼原是流窜在东南诸地的江洋大盗,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堂,结果来都城第一晚就被黑衣判官给逮住了,真是大快人心!她听后脸上的笑意就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迟到。

    “你一定惊讶为什么我知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哩,我知道你不仅保护我,还要守护着全城的百姓,因为你是黑衣判官。”

    说着不待他回应,她分析道,“别急着否认,黑衣判官身量与你相仿,跟你一样善左手剑,都有一副狭义心肠,更何况那夜我见了你的打扮,与他们描述黑衣判官的打扮如出一辙。这么多相似的地方,你别告诉我,你不是。”

    他看着她侃侃而谈,聪敏如她,猜到也正常,他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但没想到的是,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她反而说,“你以后不用保护我,若是遇到歹人,我可以自保,你该去保护更需要帮助的人。”

    他一眼不错的望着她,漆黑的眸底,难掩炙热,“我相信你可以自保,可我不敢赌那万一的可能,因为我赌不起了。”

    第224章 春晖图报 他的眼神像一张巨大……

    他的眼神像一张巨大的网, 千丝万缕将她牢牢捆住,她被这炙热灼烫的仿佛要被吞噬殆尽。

    无法再直视他灼灼的目光,就如无法直视她自己的内心一样。于是她错开他的眼神, 不再看他。

    她总是这样逃避他对她的感情,“你为什么不能正视我?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明明对我是有感情的, 为什么总是逃避?

    你之前跟我说你现在就很好,不想改变什么。可你那婆母心术不正,姜家长久来看, 非是能安身立命之地。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姜家我是一定要帮你脱离的。”

    “你莫要沾染这事。我婆母那人难缠的紧,没得污了你的名声, 还葬送了前程。”一听他要做这个,她就无法镇定了, 若是他带她脱离姜家, 她不确定婆母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来。

    说起来, 她并不恨婆母, 只是有些寒心。到底姜家为她避过祸, 婆母自己也是个苦命人,中年丧夫,晚年丧子, 不心狠一点, 早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只是这心狠落在朝夕相处几年的人身上, 到底让人心凉了。

    岳展听后,忽的低头笑了起来,“你看,你还是关心我的。可我不仅要带你脱离姜家, 还要娶你为妻。”

    见不仅没有说服他,他还更加冥顽不灵了她不由气恼道,“疯了,我看你是疯了,你做什么赌上前程娶我这个寡妇?你就这么喜欢活在别人的风言风语里吗?”像他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何必自染尘埃。

    他直直的盯着她,认真回道,“江冉,名声确实很重要,但是它不能成为束缚我们的枷锁,我们是活我们自己的人生,不是活在别人眼里。为什么一定要活在世俗的眼里。若是因为要活在别人眼里,而耽误我们的一生,那我们的一生岂不是糟蹋了。

    当年你被除族,都能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天地。我一路走来,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我们在一起,虽然要多些波折,但是波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余下的漫长人生里,没有你与我相守,山河辽阔,人间星河,目之所及,无一是你。”

    他伸出一只手来想牵起她,月光落在他的大手上,在地上投上了长长的影子,那影子落在了她的身影上。

    就像此刻,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靠近她,她只需挪动一小步。

    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余生都跟他相守的机会?为什么不能试着去抵抗世俗的眼光?既然他都不怕,她有什么可怕的。

    许是受他话语的蛊惑,许是这夜的黑暗,遮掩了她内心的怯懦,在这一刻,她似是忘却了所有的牵绊,生出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她触碰到了他的手。

    那手温暖踏实~有些粗糙,可能是练武的原因,掌心有薄茧,粗粝的触感,仿佛落到心上一样,她的心跟着一颤。

    只那一瞬间,似是怕她要逃掉一样,他紧紧的回握住她~~

    初冬的夜如墨,风如刀,但是街上行走的一对璧人却觉得温暖无比~

    同样的夜晚,有人却觉的黑暗而漫长,像是熬不到天亮一样,只呆呆的枯等长夜过去~

    “娘娘,您穿得这样单薄,明日又该病了,前日才刚好,您身体可经不得折腾了。还是披件斗篷吧!”他说着将那斗篷双手奉上。

    她没有接,她就是故意要这样的,身体被冻得麻木,没有了感知,只有这样她心里才好受一点。

    她仿若未来听到般,也不接那衣裳,只抬头出神的望着天上月,满天星,“春晖,你说真的有天界吗?我颂念佛经,佛说生前行为善良者可升于天界,作恶多端者会堕入地狱。元儿,现在该是在天界吧!”

    他看她那个样子心里着实不好受。作为皇后宫中的掌事公公,多年前随着太子去世,已经淡出了权利角逐的圈子,淹没于后宫中,陪着皇后守着佛祖一日一日颂念过来。

    后宫向来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不例外。她年老色衰,本就没有皇上的宠爱,又失了独子,没有了子嗣,失去了权力角逐的筹码。先太子去世后,她精神就不太好了,后宫的管理之权也被皇上给了贵妃娘娘谭文静。

    好在贵妃娘娘谭文静为人不坏,日常份例没有克扣,若是贤妃娘娘管理后宫就不一定喽~

    从前围在身边阿谀奉承的小人也都如树倒猢狲散般,都没了踪迹。就是景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有那奔前程的心思的,也统统用银子活动活动投进了其他宫妃的殿里。

    春晖为什么没走,春晖原名沈望秋,当年他背负血海深仇来到宫中,为了让自己牢记不要忘了报仇,他给自己取名叫“春晖,”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入宫晚,开始又不圆滑,宫里也没有人撑腰,刚进宫的那几年着实吃了些苦头。

    本来作为末等公公,他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但是有一天小太子吃坏了东西,在景仁宫的廊下憋不住窜了稀,他被叫去打扫。也是那一次,皇后娘娘偶然听到他的名字,说极好。从那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了脸,一步步做到掌事公公。

    那时的娘娘母仪天下,太子声名远播,他虽然只是掌事公公,但是老话说:宰相的门子都七品官呢,更何况他背靠的是皇后娘娘跟太子两座大山,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后头他借着皇后娘娘的手,报了血海深仇。他之前发过誓,谁帮他报仇,就是他沈望秋的再生父母,他今生当牛做马报答。所以哪怕皇后娘娘失势了,他也没离开,依旧守着这座日渐凋敝的宫殿。

    本想着等着时间慢慢走,皇后娘娘能从悲伤中走出来,没想到这些年下来,精神越来越不好,身体也颓败下来。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安慰也无济于事,他最是知道的,有些痛苦别人是永远不能感同身受的,就如当年他家破人亡一样。

    语言都是苍白的,他也没有好办法。只是前几个月,他收到一封密信,他看完觉得整个人的心都像被掏出来又放回去一样。缓了好久,都魂不附体,那魂儿早都被那信勾走了。

    不怪他反应这样大,实在是因为这信的内容太过石破天惊:

    侄儿说先太子似有遗孤留世?他第一反应是不信,可这信是亲侄儿写给他的,不会诓他。

    他说那孩子本就身世不明,是他小舅子岳展从街头卖艺的杂技班子买来的。

    而先太子老师邓憬说那孩子的模样跟先太子一模一样。信上附了那孩子文书上的生辰八字。

    他一看那生辰八字,差点把他又吓了个好歹,他看着这八字,这不是先太子妃死后的第二天吗?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头一天太子太子妃先后离世,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皇后一夜白头。

    要说沈朗为什么往京城寄密信,他总觉得那孩子不妥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孩子是先太子遗孤呢?他们这么个江南小家,可经不起一点儿风浪,哪里能接得住这尊神。

    他不能允许任何一个不确定的存在,毁了他珍视的此刻幸福安稳的日子。这是一个从小无家可归的人,对家执着的守护。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只能求助于远在宫中的叔叔。

    谁都不知道,从他七岁以后叔叔就已经跟他相认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叔叔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这些年他守口如瓶,成婚后,他夜里都怕自己说梦话吐露出来让媳妇听到,怕她卷入危险当中……

    沈望秋收到信好几宿都没睡好,他不敢跟皇后娘娘袒露分毫,一是她精神不济,怕一个激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再打草惊蛇。二是怕消息是假的,她空欢喜一场,大喜又大悲之下,本来身体就不好,人还能活下去?

    好在他手里有暗卫,皇后娘娘自从她身体不好以后,娘家给她的暗卫她尽数交给他了,她心爱的儿子都死了,她要那些暗卫做什么。还有他进宫三十年自己经营的势力,这些年来也不容小觑。虽说皇后娘娘失势了,不影响他对这些势力的掌控。

    他开始一点一点的查,为避免打草惊蛇,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不能自己亲自去的,他派出的都是暗卫里的死士。

    他就靠着沈朗给他拓印的于行的文书,整整查了几个月,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叫他查到了。

    本想着皇后娘娘身体刚好,太医嘱咐了不能激动,否则会伤了心脉。等过两天再告诉她,可看着她这样糟蹋身体,再晚怕是要迟了,人若是没有精气神儿支撑,又生了求死的心,再拖下去,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

    深夜在万春亭上,可以俯瞰整个景仁宫。见四下无人,沈望秋小声在皇后娘娘身边耳语道,“娘娘,太子仍有遗孤在世,您要保重身体,以图日后~~”

    语罢,那头皇后娘娘果然有了回应。她听后头茫然的望向他,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起来那一句话她好似不懂,又好似听懂了,又怕自己理解岔了那意思。

    他读懂了她的疑惑,只见他顿了顿,让自己缓了口气,才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哽咽,酸涩的轻声道,“是有个孩儿在世,太子的儿子,您的孙子,今年六岁了。”

    第225章 前因后果 崔兮柔听懂以后,突……

    崔兮柔听懂以后, 突然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大颗大颗的滑落。

    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呢喃道, “你~你莫要诓本宫。”

    “千真万确,奴才怎敢欺瞒娘娘。奴才也是几个月之前才得了一点线索,缕着线索悄悄查, 今日也才刚刚知晓,是千真万确,那孩子是先太子妃亲生的孩儿。”

    “怎会?嘉嘉那孩子, 本宫是亲眼看她咽气的,太医也是把了脉,确认没了脉搏, 孩子也断了生机的。”她脸上疑惑越来越多。

    见她不信,他只能给她先解释一二, “奴才找到了当时伺候太子妃娘娘的忍冬, 太子妃娘娘去世后, 她就消失了, 她现今被奴才安排在逸草轩。您见了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赶紧的将他接来,本宫要见他。”

    “娘娘, 现在时局不稳, 那孩子现在在安全的地方, 咱们一步一步来,先去见忍冬,再做下一步打算。”

    于是主仆俩通过密道来到都城一户普通院落内。又从这儿上了马车,驾车来到京郊名唤逸草轩的庄子上。

    皇后崔氏终于见到了春晖口中说的忍冬。

    她细细看去, 对她是有点印象的,当年在儿媳身边的大丫鬟,也是娘家带过来的,可以说心腹了。不过现在她瘦的厉害,面上憔悴不已,一看这几年就受了不少罪。

    忍冬原是休息了,一看皇后娘娘来了,立时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就跪倒在她脚下,一直磕头,边磕头边哭道,“皇后娘娘,奴婢犯了死罪,奴婢弄丢了小主子。”

    崔兮柔看着她穿着单薄的中衣,瑟缩着,整个人冻得不自觉的发抖,本来就瘦削的身子此刻看着极为可怜。她叹了口气道,“你先穿好衣服,本宫有话问你。”

    那忍冬得了这句话赶紧披了袄裙,穿好以后又规矩的跪下,等着皇后娘娘问话。

    “你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本宫说来,若是有一句假话,本宫不会再仁慈了。”因为仁慈、宽容、大度她已经尝尽了苦果。

    忍冬听罢,连连磕头道,“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她将当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六年前,先太子薨的当天,太子妃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当时人就受不住这个消息晕了过去,醒来后肚子疼痛不已,羊水也破了,最后孩子没生下来,娘娘也力竭而亡。这是皇后娘娘您亲眼见到的。

    原来奴婢也以为主子跟着太子去了,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所以那几日夜里守灵的时候,奴婢就一直守在棺木旁,半点没偷懒。

    可第二日夜里,奴婢听到棺木中传来敲击的声音,起初奴婢以为听岔了,又趴上去仔细听确实是里面传出来。

    正赶上下半夜人困马乏的时候,宫人们有的睡着了,有的躲懒了。奴婢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打开棺木看看怎么了,见刚好四下无人,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移开了棺木盖,正看到~太子妃娘娘她睁着眼呢,身边还有刚出生的小主子。”

    曹兮柔听到这里,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胸前的那串佛珠,紧张的都忘了呼吸,凝神继续听着。

    只听忍冬继续说道,“奴婢高兴的想去叫人,却被娘娘止住了。娘娘说~”她顿住了。

    “她说了什么?”崔氏急急的问道。

    “她说别喊人,若是让人知道她生下了皇孙,这个孩子会跟他爹一样有性命之忧,让奴婢无论如何要带走这个孩子。”

    “宫里守备森严,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孙带出去的?”

    “奴婢家乡有条河,三岁时候便会凫水,水性极好。那年皇城刚下了一场大雨,宫中太液池和金水河通联了,奴婢就将小主子放在竹篮里,凫水顺着金水河游出了皇宫。”

    崔氏想到太子妃,继续问道,“你走了,那太子妃呢?她去了哪里?”

    “娘娘她~娘娘”,她说到这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缓了缓,止了抽泣才继续说道,

    “奴婢走之前,娘娘让奴婢将棺木合上,她说她若是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儿子活着,那样孩子就活不成了。”

    她话音刚落,皇后娘娘崔氏就倒抽一口凉气,这是~那孩子~她这是活葬了自己?

    旁边春晖公公也佐证了这一点,“奴才之前偷偷潜进皇陵查验过,太子妃娘娘确实是窒息而亡,孩子也确实不在。”

    他没说他打开棺椁的时候,其状有多么恐怖,入眼的太子妃娘娘已经骨化了,尸骨呈现奇怪的扭曲状,显然死前挣扎不已。

    他又看到棺盖里两侧遍布划痕,她的一双指甲脱落在尸骨旁。可以想见这是她当时窒息的情况下,下意识的去抓棺木所留下的。她当时一定极为痛苦的。

    这么看来,她应该是生产的过程中疼晕过去,皇后见到的时候她是处于一种假死状态。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棺木中。见着忍冬,才想着托孤给她。

    到底是怎样的决绝,才宁愿将自己憋死也不出来,为着什么呢,其实想想就明白了,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纵观古今,历史上太子的遗孤无论是谁上位注定活不长久,不死也要被众生圈禁,否则,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怎会坐的踏实。即便有皇后娘娘这个亲祖母,也不能让他平安一生。

    她这样做起码能让孩子有一线生机,比起尔虞我诈的皇宫,过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大概是一个母亲最虔诚的托举~

    “后来呢?”皇后静默良久后,终于有了反应,那声音里略带沙哑。

    “后来,后来奴婢就带着小主子回了奴婢的家乡乾州,因为怕被人盯上,奴婢没有回村,而是在县城住着。最初的两年靠着变卖随身带的首饰,勉强过活,后来钱跟首饰都没了,奴婢只好带着小主子出去做工,岂料遇到那黑心的拐子,将奴婢蒙晕了。等奴婢醒来,小主子就不在身边了,不知小主子流落何方,奴婢则被卖到舟山府府城的窑子里了…”

    她说着哭得不能自已,既有丢了主子的自责,又有自己命运多舛的悲切~

    物伤其类,皇后崔氏听后也是难过不已,这几年这丫头也是吃了大苦了。她怎好责备她。当年太子中毒,太子妃托孤给自己的丫鬟也是无奈之举。一个女人带着个那么小的孩子,生活如何艰难可想而知,说是在夹缝中生存也不为过。旁人看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会不生出歹心来。

    “那孩子~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忍冬听见问话,又囫囵的用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答道“回娘娘的话,叫于行。太子妃娘娘交代的,奴婢一刻都不敢忘。”

    于行,是了于行。

    当年元儿兴高采烈的告诉她妻子怀孕的好消息,还高兴的说父皇为他未出世的孩儿起了一个极好的名字:于行,《论语》有言:讷于言而敏于行。寄予他长大后做事果断,踏实可靠~~

    问完话,春晖搀扶着皇后娘娘的手缓缓走了出来。

    “春晖,你知道吗?本宫本来已经准备好毒药,准备去陪元儿的,可是本宫一死终是会连累你们这些身边服侍的,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吃。”话音刚落,那扶着她的手的胳膊明显顿了一下。

    “娘娘,您莫要说丧气话,如今小主子还指望您为他拨云见日呢!”

    她侧头满脸感激的望向扶着她的人,“这正是本宫要说的,多谢你春晖,若不是你,本宫竟不知元儿在这世间还有骨肉。”

    春晖赶紧刨白道,“奴才当不得娘娘的谢,娘娘对奴才一家恩同再造。同娘娘的恩情相比,奴才做的只是微末。”

    有些感谢自不必多说,彼此心里都明了。于是她又问起了于行,“你与我说说于行的事吧!他在哪里,如今过得如何?”

    春晖这才将他了解到的于行的经历娓娓道来,听着他受苦,她的眼泪就簌簌的掉下来。听着岳展救下于行,他如今有宠爱呵护他的父母,她心里又道了声阿弥陀佛。

    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渐起,多少年了,再没见她这样笑过。

    “你说他长得跟元儿一模一样,元儿六岁的时候已经日日卯时一刻就在上书房读书了。那孩子估计这个时辰日日在睡觉哩,这样想想生在普通人家也是一种幸事。”她又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又道,“真想见上一面呐~”

    “皇后娘娘,来日方长,往后总有见的那一日。如今嘛,未免打草惊蛇,还是让小主子先在济阳县待着吧~”

    如今,杀害元儿的真凶还在逍遥法外,她若是将于行硬接来,岂不是要让他暴露在危机中度日。一日不除了凶手,于行的危机就一日得不到解除。

    多年来,她被儿子去世的消息打击的体无完肤,又加上背后之人藏得深,她一直没能够手刃贼人。如今有了于行,就是为了他,她也要好好揪出那幕后真凶,将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不仅如此,她还要让她孙儿于行活在日光之下,活在万众瞩目之中,活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

    不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想他就这样平凡过一生,毕竟太子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既然生在皇家,哪里真能藏得过一世。

    事过就会留痕,他们能查到,别人就查不到?更遑论那孩子跟他爹生的一般模样。若让有心人看了去,缕着线索往前追溯呢?

    还有那些躲在黑暗里的阴损东西,一直蛰伏着,如附骨之蛆般,看到破绽就会伺机而动扑就上来啃噬。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之前,让他们查到于行的存在,不消几天,世上再无这个孩儿。这样的结果是她不能承受的,她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听你的意思~岳侍讲知道于行的身世了?”,见春晖回应是,“那我们得接触一二了,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盟友。”

    春晖看着主子精神慢慢好了,人也开始支楞起来,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起下一步的行动。是因为报仇又怎样,起码人有生的斗志。不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的熬日子了~~

    后宫隐秘的角落被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是朝里那些臣子所不知的,没有提前防备一二。

    朝臣们只发现,作为天子的近臣的岳侍讲,最近说话笑脸迎人,走路带风,这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了不成?

    第226章 茶馆会面 若要岳展自己说,他……

    若要岳展自己说, 他最近确实是红鸾星动,但是离好事将近还远的没影子呢!

    不过他已经知足了,毕竟离着脱离单身已经迈出了极大的一步了。

    这日又到了他给陛下讲史的日子, 他快到御书房的时候,福来公公却截住了他的去路,“岳侍讲, 陛下今日心情不佳,您今天当差可得留意。”

    福来公公在御书房当差,自他荣升侍讲以后, 他们慢慢相熟,私下里,福来经常偷偷提点他。

    “哦?却是不知为何?”岳展总得知道原因, 才会有的放矢。

    福来公公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 才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今早收到雍州、兖州八百里加急, 今年冬天遇到极寒天气, 两地百姓流离失所。”

    他一说这个岳展就明白了, 今年春天以来北地就接连干旱,以雍州、兖州最甚,下面很多府县都到了粮食绝产绝收的地步。冀州、嵩阳次之, 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

    而今冬北地又接连大雪, 灾情严重, 饿殍千里,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必然要出钱赈灾。

    这几年好不容易充盈的国库,又要因此空了, 换哪个上位者能高兴的起来。陛下高兴就怪了。

    知道陛下因何不悦,岳展心里就有谱了。等他进到御书房,果然见陛下面上难掩不悦,他也不看奏章,只望着窗外的积雪,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岳展给他请安,他才收回目光,望向岳展。

    岳展以为如今雍州、兖州灾情严重,陛下今天听史可能会问纵观古今,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什么良策。

    在进来的前一刻,他已经将历朝历代成功的做法梳理了一遍,不外乎先由官府出钱购粮,来保证粮价稳定。也可以从百姓手里买粮赈灾。在粮食难以筹集的县乡,由朝廷将钱币发给灾民买粮。后期给灾民分配土地,鼓励开垦,同时减免赋税。还可以以工代赈,通过兴修水利,雇佣灾民参加,给灾民提供一份收入等等一系列措施。

    岂料,陛下却出其不意的问了另一个他始料不及的问题,只听浑厚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长卿啊,你涉猎广泛,你说说前朝,哪一位皇帝在位时,国库最为充盈?”

    虽然意外陛下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面不改色的回道,“回陛下,据前朝史记记载,前朝中期庆帝在位时,国库最多的时候有银钱四百八十七万六千两。”

    “四百多万两啊~”他叹了口气说道,“朕的国库跟庆帝比起来竟只有他的零头而已,如今连这点都要保不住了,朕怎么就这么穷呢!”

    仿佛心血来潮般,他又让岳展讲起了前朝庆帝的故事。着重听他如何振兴经济,充盈国库。好在岳展之前编纂了前朝历史,不然皇上问的这样详细,他还真不一定能回答全了。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岳展才退下,至于他之前准备的前朝如何赈灾的问题倒是没有被问及。

    他准备的那些赈灾办法也无法宣之于口,他倒是想去赈灾,比给陛下讲史,去赈灾,挽救黎民百姓可有意义的多了,若是让他去,他一定尽全力安顿流民,减少伤亡。可朝廷派出的赈灾的钦差大臣跟他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钦差大臣必得是三品大员往上了,不是他这种六品小官踮踮脚尖就能够得着的。他是空有一腔报国心,半点施展不出来~~

    哪怕陛下听听先贤的经验,采纳个一两点,他都觉得不负平生所学,可是~~唉,他长叹一口气,真是满腹经纶而来,一肚子牢骚回去。

    福来公公可是一直在御书房外候着的,陛下心情不好,屋内不留人伺候。

    他们君臣的对话,他在屋外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不明白岳侍讲出来为何心情不好。

    他在外面听他讲史听得都入了迷,陛下问的问题,他都答得那个交出色。不要小看他们这群御书房伺候的宫人。日日受这等文化熏陶,虽然不至于出口成章,鉴赏别人回答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位岳侍讲了不得呀,博古通今,有大才。难怪陛下如此恩宠他,看着吧,以后这位大人前程可期。他这回可押对宝了。

    心里这样想,面上就带出来了,对岳展态度恭敬中带了三分讨好的笑,嘴上不忘捧场道,“岳侍讲,您不愧是状元出身,什么史事都能叫您信手拈来,我见的人里,您的学问是这个。”他伸出一个大拇指,对着岳展比划道。

    “公公过誉了,这是我的本职而已。”岳展心里也确实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比别人多活一辈子,多爱看书一点,知道的多,没甚值得炫耀的地方。

    这谦卑的样子落在福来公公眼里,内心对他的赞许更甚了,不骄不躁,未来才走得长远。他在宫中三十年也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能得他这番夸奖的人不多,能经得起他夸还不自满的寥寥无几。就冲他这表现,他决定下步大棋。

    于是他借着送他出来的便利,将一张纸条塞到他手里,还没等岳展明白怎么回事呢,福来公公早已经走远了。既然什么也没有交代,必定是纸条上写得清楚。

    宫中人多嘴杂,到处都有眼线,每个人的背后都不知道站着什么人,肯定不能在这里看手里的纸条。他攥紧了手里的纸张,直觉里面的内容对他很重要。

    所以在回翰林院后,他第一时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手里攥成团的纸条一点点展开,里面的字渐渐显露出来。

    只见上面用小楷写了一行字:明日戌时,永康路惠风堂茶馆祥和厅。

    只有时间地点,是什么人想见他,对方是敌是友?所为何事?难道是福来公公有什么话在宫里不方便说,要到宫外说?他直觉不是。是福来后面站着的人?会是谁呢?他一时又半点头绪也无,也无从猜测。

    若是不去见,可能会恼了福来,毕竟以后还需要他帮忙打探陛下的消息。这人相当于他在陛下那里的一只眼睛,有他帮忙,自己在陛下面前才更加如鱼得水。

    既然不想失去这个臂膀,那只能去赴约了。他也想去看看站在福来后面的是哪一路牛鬼蛇神。

    于是第二日戌时,他在永康路上找到了这家挂着惠风堂茶馆五个大字的茶馆。

    这茶馆看着与周围的店铺无甚区别,细细瞧去门面不大,进门一楼摆放着六张桌子,只有一桌客人,生意一般。

    一见有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长得颇为瘦削的店小二忙上前招呼道,“客官您坐,您要来壶茶吗?”

    “不了,我与人在这里有约,祥和厅在哪儿?带我过去。”他一说出祥和厅这三个字,那店小二的眉毛就挑了挑。若不是他五感比常人灵敏一些,都不一定能抓住那一瞬他表情的不自然。

    有意思,看来这店背后的东家就是自己今晚要见的人。那店小二绝对想不到只是自己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将自己出卖了,不仅把自己卖了,还把主子卖了。

    他一无所觉的引着岳展去到二楼祥和厅。小二引着他到门口,就下去了。他自己推开门,屋内早有一人在等着他了。

    那人身量七尺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因为是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容貌。岳展正打量着此人,不意他忽然转过身来。待岳展看清了他的容貌,不由内心一颤。

    这人长得跟他大姐夫约莫有八分相像,年纪看着不惑之年,这人~莫非~他心里有了猜想,但是还不是很肯定。

    谨慎起见,他不敢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只装作不认识般,面露疑惑的问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想见我有何贵干?”

    那人听到岳展的问话,面上带着几分欣赏道,“岳侍讲,你心中早有猜测不是吗?正如你猜的那样,若论起来你也该叫我一声沈叔。”

    岳展一听沈叔这两个字,立时明白,跟他猜的一样,这人真的是他大姐夫沈朗的叔叔。

    于是他面上不慌不忙,从善如流的给他行了个后辈礼,亲切的道了一声沈叔。并言明,“还未谢过沈叔对我的照顾,若不是您我的仕途也不会这么顺畅。”

    “嗳,年轻人,莫要如此谦虚。即便没有杂家,你一样可以平步青云。陛下自来喜欢学识渊博的后生。”他看着岳展垂下去的右臂,心里加了一句当然有不足就更好了。太过完美的人可不招人喜欢,只会招来羡慕妒忌恨,尤其是像那位还是个烈士暮年还壮心不已的~

    “其实也不独我仕途这一年,这些年,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帮我,比如幼时的岳氏阉割刀,陛下怎会注意这等微末小技,必是有人递话,陛下才知晓并嘉奖了,别人才不敢非议于我。

    还有当年我家被族叔欺负,桐州府刘知府他为什么帮我?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年我想起这些往事,总觉的这些事里都有贵人的影子。除了您,我家也不认识那等手眼通天的人。”

    沈望秋看着面前如一株小白杨般挺立的青年,这青年别看着长得块头大,倒是心细如发。他不由靠近他几步,满脸真诚的道,“若要说感谢,我要感谢你父母不嫌弃沈朗的出身,给我侄儿一个家,跟你家比起来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感谢的话我们都不必再说,如今我约你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你商议。”

    “愿闻其详。”岳展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只没想到那头随后说出的话,将他直接愣在当场……

    第227章 围场遇险 只听对方沉吟片刻后……

    只听对方沉吟片刻后说道, “皇后娘娘已然知晓小主子的存在。”

    那声音仿佛一把铜锤一样,向着岳展当胸敲过去,让他的心头猛的一沉。

    他不禁双目一挑, 抬眉望向那声音的主人,眼中带着十分的警觉。

    “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是很懂。”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急于寻求盟友的毛头小子。为官一年,他已经窥见了权力欲望之下人性的贪婪, 任何人都不可信,只能相信自己。

    于行的事非同小可,他必须谨小慎微, 因为稍有不慎,他身后的于行、父母乃至宗族都要受到灭顶之灾。

    即便是大姐夫的亲叔叔,他也不能全无防备, 所以他现在佯装并不知情,且看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 见他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望秋索性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你得知道事过留痕, 既然我来了, 那就说明小主子的身世娘娘已经明了,不过你尽可放心,娘娘只会感激你们岳家恩深义重, 此等大恩大德, 他日拨乱反正, 必定涌泉相报。”

    见他挑明了,他也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沈叔我们岳家施恩不图报,所作所为仅仅是想于行一生顺遂, 无病无灾。你说的涌泉相报大可不必。

    而且你我皆知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将阖族推乡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只求家人族人他日不会祸临己身。”

    “岳展你莫要太悲观了,未来胜负尤未可知,我此番前来也是受皇后娘娘所托,希望你助娘娘一臂之力,你也清楚,小主子想一生顺遂,也唯有此路可走,不是吗?”

    岳展也不是那拖泥带水的人,当即就承诺道,“我不管于行是娘娘的什么人,对我来说他是我弟弟,是我的家人,我自是责无旁贷,尽全力扶持他。”

    沈望秋听后满意的点头,“娘娘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她还让我告知你,此时万不能让皇上知晓于行的存在,希望你守口如瓶。你得知道皇上可不止一个儿子,小主子在皇上眼里,说的好听点是未来继承大统的人选之一,说的不好听就是个权利博弈的筹码,棋子而已。还有,娘娘知道您现在是皇上那里颇为得脸,但要成为心腹,切记做人做事莫要太圆满。”

    皇后也希望他成为皇上的心腹,只有成为心腹,来日才能有更大的权柄助皇后一臂之力,不过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成为皇上心腹呢?

    莫要太圆满,什么意思?他极力表现都不一定能成为心腹,还要留下不足?

    沈望秋见岳展面上带着一疑问,沈家毕竟欠着岳家天大的恩情,于情于理,他都该提点他一番。于是他也没藏着掖着,开始给岳展解惑。

    “外人都道皇上英明神武,我只说一件事,先太子的死,皇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年先太子德才兼备,礼贤下士,声名远播,百姓都道他就是未来贤主。你猜皇上听闻后,怎么做的?”他面上浮现嘲弄之色,不待岳展回答就继续说道,

    “皇上先将东宫班底一步步瓦解,将太子架空,后撤走了护卫太子的暗卫,才叫歹人钻了空子暗害了去。你说追根究底那罪魁祸首是谁?”

    他一说,岳展就明白了,皇上心里是非常扭曲的,先太子太过出色了,既是儿子又成了他的威胁,皇上夜里就睡不好了,生怕对方取而代之,因此先一步架空了太子。只是后头发生的事是陛下无意还是有意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想着,只听沈叔又冷哼一声道,“对亲生儿子都这样,对其他臣子,皇上更不是个能容人的。所以莫要太圆满,方能成为皇上的心腹。”

    见他说完又扫了一眼他的胳膊,岳展似乎突然明白了点什么。手臂有残疾,唱曲儿不为老臣所喜,因此得罪不少高门显贵,此刻看来貌似也不全然是缺点。

    不管怎样,跟沈叔这次碰面后,岳展仿佛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从此以后,他不仅是自己在为于行奔波,皇后娘娘还有她身后的势力也会帮助于行剑指权力巅峰。

    至于娘娘教他如何成为陛下心腹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只参悟了一半,还没等他全部参悟透,皇家的冬日围场狩猎活动就要开始了。

    每年皇上就会带着皇子皇孙来离京城一百里外的岁山县,进行围场打猎。时间七日左右。岳展因为在皇上面前得脸,又精通骑射,所以这次也安排在伴驾之列。

    皇上出行自有仪仗,护卫相随,加上官吏及伺候的宫人,林林总总上万人,在初冬的清晨浩浩荡荡的向着岁山围场进发。

    在行了一天的路程后,他们就到了岁山县的皇家别院。在别院里休整一夜,第二日一行人就赶到了岁山围场。

    这处围场始建于前朝。因为离着都城近,大魏的历任皇帝每年都来此狩猎。而皇家狩猎的时间一般选在春季、夏季或冬季。

    春季的狩猎俗称春狝,在春天捕猎未怀胎之兽。夏季的狩猎叫夏苗,主要捕杀伤害庄稼的野兽。冬季则是冬狩,这个季节狩猎通常是捕猎以保证动物繁衍平衡。

    而陛下这次来,岳展觉得可不是为了狩猎让动物繁衍平衡的,他猜他可能是为了让心理平衡的。前些日子为北地赈灾将国库掏空,皇上心情不好,可不得出来透透气?

    前两日的狩猎,皇上因一天的奔波有些疲乏,就没有参加。而诸位皇子狩猎都有收获。射到最多的是三皇子,就是不良于行的二皇子,马上功夫也相当了得,他射的猎物与四皇子不相上下。倒是五皇子年岁还不大,射得不如几位哥哥多。但也已经是极好了,毕竟冬日的动物有限,极难捕获,又是野性难驯的,可不比其他季节。

    到了第三日,皇上感觉身体好些了,才亲自下场狩猎。岳展因为善骑射,皇上钦点让其陪同,这也是一种殊荣。

    一起来的文官大员也有不少,面对这等近身露脸的机会也只能望洋兴叹。虽然眼馋的不行,奈何自己本事有限,冒然出头的话还不够在皇上面前丢人现眼的。

    岳展就在诸位文官艳羡的眼神中,一个潇洒的单手拉缰绳上马,跟上皇上的白马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岁山围场面积极大,岳展跟着皇上和众位护卫先是在低矮的草丛间策马扬鞭,随着慢慢深入围场,他们乘着坐骑进到密林深处。

    这里有水源,有树林掩护,食物多,是大型动物天然的栖身的所在。果然没一会儿,皇上就亲自射杀了一只未成年的小鹿。

    这也是岳展第一次见识到皇上的身手,虽然年近五十,无论是马上功夫还是射箭的本事,都不输一般的武官。别看他头发已然花白,看这他的身手可一点儿也不生疏,显然平日里应该是惯常练习的。原来皇上比他想的还要严格要求自己~

    正想着,就听到侍卫们又是一阵欢呼声,原来这一分神的功夫,陛下又射中了一只狍子。接连射中猎物,让皇上龙心大悦,面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

    他们继续往前行进,陛下陆续又有收获,只是一直没有捕获到什么大型的猛兽。

    这时岳展发现了一只通体黑黢黢的野猪,那野猪应该是只成年的公猪,看着块头极大,这些年他在系统里可没少射杀这种体型的,别看野猪皮糙肉厚,但是它们的破绽在眼睛。只要选对了角度,从眼睛射进去,保证一箭就撂倒这个大家伙。

    心里这样想着,他立刻用脚搭箭准备一箭射杀,可在这当口,脑中突然浮现出皇后娘娘嘱咐他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箭头一偏,那箭就偏离了一点原来的路线,最后射中了野猪的耳朵。那野猪立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这声音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皇上。而皇上在发现它的一刻,搭箭,射出,一气呵成。那野猪被皇上射了一箭,没射中要害,又补了一箭,才结果了它。

    不过皇上面上还是颇为自得,“长卿啊,朕听说你年纪轻轻就因射箭功夫了得,得了百里家的将军弓,依朕看,你还有需要进步的地方嘛!”

    “回陛下,臣回去一定多加练习,争取下回一箭射中。”岳展面上恭敬,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让皇上颇为受用。一时之间气氛更加融洽~

    可走着走着,岳展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那香味怪异的紧,说是香味,又有些刺鼻,香臭香臭的。他正疑惑这味道是从哪里飘来的,怎么无端就突然传来,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他立刻就提高了警觉。紧接着他发现他骑着的马儿有些狂躁不安,而且更糟糕的是,环顾四周,他发现不仅是他所乘坐的马这样,其他马匹的步伐也开始步伐凌乱。

    “陛下,小心。”几乎下意识的,他大喊一声,而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只见他们所有人所驾的马儿都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向前冲去。尤其事皇上乘坐的那匹白马,疯起来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尽管皇上用力拉缰绳,夹马腹,都无济于事。甚至因着他的动作,那马速度更快了起来,似是要把人甩下来才罢休。可这速度若是掉下去,不死也得摔残了。他只能趴下身子,将身体尽量贴近马身,不让自己甩下去~~

    第228章 艰难求生 另一边岳展开始也在……

    另一边岳展开始也在尽量控制所乘的这匹黑马, 发现没有效果,而皇上所乘的白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于是他不再去控制速度, 而是调整方向让它紧紧跟随上去。

    后面传来侍卫们的哀嚎声,有的被丛林里斜伸出来的枝桠从马上挡了下来,有的受不住颠簸掉落下来, 更惨的是跌落在地的有的又被后头的马匹踩踏。

    渐渐的后面跟随的护卫越来越少。最前面的皇上也因这激烈的颠簸有些承受不住。山路本就崎岖,这样大力的颠簸下,再加上知天命的年纪, 耐力有限,他抓着缰绳的手慢慢僵硬,整个身体朝右侧倾斜的厉害, 看着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看得后面的岳展心惊肉跳。皇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陪驾的死都不够垫背的, 夷三族是轻的。

    眼看着要掉下来, 岳展也无计可施, 因为他□□的这黑马也不听话, 而且两匹马总保持着七八米左右的距离, 皇上所驾的马乃是西域宝马,这种马在体力耐力上自然是岳展所乘的当地战马所不能比的。

    眼看着两匹马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岳展在后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要命的是他远眺发现再往前奔几百米外就是一处峭壁。

    照这个奔跑速度, 十几息后他们都要掉落悬崖。怎么办, 他一咬牙, 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马屁股上。这一插可不要紧,身下的马儿吃痛,嘶吼着四蹄狂奔, 速度比之前更快,在追赶上白马的瞬间,岳展一个纵身一跃,跳到皇上身后,与他共乘一骑。

    跳过去的瞬间,白马吃力,速度降下来不少。毕竟岳展人高马大,小二百斤的体重,这重量可不轻,由不得那马不慢一点。

    可白马仍然在往前奔袭,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眼看着路就要到了尽头,前面岳展之前乘的黑马已经掉落悬崖,接着就轮到他们这一骑。

    “陛下,前面没路了,咱们得跳下去,得罪了。”他说着从后面钳住皇上的腰,要拉他跳马逃生。可皇上看到悬崖的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反应不过来,手还紧紧的攥着那缰绳。

    这一跳不要紧,他倒是下来了,可终是没把陛下拉下来,自己也被白马裹挟着来到悬崖尽头。

    在那一刻他想过松开皇上,他骨子里没有那么忠君,对皇权天然祛魅。松开皇上,他就安全了,可皇上死了,他和家人一样活不成了。跟着陛下起码家人能得到保全。

    他这一世有爱他的父母,护他的手足,同气连枝的族人,为这一世的温情,他钳住皇上的手终是没有松开~~

    后面赶来的幸存的侍卫,是在突发事变之前下马小便,才堪堪躲过了一劫。眼看着陛下的马匹不受控制,他撒丫子在后面狂奔,奈何双腿怎么可能奔过骏马。

    他远远的就眼睁的看着皇上连同岳侍讲,被白马的裹挟下掉入悬崖。

    “陛下~”他声嘶力竭的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待赶到悬崖边,他向下一望,下面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太真切。他只好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手脚并用的往围场别院跑去。他得赶着去找救兵,若是~若是还有那万一的希望呢?

    在死亡面前人都是渺小的,即便九五至尊也不例外。在跳崖的一瞬间,皇上终于意识到要松开缰绳,虽然为时已晚。那白马跳崖的瞬间,他们两人也被裹挟着掉入悬崖。

    下落的过程中,人在失重状态下会产生极强的恐惧,皇上紧紧抓着岳展,仿佛这样可以减少恐惧般。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反正都是要死了,谁也逃不掉,他皮糙肉厚,多疼一点儿权当尊老爱幼了。这样想着,岳展将自己调整到下方位,让皇上在自己上侧,权当自己当个肉垫之用。

    但是他也不是要自暴自弃,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寻找可以抓住的支点。

    就在这时他发现下面一处山崖崖壁上伸出来一丛树枝,他立时用双脚勾住了,他们这才停止了下落。

    皇上看向旁边凸出的岩石,想着这下可以借着树枝爬到旁边的岩石上去,再以岩石为支点攀爬回去。这样总算能捡回一条命。

    可上天仿佛听到他们的心声,似是要跟他们开玩笑一样,只听“咔嚓”一声,那担着他们的手臂粗的枝桠再也承受不住,终是断了下来。

    还没喘匀乎气儿呢,他们又继续掉落下去。好在经过这一挡,两人俯冲的重力减少了不少。

    可就是这样,掉入悬崖下的湖水时,湖面仍然被砸出了巨大的水花。好在现在刚刚初冬,湖面还没有结冰,若是结上冰跌下去就必死无疑了,现在嘛,至少两人没有当场就见阎王。

    虽然岳展在下面让皇上少遭了不少罪,可是入水的一瞬,碰击水面的冲力仍然让他浑身痛楚不已,更不用提彻骨的冰凉。真是又疼又冻,又惊又惧。

    一生养尊处优的人,何时遭受过这种痛苦,就是以前当皇子争夺皇位的时候都没有受这老鼻子罪。

    巨大的撞击让身为皇上的他疼得痉挛了,在水中处于一种半昏厥状态,他是会凫水的,但是整个人都震麻了,手脚似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已经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在被灌了一肚子水后,他恍恍惚惚的感觉被人拖到了岸上,后面就人事不知了……

    岳展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昏死过去的皇上拖上岸的。他的情况其实很不好,不过是咬着牙硬撑着。

    因为当了人肉垫子,他受的伤远比皇上要重多了,此刻额头上还流着血,嘴里也吐出了两口血。剧烈的撞击的那一下,他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浑身的关节像是被打碎了重组一样,痛到深入骨髓。

    他那会被撞的满头金星,睁开眼就看到皇上被震晕,在水中慢慢往下沉,拼着最后一分气力游到他身后,圈住他的脖颈带着他慢慢游上岸。

    可刚把皇上拉上岸没走两步,整个人就支撑不住,向前栽倒,也昏死过去~~

    另一边岁山围场别院内已经炸开了锅。因为跟随皇上的侍卫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一行人的马都突然失控,皇上跟岳大人掉下悬崖,其他人则死的死,伤的伤。

    王公大臣们被这一通消息炸得外焦里嫩,都震惊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诸位皇子,面上则俱是痛苦之色,内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娘娘因为最近精神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只一心礼佛,开始踏出景仁宫,着手处理起宫中事务来。

    皇上看她恢复了不少,便让她随驾岁山围场,出来看看大好河山,心胸也会更加开阔,人也会恢复的更快。

    所以此刻在岁山别院内的皇后娘娘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她一听侍卫的禀报就知道,肯定有人背后出手了,她又何尝不恨皇上,希望他也去陪自己的元儿。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死了,她的孙儿于行怎么现于人前。只有皇上可以给于行正名,让他名正言顺立于人前。所以皇上现在死可不是时候。他欠于行那么多,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再说他身边还有岳大人呢。他们刚约定守望相助,她也不想他出事,失去一个臂膀。

    于是她马上下令,调动能调动的所有护卫搜寻皇上出事的地方,以及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二十里内的所有地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她又派亲信带着皇上的虎符前往岁山县附近的冀州大营调动两万兵马前来增援。另外,虽然已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少,但仍全面封锁向外传递消息的途径,以免有心人借机在都城生事,引起内乱。

    皇后一番下令,大家似是有了主心骨,开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

    另一边,岳展在短暂的昏厥过后,很快苏醒过来,醒来后来不及包扎自己的伤口,先一步查验昏倒在另一边的皇上。

    他一摸鼻息,还好,呼吸舒缓而规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估计也跟他一样脑袋猛烈撞击湖面后造成的昏厥,缓缓应该会好。

    现在最棘手的反而是他们两个现在浑身湿透了,要知道现在是寒冷的冬日。若是不尽快让身体暖和起来,在这山上的夜可不好过,待上一晚许第二日就会得伤寒了。

    他看着夕阳西下,暮色迟迟,他忙不迭的动作起来,迟了天黑了视野会受限,行动就不便了~~

    皇上似乎睡了长长的一觉,在这一觉里他先是觉得腹内饱胀,又冷又冻,慢慢的身上开始暖和了,周围似有一处温暖的所在,他甚至还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那香味着实勾人,勾得他闭着眼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随后睁开了眼,正看到身旁有一处篝火,岳展正在篝火上烤着鱼,他后知后觉他被馋醒了。

    这也不能怪他,一早出门打猎到现在,他一日未食一粒饭,能不饿吗?

    别看岳展在烤鱼,他机敏异常,皇上一睁眼,岳展就发现了。见他醒了,挣扎着似是要起来,只是一动感觉自己浑身像被车轮碾过去一般,疼得他龇牙咧嘴。

    岳展见状忙上前跪坐在他旁边,扶他慢慢坐起道,“陛下,您醒了。”

    对方坐起来见岳展一身中衣,低头一看自己也是,不过他此刻披着岳展的外裳,倒是比岳展穿得暖和一些。见皇上打量自己的穿着,他忙解释道,“陛下,您的衣裳全湿透了,这天寒地冻的,一直穿着湿衣服要着凉的,所以微臣僭越,自作主张将您的外裳挂在了篝火旁烤干!”

    “不碍事!”皇上随意的摆摆手,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他又不是那等昏聩之主,不懂的事从权益。

    他又打量了这处位置,岳展见皇上面露疑惑,立刻解释道,“这是一处废弃的洞穴。臣已经将洞穴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未发现有什么动物在此处栖居。”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烤鱼,他又亲手递了过去,

    “陛下,您饿了吧,您先将就着吃一些,恢复恢复体力吧。”面对到嘴边的诱人的烤鱼,皇上接过就吃了起来。虽然极饿,但从小到大的教养让他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吃得不紧不慢,极为讲究。哪儿像岳展还没品出啥味道,就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捣进肚子里了。

    吃饱喝足后,皇上想起从峭壁上掉落下来时,这青年给自己当了垫背,看他脸上还带着伤,偶尔还咳嗽一下,就知道伤得不轻,他心下感动不已。

    别人只是嘴上喊着忠君体国,这青年是真实的做到了。说到跟做到之间自来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他估计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一定有岳展的魄力。

    于是他看着岳展,满脸慈爱道,“长卿,这次若不是你救驾及时,朕此刻可能要去阎王爷那走一遭了。”

    这话岳展可不敢承,赶紧谦卑道,“臣只是做了该做的,是陛下洪福齐天,自带祥瑞。”

    显然他对岳展的这番回答很受用,朗声笑道,“你倒是谦虚上了。朕从来都是论功行赏。”他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才满意的点头道,“听说你还没有定下亲事,不如朕将自己的三公主玉滢指给你?”

    第229章 瓮中捉鳖 岳展听到这句话,登……

    岳展听到这句话, 登时感觉似是被人兜头泼了一身冰水般,从头到脚透心凉,比之掉落冬日湖水里的冷, 这种直击内心的冰凉更击溃人。

    肉眼可见的,他不仅面上无一点喜意,反而因听到这话, 那伤重苍白的面色又白了三分。

    “怎么,你不愿意?”皇上没有看到岳展如他预想中的那样感恩戴德、激动万分,反而面上有些排斥, 他语气里立刻带了三分不满,哪怕此时只穿着中衣,那散发出来的久居上位者的施压, 也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岳展的大脑在那一刻只想到了江冉,他不能失去她。为这, 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

    于是他忙跪在皇上面前, 俯首坦诚道, “微臣谢陛下抬爱, 只是微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以后断无二色。”

    “哦?朕竟不知岳侍讲竟早已心有所属了。”只是简单的“岳侍讲”,再不复刚刚亲亲热热的叫着他字“长卿”,足以看出皇上即刻的疏离。

    他随即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未知哪家的闺秀?”

    “是~~是前五品监察御史陈仁诚大人的长女陈江冉。”岳展如实的说道。

    “陈仁诚?”皇上重复着这个名字, 低头陷入沉思, 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抬头道,“朕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位, 当年他妻子去世伤心到缠绵病榻,朕还道他们伉俪情深,情比金坚呢!若是这么有情有义人家的女儿,那朕要恭喜岳侍讲了。”

    他语气里隐隐带着酸意,看中的女婿成了别家的,换谁不酸。不过他贵为天子,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又是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下属,他也该有所表示。

    于是沉吟一下,他又补上一句,“来日你们成婚朕给你们赐婚。”自来赐婚,也是皇家给臣子的体面,是对忠臣的褒奖,是一种无上的殊荣,这份恩赐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岳展一听,眸底的喜意便漾了出来,有皇上这句话,他的媳妇何愁娶不到。于是他忙顺杆儿爬道,“臣谢主隆恩,有了陛下您的赐婚,臣才能如愿以偿。”

    皇上一听,面上不由一乐,“哦?那这样说没有朕的赐婚,你还娶不到妻了不成?”

    这岳展该说他什么好,你说他机灵吧,他能拒了他天家的女儿,你说他蠢笨吧,他奉承起他这个主子来,还真不含蓄。

    “臣没有陛下的赐婚,还真的娶不到妻子”。说着他面上露出苦笑,“江冉她当年因被恶霸逼迫逼良为妾,不得已嫁到姜家冲喜求得庇护,如今是姜家的望门寡。她的婆母跟姜家都不放人,臣只能求得陛下的赐婚,才能如了愿。”原还当他是奉承,没想到他说的竟是实话。

    “姜家?这又是哪一家?”他被岳展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搞得有点蒙圈,面上有些阴沉。

    岳展忙解释道,“她前头冲喜嫁得是五品威武将军姜云植。”一听姜云植这三个字,皇上面上更阴沉起来,他还能不知道哪家?当年这个名字还是他取的。

    本来听到岳展想娶望门寡就要气结了,他金枝玉叶的公主还比不上个寡妇?如今又听到他要娶的是忠良之后的儿媳,如何不气闷。

    气得他也破了功,抄起旁边的烧火棍,就朝岳展扔过去,一边扔一边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你狗胆包天。他家两代为国捐躯,朕给你赐婚,你要把朕置于何地?你让朝臣怎么看朕,让天下百姓怎么看朕?”

    越说越气,看着跪着的年轻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起身,要给他一脚。可刚站起来,右腿脚踝处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天灵盖。

    他疼的倒抽一口凉气,糟糕,他的右腿应该是伤着骨头了,可能是下坠的时候被伤着了。他顿时也没了打人的心情,他还得指着这家伙背他呢!打坏了谁背他?

    被这一打岔,皇上也冷静下来,由着岳展扶着,慢慢坐了回去,语气凉凉的说道,“你得庆幸,是在这里,换个地方,你信不信朕会让人将你拖出去砍了。”

    他绝对相信皇上说到做到,毕竟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但是刚刚皇上金口玉言,那是他跟江冉唯一的机会,若是不紧紧抓住,难道他们就一直等着蹉跎下去?

    他心里想的是反正今天都死过一次了,还怕它个甚。好赖他刚刚救了皇上一命,皇上再生气,回去还不至于真将他嘎了,他总要试上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他懂,皇上让他气到语塞了,憋屈,想杀了他还得用着他。

    在岳展以为皇上不会再跟他说什么话时。他又开口了,“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娶这么个女人?为了娶她,名声、前程这些都顾不得了?”

    “是,微臣想清楚了。说实话臣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前程对臣也重要,但如果她不在这前程里,臣得来这前程也索然无味。”已然到了这份上,好在于行的事现在有皇后在运筹帷幄,他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他只知道他的江冉只能靠自己争取。

    皇上听后气笑道,“以前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说完这句话就再没下文了,岳展的心一直悬着,但是只是为这桩婚事的走向悬着,至于皇上回去以后会怎么处置他,他都不后悔。他就是要为自己的婚事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大的争取。

    夜色沉沉,岳展选择在洞口把守。洞外星光点点,四野一片萧索,寂静的夜色下,夜风吹拂这长草,空气凛冽而干净。间或几声野兽的咆哮声远远传来,在夜的映衬下让人听了脊背生寒~~

    皇上望着岳展挺拔的背影,无端就感觉踏实,可能是篝火太过温暖,也可能是今天的遭遇太过伤神,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时,外面的天色还将明未明,这是一天当中夜色和晨曦交融的时候,是他往日上朝的日子。多年的习惯使然,让他这个时间醒来。

    他低头看着身上不止披着自己的外裳,不知何时又添了那混小子的。侧头看去,篝火燃尽,只余一缕青烟~斜靠在洞壁上的岳展正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他心里啧啧了一声,睡得这样熟,自己就是被狼叼走了他估计也不知道。正想着,突然就见岳展的双眼睁开了。只见他先是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似乎在听什么声音。而后又赶紧快步过来将篝火的余烬熄灭。

    见皇上已然醒来,他催促道,“陛下,有人来了,咱们需要快躲一躲。”皇上一听赶紧起身,可又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让他面部表情有些失控,嘴角一抽一抽的。岳展见此赶紧将他背起来,先躲到离洞口不远处一处隐蔽的石壁旁。

    为什么要躲呢,因为不知道来人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对皇上不利。毕竟皇上怎么跌落悬崖的,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一定是有人故意来搅局,想的无非是要皇上的命~~

    等他们刚藏好,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对另一个说道,“你看这灰烬,还有余热,应该是人刚走了没一会儿,咱们赶紧去追,冯将军可说好了,若是抓住,赏金一百两。赏的可是金子嘞~”

    “那还等什么,哥儿几个,大家升官发财就看这一哆嗦了。搜寻的细致一点儿,万不能掉以轻心。”于是聚在一起的人,又纷纷瞪大眼睛,投入到搜寻目标中去…

    那边人在对话的时候岳展悄悄观察了一眼身旁的皇上。只听得“抓住”两个字,皇上面上表情就颇为冷峻了。若是他猜的没错,那人口中的冯大将军应该是掌管冀州大营的冯春宝。在岁山县附近,除了他没旁人。

    皇上这才想起来冯春保不仅是统领冀州大营的兵马司大将军,还是他家老二的岳父。老二对他岳父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若是知情柏然想干什么?想弑父吗?

    他在脑中打了无数个问号。岳展也猜到了几分,若是冯将军真的别有用心,皇上一家岂不是都让他一锅端了。

    如今形势不明,他跟皇上要何去何从呢?

    岁山别院内

    皇后虽然还是坐在上首,身边却多了几个脸生的侍卫。

    她对着冯春保斥责道,“冯将军,我们要凭虎符调动两万人马,你为什么要倾巢出动十万兵甲,而且本宫还没有下令,你就将整个岁山别院和围场围的水泄不通?你意欲何为?”

    “皇后娘娘,陛下摔落悬崖,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半点消息,肯定凶多吉少了,不如你与我一道辅佐明主继位。”

    “明主?你指的是哪一位?”皇后崔氏故作不知的问道。

    “自然是二皇子殿下。先太子作为长子去世后,按照长幼有序,理应由二皇子继位。”他说的义正言辞。“当然,二皇子生母已仙逝,他若登基,定会奉您为太后娘娘,入主坤宁宫。”

    崔氏不甚同意他的说法,“二皇子不良于行,如何登基大统?”

    见皇后这样说,他嗤笑一声,“皇后娘娘说笑了,自古英雄不问出身,二皇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实是继承大业的不二人选,而且《大魏律法》中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不良于行就不能登基。更何况根据史书记载我朝的开国皇帝一只眼睛还是瞎的呢!既然我朝已有先例,为何二皇子不能荣登大宝?”

    皇后一时被他辩的哑口无言,他也不再理会皇后,只让人看住了她。又让手下人将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分别圈禁起来。若是逼急了都杀了了事,让那帮臣子没得选择,看这帮龟孙子还怎么拿二皇子不良于行说事。

    冯春保又拨了一万兵马给二皇子,让他立时带着兵马回京,同时带回皇上驾崩的消息。让他联合之前在朝中培养的势力,尽快登基称帝……

    躲在石壁后的两人见搜寻他们的人走远了才出来。

    “陛下,依臣分析,这岁山围场应该被冯将军掌控了,如今形势对咱们着实不妙。”

    皇上此时心情也焦躁不安,他焉能不知若是被抓住,还能有命活?可而今他的右脚踝骨折,走又走不远,爬又爬不得。

    可恨那冯春保只需简单的将围场围起来,来个瓮中捉鳖,就能轻易抓住他。意识到这一点,让他万分沮丧,不由感慨道,“为之奈何?朕也没有办法了。”

    第230章 逃离桎梏 为免消息有误,岳展……

    为免消息有误, 岳展先将皇上在安顿好。自己则出去一趟打探打探虚实。他悄悄爬到一处高地,匍匐着向下俯瞰,结果发现搜寻的士兵穿着打扮都与刚刚那几人一样, 显然是一伙的,都是许春保麾下的士兵。他们正在逐渐缩小搜寻范围。

    岁山围场再大也只是个狩猎围场。这个搜寻强度,若是不想办法, 最晚今夜他们就会暴露。而且他发现这群搜群的士兵腰上都带着鸣镝。鸣镝也叫响箭。一旦发现目标,就会有人向天空急速射出响箭,它的破空之声非常嘹亮, 可以传到很远。都说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其余人听到, 就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来,包抄被发现的人。

    他悄悄退了下来, 将看到的都一一禀告给皇上。皇上听后, 双眉深锁。他在位三十年, 自认对皇权掌控能力卓越, 从来没有被算计成功过, 没想到有一天会大权旁落,在小小的岁山县里阴沟里翻船了。

    如今被臣子像动物一样围猎,插翅难飞, 又束手无策, 屈辱、不甘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让他内心苦不堪言。

    他脸上满痛苦懊恼之色渐盛,看着年轻的岳展,又低头看着自己肿胀的右脚,他自嘲般劝道, “朕这回要折戟在这里了,你还年轻,自己逃吧,不背着朕这个累赘,你还有逃生的机会,若是再背着朕,你的命也要交代到这里了。”

    岳展心想若是将皇上留在此地,那皇上必死无疑,他自己也落不得好,毕竟都知道他跟皇上一起跳了崖,即便活下来,知道的太多,也会被篡位成功的皇子追杀。而且皇上一死,未来无论哪个皇子即位都不可能为于行正名。无法正名就永远与大宝无缘。

    他跟于行一样以后都要如老鼠一样活在阴暗的角落里,这跟杀了他们有什么不同。既然没有退路,只能拼了,拼一把未尝没有机会。

    下定决心,他就义正言辞的道,“臣不会离开陛下,会誓死效忠陛下,与陛下共进退。

    陛下若是相信微臣,微臣可以背着陛下爬过前面这座山头绕出岁山围场。然后尽快赶回都城。”

    前面这座山头?他没有听错吧,可放眼望去,入目也就这一处山头。

    皇上抬眼看着对面几乎垂直拔地而起的高山。只有那里是围场天然的防护,没有重兵把守。之所以无人把手还不是因为这样直上直下的高度,几乎挑战了人类的极限,在常人眼里翻越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是猴子来了都能劈叉的角度,怎么爬?还要背着他?那人还是个废了一条手臂,受了内伤的。

    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无奈的说,“长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朕开玩笑?”

    岂料,那边的年轻人义正言辞道,“微臣没有开玩笑,陛下,与其坐以待毙,引颈待戮,不如咱们跟老天赌一把,看看上天的意思,若是能爬过去,天意就是要我们活下来!”

    皇上似是被他的话感染到了,他看着眼前的高山,喃喃自语道,“看上天的意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朕跟你一起去,让天意决定。朕宁死也不要做俘虏,哈哈~”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爬,他们自然不会选择白天,白日里他们爬上去太过明显,很容易被对手察觉到,挂在那里可不得让人射成个刺猬。只得等到暮色渐沉,无人注意的时候才能行动。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先藏好,藏到天黑。就这,也不简单。毕竟现在是冬日,草木枯干,遮掩起来自然比不上其他季节。

    先头他们藏在石壁里躲过了两波搜查,可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又来了第三波搜查的队伍。这是一个四个人的小队。

    前头三个人没发现他们,等第四个人走过去以后,鬼使神差的那人又回头巴望了一眼,总觉得那石壁后面能藏人,于是他走过去往里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跟皇上来了个照面,皇上以为这队人走了,刚松了口气,没想到有人会倒回来,还将他抓了个现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大眼儿瞪小眼儿。

    显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愣神的功夫,岳展手上一动,匕首已然出鞘,皇上只觉得眼前一晃,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那士兵的脖子上已然被划过一道伤痕。他不可思议的摸着脖子,在倒下的前一刻被岳展一抓,轻轻放倒,拖到角落里。

    将他小兵的衣服扒下来,递给皇上。让他换下来,他身上这身明黄色的衣服太惹眼了,皇上刚刚被吓得心脏漏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岳展塞了一身衣服让他换上。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衣服,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有点膈应。

    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在生死面前还有什么好讲究的,于是也不用岳展催促,他立马换上。

    走在前面的三人开始没意识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后面发现没跟上又回来找,被岳展依葫芦画瓢,都抹了脖子。这几个人身形都不高,跟岳展身高相差不少,而且岳展的骑装是黑色的,本身就不明显,所以他没有再扒他们的兵服。

    皇上看着岳展的手,无不感慨的叹道,“长卿,谁能想到能写出锦绣文章的状元郎的手,杀人也这么果决。以前是朕小瞧了你。”

    以为皇上是说自己心狠手辣,他不得不刨白一番,“陛下,如今的形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速速解决掉他们,我们即刻就会暴露。臣也是逼不得已才下了杀手。”

    “朕明白,只是朕突然发现长卿你若是不走文举,当武将一样可以实现平生抱负。”

    听到皇上这样夸赞,他面上一脸谦虚,“能得陛下这样夸赞,臣愧不敢当。”

    好容易等到了天黑,岳展先脱下鞋子。这么多年在系统攀爬,他习惯了光脚感知。又

    将腰间缠着的九节鞭取下来,当做绳子将皇上跟自己结实的捆在一起。

    借着夜色的掩饰,他这才攀爬起来。皇上在他背后,虽然四下漆黑一片,不妨碍他感知眼下的情境。

    他双脚下面虚空一片,随着岳展的攀爬,他的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耳畔是寒风凛凛,刮得他面皮疼。

    心跳更是如大鼓在不停的敲击,若是白天,他说不定早被这情景吓尿了,即便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没受到过这等心里煎熬。

    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这么漫长,攀爬的每一刻,时间都像无限延展了一样,皇上虽然没出力,但是额角也冷汗连连,岳展身上则是慢慢被汗水浸透了。

    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黑暗的时光,岳展终于爬到了山顶,来到一处空地上。“陛下,我们爬上来了。”他说着就解开了拴着两人的九节鞭。那绳子刚解开,皇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是他想坐地上的,主要是腿软了。刚刚快爬上来的时候,借着月光,他向下一瞅,险些没把他的魂儿给吓得出窍了。

    他脚下虚浮,缓了好一会儿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再由着岳展背着继续赶路。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下午杀了人,虽然尸体被岳展藏起来了,但看对方掘地三尺也要将皇上找出来的势头,发现是迟早的。

    必须在对方还以为尽在掌控,对方还没逃脱他们的手掌心之前尽快赶回都城。所以即便攀爬高山消耗了岳展大量的体力,在歇息了一会儿后,他就又开始赶路了。

    岁山县离着都城一百里,他们又不能走大道,只能走小道,这样又加剧了赶路的难度。昼夜奔袭下,岳展背着皇上在第二日太阳要落山的时候赶到了都城门下。

    在离着城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岳展停下了脚步。皇上看出了他的迟疑。

    “长卿,你怎么不走了,咱们得快点赶过去,还有半刻钟城门就要落了。”

    “陛下,恐怕咱们今夜还得露宿街头了,既然许春保策反,他在都城肯定也有周密的安排,咱们冒然进城,恐怕会打草惊蛇。”若是往最坏的情况考虑,他们可能刚到城门口就会被兵甲团团围住。谁知道都城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如今只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一听他的话也在理,如今这情形,由不得他们不谨慎行事。于是他由着岳展安排,去往西山寺凑合一晚。

    路上听得岳展咳嗽越来越厉害,他的单手已然背不动,为防止他掉下里,路上岳展又将他们拴在一起。

    “辛苦你了,长卿。”

    “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不辛苦。咳咳~”他的话音有些虚弱。

    皇上看到这样的岳展,说不感动是假的。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岳展的眼神突然迸发出流光溢彩来,他审视着他,眼中满意之色更胜,在那一瞬间,他似是决定了什么~~只是这些前面赶路的岳展就不得而知了…

    待将皇上带到西山寺的一处废弃的柴房,岳展整个人就脱了力般躺在地上。他太累了,又累,又饿,又困。全身的疲惫席卷着他。

    可他不能睡,此时都城内部风云变化,他得去打探一番,若是明日再去,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他只知道越迟,变数越大。

    皇上看着这样的岳展也心疼,看着他累成这样,还偷偷潜去寺院厨房给自己偷来几个包子。虽然包子是凉的,但吃进去那滋味却胜过他之前吃的山珍海味。

    想到他的臣子都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的儿子反倒想杀他取而代之。真是讽刺至极,他也没甚心情了,胡乱的吃了两个包子就推说吃饱了。岳展就将剩下的包子一扫而空。吃饱以后才觉得恢复了些许力气。

    见岳展要潜进都城打听消息,皇上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枚扳指,递给岳展,那扳指看着质地非金非玉,黑乎乎的,入手很沉。他叮嘱道,“你带着这枚扳指,去西二胡同第三家,自有人会接应你。”

    岳展一听这地址怎么这么熟悉啊,这不是他跟章君屹联络的地方吗?看来章君屹也是皇上极为器重的心腹了。

    等他来到城门处时,城门早已经关上多时。高高的城墙足有三十米高,为了防止有人攀爬,整个墙面都被打磨的光滑无比,没有什么着力点。岳展避开城门的守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城墙外翻墙进来,直奔西二胡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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