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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赐婚 卯时太和殿内 ……

    卯时太和殿内

    此时大殿内已经聚集了文武百官, 除了少数几个京@墨@筝@狸看着精神还好,其余的面上多少带着点萎靡,有的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就问身旁的同僚,“陛下不是才去了岁山围场几天吗?怎么这就回来了?”昨晚被通知今早要上早朝时,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怪他这样问, 往年加上来回差不多要一旬时间,这才三天,这也太快了。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能睡个懒觉, 他们容易吗?这下好了,懒觉也睡不成了,换谁谁不上火, 要说道说道。

    那被问及的同僚也附和道,“就是啊, 我也纳闷呢!许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扫了兴致?”

    旁边有人听到他这一番分析也点了点头, 这也有可能, 不然解释不通啊。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 太和殿外, 二皇子殿下阔步走进殿内。在他身后簇拥着他的是锦衣卫指挥使沈谏,御林军首领宋曰升,以及一众锦衣卫。

    这群锦衣卫此刻个个佩戴长刀, 穿着甲胄, 似是一副要随时作战的架势。文武百官一看, 立时噤了声。

    沈谏先开口道,“今日将各位大人宣到太和殿是有要事公布。陛下围猎时不幸掉落悬崖,已于昨日驾崩于岁山围场。”

    他的话似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文武百官在接收到到信息短暂的蒙圈后, 瞬间炸开了锅。众人表现不一,有的当即哭嚎连连,活像死了亲娘。有人则冷静质疑,只听刑部尚书沈熹问道,

    “沈大人,这~陛下怎会掉落悬崖?”

    沈谏解释道,“陛下所乘的宝马一时被猛兽惊扰,失控狂奔之下将陛下带落悬崖。”

    许是职业习惯,他又追问道,“敢问找到陛下的尸首了吗?”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见到尸首才能确定,万一还活着呢!

    “当然找到了,陛下的棺椁随后就会到都城。”他信口胡诌道,得先糊弄住这一帮官员再说。

    他一说完又是一众哭喊陛下的声音,那哀呼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御史大夫马立业道,“众位大人忠君体国,哀思陛下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哪位皇子承继大统,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马大人说的有理,不过陛下乾坤独断,早已经拟好了传位诏书,就悬挂在太和殿牌匾后。”随后一挥手让人扛梯子从牌匾后取下锦盒。

    “哦,沈大人怎么知晓的如此清楚?”户部尚书曹大人不忿的问道。他的女婿是三皇子,看着他们簇拥着二皇子,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锦盒里写的是谁的名字。

    “我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日常伴驾在侧,锦盒也是陛下写完,交由我放上去的。如今陛下驾崩,自然由我告知诸位。”

    说着将那锦盒里的圣旨拿出来,交给一边的福来公公,示意他宣读。

    福来公公手里拿着圣旨,似是烫手的山芋般,他不想接,可胳膊拗不过大腿。

    眼见宋大人的眼睛里的威胁渐盛,他只得从命,打开圣旨读起来:

    “大行皇帝遗诏:众臣跪听:

    朕在位三十载,无一日不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幸赖祖宗保佑,大魏日益昌盛。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有二子柏然,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禅位于二皇子柏然,钦此。"

    跪在地上的臣子心里想的皆是二皇子不是不良于行吗,他怎么有资格登基?大家心里是这样想,可看着殿外被御林军围成铁桶一块,也纷纷识趣的噤了声。

    一时之间,太和殿安静极了。

    倒是刑部尚书沈熹遵从内心的想法,义正言辞的说道,“臣以为如今陛下尸骨未寒,还是等陛下灵柩归来,验明正身,二皇子再议储位也不迟。”

    “怎么,尚书大人是在质疑父皇英明神武还是怀疑遗诏有假?”一直沉默不语的二皇子终于发话了。声音里满是阴鹜。

    “微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这身骨头硬的很。你这是公然抗旨不尊,藐视先皇,来人,将他拖出去,斩首示众。这就是抗旨不尊的下场。”

    他话音刚落,两边的侍卫就反剪沈熹的手臂,要将他拖出去。这是杀鸡儆猴呀!其余众人立刻噤若寒蝉!生怕多说一句话惹祸上身。

    还没等侍卫将人拖出去,殿外就传来兵甲交战的声音,那声音听着似是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二皇子双眉微皱,有些不悦的看向御林军首领宋曰升。

    “回禀殿下,宫内早已被臣清理了一遍,如今全是御林军的人,许是之前没处理干净的小股流窜势力在袭扰,臣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说着就去殿外察看。

    可他刚出殿外不到五息,只听“铛~”的一声,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道身影被直直的钉在了太和殿的大门上。透过窗棂显示出的轮廓,怎么看,怎么像刚走出的宋将军。

    二皇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宋将军?”他向门外叫到。

    “宋将军这不是给你送到门上了吗?”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这声音众臣听到耳里熟悉极了,这不是陛下的声音吗?难道陛下还活着。

    大家抬眼望去,果然见到皇上身着黄袍在章侍卫的搀扶下,出现在太和殿门口。

    二皇子一见到皇上,跟见了鬼一样,“父皇?”他又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对,你不是,你肯定是假扮的。父皇确实掉落山崖驾崩了。你是谁假扮的?”

    皇上听他都到这时候了还强辩,气骂道,“你这个不肖子孙,连你父皇都不识了?也是,你连弑父都能做出来,还能指望你跟个人一样认爹?”

    一叠声的骂出来,二皇子在这骂声中终于清醒过来,是他的父皇,他立马跪下,膝行过去,状似庆幸道,“父皇,儿臣~儿臣以为您出事了~您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不过皇上面上可不信他的鬼话,“哦?你真为朕高兴吗?你是惊讶吧,惊讶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锦衣卫,御林军都被你掌控了,就连九门提督何坤鹏都让你策反了,将九门封锁,你继位前连只鸟都不能飞进来,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呵~你莫要忘了,都城外的前锋营和防卫营里还有朕的十万精兵枕戈待旦,比之九门提督的三万精兵,朕想荡平都城,也是弹指间的事。更何况那何坤鹏不服调令已经被就地正法,如今九门提督已经换了人。”

    二皇子原以为将都城控制住了,先登基,登基以后接管京郊大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他一没想到父皇还活着,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带领十万精兵杀过来。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面色煞白,只听那边父皇又不无讽刺的说道,“你不是连传位自己的立位诏书都拟好了?朕如今好好的站在这里倒叫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看着跪在下首的二皇子,心中颇为凄凉,“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没想到朕生了你这个偷家的。原还以为你是个没有继位之心的,没想到你直接篡位了!”

    二皇子面上先是诚惶诚恐,而后肩膀耷拉下去,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不已,

    “我为什么不能有继位之心?”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喃喃道。

    “就因为我不良于行?我的腿是天生就这样吗?是我生母怀我时被施贵人暗害才这样的,我这样是你宫妃争宠的结果。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

    若是大哥还在世,我自然无话可说,他确实比我出色,可他过世了,剩下的老三、老四、老五哪个比我优秀?无论按照立贤还是立长都该是由我继位,可恨你永远也看不到我。从开始就将我排除在外。

    我不为自己争取,难道还等着你施舍吗?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疯了,真是疯了~来人,将二皇子先压下去,给朕圈禁起来,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

    最后的结果是二皇子篡位失败,落得终身圈禁。锦衣卫指挥使沈谏也被判了绞刑,夷九族。御林军首领宋曰升人虽已死,夷九族。毕竟犯的是这等谋逆大罪。二皇子的岳家冯家更是没逃脱阖族覆灭的命运。

    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已经由章君屹走马上任。而作为最大的功臣岳展,皇上终是圆了他的愿望,亲自下旨为岳展赐婚,不过作为对姜老夫人的弥补,赐给她良田千顷。

    这下姜老夫人也满意了,酒楼哪里有田地旱涝保收,况且是良田千顷。皇上亲赐她的,族里也不能夺了去。如今她守着孙子,握着千亩良田以后也无忧了。

    这下文武百官看不懂了。他们以为凭着岳展这次救驾的功劳,皇上即便不将公主许配给他,高低会给他赐个高门贵女,结果呢,倒是赐婚了,不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姜家的寡妇。这可真是惊得一众官老爷眼珠子好险没掉下来。

    谁都看不明白陛下这一通操作是何意思。直到听说了坊间流传的一则传言。

    据传岳侍讲跟那望门寡陈氏原是青梅竹马,后来陈氏因被恶霸看上不得已嫁入姜家避祸。现在岳侍讲立了首功,论功行赏他只求皇上赐婚,皇上没奈何只得允了。

    这就能解释的通了。不过岳侍讲当真糊涂啊,这眼看着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为了一个女人,逼的皇上将忠良家的儿媳赐给他,陷皇上于不义之地,皇上真是太不容易了。再说岳侍讲,他膈应了皇上,以后还会有好果子吃?果然赐婚没过几天,上面就下来旨意,着岳侍讲十日后启程前去蕲州山洼县做县令。

    蕲州在大魏西南边,与滇国毗邻,这些年一直也不太平。而山洼县更是与滇国不足百里,这些年一直深受骚扰。山洼县光看名字就知道此县是穷山恶水之地。

    从六品侍讲到七品县令,本就是不升反降,又被指派到这么个地方,这不就侧面应证了坊间的传闻,岳侍讲果然被陛下厌弃了。

    岳展知道外面小道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时,他就知道了肯定是皇上的手笔,他那样爱惜羽毛的人,怎会自污名声?哪怕给他赐婚,必得给自己找补回来。不过对岳展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娶到江冉,名声上受点负累有何惧哉!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将他的官职撸到七品,还是发配到蕲州做县令。大约真是惹恼了他吧~

    第232章 成婚 去蕲州山洼县当县令,在……

    去蕲州山洼县当县令, 在别人看来是份苦差事,但在岳展看来除了离家更更远了,比当侍讲有意义的多。若是能帮一县百姓脱贫, 那他这寒窗十几年算是没白读书。

    不过在去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皇上赐婚令他们在都城完婚后再启程。

    而按照旨意, 启程前去蕲州山洼县的时间是十日后。也就意味着他要在十日内完婚。

    岳展心想皇上就这么着急的赶他出京吗?就给他十日时间,他父母光从桐江府赶到都城的时间就不止十日,这还是从接到信儿开始算。现在嘛, 父母远在济阳县,压根儿不知道他被赐婚了,更谈不上赶过来了。

    换句话说, 父母肯定无法见证自己的人生大事了。认知到这一点,他心里颇为遗憾。

    好在有师父、师母帮忙操持, 他之前置办的小院也早已经收拾妥当, 所以尽管婚事赶着时间办, 他还是给她准备了像模像样的婚礼。

    从那年他们相识到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她为妻, 已然过去整整八年的时间。看着她穿着凤冠霞帔从花轿下来, 在喜婆的搀扶下走向他,还好一切都赶得及,还好他没有放弃, 终是没有错过彼此。

    尽管经历了千难万难, 没有退缩, 双向奔赴一定会修成正果。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真正相爱而不能修成正果的有情人。若是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必然是一方是不爱了,或者不够爱,权衡利弊之后做了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所以没有修成正果的婚事并不可惜。

    因为父母赶不到, 所以高堂之上坐着的是邓憬和他的夫人。在大魏朝,师徒关系,不亚于父子关系,虽是师徒,亦是半子,这个位置两夫妻当然坐得。

    而且来的宾客也多是看着邓憬的面子,不是邓憬的知交好友就是他的徒子徒孙,当然这里面怎么能少了谭竹韵呢!

    虽然他对“师叔”这个称呼一直耿耿于怀,又隐隐与岳展存了较量的心思,但是不管怎样,他们师出同门,对外都是同气连枝,就比如现在,该捧场的时候自是责无旁贷。

    而且他这次确实佩服岳展,他能够抵住诱惑,从心所欲,娶最想娶的人,若是换做是他,说不得会妥协了。

    至于岳展的同僚们,一来他为皇上办差时得罪了不少人。二来现在谁人不知岳展已然被皇上所厌弃,这个时候躲都来不及,生恐沾染上,怎么可能会来?

    倒是三姐三姐夫因为在京,赶上了他们的婚礼。思远也来了,他姐姐的婚事他自然要参加。

    但即便是有这些人撑场面,来往的客人还是肉眼可见的稀疏。岳展倒是不在意,陈江冉虽然盖着红盖头,可经营酒楼生意这些年,光听脚步声,就能听出大抵来了多少人。

    待打发完宾客,岳展才回到婚房。

    此时红烛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佳人双手交叠,坐在床榻边。

    待揭开红盖头,陈江冉花容月貌之下是难掩的歉意,她苦涩的笑笑,“娶我,终究是拖累你了。”

    “你我既然已经结为夫妻,夫妻一体,怎么会是拖累呢!若说拖累,倒是我要拖累你了。

    跟着我远去蕲州,不谈路上山水迢迢,要风餐露宿,去了可能会水土不服,而且蕲州自然比不上京城便宜,什么都能买得到。就连你辛苦经营的千味楼也只能交托给掌柜帮忙打理。”

    她听后立刻摇头,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晃动,“你没拖累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好去处,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着。”

    岳展听后,嘴角深陷,拉起她的手笑着说,“我们以后都不说谁拖累谁这样的话,以后我们夫妻一心,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此时如花美眷近在咫尺,眼前人又是心上人,看着她似是一泓清水的眸子,顾盼之间,像是勾去了他的魂魄般,仿佛被蛊惑了一样,他倾身想一亲芳泽~

    还没等他亲上去,只听一声清脆的瓦片碰撞声,让岳展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九节鞭,抬头看向了屋顶。

    “你等我,屋顶上有只癞蛤蟆,趴在上面着实在膈应人,待我去将它打下来就回来。”他说着就大步出了房间,一个飞身翻到屋顶。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贼子作祟,今夜敢搅了他的好事。

    踏上屋顶的一刻,岳展见到了站在屋顶上的小人,他有些意外,怒道,

    “老子的洞房花烛夜你都来搅和,你良心让狗吃了,亏得还是救命之恩,你就是这样涌泉相报的?”

    那年章君屹嘴上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脸的豪迈不羁,“生什么气啊,我这不是来给你贺喜的吗?”

    岳展不听他解释还好,一听心头的火直接压不住了,蹭的就烧到了天灵盖,“有你这么贺喜的吗?来贺喜你倒是从正门进啊,大门敞开着你不进,宾客都吃饱喝足都走了你才来,来了还爬到我的洞房上,换你你不生气?”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没奈何的表情。

    “你若是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来给你贺喜,你一定会感动哭的。”

    “什么压力,左不过是怕融不到一群趋利避害之徒的人堆里去。

    我不知道到会不会感动哭,但你这样在我家房梁上蹦跶,我媳妇一定会被吓哭的。”

    “哎~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有什么难言的,难道陛下还下令不让你来不成?”他随口胡怼道。

    但见章君屹一副便秘的样子看着他,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真叫他说中了?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皇帝虽然有些嫉贤妒能,但是也不是全无心胸之人,毕竟是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一个帝王该有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这种不仅自己疏离他,还让别人疏远他的行径,若不是对面站着的是章君屹,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皇上能做到这份上。

    亏他还历尽千辛万苦将他背回来,这老头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他从来不奢望回报,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

    在知道这种小人行径出现在他效忠的君主身上的这一刻,他真的感到生理不适。

    见岳展脸色越来越难看,章君屹忙为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找补起来,“陛下~陛下也不是有意的。”

    “真有意思。不是有意的,难道有人逼他不成?”岳展嘲讽道。

    章君屹听后脸上讪讪的,谁敢逼皇上啊,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你看,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别的没什么送你的,唯有这个,你此去山重水复,肯定能用上。还有你放心去,京城的黑衣判官不会消失,一定会薪火相传。”

    他说着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个小小的锦囊,就消失在黑夜中。岳展攥着手中的锦囊,郁郁的跳下来,心想章君屹你小子等着,虽然你成婚了,等你儿子成婚的时候最好别让老子回来,回来一准儿也给你添堵。

    待走到烛火下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银票,展开一看,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没看错吧?这小子是截了钱庄了吗?怎么这么大手笔,这让他情何以堪?

    拿着银票,他心情瞬间阴转晴,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就像他说的穷家富路,他从都城此去蕲州上千里路,光路上就要耗费几个月,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总不能刚成婚就花媳妇的嫁妆吧!

    握着银票,他决定原谅他了,甚至突然觉得小章还有点可爱~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一直到丑时屋里才渐渐止了动静,过了今夜,两人终于成了一对真正的夫妻~~

    日子过得很快,仿佛转瞬间就到了离京的日子。

    挥别来送行的亲友,载着夫妻俩的马车开始向西南蕲州方向驶去~~

    出了西城门后,刚驶了几里路,马车就停了下来。

    “少爷,有人拦车。”洪涛驾着马车,回身冲着车帘内的主子说道。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这些年历练下来,洪涛不仅能写会算,满脑子生意经,与人交往亦是有礼有节,成了岳展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次去蕲州,他自然也跟着。

    岳展闻言,掀开车帘出来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差点搅了他的洞房花烛夜的章君屹,此刻他也驾着马车。正在路中央,挡住了岳展马车的去路。

    岳展面露疑色,能得章君屹亲自驾车,这马车里的是什么人物?

    还未等他开口,那边章君屹似是怕他说出那日他们刚见过的话,先开口道,“岳侍讲,听闻你今日要走,我们特地来此地为你送行。请你上车来一叙。”他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章君屹一本正经的对话,岳展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应该不会害他。车帘内是谁,进去不就知道了?他还怕里面的人吃了他不成?这样想着,他掀起对方的车帘就进去。

    可一进去他就傻眼了,因为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个生怕跟他沾染分毫关系的皇上。

    “微臣恭迎陛下。”他面上恭敬的要跪下磕头,却被皇上止住了,面上带着如家里长辈一般亲切的笑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在,不需那些虚礼。”

    说着让岳展坐下叙话。可第一句话就把他问住了,只听皇上说道,“长卿~你就没什么药感谢朕的?”

    岳展第一反应是感谢他什么?感谢他让满朝文武避他如蛇蝎?不过确实应该感谢他赐婚,不然他跟江冉的婚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样想着,他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微臣感谢陛下为臣赐婚。”

    “还有呢?你不应该感谢朕让你在离开京城完婚吗?旁人家娶妻,光三书六礼走完就要几个月的时间,朕不仅赐婚还让你直接荣升新郎官,免去你多少独守空房的时光。”

    倒~倒也是那么回事。可皇上你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就没想到他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济阳县,坐着大鸟来都赶不及参加他的婚事。他心里腹诽,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顺着皇上的话说道,“微臣自是感激陛下为臣考虑的如此‘周全’”。

    皇上听到后,话音一转问道,“长卿,你是不是心里怨朕将你派去蕲州做知县?”

    “说实话没有,微臣觉得做一方知县,去解决实际民生,才不负臣从少时开始十几年起早贪黑,伏案学习的时光。”他的语气很真诚,让人一听就知道是肺腑之言。

    皇上听后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才是我大魏的臣子该有的样子。不过长卿,朕让你此去蕲州山洼县的目的远非于此,你得帮朕做一件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岳展。岳展低头一看,这封信的右下角有一处血污,封面有些似曾相识,他想起来了,这是当年章君屹一行人恐计划失败,曾在都城外破庙将这封信交托到他手里。后头章君屹侥幸生还,自己又原封不动将此信归还给他。毕竟在自己手里待过,他绝对不会记错。

    当年因这信死了很多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信又落到了自己手中。多年来他一直好奇,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能让背后的人付出那么多死士都在所不惜,能让章君屹一直被追杀至今。而现在皇上能将信交到自己手里,是否说明信里牵扯的事情至今悬而未决。

    到底是什么呢?他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双手接过信件,那信虽然只有丁点儿重量但落在手里,似有千钧之重。他缓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才打开信封,将那信件取出翻开,里面的内容跃然纸上~

    第233章 密令 在打开信之前,他心中有无数……

    在打开信之前, 他心中有无数个猜想,是皇上发现了于行的存在还是有谁威胁他的皇权,要除之而后快?

    可真正看到信的内容, 他才发现跟自己想的大相径庭,原来这是一封堪舆先生写给皇上的秘奏。

    写信的人发现了一座金矿,若是只是一座小矿, 皇上也不会这么上心,可据信上堪舆先生所奏,经他勘察, 这座金矿比之前大魏开采的所有金矿都大,纯度更高。

    更是在信上标注了金矿的具体位置。岳展定睛一看,正是在蕲州山洼县境内。

    而此地离着滇国距离不过百里, 若他是皇上也会焦心吧。

    他猜测的不错,皇上确实焦心不已, 即便没有这个消息, 滇国这些年也没少骚扰大魏边境, 若是走漏了消息, 滇国必然会倾尽全国之力占领此地。

    要开采吧, 生怕走漏了风声,让敌国占了去。不开采吧,就好似到嘴的肥肉只能看着就是吃不着, 每每想起来就心痒难耐, 辗转反侧。

    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决定要开采,可派谁去呢!皇上又犯了难。

    他手下不是没有忠臣强将,可他们都太惹眼,一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人查到。

    多年以前, 这位堪舆大师身边出现过叛徒,所以在暗处的人知道他发现了一座金矿,但具体位置他们并不知情,所以才会派死士一直追杀最后见过堪舆大师的章君屹一行。

    已然走漏了一次风声,唯恐再打草惊蛇。

    派别人去又怕钱帛动人心,守着金山再红了眼背叛了自己。毕竟那可是富可敌国的金矿,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

    最重要的是此地位于边境,长年战乱,派出去的这个官得会防守打仗,才能护住金矿。而若派出去武官,因为地处边境争端之地,且不提大魏躲在暗处的秃鹫,滇国就会立刻警觉,只有文官才不惹眼。

    这几年他就一直琢磨着派谁去合适。得是文官,又要会行军打仗,攻守兼备。得不扎眼,还是心腹。这就难找了。

    可巧岳展这一次救驾,让他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见识到了他的实力,他虽是文官,但不缺武将的杀伐果决。

    唯一的不好,是如今他救驾有功,分外被人关注。可妙就妙在他求娶于国有功的姜家的望门寡。他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他撸到七品,派去蕲州山洼县做县令,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的人安插过去。

    所以他才不仅自己疏远他,也要他的得力干将章君屹莫要去他的婚宴凑热闹,营造出岳展已然失宠于皇室的假象。

    如今见着岳展,皇上推心置腹的说道,“长卿,朕将你降至七品县令也是无奈之举,是想让你替朕去守住山洼县,守住大魏的金矿,将冶炼好的黄金悄悄运到都城。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大魏江山社稷,朕只能托付于你了。”

    说完皇上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了过来,岳展感受到这眼神里饱含的信任,他对着皇上叩首,郑重的许诺道,“臣万死不辞,定会不辱使命。”

    “好好好,长卿,朕相信你,你到了蕲州,自然有人会接应你。这座关乎大魏命脉的金矿朕就托付给你了。

    待你完成此事,朕自会为你论功行赏,加上之前你救驾有功,朕会将福泽惠及你的亲人和整个岳氏宗族。”

    听到这句话他并没有高兴,反而顿觉脊背生寒,低头再俯首,沉声道,“臣一生所幸,生于大魏,必会捍卫盛世之大魏,定不负陛下所托。若是事成,不求得赏,只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泰民安。”

    一直到重新回到自家马车,他都回不过神来,怎么这么机密的事,皇上会派他去呢?

    说实话,他也不想接这皇命。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命丧蕲州是小,连累江冉跟着自己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可他又非接不可。刚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不接也得接,已然知道这个秘密,若是不接,上位者只相信死人会保守秘密。

    他也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他头上,这种事不是历来都是皇上的心腹去办吗?什么时候轮到他了?

    他最近做了什么,能走进这位九五至尊的心里。除了救驾,就是娶了江冉。看似两件不挨着的事,与皇上的选择有关吗?

    不过到底是考中状元的脑子,一琢磨他就明白了。救驾让皇上不止看到了他的忠心,还看到了他的实力。

    而他执意求娶江冉,在皇上眼里就是重情重义的表现,这就是他的软肋,可以拿捏的地方,所以皇上才会提到自己的亲人和宗族。说是惠及全族,也是在敲打自己。

    但凡起一点不忠的心思,那就想想自己的父母手足还有岳氏宗族几千口人的性命。这怎能让他刚刚不脊背生寒呢!

    至此他成为皇上的心腹,也终于明白了皇后那句:要成为皇上心腹,做人做事就莫要太圆满。

    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皇上心性嫉贤妒能,他身有残疾,皇上才不会因他文武双全而心生妒忌。而他重情重义,有亲人宗族这些软肋,才会让皇上放心握在手里做枚棋子。

    马车颠簸着继续前行,此去蕲州,山高路远,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也如眼前的道路般,一眼望不到头,充满了变数,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虽然车马劳顿,好在佳人在侧,岳展觉得往日奔波的路途也不无聊了,甚至有些意趣。

    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路上不经过桐江府,若是经过桐江府正好可以让父母见见江冉。自从三姐成婚自己又大半年没见父母了,真是思念的紧。可有什么办法?他如今皇命在身,身不由己。一日入朝为官,终身不由己身。

    他们从寒冬腊月开始走,走到春暖花开时刚好到了蜀地。行走在蜀道上,岳展感觉颠簸的屁股都麻了,他还算情况比较好的,江冉被颠簸的都吐了好几次了。

    蜀道真是难走,他心里感慨怪不得古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古人诚不欺人也。

    这日他们的马车路过蜀地岭南县。他记得没错的话,承霄就是被任命的此县的父母官。

    刚巧路过此地,他正好可以去会会老友。这样想着,他就让洪涛驾着马车一路赶到岭南县衙。

    不过他们来的不巧,承霄出去了,此刻并不在县衙内。衙役们听说他是县令的族兄,态度倒是极好。一个姓李的衙役看着外面的太阳已经高悬在正中了,殷勤的一边添水一边道,“诸位稍等片刻,大人应该一会儿就到,往日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岳展又问了他们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李衙役忙解释道,“春日农田需要灌溉,蜀地的地并不平整,我们县这种情况更甚。

    浇灌难度大,百姓苦不堪言。最近我们大人忙着安排修建水渠。其实自从大人来就陆续就在修了,今年只剩下收尾了。

    我们大人为这天天忙的早出晚归的。除了日常审案和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靠在地里。

    只中午会回衙门吃饭。吃完饭立刻就去地里继续忙。这么多年,没见过有一位像我们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了。自从我们大人来以后,我们县里的粮食收成高了三成不止。百姓也过上了丰年。”

    听着李衙役一口一个“我们大人”,就知道在此人心中岳承霄是多么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存在。

    正说着就见大门外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黑了,瘦了,但整个人比之上次见面精干了不少。他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巴,衣衫上都带着许多泥点子,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

    “承霄~”岳展不由叫出声。

    岳承霄正低头往院内走,最近有些累了,行走间多少有些疲态,他脚步有些沉重的抬脚跨过门槛,就听见有人叫他,他抬眼一看,不想竟是自己的发小岳展。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不动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又望过去,确定自己没看错。他高兴的大叫,

    “是哪一阵风把你吹来了?”说着阔步走向岳展。

    “是都城的大风把我吹来的,怎么不欢迎啊!”岳展调笑着回道。

    “欢迎啊,随时恭候你大驾光临啊~哈哈”他说着将双手搭在岳展的肩膀上,满眼都是激动。

    后知后觉意识到双手不干净,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他又忙收回手来,讪讪的说道,“刚从地里回来,把你衣服弄脏了。”

    “这有什么,小的时候我还把墨水撒你脸上了呢!”岳展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像是已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将江冉拉到身边,笑盈盈的介绍道,

    “哦,对了,我如今也成婚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妻子陈江冉。”

    陈江冉跟岳承霄彼此见了礼。岳承霄才调侃道,“兄弟你不厚道啊,成个婚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提前给你备一份贺礼。”

    第234章 路经岭南 提到这个岳展也心塞……

    提到这个岳展也心塞, “我这婚成的确实仓促了些,确实少收了不少贺礼呢!”岳展故意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活像被人偷了钱袋子, 惹得一旁的江冉都抿嘴笑了。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也是他的真情流露。

    穿越到大魏,最令岳展没想到的, 是在这个时代竟然也流行上份子。果然中华文化都是一脉相通的。

    份子钱作为婚后的启动资金,能够减轻新婚夫妻的负担,支持和帮助新组成的小家庭开启新的生活。

    可他一没在原籍成亲, 二呢,在成亲时正被皇上赤裸裸的疏离,全靠着师父的脸面才将婚事圆满完成。

    这个时候能登门道喜的那得是过命的交情。人家能来就不错了, 还瞅啥份子钱啊!倒不是说登门的没有上份子,而是刨去准备婚事, 以及喜宴花销, 那点份子钱早已所剩无几了。

    若不是自己之前出的书一直有分润, 还有好友章君屹给自己的一千两银票压底, 指着朝廷的那点俸禄, 他真的是要囊中羞涩了~~

    岳承霄见岳展这样,寻思这家伙还是一点没变,跟以前一样贫嘴。

    “你该不会特意来岭南看我的吧?”岳承霄挑眉问道。

    岳展白了他一眼, “美得你, 我被皇上派去蕲州山洼县做县令, 刚好路过这里,可不得来见见你。”

    “什么?蕲州山洼县?”是降职了?能考中进士的,哪个不是博学多识的,都熟知大魏地理, 所以在岳展说出此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那个地方还不如他这个蜀地县令好做呢。

    本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还要时时防备滇国突然的掠夺,据他所知蕲州沂山县的县令去年刚被滇国来掠夺的军队吓得连夜挂印罢官了。如今沂山县的县令还空缺着呢!

    那沂山县可不就跟山洼县挨着嘛。当这个官可不就是要把脑袋别裤腰带子上了。

    听完岳展的回话,岳承霄愣的半响没接。最后憋了句,“你没开玩笑吧?”见岳展面上不似作伪,他才信了,想也是,谁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呢!

    可他之前明明才收到族里亲人来信,得知岳展入朝为官不足一年,已然是正六品侍讲,并且深得陛下厚爱,前途不可限量。

    这才多久,怎么就降职发配到大魏边境做县令了?

    “你是哪里得罪人了吗?”虽然这样问,岳承霄也觉得不可能,以他对岳展的了解,若是接触他的人,应该没人会不喜欢他,他为人仗义又好爽,天生一副侠义心肠,又轻易不与人计较得失。怎会得罪人?

    他一问,就察觉到旁边的嫂子的面上有些郁郁,岳展忙接话道,“以前我虽是侍讲但是天天讲史,没甚意义,如今我做得一方父母官,方能施展平生所学,也算得偿所愿,我还得多向你取取经,如何做好一方父母官呢!”

    为官这几年岳承霄也不是白干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不简单,起码触动了岳展妻子的隐伤。于是识趣的打算转移话题。

    刚好此时已经是中午了,好兄弟难得来一趟,自然要留他们吃饭。他借着请他们吃饭,将话题岔开。

    岳承霄引着他们去了自己位于岭南县的宅子。宅子就在县衙后面一条街上。走路不到半刻钟就到了。

    待岳承霄在前面一处宅门口停下来,显然是到了,岳展这才打量起来。

    这是一处二进的小院,门脸不大,看着也不显眼,从外面看着跟这条街的其他家没甚不同。

    门房一看老爷带着客人来了,于是赶紧开门将客人迎进来。见得门房老周,岳承霄叮嘱道,“老周,你去后院跟夫人说,我族兄一家来了,让她看着后厨多做几个咱当地的特色菜。”

    “好嘞,老爷我这就去。”得了吩咐他麻溜儿的转身去后院。

    “承霄你别让弟妹忙活,我们就简单吃个便饭就行。”岳展连忙劝道。

    “不忙活,既然来了岭南县,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吃好喝好,来日我也好去山洼县叨扰回来,哈哈~”

    听着岳承霄爽朗的笑声,岳展觉得他好似回到了成婚以前的承霄。婚后几年见他总是愁眉不展,如今来到蜀地看他如意,应该是来对了。

    待到了后院,一个年轻的妇人便迎了上来,只见她二八年华,穿着一身淡雅的烟落织锦长裙,长得如蜜桃般甜美可人。最令岳展夫妻俩惊讶的是她的肚子高挺,看上去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

    岳展是见过承霄的妻子卢氏的,知道她不是他的妻,果然待她上前见礼,岳承霄就介绍道,“这是我的妾室龚氏。”

    他望向龚氏的眼神说不出的宠溺,显然是爱妾了。

    在岭南县的后院没有夫人,那龚氏自然是后院的女主人,她热情的招呼他们入座,又让人奉上蜀地特有的茶饮。

    待到菜上上来,岳展一看,色香味俱全,而且都是他前世爱吃的:有花椒蒸鸡,东门彘肉,酸菜鱼,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夫妻肺片,回锅肉,还有一个汤菜。

    看得岳展口水直流,不由拇指大动,一番推让后,岳展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一入口中,麻辣鲜香之味就盈满口腔。再尝一口宫保鸡丁,酸甜可口,是他前世吃过的熟悉的味道。

    更别提回锅肉肉质酥软,入口即化。待东门彘肉入口,当真是书上说的“东门彘肉更奇绝,肥美不减胡羊酥。”

    其余菜品他也吃了不少,一顿饭下来吃得满嘴流油。不同于岳展的大快朵颐,陈江冉吃得就斯文多了,许是因为职业习惯,她吃得更像是鉴尝。

    一顿饭下来吃得宾主尽欢。饭后陈江冉由龚氏陪着逛了逛花园子。

    岳展则跟岳承霄在书房单独谈了会天。对自己的好哥们,岳展自是没有保留,讲了他最近的境遇以及与陈江冉成亲的种种波折,自然隐去了皇上密令这一截。

    一来这件事本来就是机密,不能对外说起。二来对方知道了就是害了他,他自然不会将好兄弟一起拉入危险的漩涡之中。是以岳承霄一听就跟大多数人理解的一样,他因求娶的婚事被圣上厌弃。

    不过他倒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为他的前程可惜。而是颇为感慨的说,“高门贵女也好,平头百姓家的闺女也罢,娶妻得娶贤,合适才是最重要的。毕竟鞋子穿在自己的脚上,只有自己感受最为真实,外人只看表面,所以不要管别人怎么想,选择对的人才最重要,毕竟是要携手一生的人,至于其他倒是不足对外人道哉!”

    他与卢氏貌合神离,现在的龚姨娘就是当年卢氏给自己安排的妾室竹影。

    这几年相处下来她极合他的心意,又一起同甘苦共患难,感情日深,龚氏不经意间已然慢慢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也真心喜欢上了龚氏。

    可一朝娶了那光鲜亮的“高门贵女”,致他现在心爱的人给他生的孩子都要扣上庶子的身份,这让他如何不痛心。

    等尝到了苦涩,他才真正后悔起当年这桩

    婚事来。其实他没对别人提起过,没娶卢氏之前,他是听说过她有点大小姐脾气,重规矩的。他父亲在县里做教瑜,母亲作为教瑜夫人,自是经常跟其他官夫人走动。往来之间自然听说了不少关于知县夫人二女儿的传闻。

    那时,母亲也将自己打听来的信息都一一告知了他,父母让他自己做权衡,了。他那会刚考中了举人,还是乡试的第二名的成绩,私心里觉得在济阳县别的女人都配不上他,只有县令女儿这样的身份才堪堪配上他。至于她的大小姐脾气,他觉得没什么,毕竟是县令家的闺女,千娇万宠长大的,有点脾气他多让着她点就是。

    而讲究规矩,他也以为无伤大雅,不是还有无以规矩不成方圆这个说法嘛!他也不排斥按规矩办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卢氏的规矩让他压抑的快喘息不动,家没有家的温馨,倒像是衙门办案一样冰冷刻板。

    及至后来夫妻俩貌合神离,相看两生厌,到现在夫妻异地而处。所以他很羡慕岳展,人家早早就明白前途确实重要,对的人在前途里更重要,所以娶了最心爱的姑娘。可惜他悟到的有些迟了,终究连累了自己跟心爱人生的孩子~~

    聊完岳展最近的际遇,岳展又向好朋友取了取经:如何做个百姓心中的好县令。岳承霄也不是个爱藏私的人,自然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岳展受益匪浅。

    他也意识到,果然承霄受百姓的爱戴是应得的,他无论是修建水渠,还是开山修路,劝课农桑~做的都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大事,不仅惠及百姓还惠及子孙后代,如何不让人称颂?

    在岭南县待了一日,他们就要继续赶路了。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猴年马月了~~

    第235章 被调戏 这日早上太阳还未升起……

    这日早上太阳还未升起, 朝霞染红了天边,宛如一副绝美的画。就在这晨光中,岳展与好兄弟道别。

    “别送了, 回去吧!”岳展与他挥手告别。

    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再往前走就要出了岭南县境内了,岳承霄才拉住缰绳停下马。

    但是他还是因担忧免不了又嘱咐了起来, “蕲州边境有滇国枕戈待旦,又有滇国士兵假装流民悄悄潜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我知你武功高强,但莫要掉以轻心,万望保重。”

    “放心, 我如今有家有口,自不会跟从前一样莽撞行事了。”

    他笑着回望了一眼妻子。陈江冉被他看得羞红了脸, 平日无人也就罢了, 有人在旁边也用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她, 虽说对方是他好友, 到底是新嫁娘, 脸皮儿薄。她转头望向日出的方向,假装欣赏这清晨的美景。

    岳承霄不想被岳展喂了一嘴狗粮,不过到底还是为好朋友高兴的, 朝朝与暮暮跟对的人牵手去蕲州又如何。他目送好友离开, 等那身影都看不见了, 才策马启程回去,县里还有一堆公务等着他处理呢,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如何会不忙呢!

    岳展一行驾着马车, 在朝霞中,在晨风中,继续南行。

    越往南,天气越热。不仅是南方本身就比北方温暖,更是因时序渐夏。夏日的气温本来就灼热。

    这日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在马车上向前方眺望,远远的,就见前方高高的城墙拔地而起,城门前是进进出出的人群。

    待他们走近,就看到了城门的牌匾上用楷书写着方方正正的蕲州两个大字。

    从冬日走到盛夏,半个季节轮回,他们终于到了蕲州了。不过即便到了蕲州,他们也还有几天的路要赶。因为山洼县在蕲州最西南角,从蕲州城过去,且还有的路要走呢。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要在蕲州城修整两日再出发。

    进蕲州城也简单,只需要向守城的士兵出示自己的身份文牒,查验无误就可以通过了。因此他们很顺利的就进入了蕲州城。

    待入了蕲州城,发现蕲州跟之前他们去的州府都不太一样。这里的建筑多是纯木结构。不同于北方建筑的恢弘大气,这里的建筑更偏精致。只是随便一处酒楼的房檐上雕琢的四方飞鸟,活似真的一样,让人叹为观止。不得不佩服蕲州真是能工巧匠倍出。

    建筑美轮美奂,路边的摊位上的小吃更香飘十里,勾的路过的人纷纷掏腰包品尝。

    岳展这才发现,随着夜色渐浓,街上的行人不少反增。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蕲州城特有的夜市。

    江冉眼里的跃跃欲试,岳展看在眼里。所以他就选了一家离着夜市很近的客栈。他们放下行李就在夜市上逛起来。

    入目的是琳琅满目的货品,可谓应有尽有。小吃更是数不胜数。岳展自认为他是从现代穿越而来,见多识广,不过也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小吃。

    陈江冉职业所致,她对这些小吃有着别样的兴趣,她也不大快朵颐,就是鉴尝,鉴尝完吃的任务自然就落在跟在她身后的岳展身上。

    他跟洪涛就跟神农尝百草一样,品尝着她递过来的千奇百怪的食物。

    有甜的,有酸的,咸的,还有香臭香臭的,给他的味蕾一顿狂轰乱炸。

    一圈下来,他跟洪涛就吃了个肚儿圆,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不过也有令他不开心的事儿。

    比如这夜市上行走的行人,尤其是男人,那眼珠子总似不经意间,落在江冉身上。这也可以理解。因为以前那些年,江冉没有自保能力,还要经营酒楼,免不了跟三教九流周旋,所以总是扮丑。

    可成婚后,岳展就不让她这样打扮了。因为岳展知道这些易容所需的粉里都含着铅。不仅伤害皮肤,总用对身体也不好。

    她这才洗去一身铅华,重现绝美的容颜。说起来也不止这些原因。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谁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站在夫君面前。

    原先他们总在赶路,岳江冉不是窝在马车看书或者在客栈休息会儿。这样出行的机会并不多。

    如今到了蕲州,虽然还没有到山洼县。但是毕竟已经离得近了。他们不用埋头赶路,可以入乡随俗的好好吃吃喝喝了。于是就出来了,这才招徕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若只是这样倒还罢了,走着走着,他们就被人拦住了路。

    拦人的人约莫七八个,打头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穿着草绿色锦衣的青年,中等个,白皮肤,别看年轻,人已经发福了,挺着个大大肚腩。

    别看身材不好,看上去却极为爱打扮,他将自己打扮得得跟孔雀开屏一样,行为上跟是比那求偶的孔雀也不遑多让。他看着陈江冉的眼神直勾勾的,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搓着双手,一脸殷勤的道,“小娘子,一看你就面生的紧,不是蕲州本地人吧?”

    嗬~岳展眼睛不由瞪大,看不清楚他妻子做妇人打扮吗?就是看不出来,没看到她身边杵着他这个八尺多高的相公吗?当他是个不喘气儿的摆设吗?

    见美人不仅没回他话,反而一脸警惕的看过来,他试图用笑容释放他的善意,只是忘了脸上还有一堆横肉,他捧着一脸的笑,自顾自的又说道,“小娘子第一次来蕲州逛夜市,肯定有很多疑问,不如由某作陪,陪着美人儿走走,介绍介绍咱们蕲州的风土人情?”

    看他那一脸的淫邪的样子,陈江冉打心底里有些排斥。只是这里是人生地不熟的蕲州,看对方的样子也是有些身份的,她也不想把人得罪狠了,给相公惹来麻烦。

    于是她忍着恶心道,“这就不劳这位老爷了,奴家跟相公已然逛的差不多了,正要回去。”她把“相公”这两个字咬得分外清楚,也是侧面提醒对方自己是有夫之妇的身份。

    说完就想着避开他转身要往回走,见美人要走,那胖青年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眼角露出一丝狠厉,真是敬酒不吃罚酒,爷还没嫌弃你是个嫁过人的妇人,你倒先拒人千里之外了?

    这可不是待客的道理。

    “爷没问完话呢,你就要走?是欺爷好性?爷问你是给你脸面,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今儿你得罪了爷,不把爷陪好了别想走。”

    说着脱去刚刚的斯文皮相,直接上手就要去抓那女子的手,可还没等他摸上美人的柔荑,一只跟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朝他的脸面飞快的挥来,完全不给他躲闪的时间。

    只听“啪”的一声,四周突然安静了。那胖青年在这震耳欲聋的耳刮子声中,顿觉又疼又麻又热,耳朵嗡嗡的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脸上羞恼之意更盛。他一只手捂着被打肿的右脸,一只手气得哆哆嗦嗦的指向那始作俑者,“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竟然敢动手打你爷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又转头训起跟在他身后的一帮喽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一起上,今儿非打出他屎来不可。”

    “哟~好大的口气。我也多少年没闻到这么臭的口气了。”岳展说着做了一个捏鼻子的动作。

    “你~你~你们快给我上。”这次他话音刚落,后面的人纷纷亮出手里的家伙就朝岳展劈来。

    岳展将陈江冉推到身后,让洪涛护住,在对方是劈来的瞬间,解下腰间的九节鞭一挡,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拿着长刀要来砍岳展的人被这一下震得手颤抖的不行,拿刀的手也握不住那刀了,只一下武器就掉落在地。刚要去捡,那九节鞭就尾随而来,挥动间,打得几人惨叫连连。

    才几息的功夫,奔来的几人俱是挂了彩,被打的皮开肉绽,跪地求饶,岳展也不客气,直接一扫将他们扫飞出去,一个个如冬瓜一样滚得远了,只留下发号施令的胖墩儿。

    那胖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位还是个练家子,只以为他长得虎背熊腰的,顶多有把子力气,怎能比得上他手下的打手。再说他们七八个人呢,揍一个还不是绰绰有余?可就是这样,事无绝对,还真让那人赢了。

    那胖子见势不妙,抄起身后摊子上的桃子就扔了过来。他一边扔后头是那摊主急得跳脚的声音,“爷,求您别扔了小的的桃子,那可是小的一家伺候了一年才熟了的,小的还要卖钱给我儿读书呢!”

    “再吵爷割了你的舌头。”他本就因打不过对方而恼怒不已,如今耳边还多了只苍蝇在嗡嗡直叫,让他更加烦闷。

    那小贩见这位爷不听,也急的不行,将上身扑在摊位上,企图用瘦削的身体护住身下的桃子,却被那混人一脚踹在腰上,从摊子上飞下来,疼得躺在地上,捂着被踢到腰间的地方呻吟,疼得半天没起来。

    岳展见状,手下的九节鞭又飞出去,直接将那胖子从腰身卷起来,再挥动起九节鞭时,直将那始作俑者甩在空中。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跋扈的胖子得小三百斤吧,就这么轻松的被这位少侠甩在空中,还舞得虎虎生风,这人单臂的力量竟是如斯恐怖~

    一时间都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周围安静极了,只余那被缚在九节鞭上的胖子在上下翻飞间啊啊乱叫~~

    第236章 找帮手 等岳展舞尽兴了,将胸……

    等岳展舞尽兴了, 将胸中那口浊气都纾解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操纵的九节鞭,只一抖, 那鞭子上缠着的胖子就不负众望的飞了出去,越过围观的人群,只听“咚”的一声, 自由落体般落在十几米外的空地上。

    落地的瞬间,巨大的痛楚让那胖子团成了虾米状。因为是脸着地,脸更是肿得跟只猪头一样, 两行鼻血挂脸庞,那凄惨样跌得爹娘都不认识了。他瑟缩的蜷在那里,哪里还有半点儿刚刚耀武扬威的影子。最后还是被几个身上同样挂彩的手下合力架着拖着才狼狈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对方逃窜的身影, 围观的人群立刻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叫好声,这可是蕲州府出了名的淫贼, 往日嚣张的很, 如今终于有人教训他了, 怎能不大快人心?

    岳展将那卖果子的小贩扶起来, 温声道, “这位小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那小贩连连摆手, 吓得一瘸一拐的就要赶紧收拾了自己的水果摊子立时走人。岳展见状也不强求, 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就递给他, 那瘦削的老实人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银子,看着那银子,愣了半天就是没接,被岳展不由分说递到手里, 触及对方的手,他感到对方的指尖粗粝非常,想是平日里应该没少伺候那些果木,“小哥你拿着,这算是补偿你的损失了,终究这件事情你是被无辜殃及了。”

    银钱在手,那人蜡黄的脸上终于浮上了一丝神采,虽有些诚惶诚恐,嘴角仍挂上一丝喜色,这银子够他家一年的嚼用了。他连连道谢着背起他的背篓一瘸一拐的准备离开,离开前还将那掉落在地上的桃子都一一捡进了背篓,这可是他伺候了一年才熟的果子,农人眼里可见不得糟蹋了东西。

    旁边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见岳展有副侠义心肠,就好心的提醒道,

    “少侠你知道你打的这人是谁吗?”见岳展摇头,那人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就敢揍啊,原以为他知道,不怕对方呢!

    于是赶紧介绍道,“他是同知刘大人的小舅子。在这一片横行霸道惯了。你如今打了他就是得罪了刘大人,若是被逮到,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你也快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

    “多谢这位兄弟告知。”岳展抱拳谢了他,然后也拉着陈江冉离开了热闹的夜市。

    回去的路上,陈江冉面上也有些自责,她摩挲着着自己的袖角,低下头,秀发有一缕散落到前襟处,“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般鲁莽行事。”

    “这个怎么能怨你呢?再说我也不是鲁莽行事,若是连妻子受辱都坐视不理,我还算什么男人,更别提他只是同知的小舅子。”

    见妻子脸上还是担心那人会对他不利,他给她宽慰道,“你莫担心,你知道如今蕲州的知州大人是谁吗?他是邓青峰,是我师父的亲子。”

    在蕲州,刺史是最大的官,负责监察蕲州百官。后面的诸位官员中,知州负责管理地方行政和军务。知州的属官是同知、通判,负责辅佐知州处理财政、刑法和治安等问题。作为刘大人的顶头上司,邓知州可不就刚好管着他。

    “我与邓知州有这一层关系,那刘同知想要动我,他也要掂量掂量不是。”岳展继续说道。

    其实他原先还真不知道师父的儿子在哪里高就,只知道他的独子常年在外做官,有家回不来,师父师娘每每提起那见不到的儿子,总少不了长吁短叹,他们不提,他自不会主动问起来让他们心里不痛快。这次外派,师父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后愣了很久,最后才开口说,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在蕲州做知州,临走还写了一封信,让他亲手转交。

    其实师父用“不争气”这三个字形容儿子,着实有些妄自菲薄了。知州虽是四品,官职虽然不显,但在地方却是个实权人物了。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他成为师父的徒弟后,他就没见过他的儿子。蕲州离着都城几千里,光路上就要耗费半年的行程,而朝廷给的探亲假一般是两个月,顶天了也就半年,这还没到家呢,探亲假就到期了。即便紧赶慢赶,赶到了都城,他还长了翅膀,转眼就能飞回蕲州不成?家自然是回不去的。

    听了这话,陈江冉的心才真正落到肚子里。她就说嘛,眼看着就要到了,为什么要在蕲州城多逗留两天,原来不止要休息,相公还有正事要做呢。

    若是能搭上邓大人的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无论在哪个朝代,官大一级压死人。相公是知县,那刘同知可不就是压在他头上的天。若是刘同知想动点什么小心思,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头安抚好妻子,岳展跟夫人相携回到客栈。那头被打成猪头的袁东宁,被一群打手架着回到袁府。

    一回到袁府,府里就立刻人仰马翻了,各处院子深夜纷纷上灯,家里跟过年一样各处灯火通明。袁夫人一看儿子的惨样,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就疼得哭嚎起来,她生了四个女儿,好容易才得了这一个儿子。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娇惯长大。

    这样过分溺爱下,难免养得骄纵跋扈了些。待到长大以后也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建树也罢了,还总惹是生非,但是管呢又不听,到底是独子,如今又有他姐夫这个大官罩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往日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只没想到今儿个倒颠倒了过来,被人揍得满脸肿胀,还鲜血淋漓的,当娘的如何不心疼,哭着一叠声的喊了起来。

    “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跟娘说,娘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袁夫人眼角带泪,因气得狠了,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娘,娘,你让我姐夫给我报仇,那人打得我好狠呐。”绝口不提他调戏良家妇女这档子事。不过依着袁夫人惯儿子的习惯,就是知道了,也会先紧着给儿子报了仇再说。

    听儿子说被打得如何如何惨,她将手里的帕子搅得都快打结了,恨声道,“是谁?那人是谁?”

    那袁东宁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打他的人姓甚名谁。

    他捂着头,面上带着痛苦之色,“我也不认识,看着面生,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倒像是打北边儿来的。”他常年混迹于青楼楚馆,三教九流的人倒是结识了不少,因平时相交的人就杂,也多少能听出些不同地域口音的差别。

    “你先好好养伤,我明儿个就去同知府跟你姐姐说道说道,让你姐夫一定将这人揪出来。敢打我儿子,一定不会这么算了,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让大夫看完诊,又好生安抚好儿子,从儿子屋里出来后,她这才让人将今晚一起出去了几个手下一起押过来。一番审问,总算知道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还当什么事儿呢!原来她儿子不过搭讪了个妇人,又没做什么出格儿的事,竟招致那妇人男人一顿毒打。下手未免太狠了,这是当他们袁府无人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夫人的行动力很强,第二天吃了早食,就亲自杀去了同知府找女儿申冤。一见着长女,袁夫人就未语泪先流。

    长女袁瑶琴一见着母亲这样,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母亲道,“娘亲,您这是怎的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这一大早的就过来,还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了。

    袁夫人擦擦眼泪,这才说道,“还不是你弟弟宁儿,他昨晚在闹市被人揍的满脸是血,身上也都是挫伤。你是不知道回来那个样子,惨的哟~我见了好悬没晕过去。”说着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一股儿脑的就跟长女诉说起来。说完还两手一摊,表示那打人的至今还在逍遥法外,没有被扭送到官府来。

    长女瑶琴一听原来是弟弟被揍,这可是爹娘的心肝肝儿,这不是要了她娘的命嘛。

    宁儿也真是,这几年越发胡闹了,调戏良家妇女就调戏吧,非得选人家男人还在边上的时候?是个有血性的丈夫,哪个能受了这等窝囊气,杵那当个活王八?吃个教训也不多。

    可又一看她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真怕她再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许诺待夫君回来一定让他将打人者缉拿归案,这才送走了娘亲。

    她虽觉得弟弟也理亏,可到底是自己亲弟弟被揍,又揍的这样惨,她自不会袖手旁观,况且她也不会为了宽慰她娘糊弄她。

    等晚上夫君回来,她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饭,更是夜里小意温存。待男人吃干抹净,心里畅快了,才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说起了弟弟挨打的事。

    那刘同知一听是小舅子被人揍了,虽说小舅子平时有点四六不着,他本人也有点反感,但不代表他可以坐视别人殴打他,这可不是简单的殴打。在蕲州城谁人不知袁东宁是他刘同知的小舅子,那还照打不误,这是什么?这就是不把他刘同知放在眼里,是打了他刘同知的脸。

    他前头死了妻子,这个继妻袁氏比他小了一旬,是实打实的小娇妻,平日里宠爱非常。

    此时又是温香软玉在怀,他摸着怀中美人娇嫩的肌肤,嘴上说着让她放心,一定把那罪魁祸首给他揪出来,看他不活剐了他。心里也有了计较,想着明日派人查查那泼猴什么身份,若是个平头百姓,定让他飞不了他这个如来佛的五指山。

    而岳展这边,自从知道对方是刘同知的小舅子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知州府上拜访。自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可不能等刘同知查出他的行踪将他堵在客栈里~

    第237章 盛情难却 虽然对蕲州人生地不……

    虽然对蕲州人生地不熟, 找到邓知州府上却也不难,只需给掮客付点银钱,自有人引着岳展过去。

    待到了邓府门前, 他抬头看着门前的牌匾上面苍劲有力的邓府两个字,有种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怎么看怎么像他师父的墨宝。门口两边摆放着方形的门墩, 代表着家里有职位不低的文官。知州可不就是文官,应该是这户没错了。

    于是岳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才上前敲门。刚敲了两下,就有一个穿着麻灰色衣衫的门房出来了。

    “找谁啊?”那门房面上波澜不惊, 实则内心有点不耐,大早上的就上门,这是哪家的规矩, 不知道大人日理万机嘛。

    可那门房也不想想,知州这等人物, 哪天不是从早忙到晚, 有事的话, 不赶早来寻, 再晚一会儿大人就出门办工了, 今天想见上本尊可就难喽,更别提如今岳展还有要事相求。

    “我是从都城来拜见知州大人的。”说着岳展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我这儿有封大人的家书, 乃是知州大人的父亲要我亲手转交给大人的。”

    一听来人是为知州大人父亲送信, 又是从都城而来, 老爷子可不就在都城嘛,信息都对的上,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于是他面上立马恭敬了不少,连忙躬身道, “请进”,引着岳展前往花厅等候。

    等岳展到了花厅,自有丫鬟端上茶水,请客人先用茶,说老爷一会儿就到。

    岳展等的有些无聊,这才认真打量起花厅的摆设来,厅堂的正中挂着一副淡雅的《粉白芙蓉图》。淡粉色的芙蓉在风中,绰约多姿的立在枝头,绿叶生机盎然。一粉一绿的颜色映衬下,更显得芙蓉粉面含春。

    而花厅外两侧各种了一棵芙蓉树,此时高大的芙蓉树树冠很大,一炳炳粉色的羽扇,在微风中如蝴蝶般在树叶间颤动双翅,映衬在蔚蓝的天际下,煞是好看,当真是似锦如霞木芙蓉。

    据他所知,北地的芙蓉花一般都是秋季开放,许是此地气候四季温暖所致,让他在盛夏时节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致。庭院中的芙蓉花与厅堂里挂着的芙蓉画遥相辉映,当真有些意趣。

    他看着眼前的芙蓉树,内心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师父在都城的院内恰好也种着两株芙蓉树。师父说芙蓉树又名合欢树,合欢~合欢,种两株就极好~枝叶相连,并肩而立,笑看春花秋月。

    望着眼前的合欢树,他的思绪越飘越远,仿佛回到了都城,他就躺在了师父家那株芙蓉树下的躺椅上小憩~~

    一阵疾疾的脚步声传来,让他从那渺渺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抬眼望向那声音的来处。

    正面走来的是个与他身量相仿高的中年男子,身形比他瘦削些,模样跟师父有八分相像。打眼儿一看跟跟师父最大的不同是,师父蓄着胡须,这中年人却没有。

    只这一眼,岳展就确信此人就是师父的独子邓青峰,他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就热情的一边阔步走来,一边温声笑着说道,“不知贤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邓大哥知道我?”他不信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怎地不知,你是父亲的关门弟子长卿,我猜的没错吧!”见岳展脸上一副没想到他猜对了的模样,他朗声笑道解释道,“当年父亲收你为徒时还来信向我炫耀了一番,说你身高不输我,因常年习武,浑身透着一股征战沙场之人才有的杀伐果决之气,端的是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我那时就在心里想着到底是怎样的模样,叫吝啬表扬的父亲那般夸赞,如今见你才知,他没有夸大其词,确实是挺拔耀眼呀!哈哈~”

    “邓大哥谬赞了。我与大哥比远不如多矣。”

    “哎~年轻人,莫要这么自谦,你以后的成就必然远在我之上。”岳展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这个名义上被贬的七品县令,还没琢磨明白呢,只听对方又说道,“只我没想到今日能见着你。”

    他一说这话,岳展想起来师父要代为转交的信来,于是赶紧从怀里拿出,双手奉上,“这是师父让我带给邓大哥的信。”

    邓青峰赶忙接过来,当着岳展就展开信读了起来。

    此时花厅里静的只能听到花树上吱吱的鸟叫。邓青峰在看信的时候,岳展也在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只见他此时眉宇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悲又似喜。岳展猜可能是对父母深深的思念,夹杂着难以言说的乡愁吧。待他看完信,果然见他眼角有些红。

    他合上信,又小心的将信放入信封,攥在手里,才抬眼望向岳展,抱歉的说道,“有些失礼了,许久未见父母,看到信多少有些触动,不知我父母他们这两年身体康健否?”

    “师父师娘身体挺好的,就是师娘每年到了冬日总是要咳上一阵。”岳展据实回答。

    “嗯嗯,那是她的老毛病了,他们健康就好,以前来信总是报喜不报忧,还当他们怕我担忧不好好办差,故意宽慰我的,如今知道他们身体健康,我也就放心了。就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侍奉在二老身边尽尽孝心。”

    这个貌似也不难办,岳展随口就给出了建议,“若是可以,将师父师娘接到蕲州也好啊,蕲州气候温暖,四季如春,这气候对年纪大的人还是很好的,唯一的不足就是路途确实遥远,让人有些吃不消。”

    邓青峰听到后,嘴角溢出来一抹苦笑,他何尝不想这样。可是他能吗?皇上会准吗?

    邓青峰没有回应岳展的提议,而是说道,

    “原我还打算等你到山洼县就任,再过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省得我跑一趟了。”

    岳展心想,肯定是师父在信上已然说了他要去山洼县当县令的事了。不过怎么是原来打算,分明是刚刚才打算,毕竟他去山洼县当县令这件事,他也是刚刚从信上知道的。总归这邓大哥忒客气了些。他去当个县令哪里还劳他亲自上门看望。

    心里这样想,嘴上也就说出来了,“邓大哥忒客气了,山洼县离着府城要几日功夫呢,我不过是去做个县令,怎好让大哥车马劳顿亲自跑这一趟为我接风,自然是弟弟过来更便宜些。”

    他说完就见对方脸上竟浮现一丝惊讶之色,是他哪句话说的不对,冒犯了对方吗?他绞尽脑汁的想着。

    “贤弟,陛下没跟你说到来蕲州自然有人会接应你?我见你一到蕲州就来找我,以为你知道是我了,不成想你竟不知?”岳展听得这句话,脑子里就跟放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炸得他脑子都不好使了。

    什么?接应的人是邓大哥?邓大哥也是皇上的心腹?若是他提前知道对方这层身份,肯定不会提让师父师娘到蕲州的话,师父师娘倒是肯,皇上肯吗?不得将他们攥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怪不得他刚刚苦笑呢!

    怪不得他刚看了信就说原还打算等他继任山洼县县令就去找他,原还当是对方是怕自己初来乍到,工作不好开展,要去给他撑腰呢,原来是有皇命在身!

    为什么皇上会选择邓知州,他一想就明白了,师父原是太子老师,邓大哥可不天然就是先太子一派。先太子死后,以他与先太子的莫逆交情,他自然不会投靠其他皇子,自然成了孤臣,最后被皇上收拢。

    而皇上派他来蕲州的目的也不难猜,一来是早早布局,要委以重任,二来估计是爱才心切,怕他会受到其他皇子的迫害。毕竟先太子死后,他的党羽就如丧家之犬,那骨头茬子硬的不肯低头俯首称臣的,自然要被针对,被打压甚至被诬陷,被迫害。

    于是他陈恳的道,“邓大哥,我实话与你说,来之前我真不知道跟我接应的人是你,毕竟陛下也没跟我明说。在此之前,我来这目的有二,其一帮师父送封家书。其二,我娘子昨夜在蕲州闹市上被刘同知的小舅子调戏,被我狠狠修理了一番,听说刘同知此人极为护短,这事儿估计不能善了,所以我先一步来想求得大哥庇佑一二。”

    刘同知的小舅子?不就是名唤袁东宁的那个?对那小子,他了解的可不止是略有耳闻这么简单,他知道有几个案子就跟此人有关,不是喝酒闹事就是聚众斗殴。因为有刘同知的关系,他一直隐而不发,没想到那厮不仅不思悔改,还得寸进尺了?

    如今他跟岳展可不止只有面上这一层关系,更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便不讲这个,公然调戏良家妇女以大魏律例也当杖行三十。

    于是他安抚道,“长卿,你莫要担心,这畜牲在蕲州府犯的可不止这一宗罪,容后我就将他绳之以法,一定给你跟弟妹个交代。那刘同知我必不叫他难为于你。”

    得了邓知州这句话,岳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他跟刘同知的过节在邓知州这里过了明路,就不怕他给他穿小鞋。

    可待他要走的时候,却被邓知州盛情挽留了,一定要他留下吃个便饭,他推脱不得,只得应了。

    岳展在邓知州府上坐席,却浑然不知就在这当口,有一队官差直接冲进岳展他们住下的客栈,将陈江冉跟洪涛抓起来了。

    原来是刘同知让人查了岳展的底细,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个被皇上贬到山洼县的小县令,这人刚到蕲州就敢打他的脸,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给他个下马威就不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于是派人将他们缉拿归案,至于理由嘛,自然是无故暴力殴打他人,若是罪名成立则会判处杖刑,徒刑或流放。不过正主没抓着,只抓着了那妇人跟随从。

    抓人的时候,那些官兵都看直了眼,只听说昨晚袁家公子调戏了个妇人,他们背后还笑话袁公子吃起来真不讲究,连那成了婚的妇人都沾染。如今看来,难怪袁公子见了挪不住脚啊!

    不过袁公子没吃到,不意味着大家都没口福。其中有个兵丁在后面偷偷打量着那女人的身子,目露淫邪,他可是专管女监。就是贞节烈女管教她也服服帖帖,只要这娘们进了他管的监所,不吃干抹净了他就不姓孙。而且最妙的是那些受了他欺辱的女子,出去一个字都不敢对人提及里面的遭遇,可不就便宜了他。

    他抬头看了看天,此时艳阳高照,也不用等到晚上,只要人进了他的监所,到人困马乏的晌午,嘿嘿~~他又要做新郎官儿了。

    第238章 牢房受辱 这边岳展盛情难却之……

    这边岳展盛情难却之下被留在了邓府。不过未免江冉担心, 他让邓府的家丁帮忙去福运客栈告知一下自己的家人。让他们晌午不用等他吃饭。

    可没想到那家丁去了没多久,就狂奔回来,告诉岳展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据福运客栈的小二说,岳夫人跟家里带的随从被一群官兵抓走了。

    岳展听到这话,脸立时就黑了, 拳头攥的咯咯响,一定是那刘同知干的好事。他能想到他会报复,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旁的邓知州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派的兵,人抓到哪里去了?”

    回来传消息的下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是一刻不敢停的窜回来报信, 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抹了一把流到眉梢的汗水, 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小的问了, 那小二推说不知道, 没~没问出什么来。”

    邓知州怒喊一声, “东林,你立刻去查,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人现在被关押在哪里。”

    “是, 属下这就去查。”身边的属官立刻领命出去了。

    邓知州见岳展的面上不好, 人又是在自己地界出了这样的事,又安抚道,“贤弟稍安勿躁,东林办事利索, 应该一会儿就有消息。”

    岳展不是怀疑邓知州得力干将的办事效率,可一想到妻子被关押起来就坐立不安,叫他如何稍安勿躁。他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也知道现下只能等着,若是自己去查,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另一边陈江冉跟洪涛被推搡着押解到蕲州的一处牢狱内,走在阴森森的牢狱内,陈江冉看到牢狱的围墙上雕琢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兽头,那是龙之第七子狴犴。以前她看传说杂记中介绍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更能明辨是非,秉公断案。如今她站在这里看到这个,着实讽刺。

    后面的差役见她停下脚步,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说着推搡着她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是牢狱的入口,漆黑的大门像一只巨兽的大嘴,似是要吞噬一切,进门后左手边是牢房,洪涛被押去男囚室,陈江冉则被押去了女囚室。一进女囚,入目的是一条逼仄的弄堂小道。小道的上面被订满了密密麻麻的木条,可能是防备囚犯爬墙逃走。她被带去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囚室门口钉着的木板上写着癸十,意思就是第十间囚室。尽管是大白天,从外面向里看,囚室里却漆黑一片。

    她被后面的牢头往里一推,扑倒在地,只听“咔嚓”一声,身后的门被锁住了。等眼睛慢慢适应了,她才就着狭小的木窗透过来的一点天光,看清了囚室内的布置。其实谈不上布置,因为狭小的囚室内空空如也。只余青砖铺就的地面膈得她膝盖生疼。

    她的癸十室跟旁边的一间囚室一侧连通的墙是只用木栅栏隔开,因此她能看到旁边囚室里也被关押着一个身着藕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因为光线很暗,看不太真切容貌,那女子见有人来也不意外,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曲着腿靠坐在墙角,直直的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她听到牢房的门又开了,透过窗户她往外看,原来是牢头开始从甲一室发饭。那牢头抬着两个大桶。一个桶里装的是窝头,另一个桶里则看着像是汤粥一类的,因为她看到每到一间囚室门口,他用勺子舀出一勺倒到里面去。

    “董哥哥,今天给奴家两个窝头吧,昨儿夜里奴家真的累坏了,今天若是不多吃点,晚上怎好有力气服侍。”一个女人谄媚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甜腻的激得陈江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董大吉见她摸样乖顺,昨夜又伺候的极为妥帖,他露出了一口大黄牙,笑着说道,“好,这回少不了你的。”说着将勺子插到底,给她舀了稠稠的一碗粥,又给她塞了两个窝头,待收回手之前还不忘往她怀里摸一把,揩了油才哼着小曲离去。

    待他一个个发下去,转眼就到了陈江冉旁边的囚室门口。不过他却是没有给那女子发什么吃食。不听话的女人就该饿着。

    原也是个烈性子,但看她梳着姑娘家的发饰,寻思是个雏儿,没经历人事,面皮子薄,怎肯轻易将身子交出去。他还耐着性子好生的哄了两日。

    昨儿夜里本想让这新来的娘们好好伺候一番,没想到她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馋她身子馋的紧,实在等不得了,着实使了些手段才得了手。不过待入了巷,他的脸面就不好了。

    以为是个雏儿呢,原来是个破鞋,装什么忠贞烈女,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饰欺瞒人,得亏他久经床场,经验十足,不然真叫她糊弄过去了。

    他被骗了,本来就败了兴致,得手后那女人就跟只死鱼一样躺着一动不动,他顿觉没意思极了,提起裤子就去找前头那间里的那个小妖精这才疏解了。

    他让这女人骗了,如今正在气头上,不得饿她两天,饿得没了气性求饶了以后才好调教。

    再看新来的这个娘们,一看就是个新嫁的妇人,也省得调教了。

    不过经了前头这一遭,他也懒得再跟谁虚与委蛇了,来个娘们直接得手了事。

    想着待会就将她就地正法,得让她多吃点有力气不是,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好心的提醒道,“小娘子,吃饭了。”他手上也没客气,直接给她舀了一勺浓稠的粥,倒在门口的碗里,又放了一个窝头。

    看对方走远了,陈江冉才走过去只捡起那个窝头,那粥她一动也没动,不是她不饿,是这碗也不知道是谁用过的,碗边上灰渍看着已经包浆了,一看就是好久没洗过的样子,这叫人如何入得了口~

    旁边那年轻女子见陈江冉只拿了个窝头,并没有动那粥,她舔了舔发干的唇忍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这位娘子,你的粥还喝吗?若是不喝能不能匀给我些?”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像是失水所致。

    陈江冉自是不吃的。她直接将那碗粥送到了那姑娘手中,见她道了声谢就狼吞虎咽的喝起来。看来是饿了好几顿了,见刚才牢头那没好气的样子,应该是将他得罪狠了,要惩罚惩罚她。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啃着手里发干的窝头,往下咽都有些剌嗓子。她心想也不知道夫君在哪里,知道她被抓了吗?能不能救她逃出这牢笼。

    夏日烈日炎炎,太阳炙烤着大地,本应该蝉鸣不断,许是因为太热了,连知了声都少的可怜。

    此时正值未时,当官的都还躲在家里呼呼大睡。这个时辰,当官的都不在,下面的人更是松散的不行,不是出去吃酒捞肉了,就是不知道躲哪儿睡大觉了。

    只有董牢头睡不着,为什么睡不着,他兴奋呀,一想到长得这么带劲儿的女人一会儿要躺在自己身下,他心里就火热的不行,还能睡着?

    见时辰差不多了,他就将女监的牢门从里面上了锁,以确保他成就好事的时候无人来打扰。

    等锁好了,他又拿着一串钥匙大摇大摆的来到陈江冉的牢室前将那铜锁打开,推门一看,这妇人正窝在最里面的角落呢。

    他搓搓双手,掩住眼里的兴奋,努力让自己威严一些,他指了指陈江冉说道,“你~出来。”

    见牢头这个时候叫她,她有些不明就里,但是还是跟着走过去。她的脚下还带着刚入牢房时被扣上的脚链。走起来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不知官爷有何吩咐?”陈江冉先一步问道。她总觉得这牢头有些不怀好意。

    那牢头见她过来,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孺子可教也!若是个知情识趣儿的,看在她的长相的份上,他也不嫌弃她是个嫁过人的了。

    他让陈江冉跟上,他都在前面,引着她去到女监最里面的屋子。还未进那屋子,从外面往里看,陈江冉就觉得里面在冒着幽幽的蓝光,着实有些瘆人。

    待跟着牢头进去,屋里的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只见屋内四周都是刑具。就连墙壁上都挂满了形形色色的铁链、铁环、铁锁等等,看得让人不寒而栗。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屋内的一角还放置着一张钉床,钉子长短不一,但是若是人躺下去,定会扎成个筛子。

    透过天光她甚至还窥见了钉子上已经暗沉的血迹。虽然血迹早已干涸许久,但是可以想见当时躺下去的人其状有多么凄惨。

    “怎么样,娘子,对这些刑具满意吧。想不想试试效果如何?”那董牢头半是威胁的看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我还没有过堂审,你不能用私刑。”

    “我能干什么,如果娘子乖乖从了我,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娘子细皮嫩肉的,我也不想娘子吃苦是不是。若是我想做点什么,这些刑具里多的是表面看不出来什么的,怎么是用私刑呢!”他说着拍了拍手边立在地上的一个大物事,她定睛一看,这不是传说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木驴吗?木驴背上的突出的机关对受刑者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同时极为侮辱。

    见她怔住了,他不免又得意几分,一边宽解裤腰带,一边又敲打道,“娘子莫要做无谓的反抗,你可知,爷管着这女监十几年,只要进来的,爷想睡哪个,哪个没跟爷睡过?你乖乖的,爷一会多疼疼你。”

    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只要进来的,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他奸污了?见她面上惊疑不信,他感觉受到了质疑,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怎容质疑,于是立刻自证起来,“怎么你这是不信爷的本事?那爷就给你露一手。”

    他说着就挥出食指和中指向着陈江冉的耳垂下颈部挥去,那手法极快,让人躲闪不得。陈江冉一下就中招倒地不起。

    她知道他是点在自己的风眠穴上了,这处穴位极为难找,位于在翳风穴与风池穴连线之中点处。点上后人会处于一种半昏厥状态,只能任人施为。至此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会都束手就擒,无一幸免。这牢头会使这一手功夫出神入化,一般女人怎能躲得了。就是她,看出了他的门道,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顷刻间就被对方拿住了。

    有这等美艳横陈在前,董大力怎能把持的住,猴儿急的就伸出手去解躺在地上女人的束腰~~

    第239章 报仇雪恨 可刚碰到那束腰就听……

    可刚碰到那束腰就听到牢房门因被人晃动, 铜锁与大门碰撞的金鸣声。他赶紧将她拖回囚室,又锁上囚室的门。还没等他回身,只听“砰”的一声, 那牢房的大门就被人撞开了。

    这可是关押犯人的监所大门,门用金属包边,厚重无比, 平时推开关上门都得使把子力气,董大力下意识的以为是有人要劫狱。可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以及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其中就有管着这座牢狱的典狱长。

    只见他并未因那壮汉撞开门而责骂对方,反是对身边一个威严的中年人陪着小心。

    “做什么从里面反锁了?”典狱长低声斥责董大力。

    “小的~小的~”他脑子转的很快, 随即羞愧的说道,“小的昨儿夜里值了夜, 今天白日该与小的换班的李为家里有事, 小的没休息好, 晌午实在太困, 想找个地方眯一会, 又怕被上官抓住说小的偷懒,所以才从里面反锁起来了睡了会儿。”

    他这样说,让人不得不信, 毕竟没有人会主动坦白自己偷懒。又配上老实巴交的样子, 这还有假?

    于是典狱长呵责道, “终归还是偷懒,罚你半个月的俸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让我知道你再偷懒, 就滚回家去,别再来了。”

    听得这句话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面上诚惶诚恐的回道,“小的不敢了,绝对不会有下回。”

    “今儿一早被押解回来的妇人让你关哪儿了?还不速速领我们过去?”

    一听是找那妇人的,董大力心里就暗恨,若是成就好事,倒还罢了,他手里拿捏着这女人的短处,想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不敢翻出什么浪花儿来。可现在嘛,那女人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看这架势,还是他吃罪不起的。谁能想到呢,看那女人穿着也不甚华丽,以为就是普通人家,再加上这处监所关押的可都是重刑犯,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

    如今他只能祈求那女人别说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用一双要吃人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浑身发毛,心里止不住的打鼓,面上强自镇定,殷勤的在前面领路,“在癸十室,小的这就去开门。”说着一边转身走过去,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手上有些颤抖的去开门。

    许是心里害怕,手抖得更厉害了,那锁跟不听使唤一样,就是插不进去,见他这么墨迹,那壮汉直接夺过钥匙开了门就冲进去。岳展一进去就见陈江冉坐在墙角,他焦急的扑过去,抓着她的双臂上上下下的看看,“江冉你怎么样?没事吧!”

    “相公我没事。”她眼角沁出泪花,还好他来了,没有迟一步。跟在后面的董大力眼睛都看直了,他明明给她点了风眠穴。他这处穴位没有半个时辰可解不开。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是怎么解开的。

    他的心里掀起来滔天巨浪,害怕她第一时间揭发他,他低着头,将自己缩在人群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陈江冉看到混在人群里的董牢头,她没有揭发他,她手里无凭无据,揭发他自己要被泼一身脏水倒还罢了,连累夫君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是她不想看到的,毕竟他已经为她牺牲这么多了,她不能让他再因她丢脸。

    见她无事,岳展这才扶着陈江冉往外走。

    邓知州斥责起旁边的王典狱,“糊涂东西,你是吃干饭的,让你抓人你就抓人,这是我弟妹,她没作奸犯科,你不调查清楚就抓人,我看你这官儿是不想当了。”

    “知州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办事不利。下官一定谨记教训,绝无下回。”王典狱能说什么,除了认罪还能跟上官掰扯是刘同知下的令吗?这个知州大人想必已经查到了。

    得了王典狱的这句话,邓知州面上才好看不少,他对陈江冉保证道,“让弟妹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做主,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陈江冉还没说话,栅栏那边那年轻的女子一听对方是知州大人,就冲到栅栏旁,跪下磕头道,“求知州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是冤枉的。”

    她这一声喊不要紧,吓得董大力差点尿裤子,这娘们看着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莫不是要将他捅出来?他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了,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那王典狱心里也直骂娘,一个两个都喊冤,都抓错人了,他项上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啊?这是要让他自挂东南墙呀!

    只听那女子泣血的哭诉道,“民女原是百酿楼东家的独女,民女家的百酿楼被袁家霸占,祖传的酿酒方子也不知所踪,民女去袁家理论,却被袁家的独子袁东宁设计奸污,并伙同官兵将民女押到牢狱关押起来。民女冤枉,民女至今不知犯了大魏律例哪一条,被迫害至此。求大人为民女做主。”语罢,她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上青紫一片。

    袁东宁,袁东宁,又是袁东宁。邓知州扶着额头,此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岂有此理,这贼子简直无法无天了,再不处理,就要发展成蕲州一害了。

    “将刘同知给我传来,既然都是他下令抓的人,我倒要听听他是依据大魏律的哪条规定抓的人。”

    蕲州署衙内

    刘同知擦着汗,快速走到署衙内的大堂上。只见大堂上邓大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此时一边听着下面那苦主诉说,一边面色不善的看着他,直看得刘翱心里发毛。

    原来那跪着的女子唤名翟霜,是蕲州百酿楼掌柜的独女。百酿楼在蕲州也是响当当的酒楼。最出名的是她家的百酿酒,历经七代传承改良,到了翟霜这一代,那酒酒香浓郁,绵厚醇香,在蕲州有有“仙饮佳酿”的美称。

    因为有这好酒坐镇,百酿楼生意好得不得了,天天人满为患,日进斗金。更扎眼的是到了翟霜这一代,翟家就翟霜这个女儿。

    这谁要是娶了翟家的女儿岂不是迎了个财神娘娘进门嘛!所以这几年翟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这些来求亲的人家里就有袁家,袁家本在蕲州开了家小饭馆。后来女儿成了刘同知的填房,借着女儿的关系,家里才发迹的。

    袁家的袁东宁本就不学无术,名声不好,作为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哪个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货。再加上依着翟霜父亲的意思是招个上门女婿,让翟家酒不至于姓了别家。所以就拒绝了袁家。

    也是从那儿开始,两家结下了梁子。事情的起因是翟霜旁的人没看上,偏偏看中了在他家新来的厨子吴敬。

    被翟父知道后,直接将那吴敬辞了去。他虽然招上门女婿,但也不至于这么低嫁。他家在蕲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让人家知道女儿嫁给个厨子,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后头吴敬哄骗着翟霜,让她跟他私奔,等过几个月回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爹不同意也得同意。

    于是她就昏了头跟着那人远走他乡。过了两个月,吴敬觉得差不多了,才带着翟霜回来,结果发现百酿楼的牌子都被摘了,换成了醉香楼,连店里的东家都换了。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出走的这几个月,翟霜父亲被翟霜离家出走气得缠绵病榻。正因为是心头宝,才最戳心窝子,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袁家就是这个时候拿着一张十万两的借据来翟家要求翟母偿还。她自然不相信是真的,她家里守着酒方卖的酒从来供不应求,哪里会缺银子。可那袁家言之凿凿,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还有翟父的签字画押。

    翟母本就因女儿离家出走伤怀,又骤然失了丈夫,如今又有闹市的上门,她一个闺阁妇人哪里见过这么个阵仗。本以为报官,官府自然会秉公处理。结果去官府后,酒楼多年的掌柜作证她相公签了借据。最后官府判了袁家赢了官司,翟家拿不出银子只能用宅院跟酒楼抵债,最后翟母重重打击下郁郁而终。

    等翟霜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窘境,那吴敬本就是想贪翟家的酒楼,如今翟家的房子、酒楼都没了,他恨得将她毒打一顿,将气统统撒在她身上。她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只是说什么都晚了。

    夜里他喝醉回来,满嘴胡话,骂骂咧咧的,起初她没认真听,后来他骂完她家又开始骂袁家。甚至还说可恨袁家不是个东西,他本是袁家的厨子,袁家酒楼的二掌柜跟他说只要成了翟家的女婿以后不得吃香的喝辣的,他如今成了货真价实的女婿了,袁家倒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将翟家吞了去。

    听了这话她手里盛着解酒汤的碗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她终于明白从始至终这就是袁家针对他们翟家的局,她就是那个引子,他们目的就是夺他们翟家的酒楼和酿酒方子。

    一瞬间头晕目眩,归根结底若不是自己与人私奔,父母就不会早逝,后悔,愤恨种种情绪撕扯着她,她哭了半宿。

    后半夜就发起高热,整个人烧得人事不知。等再醒来身边早已没了吴敬的身影,就连铜板都没剩下一个。原来那人趁着她生病将她手里剩余的银钱,统统划拉走了,没管她的死活。

    等她好不容易退了烧,捡回条命来,她气不过去袁家理论,却被袁东宁又欺辱了,不仅奸污了她,见她吵闹不休还让官府的人将她抓进大牢。

    邓知州听完翟霜的叙述,将翟霜父亲借款一案的案卷调来,审查一番后发现人证物证俱在,而且最不利的是翟父已死,死人怎么为自己分辩,这就很难翻案了。

    只能先审理袁东宁奸污罪是否属实。此时袁东宁已经被官差押来,虽然伤到头了,但关键时候可不糊涂,矢口否认自己奸污翟霜。只承认她私闯民宅,他报案,让官府的人来将她带走。

    翟霜没有证据,事发在袁府时在场的证人也皆是袁府下人,他们拿着袁家的月例银子,自不会砸自己的饭碗。所以奸污罪也无法定罪。此时翟霜听到这个结果,她跪在那里,低着头,无人看到她双眼泣血,眼里的怒火似要将她燃烧殆尽。

    不过袁东宁虽然好命逃了奸污罪,对陈江冉犯的罪却逃脱不得,皆因事发于夜晚闹市之中,有多位人证,所以邓知州依据大魏律判他杖刑三十,即刻行刑。

    邓知州一声令下,两边的差役就将袁东宁架到长凳上,开始施刑。那袁东宁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哪里受的过这等皮肉之苦,行刑之时疼得哀嚎连连。

    等三十杖下来,人被打得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喊的声音都嘶哑了。不过在刘同知心里这样的结果已经极好了。刚刚若是奸污罪成立,那最少也得判流放。更遑论对方还告袁家侵吞他家财产。若是被她告成功了,袁家可不就倒了。他现在心里也万分后悔自己怎么这么短视,娶了个商户女。

    商人重利,只看中眼前利益。再依着他对岳丈的了解,这事八成就是他做的。

    唉,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当时被那袁氏长相身段迷晕了头。如今嘛,只能赶紧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再说。

    果然邓知州在袁东宁行刑后就问讯了他。他只推说翟霜案是她私闯民宅,在袁家大闹,袁家报官,才将她缉拿归案。

    至于为何将陈江冉抓起来,刘同知辩称袁家告她夫君故意伤人,官府自是要拿人择日审问。可巧她夫君不在,而陈氏虽不是加害人但与此案有重大干系所以唤来。

    这两起案子都还没有定论,准备择日升堂审理,让真相大白。只是他的身份总要避嫌,本想着呈报上去,审案人员由知州大人定夺,如今由知州大人亲自此案审理正该如此。说着又不忘拍了邓知州几句明察秋毫的彩虹屁。

    不愧是行走官场多年的老泥鳅,当真是滑不溜手。再说同知好歹是五品官,邓知州若是想处置他,必得由刺史出面,刺史有监察百官之权。而据他所知,这刘翱与刺史私下关系匪浅。一时之间邓知州还真奈何不了他。

    从始至终岳展就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结果与他预期相差甚远。那袁东宁听着叫声凄惨,可打那三十板子有什么用,等他好了,还不是一样会继续祸害良家妇女。

    自来律法就是这样,看着公正严明,伸张正义,但也只是相对的。他有邓知州帮助又如何,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只伤了对方的皮毛。他都这样,那普通百姓呢,岂不是连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他恨自己没有本事护住妻子,同时这一刻起,他对权势有了发自内心的的野望。

    看着身旁娇弱的妻子,今日经了这一遭,

    走了一趟天牢肯定受到了惊吓,这个蕲州署衙也不是人待的地,他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从蕲州署衙出来,那翟霜也被当堂释放。陈江冉听了她的叙述,知道她如今身无分文,物伤其类,都是女人,她也见不得她露宿街头,于是临走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等岳展带着妻子回到客栈,夜幕已经降临,她看着妻子吃完饭,躺在床上,直到听着她有节律的呼吸响起,知道她睡着了,才穿好夜行衣悄悄潜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门出去后,床上的女人也睁开了双眼。

    相公有他要办的事,她也有她要办的事。

    她不能让那董牢头再兴风作浪,再去祸害其他妇人,她自己受过失去名节的痛苦,知女人失去贞洁只会比失去名节更痛苦。今日若是冷眼旁观,他日只会有更多的妇孺被迫害。明日他们就要离开蕲州府里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只能今夜行动。

    于是她换好衣服也趁着夜色出门了。若是蕲州牢狱与其他关押重刑犯的牢狱规制一样,那这些牢头日常住的地方就在蕲州署衙后的一排低矮的平房内。

    她手里有师父给的保命毒药,她都想好了,先用迷香迷晕房间内的人,再药死这个挨千刀的。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陈江冉此时打扮成中年男人的样貌,她步履匆匆的往前赶,想着要赶在夫君回来前将此事处理干净,她知道跟他说他一定会帮她做,可她不想赃了他的手。

    待快到时,她看到前方有个单薄的女子身影,细看之下这不是白日见到的翟霜吗?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暗色衣衫,头发都被拢住了,梳着一个利索的发辫。

    待陈江冉走近才发现她胸前似有点点血迹,面上神情恍惚,见着来人,竟是认出了她,痴痴的道,“娘子,我杀人了,我杀了他。”陈江冉听后还有什么不懂的,拉着她冰凉的手道,“杀得好,我本也是要去除了他。”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拉着她赶紧往回走,得尽快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两人悄声来到陈江冉租住的客栈。此时是一夜当中人最困乏的时候,店小二早已经窝在软榻上打起了呼噜。

    陈江冉带她回到房间,给她换了一身自己的一道衣衫,又给她重新梳好头发。待收拾妥当,那翟霜泪眼婆娑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娘子,我能跟你走吗?”

    “好~”

    另一边岳展此时已经在袁家找到了袁东宁的卧房。夏日窗户正半开着,他悄然从窗户上翻进去,看到床上趴着睡的那人,不是袁东宁是谁,他屁股被打开了花,自然只能趴着睡。怕他睡不死,他又用手砍了一下他的颈部,让他昏死过去。这才双手放在他的腰间,只听咔嚓一声,是骨裂的声音。

    这下好了,以后瘫在床上就不会出去祸害良家妇女了~

    待悄悄潜回客栈,看着床上妻子的睡颜,他长舒了一口气,换回衣服,将她揽在怀里,才踏实的沉沉的睡去~

    第240章 遇滇贼 这日清晨,他们吃了饭……

    这日清晨, 他们吃了饭就准备离开蕲州府。待走到他们的马车前,岳展面上迟疑了一下,见妻子面色如常, 朝他点点头。他心下了然,他能发现车上有人,妻子以前连他都能发现, 怎会发现不了,看样子是她安排的。于是装作无事般,扶着她上车, 果然见了马车内的翟霜。

    待到出城门时,发现城门处官兵比进城时候多了,而且检查得更严。

    今日刚好带队巡察的城门官是昨日站在邓知州旁的署官。岳展掀开车帘出去, 跟对方打招呼,顺便问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邱署官叹了一口气道, “别提了, 昨晚上发生了一起恶性行凶案, 在牢狱后的矮房里死了一个牢头, 大人知道颇为生气, 现在正全城戒严,搜查可疑人员呢!”

    岳展心下了然,那署官也是个上道的, 对着搜查的吏员道, “这位是即将赴任山洼县县令的岳大人, 还不速速放行。”

    那检查的官兵自是无有不从,纷纷让行。岳展得了方便,与那署官拱手道别。

    待掀开车帘看向陈江冉身后翟霜,她双臂抖得不行,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得亏昨儿见了那城门官,今日卖了他个面子不检查就放行了。若是让官兵看到,肯定生疑。

    翟霜她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可她长这么大连只鸡都不敢杀,当时杀人时是一时激愤,过后心里不后怕是假的。她也怕自己连累了陈江冉夫妻。好在现在有惊无险的出了蕲州府。

    袁府内

    清晨清醒来的袁东宁,感觉自己下半身比昨儿更疼了,一动那股疼痛就直冲他的天灵盖。疼得他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袁夫人来一看儿子这个样子,赶紧又去请大夫,昨儿大夫诊治的时候说了这伤看着厉害,其实都只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为什么会这么轻呢,原来行杖刑的那两个小吏都知道他是刘同知道的小舅子,哪个敢真下死力气。这行杖刑里面的门道多着呢,有打得看上去没事,实际伤筋动骨的打法。也有的打得是看上去厉害,实际只伤了一点皮肉,比如袁东宁。

    那大夫一大早又被叫来,寻思昨儿不是看完诊,拿了药了吗?怎么又让他过来了。结果一来就看到趴在床上疼得涕泪横流的袁公子,模样看着比昨儿日惨多了。

    他赶紧放下药箱,给他看伤。看着伤还是跟昨日一样,结果上手一摸,不对啊,盆骨怎么碎了???

    明明昨儿他来看诊的时候,没伤着骨头,怎么仅仅过去了一夜,盆骨就碎了?

    那大夫当场出了一脑门的汗,这盆骨碎了,那这袁公子岂不是以后都要瘫痪在床了,他觑了一旁身边焦急等待的袁夫人,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再加上他昨儿已经说了袁公子没事,今天可怎么圆回来哟?

    于是大夫只推说自己才疏学浅,让他们还是请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吧!

    袁夫人只好又请了蕲州治跌打损伤最出名的大夫来诊治,结果诊断出来的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她儿子的盆骨碎了,即便好了以后也站不起来了,而且还会影响子嗣。

    知道这个结果,袁府上空就像被蒙在巨大的阴影里一样,相比于瘫痪在床,真正让袁父痛心的是再无子嗣承袭。要知道袁家这一代可就袁东宁这一根独苗苗。这不就相当于绝了袁家的后嘛!

    对于始作俑者邓知州,袁父恨得牙痒痒,又深恨女婿当时在场却不阻止,唯一忘了是他平日里有失管教,致儿子铸成大错。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袁东宁瘫痪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早都忍他许久,只是碍于背后刘同知的官威,如今知道这个结果无不拍手称快,当真是大快人心。大家一打听知道是邓知州断的案,一时之间邓知州的官声比往日又更上了一层楼了~

    这些好戏岳展他们是看不多了,他们一直往西南赶路。路上休息的时候,趁着相公去捕猎,陈江冉问起身边的翟霜,她今日面上已不像第一天见她时那样憔悴,精神好了很多,“那夜天那么黑,我又易了容,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她想了好几天,怎么也想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叫她瞧出了破绽。

    她坦诚的说道,“娘子的扮相并没有破绽,是那夜的风,让奴婢闻到了娘子身上的花香。跟在牢房里闻到的是一个味道。

    奴婢家祖上就是酿酒的,酿酒最考验的是嗅觉和味觉,许是天生就是端这一碗饭的,奴婢的嗅觉跟味觉打小就比一般人灵敏。”

    原来如此,她还道是她的装扮泄了密,原来竟是因为熏香。前段时间他们路上看到几棵栀子树。当时花开的正好,她闲来无聊,就采了一些,晒干,制成香包,挂在身上。那夜她确实摘了身上的香包,可是佩戴日久,身上也沾染了香包的气味。这味道淡的几不可闻,若不是碰到恰好嗅觉灵敏的翟霜,一二般的人还真闻不到。

    明白了怎么回事的陈江冉,拍拍她的手道,“你莫要自称奴婢,你又没有卖身,你是个自有人。”

    岂料翟霜摇摇头道,眼底有了泪意,“娘子,那晚我本想杀了人就自行了断的。只是不想跟那烂人死在一处才出来的。”

    她对不起父母,让父母含恨而终。自知罪孽深重,她想报仇,又报不了仇,只能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只受一点皮肉之苦就逃脱了律法的惩戒,这么没用的自己,有何面目偷生在世间。不过临死她也要拉上欺辱她的牢头,不让他再去霍霍其他女子。

    “若不是遇到娘子你,我早就自裁了。怎么还能见到今日的太阳。”她抬头看着此时盛夏的烈日,只有这炎炎日光才能驱赶她内心的阴霾。

    “你莫要想不开,须知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有你活下去,才有机会洗清父母受的冤屈,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将翟家酒传承下去。”

    “可是娘子,我真的能做到到吗?”她觉得好难,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天堑。

    陈江冉看她这样,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如她现在这样,觉得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于是她讲起自己的经历,翟霜听了惊讶连连,原来这样明媚大方的女子一路走来也不比她容易,她做到了,那么她呢?

    一瞬家,她升起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拼尽十二万分的努力,一点点的积蓄力量,在别人看来是螳臂当车也好,是自不量力也罢,她一定要洗净翟家的冤屈,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百年后才有面目见地下的父母。

    都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来日尤未可知也~

    在陈江冉的坚持下,最后两人没有主仆相称,而是以姐妹相称,对外翟霜就是她娘家的表妹。

    马车经过短暂的休息后,继续往西南方向走,只是越往西南走,肉眼可见的越荒凉。

    待马车行驶到沂山县时,岳展目之所及都是荒了的土地。他们走进一个村落,想讨口水喝,结果十室九空。

    遇到一个在路边抽着旱烟的老汉,岳展刚要走过去,那老汉就吓得连连后退,要关上院门,岳展连忙解释道,“大伯,我们是路过这里,只想讨口水喝,没有恶意。”

    那老汉上下打量他几眼,看着他不像坏人,又看到马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女子,这才放下警惕,去给他们倒水。

    “老伯,我怎么看着村里人这么少,都迁走了吗?”岳展边接过水边问道。

    那满脸皱纹的老汉,向下扯了扯嘴角,吸了一口旱烟,吐出来,看着那烟雾袅袅,重重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唉,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一到成熟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被那边的强盗抢走,这样的地界怎么敢种地,种不了地怎么留得住人?

    年轻劳力,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年纪大的,故土难离的老家伙,活一天是一天了喽。”

    他所说的强盗应该是滇国人吧。这也能猜到,毕竟两国交界处,常有摩擦,有人浑水摸鱼,所以抢掠事件频发。这样的环境百姓怎能安居乐业,即便跑了也不能苛责他们。

    因为就连沂山县的县令都吓跑了,更何况平头百姓呢!指望他们坚守家园,那家人的安危谁给他们保证?

    只听老汉又说道,“其实不独我们这里,周边的县也都这样,你们别不信,我小儿子是个货郎,以前没少走街串巷,周边的县都让他跑遍了,他回来跟我说的,千真万确。”

    他这话一说出口,岳展的心就沉到了谷底。想必山洼县也好不了哪里去,人口流失严重,积贫积弱,还有强国在一旁虎视眈眈,枕戈待旦,他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烂的摊子吗?

    若是普通人一想到遇到滇贼,就吓得不轻。而老人如此淡定,想必也是存了死志,才会这样坦荡。

    挥别老人家,他们继续前行,马车要经过沂山县县城才能到山洼县。路上不断有车马超过他们,疾驰而去。有人还好心的提醒他们快些赶路,后面有流窜的滇贼。岳展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不能主动找茬。只能先赶路再说。于是也埋头赶路。

    待到中午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县城。沂山县的县城倒是繁华了一些,不过也是相对于下面的乡来说的,跟大魏大多地方的县城是没法比的,几条主干大街上人影都不多。

    他们选了一个面馆,打算吃碗面再上路。坐下要了四碗面,正等着的功夫,外面就嚷起来了,“滇贼来了~滇贼来了”,店里的客人一听立时四散而去,就连店小二都不知道窝哪儿藏好了。

    留下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们四人,岳展气得啪的一声将筷子掷在桌上,还让不让人吃顿饭了,赶猪赶羊都不带这么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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