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点拨, 他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事实果然如此,他才办了四个县令,就将银子凑齐了。不过往上报自然用了别的罪名, 查出来的银子嘛基本上都进了他的口袋。被查的官员也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难言。那些银子本就来路不正,若是抖落出来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因而都认了栽。
尝到甜头后,三皇子每回缺了银子都用这个办法从贪赃枉法的官员身上扒层皮。次数多了,明眼的就看明白了,若是他们贪腐, 去搜刮大魏百姓的银钱,到最后还不是进了那位的口袋, 那还搜刮个屁啊, 只给别人做嫁衣裳。自此之后,到大魏抢掠的滇兵竟真的少了下来。
这年九月, 陈江冉顺利产下一名女婴。岳展看着小小软软的宝宝, 怎么看也看不够,仿佛全世界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也不用人教,他就接过了稳婆手里的宝宝。要说他也算个熟手, 以前家里小满小的时候他也没少抱。
而抱着孩子的这一刻, 岳展觉得这一世人生圆满了。他低头看着她可爱的睡颜满足极了, 满心满眼里都是这个孩子。
因为时值金秋九月,又见孩子嘴角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所以夫妇俩商量女儿的小名就叫小酒儿, 岳展后知后觉这个名字与云玖儿名字同音。说实话他对她是佩服的,很多男子都不一定有她这样的家国情怀,虽身处淤泥, 但是品性高洁,是岳展见过的少有的奇女子。与她重名,也是一件幸事。
以前岳展对陈江冉说过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都喜欢。陈江冉相信相公是这样言行一致的人,可真正有了女儿以后她对这句话有了视觉上的直观印象。何止是男孩女孩都一样啊,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女儿,跟女儿说话,满心满眼里都是闺女。怪不得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他不仅是个妻管严,还是个女儿奴。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觉得自己虽然前半生坎坷一点,遇到这样的男人,她是有福气的。看着女儿躺在相公的怀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女儿也是有福的,她比自己有福气,有个疼她入骨的父亲。
伴随着孩子的出生,岳展更加时刻居安思危,他不再局限于只招收护卫,更想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
如今的大魏看着风平浪静,与滇国也各自安好,甚至滇匪过境骚扰也少了许多。可岳展直觉平静只是暂时的。两国的皇帝都已经年事已高,权力的更迭自来都伴随着腥风血雨。如果大魏的皇室动荡,滇国这只疯狗闻着血就会扑咬上来。
而滇国一旦采取行动,与其搭界的蕲州自然首当其冲。他可不能指望蕲州卫。根据他来此地后观察,蕲州卫不仅不能无能,管理散漫,而且喜欢做缩头乌龟,无视百姓疾苦。这些年边境被袭扰的如此严重,蕲州不知道吗?岳展来时匪徒横行,也没见蕲州卫有任何作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指望关键时刻他们会跟天兵天将一样出现,救百姓于水火?他可不会做这么不切实际的梦。
私心里,他希望但又一日于行需要,作为哥哥他能为他保驾护航。
如此种种原因加持,就注定了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军事势力势在必行。
这月他还是按照惯例,经由邓知州将黄金运送到都城。皇上为什么没考虑过他中饱私囊,因为岳展是小规模开采,在规模劳动力都确定的情况下,能开采多少黄金皇上自有专人能算出来。而岳展每次送到的黄金刚好就是什么个重量,所以皇上也就没有起疑。
事实上,岳展不仅动了黄金,还动了不少。他敢动黄金,为什么没被发现,皆是因为他的做法非常隐蔽。他是将匠人用完的废渣的废渣再次提炼。
大魏的黄金冶炼技术下,提炼纯度相对较低,纯度70%左右就是时下的足金。大量用完的废渣在匠人看已经毫无价值了。
但在岳展看来,只是限于大魏的黄金冶炼水平,无法继续提纯。
而岳展前世死的时候博士在读,他的知识脉络里刚好就知道如何提纯黄金。这些废渣中依然蕴含着比例不低的黄金。于是岳展将这些废渣变废为宝,很快就积累了不小的财富。
他们蕲州所处的位置不仅毗邻滇国,与几个小国也不远。他用黄金悄悄在这几个地方招兵买马。又在离着山洼县不远的一处海外孤岛上将人马安置好。
除了黄金,他在山洼县发现了一处铁矿。这处铁矿的位置非常闭塞,也多亏了山洼县这个地方,山连着山,才会有这么人迹罕至的所在。所以他悄悄命人开采才能瞒天过海。
开采出来的铁矿直接运到岛上,再有铸造师锻造成锋利的武器。
提起锻造师傅就不得不提岳展如今手下的这位锻造大师魏大启,还是因为岳展声名远播之下慕名而来。
他原是宁峦县人,祖上都是为朝廷打造兵器,之所以投入岳展麾下,皆是因他从蕲州府干完活归家发现家里的妻小父母一家十口被滇贼屠戮殆尽。
他为什么这么确定,他就是端着打造兵器这碗饭的,他能通过看一个人身上的伤口大小,推断出对方用的何种武器。
从切面上能推断出武器的锋利程度,猜出配比,从而知道武器何来。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滇国士兵的佩剑。
而他们家之所以被盯上还不是因为日子过得一看就红火。虽然魏大启只是朝廷的一介匠人,可他手艺极高,是真正有真本事傍身的,因而薪俸不低,养活一家老小,亦让他们过得富足,这才成了滇兵烧杀抢掠的对象。
出了这事,他一来恨滇兵,恨他们杀了自己的亲人,二来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决断迁居蕲州府。其实一开始他也提议过,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宁峦人,父母故土难离,妻子也说去了府城花销肯定大很多,一家人就指着他一个人辛苦做工赚钱,不想给他那么大的压力,就这样他妥协了。如果一开始他坚持全家搬迁,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他疯狂的想报仇,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对方是一个国。这种实力的对比譬若蚍蜉撼大树。靠自己永远报不了仇,而这时候他听说了山洼县的岳大人。
听说他筑牢防御,护佑百姓,保一县安宁。有能力有才学的人纷纷投入其麾下。就连世家公子都甘心为其驱策,他会需要自己这样的匠人吗?若是自己得用,他会帮他多杀些滇贼报仇吗?
不管怎样,为了给家人报仇,他总得试试。就这样他投奔到了山洼县岳展这里。结果证实他是对的。大人是有胆识有魄力的,他只需锻造好武器,这些武器上最后都会染上滇狗的血。想到这里他就仿佛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
时下大魏的冶炼技术虽然已经成熟,但是打造出来的兵器依然有很多缺点。
岳展点播魏大启在锻造时候时加入一定比例的锡和铜。这个比例具体多少岳展不得而知,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前世看过这个知识。
魏大启就开始一遍遍的调整搭配,经历了无数次试验,最后才确定一个比例打造出来的武器有很高的硬度同时韧性十足。当然在打造出来之前要经历复杂的锻造。
一次性浇筑成型当然是最好的,但这对铸剑师的技艺和经验水平要求极高。这可难不倒魏大启,他打小就跟在父亲身后打造兵器,手里这些家伙的溶化温度,浇筑速度和模具使用等等环节上他都了若指掌。
技艺精湛的加持下,魏大启打造出来的佩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剑身一出鞘就冒着幽幽的冷光。
岳展觉得上好的武器从来不只属于将军,好的武器是士兵的保命利器。如今自己最多的就是银子,他不吝给每个士兵都配上了长剑。
而他身边的护卫,他也将他们的武器配齐。但凡是他的兵,都不能亏了兵器。只是他们的武器更加短小利于隐藏。如今武器属于朝廷专有。虽然他是一县之长,但是县令以上一层层多的是官吏。
如今他声名在外,妒忌他,看他不爽的上级官吏可不老少,他得谨慎一点,万不能让人捏住错处,来找麻烦。若不是山洼县毗邻滇国,随时有掉脑袋的风险,并不是个好去处,这群官吏岂会坐视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官声比他们还好?不管他们怎么想,岳展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不断积聚力量,未雨绸缪,以备未来不时之需~
窗外日光弹指间,席间花影坐前移。转眼时间来到了第二年五月。
这个时节的都城,惠风和畅,花团锦簇,到处花香鸟语,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谭家的马车停在二门外,谭竹韵扶着祖母坐上马车,不过他们不是去踏青的,而是去霖山寺给他的姑母祈福去。
第272章 查实病因 却说谭竹韵的姑母也……
却说谭竹韵的姑母也就是宫里的谭贵妃从去年开始身子就不太好, 身形消瘦,可若说瘦呢,肚子却不瘦, 腰身反而粗了。还怕冷畏寒的厉害。就像如今春暖花开的五月时节了, 她还穿着冬日的厚衣保暖。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身上冷的时候就感觉浑身关节疼,那种疼跟普通的酸痛不一样,直疼的走路都艰难。
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要知道太医院是大魏最优秀大夫聚集的所在。这些大夫都诊治不了,谭家老太太可不就愁的只能求到神佛跟前儿了。
谭老夫人心里苦呐,不是为自己, 是为她可怜的闺女啊。她的儿子不争气,为了谭家的前程计, 谭家只能将闺女填进深宫。这么多年, 每每想起深宫里的女儿,她都难过的成宿的睡不好, 每次做的噩梦也都是跟女儿有关。
外人只看到女儿贵妃娘娘的威仪, 入宫二十余载,贵为贵妃又如何,外人看着花团锦簇,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姑娘苦啊, 连生个跟自己血脉相通的孩子都成了奢望。
好容易孙子辈里竹韵立住了, 考取了功名,有了前程, 不用靠女儿了, 女儿却病了。
直到被孙儿驾到马车里,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才露出满脸的愁绪。作为谭家的女主人, 她的仪容永远得是端庄大方,从容不迫,不能让人察觉出她心绪的波动。只有在这样无人的角落里才能泄露一二。
待到了霖山寺,谭老夫人为佛祖添上了足一千两的香油钱。她也不需要竹韵陪着,让他在外面守着,自己跟佛祖说点心里话。
竹韵也乖觉,上完香自己就出去等着了。谭老太太这才恭敬的对着佛祖叩首。
走到门边的谭竹韵回头看着祖母有些不灵活的从蒲团上爬起来,行动迟缓的过去插完香,又跪下去求佛祖。
不知为何,他眼眶一热,怕人看见他赶紧借着关门胡乱抹了一把脸。这才转身背对着殿门。这座殿堂修建的极高,耸立在霖山的顶峰附近,俯视可以将整个霖山寺尽收眼底。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起以前听说霖山寺虽然只有百年的历史,但是它的前身也是一座寺庙,只因朝代更迭被焚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若算上前身,这座寺庙已有千年历史。
他是科举正统出身,自认从来不信鬼神。但在此时此刻,看着这座百年古刹,以及林立其间的千年古树,他真心祈求佛祖,祈求路过的神佛,祈求在此静修的神灵,祈求他们救救他姑母。就是拿他的命交换他也在所不惜。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似一个笃信佛祖多年的信徒。不管因何原因这样,只求神佛助他。
就在他等人的间隙,路过一个老和尚跟小和尚。小和尚好似有很多问题,围着老和尚不停的问着对方。
只听小和尚先道,“玄苦大师,您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来求佛祖让他们家人健健康康呢?不应该去找大夫吗?”
老和尚不仅不厌烦,还一直耐心的给他解惑。“傻孩子,因为大夫救不了啊。有些人有病态也可能不是因为病,许是有心结,许是中毒,许是其他,大夫也救不了的。”
“那佛祖都能救吗?”小和尚继续追问。
只听老和尚声如隆钟道,“佛祖也只渡有缘人。”
有病态可能不是因为生病?除了生病,中毒还有什么情况人会出现病态呢?谭竹韵大脑飞快的思考着。冥冥中,他好像被点醒了什么,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查了。
回程的路上,祖母疲惫的躺在马车里休息。他则骑着他惯常骑的玉狮。他攥紧了马绳,紧抿着唇,脸上肃穆的可怕,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查出来姑母这样的因由,若是让他查出来是被人害的,他一定要让那人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姑母虽是姑母,再在他心里跟娘一样重要,若是没有姑母这些年的鞭策,他如何能成才。外人敬重他一半也是冲着他后宫里的姑母。若是哪个敢对他姑母下手,他堵上所有的身家前程也要跟对方不死不休。他绝不能让她再成为家族的牺牲品,生命这样不明不白的消逝在后宫里。
回去以后他就开始按着心中所想着手查起来。他翻遍各种书籍,遍寻所有非病致患的案例。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种跟他姑母症状类似的情况,他查到以后赶紧去宫里跟他姑母核实细节,才最终确定了姑母是被人下蛊了,这种蛊是苗疆的一种蛊毒名曰子母蛊。
这种子母蛊的歹毒之处就在于它只对没有生育的女子有效。
中蛊者会日渐消瘦,身体如蛇一般冰冷,而越冷蛊毒散发出来就会让全身疼痛不已。而为什么叫子母蛊,皆是因为中蛊者的腹内会凝结出一团血肉,如胎儿般日日吸食母体的营养,这样一日日下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母体会日渐消瘦。
被中下此蛊的人,最后腹内血肉不断增大,形如孕妇,直至肚子被撑破,最后一命呜呼。不过这个时间会很长,到要人性命中间能横跨二十载,也就是要折磨人很长一段岁月,越到后面越折磨人,最后痛苦的死去。
因为中蛊并非因病致患,而太医院里都是学得最正统医术的大夫,他们哪里会了解这种暗害人的旁门左道。而在民间,这种毒蛊也只在奇人异事、仙侠怪异的小说杂记里偶尔提到,谁能想到真的有这种歹毒的东西呢?
谭竹韵确定了姑母的病因,但是怎么找到破解蛊毒的苗疆人又是摆在面前不小的问题。在都城找这样的人许是要大海捞针,但是到苗疆呢?会不会容易些呢?
说干就干,他直接上书称病在家养病,然后一人一骑赶去苗疆,他就不信杀到那制蛊毒的老家去还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于是在昼夜不停的奔波下,车马劳顿一个月,他终于到了苗疆。这个速度已经很出人意料了,毕竟若是按正常的速度,至少两个月才能到。他在苗疆遍寻解蛊高手。
他找了一个中人,最后发现那人找的解蛊高手是个江湖骗子,没甚本事。他赶紧又换了一个坊间声望很好的中人,重金许诺之下中人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位解蛊大师。
那人头发已经花白,蓄着长须,身形颀长,一身白衣,颇为仙风道骨。
在听说他要解子母蛊后,大师沉吟片刻道,“这种子母蛊易下难解,通常是经由饭食下蛊,而要解蛊非得是用血脉至亲的血不可。”
“血脉至亲?那是我姑姑,用我的血应该可以吧。”
“不可以,必得是父母子女这种血脉才最纯正。能中此蛊,想必是没有孩儿的。不知其父母中是否有人健在,若是健在,而蛊毒不深,许能根除。”
“那~那我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你能找到老夫这里,证明我们有缘。老夫自然据实以告,老夫得提醒你,这个解蛊所需要的血量必会伤及根本,影响寿数的。这个就看你家如何权衡了。老夫活到这个岁数参透了一点,自来这世上难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得失之间,从心所欲而已。”
说完他提笔写下了解子母蛊的办法,将纸张递给谭竹韵。他整个人神思不属的接过纸张,再抬眼那大师已经翩然离去,竟是没有要一文钱。
看着手中用苗疆语写下的解蛊办法,依着谭竹韵谨慎的性子,他自然是想让大师随他走一趟都城,于是他又跟中人提了自己的请求,那中人立时就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谭竹韵,“这一位是蛊师里的这个。”他说着伸出自己的大拇指,露出与荣有焉的表情。
“你若不是找上我,凭你将苗疆翻过来也未必有遇到这位大师的机会,这种大师见一面都是靠机缘的,若不是今日是二十四日,你又是从正东来求解的,你道能见上他?如今他肯见你一面,还指点一二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您呐。”
谭竹韵也不明白什么二十四,什么东方,许是苗人占卜占出来的。他又花了钱让人将之翻译成官语,这才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他始终记着那大师说要根治,除了至亲的鲜血还得是中蛊不深。他姑母算算时间中蛊已有一年有余。这个时间刚刚卡在尴尬的位置,若是快点赶回去,许能去根儿呢!
这夜夜黑风高,星月皆黯淡无比,此时已经夜深了,大部分人家早已经睡下。
谭家大门上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急促的拍门声。
门房崔白听后边骂娘边穿衣服,“大晚上的,着急去投胎呢,瞅着爷刚脱了衣服躺下,就来寻晦气。你爷爷的~”
他一边披上外裳,一边小声咒骂,一直快到大门前才停下,朝外喊道,“谁啊?”
“是我,开门。”那声音透着疲惫,崔白一听,心里的真火十分立时去了九分,这声音虽然透着疲惫,可他要是听不出来他这个门房可就当到头了,这分明是他们谭家独枝儿的少爷的声音啊,以后正儿八经的谭家继承人啊!而少爷确实前段时间出门了。
“是少爷吗?奴才这就给您开门。”他赶紧麻溜儿的卸下门板,开门要迎少爷进去。
谁知一开门,透过门前高悬着的灯笼散发出来的灯光看过去,好悬差点没把他吓死,他面上的表情立刻失去了控制,五官也走位了~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是谁?
第273章 贵妃省亲 “你~你是谁啊?”……
“你~你是谁啊?”大晚上的, 对方穿着脏的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裳,蓬头垢面的,那络腮胡子虽不长, 但是配上这一身的装扮, 更衬得他邋遢非常。
“我是谁?老崔头,我出去不过两个月不是两年,你问我我是谁?”对方指着他惊讶的问。
崔白一听是少爷的声音,又仔细辨认了一眼对方的五官,得,还真是少爷。这是被拐到哪个黑煤作坊里干苦力去了吧!他一叠声的喊着, “是~是少爷~少爷~是奴才眼瞎,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没认出您来。”
他一边嘴上说着话, 手上不停的赶紧推开门, 又殷勤的上去要帮少爷扛行李,结果刚一走近, 内味儿哟~直辣的生生住了脚, 大晚上人的人都清醒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这才靠近,将那包袱扛在身上, 屏住呼吸, 然后撒丫子往里奔。一口气跑到少爷的院里, 见伺候少爷的书童还没睡,真是太好了, 他赶紧将那包袱送到对方怀里, 留下下一句“少爷的包袱”,然后撒腿就跑。
书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了一个大包袱, 等反应过来面目逐渐狰狞~
谭竹韵回来先痛快的洗了个澡,又刮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别看他是俊秀公子,但是他天生络腮胡,平时肯定不显,可一个月风雨兼程的往都城赶,他连饭都是随便凑合吃两口,哪有功夫去刮胡子。
由着那胡子野蛮生长,打眼儿一看可不就是个糙汉子,跟往日翩翩公子形象大相径庭,就是谭竹韵他娘站在他面前也不敢那是她儿啊,何况是门房崔白呢!
等他收拾完已经是下半夜了。虽然救姑母这件事宜急不宜缓,迟则生变,但是他刚刚那形象也怕将祖父吓出个好歹来,祖父毕竟年事已高。他看着窗外的暗夜,还是明日再去找祖父吧!
第二日谭竹韵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饱饱睡了一夜,他满足的窝在被子里喟然长叹。可稍一动弹,面上立刻扭曲了,因为此时身上酸痛非常。这是长久奔波下来的的结果,在马背上趴了一个月,没被马儿颠散了架已经非常好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这个时辰祖父也快要下朝了,他得赶紧起来了。他挣扎着好不容易起床。太久没回家了,趁着祖父还未归家的空档,他要去给祖母问个安。
可刚路过父母居住的院落翠华庭,就见他父亲摇着扇子款款的走出来,看着后面家丁拎着的鸟笼子,这样子指定又要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
谭竹韵猜的不错,他爹谭文斌确实跟几个友人约着去玲珑阁听小曲儿的。要说谭文斌也是天生的富贵闲人。他妹妹是当朝贵妃,爹是太师,儿子如今翰林院入职。都不用他努力,儿子就承前启后了,这命换谁谁不羡慕。也是这样的身家,才能吸引着见天儿的请他胡吃海喝,游船听曲儿,小日子好不快活~
谭竹韵看到他爹的时候,他爹刚巧抬头就瞧见路过的他。一见到儿子,他风光霁月的脸上就挂起了和煦的笑容,“竹韵啊,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家,没去翰林院当值吗?”
谭竹韵心里吐槽,他出去两个月这个爹都不知道,还以为他日日去翰林院,这是多不关心他才问出来的话呀!不过他面上还维持着一副谦逊的模样,“父亲,我今日沐休,起的有些晚了,正要给祖母请安去了,你要同去吗?”
“我就不去了,赶着出门呢,代我给你祖母请安啊!”说着提着笼子就要往前走,仿佛有什么朝廷大事需要他去决断。
看着他爹匆忙离开的背影,他心里一叹,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爹。他祖父、祖母都是凤雏一般的人物,怎么就生出一只叫花鸡来~
他摇摇头,将思绪甩出去,径直往祖母的院子走去。待到了祖母的院落,他忍了好几忍,终是没跟祖母解释姑母的病情以及治愈良策。一切还是等祖父来再定夺吧!
等祖父归家见着竹韵面上非常高兴,他在外面这几个月他可担心坏了。如今见他归家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屏退下人后,谭竹韵这才将此事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待知道女儿是中了子母蛊,又听得此蛊的歹毒以及后期中蛊者的痛苦,到底让几十年官场修行的谭太师破功了,他以手握拳,将桌子敲得梆梆响,面上因气恼变得涨红。
待知道那他闺女的方子是要用父母的血后,谭太师也没什么犹豫,直接说道“用我的就成,别让你祖母知道。”
“可那蛊师说会影响~影响寿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老夫活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已经是高寿了,如今你也已经入朝为官,能支门庭了。”他拍拍孙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继续道,“好孩子,以后谭家就靠你了。至于你姑姑终是我亏欠良多,莫说只是需要血,就是立时要了老夫的命也绝无二话。能帮你姑姑,我的心里舒坦呢!”
谭竹韵听着祖父的话心里难受极了。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让祖父祖母做抉择,那样对他们家太残忍了。他这一刻无比痛恨那个给他姑母下蛊的人,为今之计只能先救人,等他腾出手来他一定要揪出这幕后真凶来。
只听祖父继续说道,“此事还得悄悄办,莫要打草惊蛇,就是你姑母好了也不能让人知晓,咱们才能在对方失了警惕的情况下,将背后主使揪出来。”
谭竹韵也赞同祖父的话,祖孙俩一番商量最后决定以老妻身体不适为由,让贵妃娘娘省亲在谭府小住几日。贵妃娘娘多年未省过亲,再加上母亲生病这个理由,皇上应该会恩准。
敲定了以后谭竹韵立刻拿着姑母给的腰牌进宫,跟姑母说找到了救她的办法,需要她省亲归谭家,在谭家解蛊方万无一失。只是略去了要用至亲之血作为引子。祖父说莫要让姑母知道了,以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知道后她肯定不配合。
谭贵妃最近被病痛折磨的苦不堪言,听闻竹韵说有救治办法,而父亲已然安排好,只需她省亲归家即刻诊治,因为宫中人多眼杂,此法又极为凶险。
省亲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她就请示了皇上,皇上见她消瘦的厉害,又是因母亲生病心忧母亲,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恩准她回娘家省亲三天。
谭家也很快收到了娘娘要回来省亲的消息。不知情的老夫人高兴不已,这么多年女儿还是第一次归家。她激动之余忙命人将府里上上下下洒扫干净,特别是娘娘出嫁前待的静谷园,务必打扫的一尘不染,布置的跟她出阁前一样。后厨也要备好娘娘喜欢的菜品,只等着娘娘摆驾省亲。
归家当日,府里自是比过年都热闹。一家人好容易坐在一桌,吃了一顿团圆饭,席间,老夫人一直在给女儿夹菜,看着她瘦的尖尖的下巴,眼泪差点就掉出来,十多年的忍功让她将眼泪生生收了回去,女儿好不容易归家一趟,她不能扫了她的兴~
是夜,谭太师跟孙儿谭竹韵在书房里。书房的桌子上已经备好用雄黄、蒜子、菖蒲熬煮好的半碗水,就差一味引子就成了。谭太师拿起旁边的一把匕首,那匕首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森森的幽光。他右手握着匕首,抬起左手,将左手置于碗上,作势就要划向左手。
可没等他划上,只听门哐当一声似是被什么大力撞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跟猴儿似的蹿过来,还一叠声的急急的叫声,“爹~爹~你这是干什么,你别想不开呀~爹~”
还没等谭太师反应过来,他右手上的刀就被人硬夺下来了。他抬头一看,竟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谭文斌。
平日日日出去风流的家伙,想逮他都逮不到。今儿个文静回来省亲,这不成器的儿子自然在家候着。可怎么跟个贼似的躲在书房外面?
“你怎么在这儿?”谭太师不悦的皱着眉头望向儿子。多年官场浸淫的微压释放出来,这儿子立时成了软脚虾。
他为什么在这儿?这不是妹妹省亲,若是他不在家,他爹不得家法伺候。所以今日他就没出去。见吃了饭,爹跟竹韵去书房,还把下人都赶了出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要交代,许要给竹韵什么要紧的东西,金银器皿还是古董字画?
爹可真是,什么都越过自己直接给了竹韵,虽说那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让他吃味不已,全家就属他最穷,就是在一帮朋友面前也囊中羞涩。
他心里跟被猫儿挠了一样,他想看看爹又要跟竹韵什么宝贝,这样想着他就悄悄猫儿到书房门边上,慢慢起身透过窗户往里一瞧。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爹竟然在自残。
当下他就忍不住了,直接跳脚着跑过去夺下了匕首。现在他拿着匕首的手都是抖的。
“爹~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作甚要自伤?”他声音都带着颤音。见竹韵在旁边也不拦着,他气得挥手就一拳打在儿子的胸膛上,“你吃干饭的?你杵这儿怎么不看着你祖父点?”
谭文斌虽然没练过武,到底是个成年男人,这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的谭竹韵疼得眉毛都快拧成个结了。
谭太师一看,双目瞪圆怒喝道,“混账,你打竹韵作甚?你知道他最近多累吗?你知道他为这个家奔波的身体都快熬不住了吗?你还打他?”
“爹~我~我不是~你这样,他也不拦着,他就是不孝,我不该打他?”谭文斌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把匕首给我!”谭太师不耐的伸出手来。
“不行,爹,我哪里做错了我以后改,您不能这样自伤。”谭文斌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还把匕首直接抱在怀里,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别想要回来了,谭太师抬头看看窗外,就是这个时辰了,贵妃娘娘那可耽误不得了。
他揉揉眉心,这个儿子他晓得,不跟他说明白,非给你搅黄了不可。于是他长叹一口气,将这件事前因后果说给儿子听。听到要用至亲的血当引子才能解了蛊毒,谭文斌这才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罕见的面上严肃了不少,眉间染上了些许愁绪。
他低头沉默片刻后,再抬头时眼神坚定且郑重的道,“爹,用我的血吧!”
第274章 大海捞针 谭太师没想到混吃混……
谭太师没想到混吃混喝了半辈子的儿子竟然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支楞的话来。
只听他继续说道, “爹,你是咱谭家的筑基石,还是我来吧!”说着似是要证明他真的可以, 当仁不让的卷起袖子就要嘎向自己。
谭太师止住他苦笑道, “子母蛊,子母蛊,非父母或者子女的血不可以相救,你的血自然是不行的。”
一句话让谭文斌傻眼了,他立刻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难得要为家族牺牲一次, 他还觉得自己伟岸了不少,有一种英雄的气节, 感动的自己都快落泪了。可没想到竟然替不了父亲。
不过他突然眼睛一亮, 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兴奋抬头望向父亲道, “爹, 你忘了,我跟文静~不是~娘娘~是龙凤胎啊。一母同胞同时孕育出来的,若是我的血不能将蛊毒逼出还有谁的更合适?再说这个蛊毒我研究过, 解蛊不过是将蛊一气儿喂饱, 勾着它出来。”
“你对这个还有涉猎?我要夸你一句博学多才吗?”谭太师有些阴阳道。
“不是, 爹,我这不是好奇嘛!”他平时喜欢看些怪异故事, 对里面介绍的东西好奇时也会研究一二。
“可那蛊师没有说过双胎的血可以。”谭竹韵犹豫片刻还是插了一句。
“所以说你死脑筋啊!双胎乃是异数, 世间少有,蛊师怎会知道咱家就有这个异数呢。他提供了一个标准答案,但世间无绝对。
对蛊虫来说, 中蛊者的血最有诱惑力,除了中蛊者的血,双胎之血对蛊虫来说同样如饥似渴。”
他转身望向谭太师道,“爹,你就先让我试试吧,不行再换您的也成啊!”
谭太师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先让文斌试试,不行再换他的,倒不是他不爱儿子,而是如今皇位眼看着要更迭,朝廷许会经历一番动荡,他这把老骨头还有用,他得努力保着谭家过去这一劫才敢蹬腿。
虽然义无反顾拿起匕首,但从谭竹韵的角度看,那手有些颤抖,像是泄露了他此时的胆怯。想想也能理解,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虽然不惑之年,哪里受过什么皮外伤。此刻要自伤,心里不怯是假的。就在谭竹韵愣神之际,他爹似是下定决心吧,闭眼划向自己的手,
只听得他爹疼得倒吸一口气,碗内的水立刻染成了红色,血就顺着那手淌到碗内,没一会儿就流了半碗血,加上碗内原有的半碗熬煮好的水,刚好满了。
谭竹韵一看,赶紧扯过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绷带给他爹缠住手,疼得他爹龇牙咧嘴。“轻点~轻点~”谭竹韵的手下已经很轻了,可有伤口嘛,哪里会会不疼呢!
而这还只是开始,从现在开始,每隔两个时辰就需要这么一碗。这就是蛊师说的为什么会伤及根本,人短时间内这个失血量又如何不能伤身呢!
谭竹韵给他爹缠好伤口就匆匆将碗端去了书房不远的小院。这处小院清幽之极,乃是祖父夏日避暑之地。
他敲开小院的门,开门的是常年侍奉在姑母身边的掌事姑姑锦瑟,她是姑母在家时的大丫鬟,又随姑姑一同进宫,感情深厚,最是知根知底。
见谭少爷来了,她赶紧将其迎进来。此时入夜,万籁俱寂,只有风吹着树叶的零星的沙沙声。
此时谭文静在客厅里早已等候多时了,她今夜掩人耳目,从出阁前的闺房悄悄来到这里,就是等着侄儿给她送解药。
见侄儿提着个食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深红色的汤药,细细闻闻还有血腥味,她不由问道,“这是?”
“姑母,这就是解蛊药,只是所用的引子是~是狗血。”说辞是他来的路上已经想好的,就是怕姑母起疑。
听侄儿说是狗血,也对,狗血有驱邪之效,心里也不疑有他,就双手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这药好喝吗?不好喝,又腥又苦,可她这一年多尝尽了各种苦药,跟病痛的折磨比起来这点味道又算得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谭竹韵又送来这么一碗。此时谭文静已经有些腹痛,小腹坠坠的,像是每次来月事的感觉。又喝了这么一碗后,疼痛腹痛开始加剧,头上冒着冷汗,她躺到寝被里整个人疼得蜷成一团。
“谭少爷,您看这~这对症吗?”锦瑟担心的问道。可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谭竹韵也不知道药对不对症。
他心里害怕的紧,毕竟是换了蛊师的药,只以为若是父亲的血不成,再换祖父的就是。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蛊师说过解蛊极为凶险的话。就怕姑姑有个闪失,他后悔都没地儿哭去。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冒然再换祖父的血可能适得其反,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继续。
辰时一刻,此时外面天还漆黑一片,谭太师的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烛台上的蜡烛已经又换上了新的。
谭文斌左右手已经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可这还不够,还需要最后的半碗血。他只得拿起匕首先在左手上又划一道,又在右手上划了一道。见血淌的少了,两只手就撑开攥拳再撑开继续攥拳,这样挤压伤口,为的是多流一点血。他的面上疼得龇牙咧嘴,可手下一点儿没有迟疑。
谭太师看着这样的儿子感觉有点陌生,仿佛不认识了一样。他儿子还有这样牺牲自己的时候,从小就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擦了一辈子屁股,没想到有一日这不成器的儿子突然就反哺了,还怪不适应的~
等到谭竹韵将第三碗药端去给姑母喝时,她疼得碗都端不住,靠在竹韵身上,锦瑟给她端着碗才一点一点送下去的。喝下去以后躺下疼痛又加剧了,躺在床上小声呻吟着,后面疼得她用头去撞床里的墙。
吓得锦瑟赶紧抱住她,哭诉道,“娘娘~娘娘~您再忍忍,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她此刻身上的汗跟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她虚弱的道,“锦瑟,你去拿恭桶来,我要小解。”
锦瑟胡乱擦了一把泪水,赶紧道,“娘娘,您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来。”说着就赶紧去了,等拿来恭桶,她将锦被揭开,扶着娘娘要起来,赫然就看到娘娘的下本身已经被血浸湿了床单上也染了一大摊血,吓得她大惊失色,失声叫了出来。
这声音正被院内等候的祖孙三人听到了。药已经熬完,血也放了三次后他们就从书房齐齐都等候在谭文静所在的院内。
一听这声音,大家心里都一沉,这是怎么了,可又不好冒然进去,只能在门外焦急的打转。
这时门开了,锦瑟脸色苍白的从里面慌慌张张的打开门,待看到等候在外的谭太师后,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指着屋内道,“老太爷,娘娘身下鲜血不止,求您救救娘娘啊!”
谭太师一听也慌了,他身子摇晃了一下,一把扶住门框,才险险站住。旁边的谭文斌没被他妹吓到,倒先被他爹吓了一跳。老爷子这个年纪要是栽个跟头可得在床上有的躺了。
谭太师此时心乱如麻,心里琢磨着,莫不是他们做错了?莫不是不能用文斌的血?谁想到会这么凶险,这岂不是害了他女儿啊!他后悔不已,恨不能扇死自己,怎么就不谨遵蛊师的提示呢!
谭文斌看老爷子被打击的六神无主,赶紧宽慰道,“爹,你先别心急,这是好现象啊,说明那蛊毒要排出来了,娘娘腹内的蛊毒许就是要这样像生子一样才能排出来,不然怎么叫子母蛊呢。”
要不说平时天天在外面结交三教九流,看各种杂书也是有好处的,见识跟正统是不一样的,他说的一语中的,谭太师听着也确实有理,只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等等看看~
晨光微明,朝霞慢慢铺满地平线,然后渐渐染上天空,待到晨光洒满大地,谭文静几番挣扎,终于将那带着蛊毒的一团血肉从体内排出,脱力的昏睡过去~
院中墙角不知何时在夹缝中长出一株野草,虽然在阳光洒不到的位置,依然顽强的生根发芽开出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曳生姿~新的一天开始了~
病人需要静养,祖孙三人一夜也累坏了,谭竹韵刚扶着祖父跨出院门,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他爹栽倒在地上,已然昏死过去。
“爹~”他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紧接着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三日的时间对别人来说转瞬即逝,但对谭竹韵来说,这三日简直度日如年,让他焦灼不已。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他的姑母人看着虽然还是憔悴,但是人好了很多,显然是拔除蛊毒了。父亲失血过多昏迷,到底伤了身体,好在这个年纪好好将养,寿元损伤不大。
而将他们家弄得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他如何能忍,他这次去苗疆除了收获蛊师给的解蛊方子外,他记得蛊师还提到过这种子母蛊歹毒至极,女子无法孕育子嗣本就苦楚,又在其身上妄造杀孽,所以极伤阴德,用此招数的蛊师面色常年呈青黑色。可是都城这样大,仅仅凭借这一点想找出人来犹如大海捞针。但即便是大海捞针,费时又费力,总也是一个办法,他决定先从这里入手查查看~
第275章 柴家风云 不过还没等谭竹韵出……
不过还没等谭竹韵出马, 这次祖父直接出面插手了此事,他身为太师,自有自己的簇拥和势力。
他一生统共就一儿一女, 这人相当于将他一双儿女都害了, 他生噬了对方的心都有,如今知道这个线索,不把都城翻个底朝天~生擒那下蛊之人他就不姓谭。
不过此事还需悄悄行事,不可大张旗鼓,万不可打草惊蛇,引起对方警觉。就是贵妃娘娘解了蛊, 都被叮嘱了莫要声张,如今那罪魁祸首还没有抓住, 唯恐对方一计不成, 再施一计,再被暗害了去。
就这样一场铺天盖地的暗查在无知无觉中悄然展开~
另一边, 谭文静在醒来后发现母亲在床边抹眼泪。谭老夫人真是难过的不行, 她只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等到尘埃落定了才知会她,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时也没人告诉她, 若是告诉她她守在身边也好啊。儿子也失血过多昏迷, 也是刚醒来不久。
好险女儿捡了一条命, 儿子也没事,不然她要哭死了, 老天爷啊, 哪个天杀的这么害人呀!连个畜生都不如。
谭文静虚弱的安慰了母亲几句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的蛊毒已经解了,而哥哥比她早醒了会儿,他怎么昏迷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失血过多,原来那晚的血也不是狗血而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的血!
竟是她那不着调的哥哥救了她?很多年前她恨过这个哥哥,恨他不争气,恨他肩负不起谭家的重担。若不是这样,她也不用去那没人气儿的皇宫伺候那人,凭她的家世和品貌如何不能找个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夫妻俩和和美美过日子岂不快哉。
后来习惯了宫里的日子,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里的怨念,但是到底跟哥哥生疏了。如今乍然听到母亲这样说,她回想起她服的药来,那么多血一下子放出来,哥哥即便好了,到底也影响了身子。唉,人生呐,真是想不到,临了临了竟是被哥哥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还能怎么样,以后啊~这还是自己嫡亲的哥哥,可得宠着了~
而至于那罪魁祸首的去向谭太师查来查去,确实发现了不少面庞青黑的人了。但是一查身份文籍都不是出自苗疆。查来查去竟是一无所获,一点进展也无。
就在谭太师沮丧之际,这天谭竹韵与好友吃饭的时候听见邻桌有人聊起了这几天都城的八卦。说永康街上一户姓柴的人家,那家夫人肚子高高隆起,开始以为是怀孕了,结果一直没有动静,就这样过去了好多年。一直到前几天你猜怎么着,那肚子竟是被撑破了,滚出一团臭气熏天的血肉来。家人忙着给夫人发丧,将那团血肉随意扔在木桶里。那东西竟是几天几夜鲜亮无比,吓得这家人家赶紧找了道士做法,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将那团邪物处理干净。
这~这怎么跟姑母的症状一模一样,那蛊师说过姑母如果不治,后期就会被撑破肚皮而亡。他悄悄使人打探起永康路是否有一户柴姓人家,家里是否出了怪事。一打听果然如此。
那柴家也算是都城富户,祖上也是出过五品将军的人家,不过到了这一代到底落寞了。得亏娶了江南织造大户的闺女秦氏,人家嫁过来时带着丰厚的嫁妆,自她来后柴家才真正发迹,如今在都城开着两家赌坊,生意好的可以说日进斗金了。
秦氏旺夫旺家,不过只一点让人诟病,就是多年来未能未柴家开枝散叶。后来有一天她发现肚子慢慢隆起!开始还以为是怀孕了,高兴不已,没想到到了要生产的日子却迟迟不发动,而且一没动静就好多年,一直到前日,那肚子竟是撑破了。真是耸人听闻。
这女人明显跟她姑姑一样,是中了子母蛊而不自知啊!那到底是谁给她下的?会不会跟个姑母下的是同一人呢!毕竟能下子母蛊的可不是一般的蛊师。
存了这个想法,他就开始查起郑家男主人郑经来。要说这郑经还真是有福之人。他的夫人虽然不能生,小妾宁氏却给他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在郑府,那宁氏也相当于半个女主人了,下人多会见风使舵啊,夫人常年身怀怪胎,反观这一位,府里的少爷小姐们皆出自她这,所以母凭子贵,势头隐隐压过了正房夫人。而那夫人的怪病就是从小妾刚入府没多久添的。
谭竹韵直觉这个突破点在那小妾宁氏身上。他让人盯紧了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报。
这日那边的探子来报,那宁氏今日出了么门子,悄悄去了后街的一处院子,在里面已经待了一个时辰了。
谭竹韵这日刚好沐休,他赶紧去到探子提供的地点。赶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那宁氏推开院门往外走。那宁氏算算年纪应该有四十岁了,但是因为皮子白,又长了瓜子脸,五官精致,又穿得粉嫩,打眼儿一看竟然跟二八少女似的。只细细看去才能发现眼角的几处细纹。她边走边下意识的摸摸头发跟领口。见无人跟来,她面上不再掩饰,一脸厌恶的呸了一口,“呸呸呸,人都死了还来揩老娘的油,妓子还能赚个铜板呢,想起来就白嫖,长得个瘪三儿样,磕碜的倒胃口~呸呸呸”说着嫌腻的擦擦嘴角。
听着她骂骂咧咧的走远,也没见院里再有人出来。谭竹韵从快晌午开始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又慢慢落下,门上终于传来响动。
他坐在街角的茶摊子上就看到一个男人从院门里走出来在给门上锁。从后面看那人五短身材,穿着一身褐色衣裳,面料看着不错。待他回身,谭竹韵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无他,这人的面容一看就是青黑色,而且他的鼻梁极高,眼睛深邃,一看就是苗疆人。谭竹韵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这会不会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强迫自己坐定了,万不能露出马脚,即便找到了蛊师,背后指使下蛊之人依然没找到。他要顺藤摸瓜看看,这瓜到底长在哪里~
见那人走远了,他立刻招呼手下跟紧了。他武艺不强,术业有专攻,这种盯人的活还是让专人去做吧!
等到一个时辰后手下才折返回来回禀,那男人去了永庆坊。谭竹韵也没停留,知道事关重大,他赶紧回去跟祖父禀告。谭太师一听这个地方,面色就疑惑起来。据他所知,这个地方是四皇子的产业。永庆坊最初是一处富人消遣娱乐的地方,皇上斥责四皇子养着数量庞大的门客后,四皇子名义上遣散了门客,实际上将他们当中多半安顿在此地。
他女儿可是四皇子的养母,从襁褓里就开始养起,不会是消息有误吧,四皇子怎么会派人下蛊害娘娘?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娘娘之前还对四皇子赞不绝口,说自从她病了,感觉四皇子长大了不少,会关心她了,见她久不见好还找了许多民间的方子来,有那民间的好大夫他也请他们来为她诊治一番,虽然无甚作用,但这份孝心可嘉。如何就扯上四皇子了呢?
柴府内花厅里
宁氏正坐在主位上听着管事们的汇报,下面的管事俨然对正房夫人般,个个对她恭敬非常。
她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她嘴角带着浅笑,最近她真的是春风得意。那贱人终于蹬腿了,可是将位置倒了出来,老爷昨儿已经亲口说要给她升份位了,到下月初八那日开宗祠,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她就是真正的当家主母了。
要不说还是多生孩子好呀,毕竟若是不给她继妻这个份位,以后四个孩子可都是庶出。眼看孩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庶出的身份到底是影响婚配的,老爷若是存了想攀高枝儿的心思那就不得不考虑为她提份位,这不,都不用她开口,他就上赶着了。她比那贱人有福啊,那贱人连日后给她烧纸的亲子都没有,她的孩子她自不会让他们给那女人烧纸的。
只是没高兴多久她又收到信儿要她再去那处院子陪那个浑人快活快活。她心里极不愿意,但是那人握着她的把柄,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不能行差踏错,将自己的好事搅和了。
可该怎么做,她实在受够了伺候那只癞蛤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浑人杀了了事。如今她只是个妾就被他予取予求,若是知道她当了大妇,指不定金银财宝也填不满他的胃口。
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非做不可。至于怎么杀他,她可得好好想想了,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不能给他反咬她的机会。
于是这日两人见面的时候,宁氏就提前买好了药。等见了那矮矬子,她先用迷药将对方迷昏了。等对方醒来低头一看,身上已经被五花大绑了。
而那宁氏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沁娘,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觉得以往太单调了,今儿想来点刺激的?”那蛊师露出一口黄牙,看着宁氏那白皙的颈部流着哈喇子道。
“对啊,以往真是太单调了。今儿啊,我可要好生伺候你,就看你有没有福消受了。”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
蛊师一看盒子挺眼熟,“这不是我给你的,让给你那死鬼男人吃的吗?你以前总说等等。”
“我为什么要给他吃,如今我都要做夫人了,有夫人不做,做寡妇?还跟你这个癞蛤蟆?”到这会了,看着那女人打开盒子将毒药拿出来,作势要送到他口中,那蛊师眼神里闪出一丝错乱,他这才意识到合着这女人是想要自己性命呢!
第276章 恩将仇报 “你,你竟然这样想……
“你, 你竟然这样想我?想当初若不是我的子母蛊,你如何能在柴府立足,现在想起来嫌弃起我来了~早干嘛去了?”
“是你帮了我不假, 可我被你白睡了这许多年, 恩情早用这身皮子还了,我是受够了你这个癞子,趴在我身上跟蛆虫一样,恶心至极!
还有那秦氏她本来就该死,当初我怀孕,她未有动静, 一句有规矩的府里都没有庶长子,就一碗药强行给我灌下去, 将我的孩儿生生打掉了, 她不该死吗?”
她癫狂而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药丸,“如今她死了, 碍眼的就剩下你这一个, 索性你也一起上路吧,你们都不能生,多般配, 到了地下还能凑成一对野鸳鸯, 来~乖~张嘴。”那嘴角挂着的瘆人的微笑, 吓得蛊师连连摇头躲开。
他不忿的为自己争辩道,“我不能有自己的子嗣是不假, 可还不是为了帮你下子母蛊才这样的, 你怎么能在这口出恶言。而且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却要毒死我~分明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当初是你来都城的时候被人骗的身无分文,跟乞丐一样在街边讨食, 是谁给你施舍了一角银子买饭,结果反被你缠上。
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一饭之恩的,你捆了我逼我跟你苟合,我那时候刚小产完,身子不济,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若论恩将仇报,我不及你多矣!你说你帮我,那是你见我处境那样自己提出用子母蛊帮我的,我逼你了吗?”
她转动着手里朱红色的药丸继续道,“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吃了如被凌迟一样痛苦,笔不能提,口不能言,必得疼上三天三夜才能七窍流血而死。如今你也尝尝自己的药效如何啊!哈哈哈~”
说着那冰凉的手如同蛇一样扣住他的下巴要去掰他的嘴巴,眼看那药越离越近,蛊师吓得眼角都沁出泪花来了。他师父就是死在这个药丸上,他是守着师父过世的,最是知道此药的霸道。
这个药总能扯出他不好的回忆来,若不是他恨极了宁氏的男人,想取而代之,一怒之下才制了此药,不然他绝不会再碰它。
他吓得六神无主,眼看那药要送到他嘴里时,宁氏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宁氏的胳膊被一个黑衣人卡住了,半点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宁氏被那黑衣人砍晕了,随后蛊师只觉得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后面就人事不知了~
再睁眼时,入目的是一间阴森森的囚室。眼前是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旁边陈列的囚具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他语带颤抖的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子母蛊是你制的吗?你一共制作了几粒?”
蛊师一听对方是问子母蛊,眼里立时警觉不已,下意识的问道,“你是秦家的人?”
“不是。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一共制过多少子母蛊?”
见蛊师不回答,嘴跟蚌一样闭得紧,黑衣人手下也不迟疑,直接从怀里掏出刚刚在宁氏手里的药匣。
那蛊师看到这个就不自觉的浑身瑟瑟发抖。黑衣人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很满意他这个反应。
“现在能回答我了吗?你一共制了几粒子母蛊?”
“就~就制了两粒。”似乎是怕对方不信,他急急的解释道,“真的只用了两粒。这蛊的反噬起来太过霸道,弄得我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再多就会影响寿数了,我为了性命计,也不能多做啊!”
“那除了秦夫人那一粒,另一粒呢,另一粒你给谁用了?”
“另一粒~另一粒我也不知道~”
“哦?你自己制的你不知道,你莫不是想尝尝这个的味道?”黑衣人将那粒朱红色的药丸送到那蛊师的眼前。
蛊师满脸都是惶恐之色,“我真的不知道给谁用了,我将药丸给了别人,我只知道是有人服了。”
“哦?什么意思?”黑衣人显然不明白蛊师的意思。
“因为我脸上的青黑之色去年突然就加重了。这个子母蛊反噬极强,每多种一个子母蛊我脸上的青黑之气就愈明显。”
“那你将第二粒给谁了?”黑衣人这句话把那蛊师问住了。
见那蛊师虽然害怕这朱红色的药丸,但还是迟疑不决,显然顾虑重重。黑衣人见此决定诈他一诈。只听他语气轻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我只是在给你个机会,为皇室人卖命也得看你有没有命从这里走出去不是吗?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那蛊师一听黑衣人的话眼神呆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知道的这么多,他耷拉下脑袋,似是想了什么随即抬头道,
“我说~我会据实相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那宁氏你得帮我将这药丸送到她口中。”他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到头来在她眼里原来是癞子~蛆虫~
虽然开始确实做的不地道,被她的美貌、善良吸引,强了她。可后头他为她做的事足可以抵消当初的罪孽了。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是因为她?谁都可以这样骂他,唯独她没资格。还要害他这么痛苦的死去,他若是不报复回去,那他一辈子岂不是活成了个笑话!
“这个没问题。”黑衣人答应道。那女人用子母蛊害人,手段着实狠辣,这个结局也是该得。
见黑衣人答应他,他也爽快,“我给了四皇子。若是不把看家本事使出来,我如何能投在他的麾下?至于他给谁服了,这就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该知道的了。”
黑衣人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指甲抠入皮肉,却丝毫未觉疼痛~
谭家书房内
谭太师看着书桌上那蛊师认罪画押的口供,大半辈子宦海沉浮的人还是被惊得语塞了。是四皇子,竟然真的是他!没查出来之前他从没怀疑过他,即便有证据指向四皇子,他都以为是查错了,结果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记耳光。他的一双儿女竟是被四皇子害了。往日他还为四皇子寻求势力支持,如今看来真像极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他被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也不止为他自己,还为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膝下没有自己生的孩子,一个人在宫里本就寂寞孤苦!他怎么能给她下这么一个东西,这不是朝她伤口上撒盐吗?她还是他养母呢,古语都有生恩不如养恩大,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恩将仇报!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四皇子你等着,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到底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谭太师修的一手借刀杀人的好本事,如今他的那把刀要出鞘了,就看四皇子接不接的住了~
这天在三皇子府里,三皇子正在屋里与新得的美人胡闹。下人报收到暗桩的紧急消息。三皇子不悦好事被打断,但是想到是那边传来的,他就奈下心里的不满,从寝室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着衣冠,待系好口子,他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的读起来。
刚看完他就坐不住了,无他,是他在四弟府里埋伏的暗桩报信来,说四弟喜巫蛊之术,并在永庆坊豢养着巫师和中蛊高手。
若是只有这一个消息倒还罢了,他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与这消息一同传来的是四弟之前曾让巫师做法,诅咒他生不出儿子。
事实是他府里这几年陆续又添了三个孩子,加上前面两个,在府里他如今已经有五个女儿了,可连一个儿子的影儿都没见。
对争夺皇位的人来说,没有儿子是致命的缺儿。如今外面已然传开了,说他生不出个带把儿的来。他听后嘴巴都要气歪了,可能怎么办,他府里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也不能变出来个儿子打脸那一众碎嘴子。
现在有暗桩的报信,他不用核实就已然完全相信了,他就说他这么勇武非常怎么生不出儿子,原来是老四的作道。
而证据暗桩也说了,就在四皇子府的一处名曰隐渊院的院子里。这处院子原就是四皇子请巫师居住的所在,巫师在里面摆了几个阵法。只是后来因皇上训斥才将所有门客都遣走了,但是阵法犹在。
那还等什么。得了这信若是还能在家待着他就是真孙子了。他立刻命人抄家伙去四皇子府。而好巧不巧,四皇子这天刚好出府去给宫里的贵妃娘娘请安,并带了娘娘喜爱吃的几样小点心。
四皇子府里没有主人坐镇,而三皇子又是亲自来,自然无人敢拦。从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下人们躲都来不及,哪里敢拦。拦急了,三皇子这种天潢贵胄把他们杀了他们这种贱命一条也是白死了了事。
就这样,三皇子如入无人之境般很快来到隐渊院,根据信上的方位,他的人在土里一番翻找,很快就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挖出了一个人偶。
三皇子看着那人偶上正面果然用朱红色的笔记写着他的名字,背面写着的是他的生辰八字,这些人偶虽然放的方位不同,可都是在□□上二指处插着银针,目的不言而喻。
而那人偶看着已经很旧了,想是在地里埋的有些年头了,这是什么时候埋的,这老四的心思藏的可真够深得,这是想让自己断子绝孙,好登不上皇位了。反观老四虽然生母低微,可从小由贵妃养大,奉贵妃为母妃,身份也就上来了,即便按照顺位继承,没有了他,可不就轮到他了,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想到这里,他心里对对方的恨意犹如漫天大火般,眼睛里都要喷出火苗子来了。他想起暗桩汇报此事时,顺便汇报了四皇子给贵妃娘娘下过蛊。而那下蛊之人此刻正因为一起偷盗案被官府扣押在天牢里去了,随时可以传召。
他随即就愤恨的带着挖出来的人偶去皇宫。如今他人证物证都在,想让他失去荣登大宝的资格,那老四他也别想好过!
第277章 乞骸骨 御书房内 ……
御书房内
三皇子柏衡正跪在地上声声泣血的控诉他的好四弟柏允用巫蛊之术害他生不出儿子。
“父皇, 您看这就是我从四弟的院子起出来的,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四弟竟存心害我。父皇~父皇~您要为我做主啊!”他的言辞恳切, 语气有些哽咽,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让三皇子自己说他如何不委屈,如今他府里只有五位金枝玉叶,成了朝臣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他生不出儿子,打量他不知道吗?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情报网,他也不例外。父皇也一定听说了, 因为他发现最近父皇看自己的眼神总有意无意的往自己的下三路打量,似乎也觉得他不中用吧!
如今真相大白, 他要洗去这一身的冤屈, 就是四弟,是四弟让人用巫术害了他, 不然凭他勇武不凡怎么生不出儿子?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着声泪俱下的三子柏衡, 他眉头微蹙,示意他将人偶拿上来。待看清楚上面写的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那人偶的模样分明就是照着柏衡的样子雕的, 还有生辰八字竟也一点不错。看这人偶陈旧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新埋的, 像是有些年头了, 可不就应和了柏衡五个女儿的事实。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着若是真是老四做下的, 那这事可不能善了, 不然如何安抚了老三。可也不能处置的太狠了,他的长子已经仙逝,二子也圈禁。若是四子也折了, 只剩下老三老五两个,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那贤妃~他想想就头疼,如今还没怎么样呢,他这位皇妃小动作就不断,若是让老四也失了继位资格,那贤妃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唉,真是日日打猎让鹰啄了眼,当年那一朵可人的解语花去哪儿了。
三皇子柏衡也不是傻子,见父皇知道了不仅没有暴跳如雷,反而陷入沉思,就知道他这位父皇又在权衡利弊了。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知道这回父皇肯定又想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高呼道,“父皇~四弟,四弟不仅用巫术害我,还给贵妃娘娘下了毒蛊。贵妃娘娘如今病体缠身就是拜他所赐。”
他一语惊起千层浪,皇位上那位脸色立刻阴沉的可怕,一瞬间帝王的威压就释放出来,让跪在下手的三皇子胆寒不已,他硬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告诉自己他还是苦主呢,怕个甚。
“你说柏允给贵妃下了毒蛊可有证据?”那声音低沉平稳,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有,如今做出那毒蛊的蛊师正因一起偷盗案被关押在天牢里,儿臣也是揪住了巫师又顺藤摸瓜才查到四弟府里的蛊师的。”
皇上手上因用力抓握青筋毕露,这若是真的可就是皇室的丑闻了~
御书房外,福来公公正在门外站着,等着陛下一会儿召唤。
远远的就见谭太师走来,还没走近,福来公公就迎了上去。
他长得喜庆,未语人先笑,“太师大人,哪儿阵风把您吹来了,您来的也是不巧,陛下正在御书房跟三殿下叙话呢,三殿下也是刚进去,恐怕这会儿还不能得见。”
“我也不着急,索性就在门外等候吧!”谭太师一副识大体的样子。
可接下来他做的事就让人瞠目结舌了。只见他在正冲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下站定,然后直直的跪了下去,唬得福来差点跳起来。
这位老太师可是三朝元老啊,况且人家女儿还是谭贵妃,这就相当于陛下的老丈人了,就是见了陛下那都是免跪的。如今可好,还没见陛下就直接跪在了御书房外了。
福来公公手里的拂尘也顾不得了,扔在一旁就要拉谭太师起来,“老太师,您这是干嘛,使不得啊,您快起来啊,您这样跪下去若是陛下知道了洒家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可谭太师不为所动道,“我跪着就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了,等陛下宣召。”
一边是跪的笔直的老太师,一边是抱着一个盒子眼眶通红进到御书房的三皇子。多年的经验让福来知道这时候进去通传是嫌命长了,可他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这个艳阳天底下,太师耳顺之年,估计跪一刻钟人就中暑了,要是有个闪失,他的脑袋连的也不牢靠啊。
他到底是进去通传还是在外候着啊!福来愁啊,他快愁死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眼瞅着谭太师的后背被汗水一点点浸湿了,不管了,先进去通传吧,不然老太师出了事,他也兜不住啊!
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就敲门进去了。皇上显然没想到福来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眼神里闪过不悦。
福来只得硬着头皮禀告了谭太师现在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等着陛下传召。
“奴才也是没办法了,这个天儿,再跪下去,老太师身体怕是受不住了。”
皇上一听赶紧让福来将太师请进来,若是真跪出个好歹来,那就热闹了。首先朝臣大半都是他的门生,文臣的嘴会饶了自己?估计史书上都要写一笔。不提这个,谭太师这个国丈身份,就足以让天下人戳自己的脊梁骨,到时候自己有多少嘴也说不清了。
福来擦擦额头上汗,还好这次赌对了。他赶紧回身去请谭太师进来。
“愣着干什么,先站一边去。”三皇子闻言赶紧爬起来,心里想着太师这时候来干嘛?还这么十万火急,感觉比自己都急。
还没等他猜出什么来,谭太师就在福来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御书房。在皇上的下首位上站定。还没等皇上开口呢,谭太师又跪了下去。
皇上一看,赶紧下来扶他,“谭太师,您快快平身,朕不是多年前就免了您的跪拜之礼吗?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陛下,臣还是跪着说吧。臣跪着心里踏实。”不管皇上怎么劝,老太师就跟倔驴一样怎么都不起。皇上只好让他说说所为何来。
“陛下,臣是来乞骸骨的,臣想告老还乡了。”
此话一出,皇上跟三皇子面上都惊讶不已。“太师您这是何意,怎么突然要如此。”
只听谭太师语带苍凉道,“臣的一双儿女险些被人害了去,臣都保护不了,不如告老还乡吧。”
一双儿女?岂不是里面也有谭贵妃?被人害了去?什么意思,皇上不是很明白,刚刚柏衡也提到了贵妃,莫非~莫非跟此事有关?
“太师何出此言?”
谭太师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接着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他孙儿竹韵如何发现娘娘中蛊毒,又远去苗疆求得方子,用了他儿子文斌的血才险险将娘娘救了来。为这,他儿子也伤了元气。不过他隐去了抓到蛊师这一出。
“臣让老妻装病骗贵妃娘娘省亲,隐瞒皇上臣是犯了欺君之罪,可臣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背后真凶至今未浮出水面。微臣为娘娘安危计才没有声张。陛下要治罪就治臣的罪,一切与娘娘无关。”说完他又叩首道,“臣为官数十年,无愧于大魏,无愧于百姓,唯一愧对的就是家人,虽官居一品,仍无法庇佑家人,臣自请乞骸骨。”说完又叩首。
皇上感觉太师话里有话,是怪他也没护住谭贵妃?
一边的三皇子一听有戏,合着谭家已经寻了法子解了贵妃的蛊毒,但是如今还不知道是谁下的蛊毒。而他刚巧知道,想到若是将谭家扯进来,父皇肯定不能和稀泥了。真是天助他也。
于是他赶紧插话道,“谭太师,刚巧都城发生了一起盗窃案,而那嫌犯招供他是四皇子的蛊师,曾为四皇子制过一种蛊名曰子母蛊,那蛊毒发作刚巧与贵妃娘娘的症状极为相似。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下蛊之人。”
谭太师听到后一脸震惊的道,“果真?”
“千真万确!”
谭太师立刻跪向皇上道,“求陛下派人提审此人,还娘娘公道啊!”
皇上此刻被架上去了,他不想闹大也不成了,只得命人即刻提审那蛊师。
等待审讯结果的功夫,皇上问向一边伺候的福来公公,“老四呢,宣他进宫。”
福来赶紧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话,四殿下今天一大早就来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应该还没走,奴才这就过去宣旨。”
往日若是听到福来这样说,皇上脸上总是浮现欣慰的表情,觉得贵妃算是没白疼老四,如今听来觉得甚是讽刺。他也不相信老四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有悖人伦的错事,但是直觉告诉他老四也干净不了。
刚开始他听到柏衡说柏允害谭贵妃的话,他下意识的想悄悄查证,毕竟是家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嘛,既然谭太师已然知晓,那只能秉公处置了,希望柏允不要让他失望。
想到这里,御书房的门开了,他抬眼就看到正主来了。四皇子本在母妃那里待的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刚要离开就被福来公公叫来了。他以为左不过是跟上次一样父皇要夸他孝悌可嘉之类的话。最近因为他表现的对贵妃孝顺非常,没少因此被父皇夸赞,在父皇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他算看明白了,经了二哥谋逆的事,如今啊,这是父皇最看重的品质。
可等他一进入御书房,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他看到谭太师正腰背挺直的跪在御书房的台阶下。
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是谭太师哪里得罪了父皇?他心里这样想,身下动作不减,他赶紧走到谭太师面前,本是想拉他起来,他了解父皇的为人,最注重自己的名声,绝对不想太师长跪不起。
“外公,您这是干嘛?”他说着就要拉谭太师起身。
可手刚碰到他的衣角就被对方嫌弃的挥开,冷漠道,“老臣担不起殿下的这句称呼,也不劳四皇子好心,老臣跪着就好。”
四皇子不意热脸贴冷了个冷屁股。伸出去的手讪讪的收回来。
第278章 对质 谭太师今日很奇怪,以前……
谭太师今日很奇怪, 以前每回见他都对他笑容和煦,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为了以示亲近叫了声外公,却被他疏离至此。这种事情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又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三哥柏衡, 此刻他眼角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像是看看热闹一样看他被下脸子,真是哪儿都有他。
如今可不是跟老三置气的时候,他赶紧跪下刷孝心,万不能失了谭家的助力。“父皇,太师年事已高,若是哪里做错了, 您罚儿臣吧!”
谁知他说完父皇愣是一句没回应他,而他身边的太师也罕见的没理会他。御书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宁静。
侍立在一旁的福来公公都替四皇子尴尬的脚趾丫子要抠出个四合院来了。同时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他怎么偏偏今日在御书房当值,还碰到了这么要紧的事儿。自来宫中要想活得久就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统统得不听, 不问,不管。如今听了这要命的一耳朵,他还能出去吗?
他看着御书房的门, 他刚刚怎么就搀扶着老太师进来了呢?为什么不让他自己走进来。刚进来本来要出去的, 可老太师又跪下了, 陛下都从龙椅上下来拉人起来,他能一走了之?就这么一耽误, 谭太师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输出, 得,走不了了。走了就有泄密的风险,只得等到处理完此事, 皇上让他出去他才能出去了。
也心里骂自己真是瞎好心嘞,这下好,把自己也搭进来了,不过也没自我反省多久,那张要命的口供就被送了来。
只见皇上看完那口供就气得当场拍案而起,抓起一旁的茶盏砸过去,怒喝道,“你这个不孝子,你为何要残害至亲?”
茶盏按着轨迹应该能不偏不倚砸中四皇子的头,却被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三皇子用身体挡住了。
只听“啪”的一声,茶盏直接砸在三皇子的头上,瞬间砸的他额头起了个大包。
柏允眼睛瞪得大大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三还能替他挡肉身?
“你替他挡什么?”皇上没好气的训道。
“父皇,四弟许有自己的苦衷,我是兄长,弟弟犯错,我替他受点皮肉之苦也是为人兄长的本分。”三皇子捂着脑门,疼得声音都有些抽气,
这句话似是火上浇油般令皇上龙颜大怒,“你把他当弟弟,他可有把你当兄长?”
三皇子柏衡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萧索的跪在一旁,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是让老四砸得满脸血,说不定父皇一看他那可怜样,再心软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看着眼前父皇暴跳如雷的样子,他觉得他这个大疙瘩算是没白砸。
此时四皇子虽然没被砸中脑袋,但是人也有些蒙圈,“父皇您说什么残害至亲,儿臣冤枉,儿臣几时做过那等事?”
见他还不承认,装起无辜来,皇上扬声道,“福来~将这些东西拿给他看看。”
福来得了陛下的吩咐,将那人偶摆在四皇子面前。
柏允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东窗事发了。可他不能承认,承认了这等谋害手足的大罪他就是皇子也不能全身而退。
于是他惊疑道,“父皇,这些是什么,儿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朕就给你解释解释,这些人偶是老三得到消息,今早从你的隐渊院挖出来的,巫师就出自你麾下,你怎么说。”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从没有用巫术陷害过三哥啊!那巫师许是被人收买了要害儿臣。这人偶想要栽赃儿臣只需要买通府里的下人就能埋进去,尤其是自从儿臣解散门客后,儿臣的后院就疏于防范,儿臣也是防不胜防啊!”
皇上一听,老三怎么还把自己饶进去了,这意思是自己害得他府里防备松懈的?心里更不高兴了。
三皇子则意识到这老四是打算死不承认啊。人证物证俱在,可他却长了个诡辩的舌头,三皇子心里着急呐!可他刚刚有爱弟弟的形象让他不能立刻跳出来指摘四弟,急的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就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只听父皇又发话了,“哦?那我这里还有一份口供,前日你的蛊师因一起偷盗案被官府逮住,审理期间他招认了其他罪行。他说他得了你的命令制了那子母蛊,亲手交给了你。而你母妃刚好就在他制出来没多久被中下了这蛊毒,你说巧不巧。”
他让福来将那罪状呈给四皇子看。四皇子没防备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谭太师一听自己叫他外公说不敢应承。看着眼前已经签字画押的口供,四皇子面上从容不迫的抬头道,“父皇,当初我的门客都已经被清理出府,至于后面他们去哪儿了,效忠了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蛊师就住在永庆坊,打量我不知道那里是你的产业?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狡辩?幸赖上天眷顾,你母妃的蛊毒如今已经解了,不然,你当朕还有心情亲自审你,必是让宗人府依律审问。”
谭贵妃的蛊毒竟然解了?她竟没有告诉自己,怪不得这几日见她气色好了很多。果然还是防着自己,没拿他当亲儿。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可冤枉他养母了。之前谭太师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不允她透露一个字,她见四皇子如此有孝心还给她忙前忙后找方子,想说的话都到了嘴边,忍了好几忍才没说。
“父皇,儿臣~儿臣冤枉啊!”
“冤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老臣敢问四皇子你哪里冤枉?那蛊师本就是你的人,由你授命制的子母蛊,最后给贵妃娘娘种下。你说你冤枉,纵你巧舌如簧,举头三尺有神明,况且如今的大魏还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谭太师先一步不忿的怼道。旋即又以头抢地道,“求皇上还贵妃娘娘一份公道。”
他就是要逼陛下为贵妃主持公道,所有这些其实都在谭太师的计划之中。他深知要想抓住四皇子,必须多管齐下,三皇子这个天然的盟友自然不用白不用。只需要借着个由头将蛊师送到三皇子眼皮子底下,借审讯将四皇子的罪行暴露出来,自有三皇子将四皇子的罪证送到皇上这里。而他只需要扮演好苦主就行了。这一切蛊师也功不可没,若不是他,他们焉知四皇子用巫术诅咒三皇子,这才将这一消息不经意间透露给三皇子的暗桩,这才有了今日三皇子告四皇子这一出。他也借机长剑出鞘,剑指他的要害。
皇上见谭太师必要他还贵妃公道,想到谭贵妃作为自己的女人着实可怜了,若是不给她公道,不仅寒了老臣的心,此事传出去朝臣多半要骂他昏聩。他不由长叹一口气,“柏允,朕自问你们兄弟几个里,对你一直不薄,你生母出身低位妃嫔,生下你去世后,朕将谭贵妃指给你当母妃,你为什么要做些这等孽障事?”
谭文静人品贵重,又无子嗣,一心一意待四皇子,多年来自己都看在眼里,怎么也不明白这个儿子脑袋是让驴给踢了不成?害他母妃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母妃背后有谭家,他不是一直觊觎皇位吗?孝顺他母妃争取势力都来不及,如何还要害她呢?可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不相信。
四皇子听后罕见的没有辩驳,面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对我不薄?你让我认谭贵妃当母妃是为我好吗?你让我认贼做母,我还感激你?”
“认贼做母?你这话什么意思?”看这个样子,自己这个儿子对自己意见还挺大,自长子去世后,他往日里对他最上心,最看好他,如今反倒被这个儿子觉得对他不好,着实让人寒心,真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什么意思?我生母是怎么死的,当年我生母生下我以后产后虚弱无比,谭贵妃染着含麝香的香粉去看我生母,至我生母血崩而亡。打量过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内务府的记录里写的清清楚楚,当年谭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红缨从内务府领过分量不轻的麝香。当年的红缨就是父皇您如今的吴婕妤。”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父皇也是好样的,直接睡了谭贵妃身边的那掌事宫女,还给她升了份位,叫他不好抓来审问。
“父皇如果不信,可以提审吴婕妤,以证明儿臣所言非虚。”
他只顾着陈述,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父皇脸色比之刚刚又难看了不少。他能有个好脸色?他如今杀了儿子的心都有了。
提审吴婕妤?他这个儿子真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他啊,守着谭太师将这一桩陈年旧事说出来,若是太师寻根究底,就能查出红缨从始至终就是他的人,是他派到谭文静身边给她下药让她失去了生儿育女的资格的。也是因为下的剂量大,弄巧成拙,让柏允的生母血崩而亡。再查下去,追究下去,他就暴露了,他岂不是成了千夫所指?皇上下意识的看向谭太师,发现他脸色未变,心下松了一口气。
谭太师刚刚是听着四皇子一口一个谭贵妃想是这些年没把闺女当母亲,他为女儿心寒不已。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所以四皇子后面这几句他还没琢磨到呢。只听着四皇子意思是他生母是他女儿杀的,他的女儿他了解,绝对不屑做这种事。想是四皇子内心肮脏也以为别人跟他一样有害人的心思。
而皇上恨不能立时封了这混账的嘴,若是将他指使红缨给谭贵妃下药的事爆出来,他一国之君威信要置于何地?
这个吴婕妤也不能留了,这几天就要处理了,免得节外生枝。
第279章 罪魁祸首 于是皇上一锤定音道……
于是皇上一锤定音道, “你莫要攀咬你母妃,当年你生母的死因太医院都盖棺定论了,何来加害之说。这么多年养育下来, 你不思回报, 还处心积虑要害你母妃,可谓罪加一等,又残害手足至亲,仅凭这两条朕就可以立时让人活剐了你。”
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他语气又一转,“在你出生时, 朕给你取了一个允字,淑人君子, 怀允不忘。是希望以后做个大有可为的君子。你的名字里寄托了朕对你的无限期许。可你呢, 你做的这些事配的上朕给你取的名字吗?
如今朕年纪大了,自你大哥去了后, 朕的心就软了, 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就是老二谋反朕也只是将他圈禁。对你也不能厚此薄彼,你以后就去守皇陵吧!去跟咱大魏的列祖列宗忏悔自己的罪孽吧。”
一句话就定下了四皇子的前程,他已经失去了角逐权力金字塔顶端的资格。
四皇子一听面上灰色败一片,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这些年处心积虑, 忙忙碌碌, 到头来却换来一场空,许还给别人做了嫁衣裳。真是可悲、可笑。
见他坐在那里突然痴痴发笑, 他也不跪了而是站起来有些癫狂的看着御书房的所有人。皇帝被他看得发毛, 赶紧喊道,“来人,将这个不孝子给我拖下去, 押入刑部大牢,择日押解西山。”西山位于都城的西边,乃是大魏皇陵的所在。
三皇子看着四皇子被御前侍卫拖下去,心里爽快极了,他跟老四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将老四斗倒了,除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皇位对他来说已经唾手可得。今日真是比他大婚都畅快!真是大快人心!
高兴之余,他突然意识到因为一时太过高兴,他竟忘了给老四求情。甭管父皇背地里怎样,明面上他可是极为重视天家亲情的。刚刚四弟被父皇扔了一个茶盏他都能挺身而出,如今被父皇发配去驻守皇陵,名曰守皇陵实际上就是终身监禁在皇陵了,他竟然没有求情,眼见四弟已经被拖下去。他现在求情会不会有点假?
于是他两眼一闭向前栽去,只听“咚”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三皇子栽倒在地。因为是向前栽倒的,头好巧不巧磕在刚刚陛下因生气杂碎的茶盏上,瞬间头上血流如注,而他本人双眼紧闭似是昏过去了。
皇上一看赶紧宣太医前来诊治,这个出血量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危险。
至于三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这个还用问吗,一定是刚刚替四皇子受了罚,又看到四皇子被罚心痛不已,双重打击下人才会突然晕厥的。
还是三皇子仁义啊,四皇子那样害他,他还如此重情重义。
而躺在地上的三皇子,他这回是真晕了,他疼晕的。他栽下去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个碎瓷片,他只知道自己后面是个石柱子,他要是往后栽倒,后脑勺肯定被拍平了,所以电石火花间果断选择往前摔最保险。可真摔下去,他才发现前面竟有碎瓷片,他被那瓷片生生扎进头皮上,他疼得灵魂都在尖叫~在哀嚎~被他生生忍住了。若是忍不住就前功尽弃了。就这样忍着忍着,假晕变真晕了~真是乐极生悲。
等他醒来,在宫中休养几天才回到皇子府中。回到府里后府里就开始热闹起来。各路人马纷纷借着看望三皇子伤病的由头献殷勤。
为什么呢,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这位若是不出意外就是储君的人选了。毕竟如今能即位的人选只有三皇子跟五皇子。两人又一母同胞,自来长幼有序,三皇子即位实属实至名归。
三皇子府门前门庭若市,马车一直绵延到府外二里地之外了。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四皇子的处境。
他此时身处天牢,来天牢探监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俗话说人走茶凉不是没有道理的,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眼见皇上已经弃了四皇子,此时去探监是上赶着给皇上添堵吗?是公然跟皇上唱反调啊!是嫌自己的仕途太顺畅了想尝尝命途多舛四个字的真切含义!
所以无人探监也是是正常的。只是四皇子没想到的是连他的皇子妃都没来。其实也非是四皇子妃一点旧情都不念,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四皇子犯的罪足可以将他们这个小家一起拉下地狱,但是皇上只罚了四皇子一个人去守皇陵,并没有让他们跟随,也没有夺了她皇子妃和皇孙的头衔和食禄。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她为了儿子如何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父皇唱反调,唯恐祸及儿子。
就在四皇子日盼夜盼没盼到人,彻底绝望后,忽然有一天,牢房的锁竟然被打开了。他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他撇眼过去竟然发现牢房的门竟然真的开了。走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母妃谭贵妃。
此刻她身穿一身黑衣,头上只插着一支样式简单的玉簪。虽然穿着普通,但是柏允一眼就看出她的气色比上次见的又好了很多,倒是人还没有胖起来,下巴还有些尖。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迟疑了一下,终是喊了一声“母妃”。
谭贵妃沉默的走了进来,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尤其她的眼神悲喜无波,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四皇子。
尤记得当年送来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瘦瘦小小一只,抱在怀里还没只猫儿大,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家生子。自己病重的时候还欣慰他长大了,知道心疼她了。如今只觉讽刺无比。
若不是父亲与自己说明她都不知道这孩子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难为他还装着孝敬装着关心装了这么对年。自己真是自叹弗如,若换做自己真是装不出来。
她没有应他,既然在心里从没有承认她这个母妃,她有什么好应得。
她轻启朱唇,“当年你被抱回来时才猫儿一般大,那时候你太小了,喝奶又急,总是被呛到,我担心奶娘不经心,日日守着奶娘给你喂完奶后,我再接过来拍拍才放心。时间可真是不禁过,感觉才没多久的功夫,你已经长大都做父亲了。
这些年~难为你了,叫我母妃叫的辛苦吧~难为你年岁不大就学会了‘卧薪尝胆’”,说完也不等他回应,继续说道,“你查你生母的死因,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我,我也不为自己辩驳。而且在你看来我是有动机的,我就像那个生不出孩子要拿别人的孩子来固宠的女人。
真是可惜啊,柏允~二十载的时光都不能让一个人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她此刻眼神悠远,是在看他又不是在看他,透过他仿佛看向许久的以前,“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今生不可能自己的骨肉了。不是因为我找到了有人害我的证据,而是我出身谭家,就注定了我不能生。外戚势力过大,再生下一个孩子该有人睡不着觉了~
其实这样也很好,我本来也不想生孩子,我在这牢笼里一日日熬着就行了,何苦还要再生一个孩儿,让他吃我吃过的苦?
可是啊,我无子倒是一身轻了,有人身上的担子就重了,他需要我家族在朝廷上的支持,该如何才能为其驱策呢,还得用一把金锁锁住啊。
这次锁住我的是我的良知,我的感情,是天长日久的陪伴下来滋生的母爱,是一个母亲不忍孩子日后无人支持前路坎坷的担忧。你说我会去主动给自己套上这把金锁吗?”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没有害人的动机。而有那害人动机的人指向了一个他从来没怀疑过的人。
只听她清冷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你大概不知道吧,红缨也就是现在的吴婕妤前儿个已经去世了,失足落水,你说巧不巧。尤记得当年因她茶点做的好,陛下见我爱吃将她从勤政园指来服侍我。我的宫人锦绣原是负责为新入宫的宫女验明正身和教养宫女,后来才跟着锦瑟一起来服侍我。她有一样本事,是不是处子之身只从对方的仪态和走路姿势就能看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柏允立时就明白了,红缨来伺候谭贵妃时,已然被破瓜,宫里只有一个男人,还是红缨服侍过的,那个跟她有染的男人是谁不言而喻。原来~原来她早就是父皇的人了。
“柏允,去守皇陵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死人可比活人好伺候多了,离开这座没有人情味的牢笼,外面哪里都是广阔的天地。权力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快乐,只会让你活成‘寡人’,只有自由和轻松才会。”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立时离开这里,去皇陵也好啊。大魏的老祖宗们可会选址了,选的地方背靠高山前面是一片秀水,风景美如画,是一处极好的隐世所在。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一来是想让他想开,这是非之地,去守皇陵远离权力争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直觉未来的权力角逐里依然有惨烈的厮杀。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三皇子跟五皇子,作为生母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了解贤妃,她更喜欢五皇子,而三皇子已然有自己的势力。就是他们母子间都不会消停,会有一场拉锯,更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朝政。
二来她不允许那罪魁祸首全身而退。凭他做的多少缺德事,这屎盆子必须自己接住了。
直到谭贵妃走了,四皇子还呆愣在当场。什么意思?谭贵妃身上涂着含麝香的香粉去见自己的生母。麝香是红缨去内务府领来的。而红缨又是父皇的人。原来~原来是父皇让人下药害母妃无子,而他的生母无形之中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寻根究底,罪魁祸首竟是他的好父皇!怪不得父皇那日坚称自己生母是死于产后血崩。而且突然勃然大怒,他肯定在当场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甚至在他生母当年出事的时候就知道了是自己弄巧成拙牵连无辜了。父皇会不会还觉得他生母死的恰到好处,刚好抱给母妃一个孩子,用以捆住她,让她背后的势力为他驱策。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突然发疯一样仰头癫狂大笑,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呀!他生在这样的家里真是可悲、可叹,而唯一对他投入真情,给他母爱的母妃也被自己迫害,终是推远了~
第280章 皇陵寻迹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 可能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却暗藏汹涌。四皇子就是这样在看似普通的一天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一脚无情的踢出了权利角逐的竞技场。
在大家看来这场争斗最大的赢家就是贤妃了。因为不管是三皇子即位还是五皇子即位,虽然皇后会被尊为母后皇太后,但是贤妃作为皇上的生母也会被尊为圣母皇太后。
因为是皇上生母这种天然的优势, 圣母皇太后含金量就高了。别看都是皇太后, 圣母皇太后在后宫中的话语权隐隐压过前者。
而作为众人艳羡对象的贤妃自从知道四皇子被从皇位的人选中黜落后她高兴的脸上眉梢都是喜意。
连她自己有没想到她一个江南普通官家女子最后竟然能当上太后。当初那些贵女个个出身都比她高又如何,谁让她能生而且会生呢,能一气儿生了俩儿子。而且这两个中至少有一个未来是皇帝没跑了,另一个最少也是亲王了。
往日里那谭贵妃不是瞧不上自己吗,还有皇后不是不见自己吗,如今看谁还敢小瞧了她去。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以后可以在这宫中横着走了~
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一朝得势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又加上周围都是奉承的声音, 她就愈发膨胀了,处理起事情来就有些过于苛责了。
前段时间番邦献来了一个绝色美人儿, 因为哪哪儿都合皇上心意, 侍寝以后被赐了贵人的位分。
这位纯贵人可是皇上的新宠,自打得了这位美人,皇上召其他妃嫔侍寝的次数也少了。至于贤妃这种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又年老色衰侍寝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
她心里不痛快自然找这位纯贵人的麻烦, 若是还跟往日一样借着个筏子训斥几句出出气倒也罢了, 她这回看到那美人绝色的脸, 被刺激的不行,直接将皇上这位小心肝打得屁股开了花, 这样还如何侍寝。
皇上生气归生气, 可贤妃的理由颇为冠冕堂皇,说那纯贵人用魅术勾引皇上,甚至还从纯贵人的屋子里翻出了证据。证据这种东西对贤妃这种盘踞宫中多年的人可不就是说来就来嘛。
皇上对后宫的伎俩也了如指掌, 毕竟从小在这种环境中耳濡目染长大,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是贤妃在使性子了。
可他如今即便看不惯贤妃,也不能轻易处置了她。他唯二的两个皇位继承人皆是她所出,他不为贤妃想,看在两个儿子的面子上也不能落贤妃的脸面。于是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后宫的众妃嫔都是人精,最是见微知著,看皇上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此以后皆唯贤妃马首是瞻,连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了。
这样的纵容和恭维下,贤妃愈加猖狂。而与此同时,三皇子也在朝中狂揽势力。那些原先忠于四皇子的势力,以及中立观望的朝臣都是三皇子拉拢的对象。
许是四皇子请巫师做的阵法真的被破坏了,四皇子出事后不过半载,三皇子妃就给他添了个嫡子,这让三皇子继位之路上最让人诟病的地方不攻自破了。自此以后效忠他的各种势力如过江之鲤般前赴后继的涌来。
而五皇子毕竟年岁轻,根基浅,自然不如三皇子得人追随。要说五皇子也是个人才,他自知自己不如哥哥能拉拢人心,于是他就剑走偏锋,与哥哥狂揽势力相反,他表现的低调谦逊很多。他深知这种谦逊、低调、不结党营私正是他父皇喜欢的。
而且他去贤妃那跑得更勤快了。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虽说是句俚语,但自有它的道理在。没见贤妃对五皇子明显更亲昵许多嘛!
两位同胞兄弟之间明里暗里交手不断。而皇帝的态度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他并没有表现出更属意哪位皇子,而是对他们一碗水端平,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实际上皇上一点儿都不想抉择,私心里,皇位他谁都不想给。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坐在这龙椅之上。要说属意哪位皇子,认真说起来,他最属意他的长子。他的长子柏元是他最满意的孩子,无论是人品还是学问,或是胸襟都是为帝的上上之选。
只可惜~只可惜当年他在民间的盛名直逼他这个父皇,让他如鲠在喉,脊背生寒,寝食难安,继而做出了让他抱憾终身的事来,他撤掉了保护长子的暗卫,也间接导致他被暗害了去。
没了长子,谁都一样。而帝王都喜欢平衡之术,四子犯了错,如今只剩下老三跟老五。他如今虽看老三不顺眼,觉得他太过凌厉,毫不收敛自己的野心,明目张胆的收拢各方势力,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他。一旦动了这种微妙的平衡就打破了。不过他心里的天平已然偏向了老五。
而皇后呢,她也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甚至背后悄悄推波助澜,让他们兄弟间的明争暗斗更加白热化,她希望等到两人斗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将于行推出来。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他的两位叔叔已经长成,都有自己的割据势力。
可是现实并不总顺着人的心意去发展。这天春晖急急的来报,有人去忍冬之前被卖的妓院查她的下落,被他之前布下的暗桩发现,于是赶紧报了上来。
皇后娘娘听到春晖禀报以后,她的手都在颤抖。谁?到底是谁查到了忍冬?她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四皇子?他前不久不就是被发配去守皇陵了。太子妃的棺椁可不就在那,若是被人发现太子妃的棺椁被动过的痕迹,顺藤摸瓜可不就能牵出忍冬来。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可四皇子~四皇子他如今相当于被圈禁了,他有这个能力去一查究竟吗?再说已然没有巅峰对决的可能,即便发现了蛛丝马迹,他还会汲汲营营的去查实吗?
可不管是谁发现了,只要查到忍冬,那她孙儿于行就有暴露的可能。只是查出于行的下落对方必定还要费些波折。因为于行当年是从跑江湖的杂技班子买来的,即便查到了班主,班主也不知自己到底卖给了谁,皇后他们自己当年还是因缘际会才发现了于行。那么能找到于行就看对方的本事了。
若是皇上发现的,那于行还有安全的可能。若是被三皇子和五皇子任何一方发现,那于行危矣。
她即刻下令让人去查,到底是哪一方势力在搜寻于行的下落。结果一查发现是三皇子的人。
原来三皇子将自己的人夹在看管四皇子的人中,预备等风声一过就将四皇子毒死。老四害他人后被人嘲笑多年生不出儿子,即便父皇派他去守皇陵,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但是还没等三皇子的人给四皇子下毒,就发现了太子妃棺椁有被人撬动的痕迹。好奇心驱使下,他悄悄打开了棺椁。
众所周知,太子妃是一尸两命,可他发现棺椁里竟没有胎儿的遗骸,他也不敢耽搁,赶紧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三皇子。三皇子知道后哪里还顾得上杀四皇子,他惊觉极有可能世间还有一个人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于是赶紧派人悄悄彻查此事。
不过这些是此刻的皇后不知情的。她只知道若是三皇子查,那她孙儿于行就藏不住了。他势必会将于行揪出来。
该怎么办?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对方应该还没有发现于行的下落。她虽已派暗卫在于行身边暗中保护,但是这些跟未来铺天盖地的绞杀比起来还远远不够。
本想鹬蚌相争,等渔翁得利时再将于行推出来。她作为祖母实在不忍心将年纪小小的孩儿卷入天家无情的争斗中来,可是世上难有两全法,如今只有以身入局才能破局。
于是她赶紧写了一封信,派人即刻昼夜不停送到岳家庄岳知语手中,同时让在那里保护于行的暗卫尽数撤退。
与此同时,她将看守四皇子的人的背景经历尽数彻查了一遍,意图发现哪个是皇上的暗桩。以他们夫妻几十年她对皇上的了解,他一定不放心,派人时刻监视着四皇子的一举一动。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探查之后真叫她发现了。而这些年自从知道于行的存在后,她也没有少忙活,早早埋伏了不少自己的暗桩。这次派去跟着四皇子守皇陵的就有自己的人。她跟皇上一样,要将四皇子的情况尽数掌控才放心。她让此人假装突然发现太子墓室外围有被人进去的痕迹,并透露给皇上的暗桩。
这日皇上正在御书房里埋首批阅奏章,桌案上已经积了高高的一摞,他处理完奏章,拿起旁边刚送上来的密信一目十行的读起来,越读面色越凝重。他的思绪纷飞,仿佛回到了太子出事的那一晚,先是眼见他的长子也就是先太子突然溘然长逝,又闻太子妃一尸两命,接连的打击让他痛苦不已。
这些年日子过去,他以为那些旧事都渐渐远去,他以为他快忘记了。可一封信的到来让往事又历历在目。
谁去了太子柏元的墓室?莫不是老四恶习不改,又在皇陵行巫蛊之术?他想干什么?想闹得柏元不得安宁,想阻断他的轮回之路?还是想破坏大魏的龙脉?
想到这里,他就头痛欲裂,这个老四,真是屡教不改,狗改不了吃屎。去守皇陵都不消停!
他立刻让福来宣锦衣卫指挥使章君屹觐见,让他彻查此事,他倒要看看老四在太子墓室又干了什么勾当!再说皇陵乃是大魏的龙脉所在,万不能让老四胡作非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