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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 事不宜迟 认真说起来这位赵潘……

    认真说起来这位赵潘刺史跟岳展也是有些关系的, 不过这关系浅淡的如蜻蜓点水一般。

    当年岳展在济阳县被当时的卢县令瞧中,想要说给自己的次女。

    而卢县令的长女就是嫁给了潘刺史的嫡子。这桩亲事卢县令女儿百般不情愿,又正值岳展右臂受伤前途不明朗, 卢县令这才没有强促下这桩亲事。若是成了岳展跟潘刺史的嫡子可不就成了连襟了。

    岳展若是知道一定会庆幸他娶了陈江冉, 若是跟潘大人这种人有了亲戚关系,岂不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潘大人有可取之处吗?自然是有的,即便平步青云仍然兑现了当初潘卢两家的婚约,算是守信之人。若是让卢大人来说,潘刺史言而有信、人品贵重、有君子之风。

    可并不妨碍他在蕲州刺史的位置上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置黎民百姓的性命如草芥。而他守信的背后未必没有看中卢家本家在京城势力的成分在里头。

    而此刻岳展苦恼的是明面上他只是个县令,论理说他的能力范围只在本县领域, 出了本县他已经逾矩了。

    他顶着被弹劾的压力帮助周围诸县抵御外敌, 势力保护范围延展到周围诸县,可蕲州一共多达三十多个县, 他延伸过去的势力有限, 总有他帮不到的地方。

    这不,前日听得有消息出传来,松望县一村被冒充贼子的滇兵, 如蝗虫过境般将财物搜刮一空, 拿了财物依旧不没手软, 将全村老少屠戮殆尽。

    他听后当天晚上在书房枯坐到后半夜,案桌上是赫然就是蕲州三十六县的地图。他看着与山洼县相距最远的松望县, 沉寂良久。

    他真的没有保护松望县的实力吗?

    不, 若是加上黑衣卫和岛上豢养的私兵,他有。但那是为于行培植的势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的, 一旦暴露,掉自己的脑袋是小事,他全族几千口人的性命可都要填进去了。皇上为什么放心将他派到千里之外的这里,还管着关乎大魏命脉的偌大金矿一个原因还不是因为除了父母兄姐,还有这几千口的族人牵扯着他。

    在这个宗族大过天的时代,时人都将宗族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岳展虽然是穿越而来,没有时下人们对宗族的执念,但是他的求学之路都是依托宗族而一步一步走完的,严格来说,

    他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得了宗族庇佑的。

    乌鸦尚且反哺,他不报答宗族至少不能将宗族拖入险地。如今为了于行他豢养兵丁,培植私人势力已然走在危险的边缘了,他自然要谨小慎微,就是这样还差点暴露过一次。之前他派黑衣卫暗中保护家人,并提前嘱托好了,若是有人来接家人放人,一定是去往京城,让他们将于行护送到京城。返程时他们就被人跟踪了,周旋了许久才甩开跟踪的人。所以如今他手下这两股势力不到万不得已只能按兵不动。

    若是没有那个实力他也不会内疚如此~正是因为有这个实力才使他抓心挠肺般难受。

    可转天邓知州竟然亲自来到山洼县,岳展以为是皇上有什么命令需要他亲自跑一趟,等坐定了,听完邓知州的叙述他才明了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邓知州问他能否协助他统领蕲州全境境内的全部衙役、吏员在内的所有差役,帮全境所有县做好布防。他作为知州虽然没有军队的调配权,可差役的调配权他还是有的,这也多亏潘刺史启发了他。

    如今两国并未宣战,滇兵以搜刮财物为目的,派出的人马一队最多百十人左右,若是做好布防,在滇兵进入一县的第一时间发现他们,集全县差役的力量未必不能克敌。

    可他是文官,隔行如隔山,他并不懂武官的兵法谋略、纵横捭阖。可他晓得岳展能文能武,不过他也晓得他若是这么做,必然招徕皇上不喜。

    皇上不仅不喜他牵扯此事,更不想让岳展淌进这浑水中。

    他想让岳展跟老黄牛一样默默挖矿,而若是由岳展为蕲州各县布防,必然会导致岳展要与潘刺史站在对立的位置,不仅会被潘刺史咬住,亦会被更多人注意到。

    而形势所逼,邓知州又不得不用岳展。蕲州的百姓已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没有一个武将统领所有布防,将滇军赶出大魏境内,那蕲州百姓危矣。在邓知州心目中,显然百姓的性命更弥足珍贵。

    而除了岳展他短时间内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比他更合适。这人除了敢忤逆潘刺史,还要懂布防,还得会领兵杀敌,排兵布阵,此人非岳展莫属。

    岳展一听自然喜不自胜,他一直想帮蕲州其他县布防,可奈何他的隐藏势力不能轻举妄动,明面上势力又鞭长莫及,如今邓知州这样做,那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他岂不是可以将他的武装势力冒充别县差役混迹于当地的差役之中,鼓动百姓与他们共同抵御外敌入侵。

    邓知州看岳展跃跃欲试的样子,沉声道,“这件事对外由我一力指挥,也是我一力承担,我这样必会惹恼了皇上。与皇上的初衷背道而驰。若是再将你置于明面,那皇上该寝食难安了。

    而且这样,你这里势必会遭到很多窥伺。皇上的秘密可能就守不住了。若是曝光,滇国必然不惜一切力量来争夺这里的财富。到那时局势可能会更加混乱。而金矿如若被滇国夺去,岂不是给了滇国攻打大魏的资本。”

    他还有一层未尽之言,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直接对上他的顶头上司潘刺史,又有何惧哉~就是因此恼了皇上也无非就是被免了官,正好可以回家孝敬双亲,承恩膝下。可岳展正是进取的年纪,这么年轻就得了圣心,未来不可限量!

    若是因为这个事前途都搭进去那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岳展隐在暗处,悄悄协理他。

    岳展听到邓知州的分析也不无道理。若是金矿曝光,此地地处多国交界,必然会招徕各方势力抢夺,到时候惹来天下大乱,那他们就难辞其咎,都成了大魏的罪人。所以邓知州的办法是最稳妥的。只是这样此事结束后邓知州的前程也就止步于此了。于邓知州本人来说,做这件事牺牲是极大的。

    可是事无两全法。他心里为邓知州可惜的时候,邓知州已经在愁怎么将岳展隐于身边协理了。

    听得邓知州竟是为这个发愁,岳展不禁提议道,“邓大人有所不知,内子就极擅长易容之术。等闲人等看不出破绽。”

    “哦?是吗?那如此真是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岳展夫人会易容之术那就最好不过了。本来此事就非同小可,事以密成,自然越少人知晓越好。

    “那你这一县之内的政务该怎么办?”毕竟跟在他身边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县丞是自己人。他可以为我分担,亦可以给我掩护。”他如今的县丞是他从滇兵刀下救下的,对他自然是感恩戴德,他们又一同处理政务这几年,县丞的人品自是信得过的。

    “那~那处矿藏?”

    “大人放心,尽在掌握之中。况且咱们去到各县布防时,离着山洼县近的我当日就可以回来一趟,若是远的地方,我快马加鞭两日也能打个来回。这样就能兼顾到这边。”

    邓知州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直到此刻跟岳展敲定了计划,他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才落了地,他终于可以为蕲州百姓干点儿实事儿了。

    救百姓于水火是他儿时致学的最高追求,为这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事事不宜迟,拖的越久治下百姓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岳展当天就要收拾停当,第二天就要跟着邓知州前往诸县。

    岳展先去县衙将手里的政务全部收尾,又跟县丞嘱托好,夕阳的余晖淹没于黑暗中时他才姗姗归家。

    走到廊下时抬眼正好看到女儿小酒儿站在庭院里,手里正举着她新得的小宫灯。

    她如今虽然才一岁多,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只见她穿着一身喜庆的火红冬衣,戴着兔儿帽,腮上还挂着正经的婴儿肥,跟年画里的福娃娃一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岳展看到小酒儿,面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大。每次看到女儿他总会觉得人生极圆满了。

    还没来及跟女儿打招呼,小酒儿第一时间也发现了他,“爹爹爹~~~”的叫个不停,一叠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传遍整个庭院,这下好了,家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他回来了~

    而那始作俑者正活动着小短腿往他这边赶来。岳展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女儿举起来,给她举高高。

    “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显然今日的动作极大的满足了女儿对于站的高看得远的需要。见女儿高兴,他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他顺手将女儿举到脖颈之上,让她坐在自己的后颈上,让女儿骑大马。

    陈江冉一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相公来了。左等右等没见人进来,出来一看,得~父女俩又玩疯了。以前她以为岳展别看嘴上说男女都一样,其实大略更喜欢男孩多一点,毕竟男孩可以继承家业。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时间给出了答案,她相公啊是个十成十的女儿奴,瞧瞧~哪家的男主人会让女儿骑在脖子上,也就她家了,整个大魏也找不出第二家官人如此了。

    父女俩一阵玩闹,一家人才有说有笑的吃完饭,等把女儿哄睡,岳展才跟妻子说起今日邓知州与他商量的事。当然略去了金矿一事,这个是不能对第二人提的,这种事知道了只会枉送性命。

    陈江冉自然是无有不应。潘刺史“无为而治”她即便在山洼县也早有耳闻。就这样,第二天鸡鸣声响起的时候,岳展已经易好容,背着包袱骑马悄然离~

    第292章 巧遇旧主 滇国都城蔚城 ……

    滇国都城蔚城

    云玖儿来葛府以后, 在这里日久她就发现这个主家极好,人虽然沉默话少,但从不打骂克扣下人。两个小主子也极好照顾。她一直勤恳做事, 任劳任怨, 一来她本身就是个勤快人,二来在滇国同僚之间互送美人之风盛行。她不想再被当个物件儿一样转手送人,谁知道下一个主子是人是鬼。况且听说这个主家在滇国是鼎鼎大名的将军,留在这里以后若是两国开战兴许还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这段时间下来,葛将军也对这个叫云儿的女子刮目相看。没想到对方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还会织布缝衣。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写会算, 这也是他发现家里还没启蒙的两个孩子都识得了几个字,他一问之下才知道的。

    偌大的滇国, 女子识字的却寥寥无几。大魏的女子莫非都是才女不成?他不知道其实在大魏识字的女子也是少数, 但是云玖儿出身在书香之家,耳濡目染之下读书识字倒也正常。

    人都是有感情的, 随着相处的加深, 他越来越欣赏这位来自大魏的姬妾。男女之间,欣赏和爱慕从来只隔着浅浅的一段距离。

    她才貌双全,他亦是凡夫俗子, 终究不能免俗。可亡妻病世之前, 一直担心死后孩子会遇着后娘再苛待他们。他对她发誓此生再无二色, 会一个人将孩子养大,亡妻才咽的气。

    亡妻跟着他一天好日子没过, 一直到死都过得清贫如洗。等到他在军中立功, 得到上官赏识,而后平步青云已经是亡妻去世以后的事了。

    时人重诺,葛风吉作为铁骨铮铮的汉子, 更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这几年确实连个身边人都没有,直到云玖儿的出现。

    他想就这样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的欣赏就好,你喜欢一朵花,不一定要采摘下来,采下来只会让它迅速枯萎,就让她在冬日暖阳下向上生长吧!

    这日云玖儿去集市上买菜,看见一妇人出手阔绰,冬日的胖头鱼本就是稀缺货,她一气儿买了两条,让身后的小丫鬟提着,又转身去了别个摊子上采买。云玖儿也是要买鱼的,她伺候的两个小主子最喜欢吃她做的鱼丸。等她过去挑拣的时候,只听摊主正跟旁边摊子上的卖货郎议论刚刚买鱼的妇人。

    “刚刚买了两条鱼的那妇人,两个月前还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买我那些下脚料的鱼呢,转头就这么阔绰了。现在都成富太太了,还买了小丫鬟哩。”

    旁边人一听立刻惊讶道,“果真?怎么穷人突然乍富了?什么时候咱也能发一注财?”

    “要说她家怎么发起来的我倒是略知一二~”他故意在关键地方停下来,吊足了那商贩的胃口。

    “怎么发起来的?哥哥给咱讲讲呗~”谁对这个不上头,有那发钱的路子谁还天天起早贪黑的守着这个破摊子,挣个仨瓜俩枣。

    见那人有兴趣,他也没藏着掖着,直道,“她啊~相公就是个普通的兵丁,得了个好差事”他伸出一根手指,朝东北方向指了指,“跟着去了那边,回来的个个肥的流油~那边可比咱大滇国富裕多了~”

    那人立即会意,“那他是走了哪个门路啊?”去大魏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得跟对了人。

    “这个~她之前吹嘘过她有个亲戚是三皇子的马夫,不定走了这个门路。”

    一听还跟皇亲国戚沾边,那人兴致立刻没了,沮丧着摇摇头叹息道,“唉~那样的人物哪里是咱这种升斗小米能够的上的。”他是没有门路的,还是死了心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摊子吧。

    他们谈话也没避讳着人,自然被云玖儿听到了。怎会如此?三皇子?三皇子令手下去大魏袭扰百姓了?

    聪明如她立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肯定是贪官杀完了,银子没着落了,也学着贪官的办法去大魏搜罗银子了。只是她跟三皇子相处过,自然知道他极看中财物,只怕比那些贪官更狠。贪官尚且还偷偷摸摸,生怕被人握住把柄弹劾了。三皇子可什么都不怕,他搜刮起来那大魏的百姓可就惨了。

    她头上开始冒冷汗,她心里像吞了一包铁钉似的穿肠破肚的疼。

    是她建议三皇子杀的贪官,若不是她引导,三皇子许不会把主意打到大魏百姓身上。虽然她是无意的,但是她母国的百姓切切实实受到了伤害。

    想到这里,她鱼也没心情买了,匆忙走到一处巷口,背靠在墙上吹着冷风,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该怎么办,她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她一定要做什么阻止这一切。

    始作俑者就是那贪得无厌的三皇子,他不罢手,百姓就没有活路。

    不知道在巷口吹了多久的冷风,等她浑浑噩噩的回到葛家,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门房张伯看到她,既惊又喜。他还以为大人的姬妾偷偷跑了呢,若是她真跑了,那他这个门房也别想当了。他这个活计轻快,赚的银钱又多,也是多亏大人人善他才捞着这个活儿,不然以他这个年纪上哪儿再找一份这样的差事来。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大可不必这么担心,他们滇国对身份文籍管的极严,这里又是都城,出入自然比其他府城更加严苛。对于云玖儿这种没有身份文籍的姬妾不能说插翅难飞,要想逃离蔚城是难上加难。可他看天色越来越暗,她又迟迟不归,他这才慌了,怕主子归家不好交代。谢天谢地,这位姑奶奶终于回来了。

    他随口一问才知原来她是路上突感身子不适,在路边缓了许久才挪回来的。再加上她此时脸色煞白,这可做不得假。门房立时信了她的话赶紧将她迎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了太久的冷风,还是背负的罪孽感太重,云玖儿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连着烧了几天,退了烧又咳嗽不止,等到身体康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旬。

    这日大好以后,她罕见的穿上了一袭月白色的锦缎长裙,上面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外面搭一见淡紫色的披风。这一身装束完毕,云玖儿抬眼看着镜中的女子。

    她头上别着兰花玉簪,金钗掩映下眉目如画,鬓角的几缕碎发落在颈边,衬得她更加妩媚动人。

    有些陌生,仿佛恍如隔世般,自打来到葛府她就没再这样装扮过。因为刚病了一场,她身子轻减了不少。这通身的打扮下来更衬得她风姿绰约,我见犹怜。

    此时日头已经高挂,葛大人每日里公务缠身,这个时间早已经出府去了,今日也不例外。

    其实她高烧那几日,总感觉有人在她身边陪着,迷蒙之中隐隐闻到一股清爽的皂角味儿,与葛大人身上的如出一辙,别看他是个武官,可是日常极爱洁,每日都要洗澡。

    应该是她想多了,属实是自作多情了。他那样日理万机,天天忙到深夜的人怎么会有时间陪她这个病人呢,万一再过了病气去?再说名义上她是他的姬妾,实际上彼此都门儿清,她不过是他的下人。没见过哪家下人生病主子陪护的。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这些有的没的。金钗随着她的摇晃,发出好听的金鸣声。

    她摩挲着头上冰凉的金钗,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正落在金钗上更显得她富贵逼人。她很满意今天的装扮呢!

    她让下人给她出去叫辆马车。葛家也有马车,可她不想跟葛府有所牵扯。

    待她这一身盛装出府,府里的下人都看直了眼,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少奶奶呢!也有那妒忌她这身好皮子的丫鬟面上撇撇嘴,打扮得这样妖娆,定是趁着大人出府,出去与人勾搭去了。不过是个姬妾摆什么夫人的谱!

    云玖儿自动忽视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表情,自从她倚楼卖笑,什么眼神她没受过,如今这才哪儿到哪儿了。她让马夫将她送到一处银楼,在银楼里人认真挑拣起首饰来。

    女儿家买东西自来慢,她戴戴这个,试试那个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正待他在两件首饰中不知道选哪件,在那定不下主意时,身后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既然喜欢,就两件都要了,记在我的账上。”

    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云玖儿面上立时如粉面桃花般惊喜的回身,“王爷,您~您怎么在这儿?”

    “这是爷的产业,爷今儿刚好过来,可巧就碰到你在这里买首饰。”他眼光极具侵略的上下打量着她,嘴里啧啧叹道,“这一段时间不见,云儿你比以前更美了,看来葛府比爷这儿养人呢!”

    “爷,您还是跟从前一样,惯会取笑奴家。”她说着话眉毛忽然微蹙,抬手扶着太阳穴,不经意间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看得三皇子咽了咽口水。

    他赶紧上前环住她关切的问道,“云儿你这是怎滴了?”

    云玖儿借势倚靠在三皇子的怀里,“奴家今晨没有胃口没怎么吃东西,王爷您这有没有糖,奴家的虚症又犯了。”

    他想起来了,她确实有这个毛病,以前在府里请大夫看过,是肝肾阴虚、脾胃气虚导致的。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慢慢将养。平日里只要犯了,吃一块糖就能缓解。

    三皇子随即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云儿,你随我上楼来,二楼茶室里备着糖呢!”

    于是云玖儿就这样被三皇子拥着往二楼走去~

    第293章 溘然长逝 下人见主子上楼自觉……

    下人见主子上楼自觉没有跟上, 都是从小伺候在主子身边的,都晓得分寸,哪个敢这个时候跟上, 没的扫了主子的兴致。

    三皇子扶着云玖儿上楼, 一上楼右手边就是茶室。滇国的御茶总有一股子涩味,三皇子习惯每回喝茶的时候放进去一小块琥珀糖。此时正好用上,他阅女无数,也是个惯会调情的情场高手。

    只见他拿起一枚琥珀糖将它衔在嘴边,俯身送入美人的口中,一边引着她去旁边供他歇息的一处暗室内, 准备与她云雨一番。

    毕竟算着日子,他已经有几个月没碰她了。乍一见又被她那玲珑的身段勾的心痒的不行。

    虽然送了人, 但不妨碍他为所欲为。当初将她送给葛将军, 未尝没有拉拢他的意思在里面。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兵马大将军,若是只受他驱策, 那他离着皇位又近了一步。

    此刻温香暖玉在怀, 三皇子埋首在她颈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女儿家的体香充盈在鼻间,他满足的喟然长叹。云儿以前在他府里的时候他玩腻了, 如今成了别人的女人倒是勾的他等不到天黑就要将她“就地正法”。难怪大魏有一句俗语叫妾不如偷, 诚不欺人。

    他解了自己衣裳的时候, 手下不停地脱去她的披风,又要去扒她的长裙。云玖儿就任他施为。自己也除了头上的玉簪, 一袭长发散落下来, 黑发映衬下更显得她肌肤赛雪。她眼神魅惑,唇角轻轻勾起,像是邀着他快快动作。头上的金钗也成了累赘, 她索性抬手将那碍事的金钗也除了下来。

    白皙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的同时,拿着金钗的右手突然凌厉的向他的颈部刺去。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三皇子万没想到怀中的女人突然要杀他。可到底是出身皇家,危机意识是与生俱来的,之前也不是没有遭遇过偷袭,所以他极为警觉。在云玖儿刺过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又一瞬间的僵硬,被他迅速的捕捉到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左手一挡,金钗狠狠扎穿了三皇子的手心。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心弥漫开来,他攥着受伤的左手,暴怒之下抬脚就踹了过去,大喊一声“贱人,尔敢?”

    云玖儿被他这一脚直接踹飞到门上,而后又摔在地上。她抬脸满眼冷笑的看来,嘴角处溢出血来,“我怎么不敢,像你这种祸国殃民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三皇子见这女人并没有因只伤了他的手掌而懊恼,警醒如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他那伤口处,伤口处已然成了青黑色,糟糕,这金钗上有毒!

    他对毒药还是有所涉猎的,这还是因为当年得知邻国大魏的太子被毒杀,所谓物伤其类,他自己也是皇子身份,自然也怕被人下药,所以着实研究了不少。知道越是厉害的毒药伤口颜色愈深,看这伤口,等不到大夫来给他诊治就要送命了。

    他赶紧弯腰去摸自己扔在地上的外裳,他随身是带着一种解毒药的,那药能解百毒,即便是没听说过的剧毒也能将其化去七八分。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只见云玖儿手中赫然就是他随身带的那瓶解药。

    “给我!”他忍着剧痛要上前夺,可是受伤后动作终究慢了一步,就见她打开瓶盖将那解药直接洒在地上,他这种药效强的解药是液体,本来就只有一口,被她这样一撒,地上只余星星点点的水渍。

    他被她的动作气得脸都绿了,可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再耽搁下去毒就进入他的四肢百骸了。看着挂在墙上的佩剑,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当机立断的拿起来,长剑出鞘的瞬间一剑砍下自己的左臂。

    他疼得面上瞬间抽搐起来,捂着伤口的手因为痛入骨髓,此刻颤抖不已,连带的身上也疼得发抖。

    “好魄力,够果决~”云玖儿拍拍手掌面露赞许道。

    “不过~”她的右手指腹放在嫣红欲滴的唇上摩挲着,面露可惜道,“真是可惜,我这唇脂中可是添了断肠草的,你舍了左臂也无用,让你白忙活了~”

    三皇子听到后,似是不敢置信,他每回觉得自己有救了,又被她打入无情的深渊。

    他呐呐的道“贱人!毒妇!我自问对你不薄,你缘何害我至此~”刚说完他的腹部处果然一阵阵绞痛袭来,痛的他弯下了腰。

    “对我不薄?你似乎是忘了,我是大魏人!你杀我故国同胞,诛杀你是每一个大魏人的使命!”

    “我~我死了你也别想活下来!快给我下去叫人拿解药来。”三皇子忍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的手下亦是带着些药的。

    “我啊,本来就没想过活下来,我虽是女儿家,临死前拉上一个滇国皇子也够本儿了,哈哈哈~”她的嘴里突然涌出一大口黑血来。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她本来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

    “这解药啊,你还是去阎王殿讨吧,像你这种恶贯满盈的,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她话音刚落,又吐了一口黑血。

    慢慢的她的面色越来越白,呼吸渐轻,再到后面脱力倒在地上不动了。

    三皇子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刚刚她那唇脂她也吞了些。也是,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必是豁出性命去了。

    他此刻想叫人,可疼痛让他满头冷汗,又因失血导致浑身无力,更何况他们在二楼,要让一楼的人听到谈何容易。他见两米之外的花凳上摆着一盆百合。

    他用尽力气一点点挪到那花凳旁,颤巍巍伸出右手推了好几推,好不容易才推倒了那花凳。

    随着花凳倒地花盆落下,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花盆落地,顷刻间摔的四分五裂~

    楼下伺候的下人听到动静,对视一眼,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战况可当真激烈非常呀!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皇子殿下跟这位美人几个月不见自然是干柴遇着烈火,烧得旺着呢!动静大了点也是人之常情嘛!

    为什么他们不担心那美人对三皇子意图不轨,皆因下人们都知道她。她之前在府里伺候了主子差不多两年,若是想要对主子不利早就动作了,何必等到这时候。

    就这样这些下人耳观鼻鼻观心,杵在那里跟和尚诵经一样一动不动。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要下晌了,还没见主子下来。

    这时候有人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因为主子中午可是约了朋友的,眼看着饭点儿都快过去了还不下来,这可不是他们主子的作风。

    于是有那大胆的就靠不住了,走上二楼准备提醒主子莫要忘了晌午的饭局。可等他去了二楼,听到里面静悄悄的,他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他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撞开门进去往里一瞅,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只见屋里整个乱糟糟的,花凳倒在地上,花盆也被摔得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泥土,盆子的碎渣。而主子失了左臂趴在倒掉的花凳旁边一动不动,不远处那姬妾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觉得脚下似是踩着个东西,低头一看,竟~竟是一截胳膊,他的脚就踩在那手上。他吓得一蹦三尺高,赶紧跳开。

    他想张嘴喊也失了声,张了好几次口都喊不出来,最后憋的满脸通红,尖锐的大叫道,“来人呐,救命呐,快来人呐~~杀人了~”

    他的声音如一滴水掉进滚烫的油锅里,顷刻间银楼跟被炸了一样,到处都乱哄哄的,下人们都立时涌向那声音的源处~

    有那大胆的想上前相救的将手放在三皇子的鼻下试了试,三皇子的鼻息早就没了,吓得他浑身一颤,赶紧收回手来,仿佛下一瞬收晚了就会被猎狗一口咬住。至于那姬妾也死的透透的了。

    三皇子去世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又发生在滇国最繁华大街上的银楼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滇国的都城。

    葛将军听同僚说了三皇子离世也很震惊,昨儿他们还见了,怎么今天人就没了。他细打听才知道貌似是被个女子毒杀了。听说那女人也没活下来。也被毒药毒死了。

    虽说三皇子做事狠辣,但是他一向戒备非常,怎么会突然让人谋去了性命?是否跟那女子有关呢?

    他心里思量着,归家时发现他的姬妾竟然不在家。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辰时就出去了。瞬间他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没等他出去找人,他的葛府就被人团团围住。

    进来的人为首的那一个他也熟悉的很,是刑部侍郎郭大人。郭大人连连告罪,他也是得了刑部的命令才来走这一遭的。他内心十分敬重葛将军,所以亲自来解释一二。郭大人言明三皇子被害可能跟他府上一个姬妾有关,还请他去刑部大牢一趟配合调查。

    葛将军一听,心立刻沉入谷底,他面上不露声色的自行卸下刀剑,由着押解的人戴上镣铐押入大牢。

    这一审不要紧,原来葛将军府里的姬妾原就是三皇子的,三皇子忒不地道,赏给了葛将军,又跟那姬妾在银楼里颠鸾倒凤。至于是不是那姬妾害死了三皇子先不提,这位葛将军可真冤枉,当了回活王八。

    而据葛府的下人交代,那女人是三皇子强赐下来的,他们老爷可没那想头。自打那姬妾来府里,就当个使唤丫头用,每日里洒扫、做饭、伺候两个小主子。将军可丁点儿没碰她,就日日守着先夫人的牌位,跟先夫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第294章 深藏功与名 最后葛将军自然是……

    最后葛将军自然是被无罪释放。

    深夜乱坟岗

    惨白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乱坟岗上, 坟头的杂草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间或几声乌鸦的啼叫声,远处还传来野狗的狂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一个黑衣人正借着月光搜寻着什么, 不经意间低头,就会发现随处可见散落的人骨,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脊背生寒。

    脚下的土壤许是被鲜血滋养过的原因,异常的肥沃,踩在上面松软而潮湿, 他就这样一点点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终于在他的视野里发现了不远处躺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直觉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疾步走过去发现果然是她。她身上看着没有什么伤口。许是因为刚刚被丢出来, 所以还没有遭到野狗的啃食。这还要多亏在牢狱中听狱卒谈论,他才知晓她被抛尸在乱坟岗。他这才出狱后借着黑夜的掩饰悄然来到这里。

    他心疼的将她抱起离开了这处人间炼狱。

    马儿载着远行的人疾行了半宿,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赶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高耸的山丘, 从山丘上极目远去,前面就是澜江,江对岸就是大魏了。站在山丘上, 赶上日头好没有雾气的时候, 就能看到大魏的瑰丽的山脉。

    她一定是喜欢这里的吧。大魏有一句谚语叫叶落归根。虽然不能将她带回大魏, 至少能让她在一水之遥的地方日日看到自己的故乡,应该可以安息了。

    他选中了位置就开始徒手挖起来。幸赖前几天这里下过一场大雨, 土地还算松软, 所以没过半个时辰他就挖出了一个人长、半人高的深坑。

    他刚要抱她,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泥土。知道她爱美,他赶紧往自己身上擦了两下, 这才用披风裹住她将她抱在怀里。月光打在她脸上,她安详的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看着这样的她,他心如刀割。他没想到她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捍卫她的国。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她道别。想到这里他慢慢收紧了力气将她用力抱紧。

    他就这样珍而重之的抱着她,仿佛抱着的是世间瑰宝,虽然从始至终都不属于他,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在一起了。

    外人都道他与亡妻感情甚笃。什么叫感情甚笃呢,说实话,他与亡妻自小定的娃娃亲。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成亲,生娃,养家。长久的相处,让他们更像血脉亲人一样。亡妻去世后,他也践行自己的诺言。

    直到遇到了她,他方知什么叫心动。他知道这样对亡妻是不公平的,她陪他走过最苦的路,他却将心许了别的女子。可是心意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的,他只能守着他对亡妻的誓言,也给不了那女子别的。

    直到她离世他都不曾表露心意。他们终是错过了,这一世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最后以悲剧收场。

    看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光线慢慢增强,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有人发现之前葬了她。

    时间不等人,万般不由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葬了她。每填进一捧土心就绞痛难耐。清晨山间有鸟儿清脆欢快的鸣叫声,它怎么能懂离人的伤悲。

    做完一切,他骑着马浑浑噩噩的归家。归来他就发了一场高烧。迷蒙中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贫瘠的家中。阿爹总是打骂阿娘。有一天清晨,他醒来发现身边的阿娘还没起,他要叫她起来却发现他娘身上早已冰凉一片。跟他抱着云儿一样凉。

    而头一天他娘被他爹打的浑身是伤,他那时候六岁了,又是个胆小怯懦的,他只敢窝在墙角眼睁睁的看着他爹打他娘。听着他爹说着他当时并不懂的话。只记得他爹一口一个那个短命鬼。他娘听后泪流满面,她越哭他下手就越狠。若是他勇敢一点能上前拦一栏,兴许他爹就不会下手那么重,将他娘打死了。

    他以为这些年过去了,他是大将军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胆小怯懦了。

    可原来他还停留在原处,他依旧是那个怯懦的小孩,表达不了自己的感情,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她比她勇敢,敢于捍卫自己的国。而他呢,甚至要藏着自己的出身。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是有一半大魏血统的。

    也是有一回母亲被父亲打的狠了,以为他睡着了,将他抱在怀里悄悄哭诉她对他生父的思念来。他才晓得他生父是个魏国的渔人叫钟黎,也做拉人的生意,常年在澜江上来往于大魏和滇国之间。当年他母亲看上生父,两人情投意合。

    可惜定下亲事后没多久他生父却淹死了。母亲伤心之下又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让孩子活下来才嫁给了现在这个父亲。

    也是嫁过来多年后她才发现这个枕边人竟是她的杀夫仇人。男人酗酒成性,有一次酒后吐真言,说起当年他一眼就看中了她,她却眼里只有那个短命的,若不是将她那相好的打晕丢到江里,怎能现在成了他的妻。

    那天他记得他的枕头都被他娘的泪水浸湿了。

    那时假装熟睡的他还不懂母亲的不易。直到母亲去世的多年以后,他长大将一切串联起来,才知晓母亲心里的万般苦楚。

    她不能告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一来她没有任何证据,官府自不会定罪。二来一旦告发,她儿子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而不告发,她只得日日与这个谋害亲夫的人同塌而眠,受他拳脚相加。种种情绪撕扯着她。本就失了求生的意志,加上被打伤重,伤逝只是时间问题。

    他娘去世后那丧尽天良的父亲也没落得好,转年一场伤寒就要了命。他是跟着大伯家长大的。

    现在是父系社会,所以严格来说他应该算大魏人。可看到大魏的普通百姓被滇兵追杀,碍于身份,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背后当个胆小鬼。

    云儿就像一面镜子,她让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丑陋。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要为正义而战。他不为大魏,也不为滇国,大义在哪儿,他就站在哪一方。

    另一边,邓知州跟岳展一面积极的为所需县布防,一面调动能调动的力量支援被滇兵袭扰的县。双管齐下,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在大魏为非作歹的滇兵短时间内被杀退了一大半。

    而这时候滇国的三皇子突然去世,更让他们赢面增加。

    要知道在大魏的滇兵可是三皇子麾下,受他调遣。抢夺大魏百姓的钱财也是他一力主导的。始如今作俑者死了,此时群龙无首,滇兵也就无心恋战。溃败之势更加迅速。

    不过月余,邓知州就率蕲州所有差役将来犯的滇兵通通赶回了老家。这一仗打得着实漂亮。但是结束后,谁都不知道连日在大人身边充当谋士和先锋首领王晋就是山洼县的县令岳展。

    他按照邓知州的吩咐,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再归来时以县令的身份站在花团锦簇的外围,与蕲州所有县的百姓一样共享这一刻的喜悦。

    他本就不在乎名利,他要的从来就是这盛世太平,所幸他与邓知州成功了。只要能救百姓于水火,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都只是其次。

    这日,他正要出门被女儿小酒儿一把抱住了腿,爹爹爹~的喊个不停,指着大门的方向就喊“去”。岳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最近夫人总带着小酒儿去酒楼,把她的心给放野了,在家待不住了。

    奶娘要过来抱走她,没想到她扑腾的更欢了~跟只泥鳅一样,绕着岳展的腿怎么也抓不住。奶娘讪讪的不抱也不是,抱呢一个抱不好撸住老爷一条腿,那羞也羞煞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只听老爷终于发话了,“今日也没甚要紧公务,由着她跟着吧!到了看好你们小姐,带着她去县衙附近的花市逛逛。”

    就这样岳展今日出行身后比往日多了个小尾巴。今日的街上张灯结彩的比往日更有年味儿了。街上的商贩也比往日多了两成,算算日子还有一旬就要过年了。

    因为今年知州大人亲自出面赶跑了滇兵,让老百姓心里更有了底气,对未来的日子也有了盼头,自然采买的东西也多。没看到路上来来往往,行人如织。

    此时也就岳展闲着,洪涛跟下人早被女儿下了任务,小手一点,没见过的看着像好吃的一样都要称点尝尝。

    等众人到了县衙,就没有一个空手的。大家大包小包的带着一堆零食就等着小主子品尝了。

    县衙的后院有几间供人休息的房间。岳展让人在那看着小酒儿,待她吃好了再带她去花市看花去。他则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数着日子就要过年了,他桌上的要处理的事务也要赶紧处理好,总不能把活儿压到过完年吧!

    就在他低头处理公务时,只见洪涛慌慌张张跑来,他不看着小酒儿跑来这儿干嘛?洪涛这些年历练的稳重非常,几时见他如此慌张了,必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会是什么事呢?

    第295章 突闻噩耗 只见他连舌头都捋不……

    只见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大~大~大人~”许是跑的太快了,喘着粗气,后面的话被他那一口气没喘上来生生卡住了。

    岳展看他这样, 心一沉, 莫不是小酒儿出了什么意外,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是蕲州府~邓~邓知州的亲信徐东升来报,邓知州突发恶疾于昨夜子时辞~辞世。”

    岳展听后,像被人在后脑勺拍了一棍子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洪涛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成一句话他就理解不了了。

    他的舌头发硬, 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你~你说谁?”

    “邓知州。”

    确定自己没听错的那一瞬,他脱力一下子瘫坐在太师椅上。

    邓大哥身体一直很好, 怎么会突然染了恶疾?

    这几年他在山洼县为县令, 多赖邓大哥百般照顾,对他如师如兄。对他暗地里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得以培植了相当的势力。

    前段时间两人并肩将滇兵赶出了大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就是前几天他们还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怎么转眼间就阴阳相隔了?怎会如此?

    半响的沉寂后, 他沉声道,“徐东升现在在哪儿?”

    “在县衙附近的祥裕客栈。他说县衙人多眼杂, 他不好来这里。刚刚还是小的陪着小姐去花市的路上被他尾随, 他在无人处悄悄跟上与小的耳语了几句。奴才这才回来传信儿了。”

    别看徐东升只是个下人,看着与邓知州身边的随从无异。但岳展知道他是邓知州的亲信。往日里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也多由徐东升来往传递。

    而徐东升也绝无可能背叛邓知州,因为他们除了明面上主仆关系, 还有一层关系,徐东升的母亲是邓知州的奶娘,所以徐东升是邓知州的奶兄。

    他的恶疾来得太过蹊跷,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想立刻就见到徐东升,可是既然对方这样隐秘,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只能等到天黑以后再去祥裕客栈找人,白天终是不大安全。

    岳展心不在焉的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归家以后一直等到亥时才换上夜行衣悄然从后门出去。

    冬日的夜,凛冽的北风呼呼的吹着,寒意侵袭街上所有的角落,这个时辰县城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

    只有零星行人赶路,被这风吹的赶紧裹紧身上的棉衣,快步赶路。惨白的月光照在人身上,将路人的身影慢慢拉长。

    岳展刻意选在这个时辰避开路人。他飞檐走壁间,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祥裕客栈。一个飞身,翻到二楼走廊,按照洪涛说的房间号走到门前轻扣了两声门。

    敲完门后屋里就有脚步声传来,门接着就被打开了。

    徐东升一看是岳展立刻将他迎进来。岳展看他开门这样快,穿的这样齐整,想必也是没有休息一直等着自己呢!

    等将岳展迎进来,徐东升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关上门。

    还没等岳展问什么,徐东升就先一步跪下,他满眼都是哀伤之色,“岳大人,我们大人死的冤枉啊,他定是被人害死的,求您~求您为他昭雪啊!”说着不等岳展扶他,他就以头抢地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等再抬头,额头上已然青紫一片,显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

    “你这是干嘛?你先起来,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前几天见还好好的,转头邓大哥就去世了!”岳展赶紧将他拉起来。

    徐东升这才站起来,讲起自那日他们小聚结束后的经历。

    “自将滇兵赶出大魏后,百姓就送来万民伞,我们大人在百姓中威望日显。潘刺史觉得我们大人抢了他的风头,就总有意无意的找我们大人的岔。

    前几日大人路过山洼县来此地与您小聚后,刚回到府城,潘府就送来帖子说后日是潘老太爷七十岁的寿辰,潘刺史邀请我们大人去仙悦楼参加寿宴。

    大人觉得潘刺史既下了帖子,就有重修与好的意思,他不去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于是前日大人就参加了寿宴。

    回来后,半夜里他就开始腹中绞痛,浑身大汗淋漓,小的赶紧去请大夫,谁知请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没等小的再去请告老还乡的隋御医前来,大人就开始突然吐血,吐了好多的血,小的就亲眼看着大人~大人咽气了~~”

    说到这里七尺大汉就双手掩面,双肩剧烈的颤抖,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那声音里带着委屈、痛苦和绝望。

    岳展明白他的心情,他何尝不是这样。这个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他正想着该怎么安慰他,只见徐东升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哽咽的说道,“岳大人,一定是那姓潘的,一定是他害死了我们大人。我求您~求您为我们大人申冤啊!”

    “你先与我说说诊治的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是突发恶疾,至于原因大夫一开始说是像是误食了有毒的野菇,可一听说我们大人是去吃了潘刺史父亲的寿宴才这样的,又都纷纷改口说可能是感染了疫症。

    小的亲眼瞧见的,见我们大人吐的血是黑血,分明就是中毒了,哪里是疫症,疫症有发病两个时辰就夺人性命的吗?”他声声泣血,他委屈,他觉得天道不公,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岳展听徐东升这样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邓大哥的死怕不是疫症。

    如今听徐东升这样说,潘刺史确实有动机也有嫌疑。若是中毒而死,明面上潘刺史的嫌疑最大。

    可是潘刺史即便恨透了邓大哥,他会蠢到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下手,让自己嫌疑最大吗?

    他为县令这两年对潘刺史的行事风格还是很了解的。此人城府极深,奉行中庸之道,无为而治。这样的人极为谨慎,生怕招惹麻烦。他若是想杀邓知州绝对会将自己撇的远远的,如何还以身入局下毒陷害。这样拙劣的手段可不是他的风格。

    那不是潘刺史做的,会是是谁呢?他了解邓大哥为人,他是师父的儿子,人品贵重,又仗义疏财,对百姓更是急百姓所急,应是没有结下死仇的仇家,想到这里他低头揉揉眉心。

    正在这时,徐东升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一样,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记性。”他说着就去床上翻起包袱来,从包袱里取出一封信,双手捧信递到岳展面前,“岳大人,这是我们大人一旬前写好的信,命我若是他有什么意外就即刻赶来将这信转交给您。我来最重要的就是送这封信。大人的遗命我徐东升必得达成。”

    岳展接过信,看那火漆处还完好无损,显见是无第二人阅过的。他当着徐东升的面就拆开信读起来~

    他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支撑着看完的。

    他说他已经预感到时日无多,所以修书一封。说来惭愧,他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君王及百姓,唯独对不起父母。作为独生子却无法奉养双亲终老,只得将父母托付给岳展。其实这个就算邓大哥不说也是他的本分,他本就是是邓大哥的父亲邓憬的关门弟子。

    他还叮嘱岳展若是自己有什么意外,莫要追查。以保全自身为上。日后切记低调行事,凡事切记勿要出头,亦要给自己留好后路。

    信的内容很短,却极为潦草,像仓促之间写成。而据徐东升说信是一早就写成的。

    所以他一定是知道谁会害死他,而且他知道对方随时会来。而他却不躲,他为什么不躲?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躲不掉!

    谁会让他放弃寻求帮助,只得坐以待毙,引颈待戮,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皇上可以做到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得到这个答案他心里难受的像被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皇上,至于他为什么要邓大哥的性命,他猜一定是跟上次邓大哥调集全蕲州的差役抗击滇贼并大获全胜有关。

    皇上要邓大哥做这知州,最大的职责就是护岳展将炼制成的金子运出蕲州,运至都城。皇上最看重的是他为人沉稳,处事低调。他要他一直默默无闻直到金矿全部开采完毕。

    而他这次这样出彩,一定引起了举国的关注。皇上一定是怕有心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再顺藤摸瓜摸出金矿的下落。

    而他这一次出格的行为也引起了皇上的不满,让皇上觉得此人难于掌控。今日能为百姓出头,他日会否为百姓保守不住金矿的秘密。

    可他总感觉除了他分析的这些,以皇上下手的速度肯定还有一个不得不为之的理由,电石火花间他像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身边的徐东升,“今年是你们大人做蕲州知州的第几年?”

    徐东升不明白岳大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老实答道,“翻过年就是第五年了。”

    是了,算算时间,当年他在都城郊外的破庙帮章君屹杀死一众黑衣人,距离现在可不就是五年了。皇上一定是在得知蕲州发现一座规模宏大的金矿的第一时间就先派了自己的心腹邓知州来到蕲州。将这颗钉子牢牢的钉在蕲州,以图后续为真正开采金矿的人保驾护航。

    邓大哥此次立此等大功,按照大魏官制规定,五年任期届满考核后指定要官升一级的。而今年刚好是他为知州的第五年。

    可刺史跟知州只差半级,换言之,蕲州并没有适合他的官位,一旦升官他必然要离开蕲州。而离开蕲州,邓知州就失去了他的价值。一个失去价值、被皇上不喜的人还掌握着一个事关大魏命脉的秘密,那么这个人就不得不死了。

    第296章 有点意思 邓大哥伴君多年焉能……

    邓大哥伴君多年焉能不知皇上的心性, 他比岳展更懂皇上。他在最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肯定已经预知到自己这样做的结局,他以前玩笑的说着这次的行动若是为皇上所不喜, 无非就是罢官, 他刚好回家侍奉双亲。其实像他们这种人焉能不知怀揣着这等机密,从来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嘛一直简在帝心,要嘛就是死路一条。

    邓大哥是主动选择了第二条路,为百姓,为大义以身涉险, 向死而生。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终点,但是救万民于涂炭, 拯苍生之苦难却可以让活着的每一天都熠熠生辉, 不负所学,不枉此生。

    岳展记得他少时读书时, 学习张载的《横渠语录》, 尤记得有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他当时读完只觉得气概十足, 而此刻因为邓大哥, 这句话一下子具象起来。

    而邓大哥在信中要他低调做事,必然是不想让他重蹈他的覆辙。像他们这种身上背负这等要命差事的人, 兢兢业业为皇上办事都不一定落得好结果, 更惶论做出跟圣意背离的事来,即便这事让黎民百姓受益亦是无用。

    说实话他对皇上失望至极,为着一座金矿, 轻易就折进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官。这座金矿放大了一个帝王的缺点,将他残忍至极的一面展露无疑。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一刻他体会的深入骨髓。

    他突然意识到他与其说是在帮于行不如说是在帮自己。只有于行上位,他才能摆脱如今的困局。毕竟谁又能保证一直简在帝心呢!而且将生命倚靠在那点儿虚无缥缈的帝心上何其可悲!

    徐东升见岳大人整个人脸色不好,也顾不上悲伤了,关切的问,“岳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可能是今天公务繁忙,有些累了。”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又继续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徐东升叹了一口气才道,“这些年我陪着大人在蕲州,老婆孩子也没有跟来,现在大人没了,我在这里已然没了牵挂,我想回乡了。只是害死大人的真凶没查到,我走了心里着实不踏实。”

    岳展听罢,宽慰他道,“邓大哥的事你放心,即便不是你来我也是要查明的。”

    与徐东升分别后,他回到家已经是下半夜了。

    第二天他将邓大哥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妻子陈江冉。她知道后也很惊讶,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是晓得夫君跟邓大哥的关系的,悲伤之余她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在这蕲州再也没有一个人像邓大哥这样护佑我们了。”

    她说这话一下子点醒了岳展,他忽然意识到许他跟邓大哥私底下的关系也让皇上不喜吧,两个亲信之间,岳展的师父是邓知州的父亲,在徒弟如半子的大魏朝,岳展跟邓知州的关系天然的亲密。

    做主子的,最忌讳的就是下人之间交情太好,这样容易合起伙来诓骗他。难保皇上没有这等心思,只是当年选出合适的人选太难,皇上没有别的选择,只得任命岳展。

    他跟邓大哥的关系竟然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意识到这点,让他更加如鲠在喉痛定思痛。

    从这一刻起,他彻底厌弃了皇上。不管为于行,为邓大哥,还是自己,江山都不应该由如此刻薄寡恩的人掌控。若是皇上高寿,他不介意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不过在那之前他一定要有逆风翻盘的力量。

    而如今他虽然确实积聚了一定的实力,可颠覆皇权谈何容易。不过他手上确实是有个从来没有用的杀手锏的。

    他穿越到的是一个冷兵器的时代,这个时代还没有火器,他知道一旦启用火器,就会增加战争的破坏力,可能还会导致大量无辜百姓伤亡,所以自穿越过来一直克制自己的欲望。

    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处在困局中,于行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虽不知于行此刻在宫中的境况,可宫中尔虞我诈,血脉至亲的祖父都如此寡情薄恩,又有两个已经长成的两个叔叔虎视眈眈,更有不知名的势力在搅乱局面,可以想见他在宫中如何步履维艰。只有用火器才能破局,才能在于行需要的时候一路杀到都城,助他一臂之力,让百姓拥有一位仁德的皇帝,让自己脱离困局。

    远在都城的于行并不知他二哥要下一盘大棋。他的境况确实也如他二哥所言,非常“精彩。”

    他在宫中需得日日谨小慎微。宫中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后却暗藏汹涌。他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知晓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

    就比如论理他是太孙,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第一继承人,亲祖母又是后宫掌舵人皇后娘娘,宫人明面上谁也不敢慢待了他去。

    可在祖父考较他功课后,对他接连夸赞、褒奖不断开始,宫人私底下就开始小动作不断了,诱他玩的东西就有点意思了。

    这日于行下学回来看到他院里的太监福延在廊下跟其他几个太监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玩闹什么,嬉笑声不绝于耳,听着那兴奋劲儿活像捡了个大元宝。

    鬼使神猜的,他也凑了上去。只见地上摆满了筹码,福延公公拿起筛盅,熟练的摇晃起来,骰子随着他的摇晃,在筛盅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围坐在一旁的其余太监们一边紧盯着福延手里的筛盅,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小,小,小,一定要小啊!”在众人的注视中,只见福延突然将筛盅扣到地上,慢慢打开筛盅,赫然是三个六,“三个六,大。承让,承让啊。”说着起身将众人面前的筹码通通划拉到自己怀里。

    眼见他要见好就收。“再来~再来,再来一局。”一旁输了的太监急的跳脚,急忙大喊一声。

    “再来就再来,爷爷怕你?”说着抬头挑衅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结果这一看不要紧,那太监身后站着的可不就是涛太孙殿下嘛!

    “殿~殿下!”福延立马收住嚣张的气焰,赶紧诚惶诚恐做小伏低的跪下。一听福延喊殿下,众人这才意识到太孙殿下早回来了,赶紧都呼啦啦的跪下请罪。

    于行好脾气的让他们起身,“无事,都平身吧~孤就是好奇你们在玩什么好玩的。”

    几个公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回应,怎么回应,难道要跟太孙说他们在赌博不成?赌博在宫中可是明令禁止的!

    “嗯?”见无人回应,太孙面上带着询问之色看向福延。

    福延怒视着身边这群胆小鬼,心里暗骂道:这帮孙子,就你们精,净等着爷爷来回话。他斟酌了一下这才回道,“启禀殿下,我们哥几个今日办完差,闲着无聊,玩玩斗彩。”

    “斗彩?”于行面露好奇的重复道。

    “对。”斗彩可不就是赌博文雅的称呼吗?福延这是打算糊弄过去。

    只见他言语间恳求的继续道,“求殿下为我们保守秘密,若是让总管大人知道了,要打我们板子的。”

    于行一听,眼珠子骨碌一转立刻回应道,“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带孤玩,孤会帮你们保守秘密。”

    听得这话,福延在内的几个赶紧摆手道,“使不得殿下,这个您可不能玩,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奴才几个教您这个,一准儿扒了奴才几个的皮子。”他说的也是实话,不止皇上就是皇后娘娘也饶不了他们。

    岂料太孙听到后,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好奇不减的道,“这个你们放心,若是以后追究起来,孤自不会将你们供出来。孤决不食言。”他说的斩钉截铁,没来由的让人信了个十成十。

    几个奴才眼神交换后,确定太孙不会出卖他们,这才认真的教起太孙规则和技巧。太孙一边点头,眼睛还晶亮的看着骰子,显然感兴趣极了,想玩的兴致极高。

    既然太孙要玩,他们可拦不住,只得陪着太孙玩了起来。太孙的运气似是极好,接连胡了好几把。看着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喜得他面上欣喜非常。

    都是月月领份例的,奴才身上才带着几个钱啊!所以才玩了几把就囊中羞涩了。他们面上赧然道,“殿下,奴才们几个今日带的银钱着实不宽裕,咱们今天能不能玩到这里,等明儿个,奴才们带够了钱再与您玩上几把吧,您看成吗?”

    成,怎么不成?作为宫人们公认的好脾气的主子,太孙对于几个公公的恳求自然无有不应。他们约好明天继续。

    转眼到第二日下晌,太孙从学里回来后他们又玩了起来,依然是太孙赢了。别看刚学会,奈何人家手气极佳,运势如虹,不服不行。

    就这样接连三日,太孙可是赢麻了。可等到第四日,仿佛是突然没了好手气,太孙接连输了好几把,将这几日赢了的筹码还回去一大半。第五日更是江筹码还完还倒贴了不少。

    到了第六日,连输了几把后,太孙似是输红眼了。他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来。盒子是黄花梨的,雕刻着预示吉祥的云纹,光看盒子就不是凡品。

    等太孙将锦盒打开,几个太监瞬间都瞪大了眼睛,这锦盒里放着二十多颗珍珠。这些珍珠个个都有龙眼大,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亮的像是一处光源,当真看不出一点儿瑕疵。这些珍珠一颗估计就够覆盖普通百姓一辈子的花销了吧!

    这些珍珠还是今天于行去皇祖母处请安时,皇祖母赏给他玩的。他回回去,回回皇祖母都要给他点好东西,他每回推脱不要,皇祖母面上就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作为孝顺的孙子,于行只好回回走,回回不空手。如今怀里这盒珍珠刚好救急。

    第297章 “功勋”卓著 都是常年在宫中……

    都是常年在宫中伺候的, 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一看就知道这不仅是好东西,还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几个太监眼底流露出贪婪之色。

    见太孙都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 他们也不好太寒碜。于是纷纷拿出了压箱底儿的好货。不过这些东西也大都是这几日从太孙这赢来的。看着太孙摇骰子那笨拙的样子, 他们觉得今日可以发一注了。

    可不知怎的,从这一局开始,太孙竟然开始翻盘了。接连赢下几局后,太孙貌似也被今日自己的手气惊着了,他憨气十足的看着今日的天,笑道, “今天孤的运气可真好,这是八方来财啊!”

    几个太监不听还好, 一听就疼得心在滴血, 今日这个手气哟,真是邪了门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赢的宝贝都堆到太孙面前, 那个痛心疾首啊, 今日可真是输惨了。眼看着那跟葡萄一样的大珍珠在眼前就是吃不到肚子里,还把身上揣着的宝贝也都全赔了进去,这怎么行, 必须回本, 明天~明天一定多带些银钱财物, 别跟今天一样输得兜儿比脸还干净,想再来一局也只能等到第二天。

    好容易挨到第二天下晌,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 终于将太孙盼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一回指定能让太孙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可想象是美好的, 现实是骨感的。太孙倒是没吐出来,他们先吐出来了,把老底都快倒干净了。

    他们开始犹豫还要不要赌,只见太孙抬眸无聊的说,“这样小打小闹着实没甚意思,咱们要赌就赌个大的,一局定输赢。”

    说着直接将自己面前堆的满满当当的财宝往前一推,又从怀里将那放着珍珠的锦盒也摞在最上面。

    要是输了,他们得欠太孙老鼻子钱了,后半辈子月月余钱都上交给太孙也还不上了。可这~这要是赢了,岂不是全能回本了,不仅回本还能狠狠赚一笔嘞,连养老的银钱都赚够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都下了决心,纷纷从怀里拿出最后一点家底,将余下的所有的身家全押上。

    只见他们一眼不错的看着太孙摇着骰子,然后啪的往地上一扣,成败在此一举。

    当太孙要揭开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人眼睛都跟充了血一样,脸上也因激动涨的通红。

    盅底下三颗骰子静止在众人眼前,赫然是三个一点。他们买的大,太孙买的小,所以太孙又~又~又赢了。

    一个太监似是不太相信,他揉揉眼睛直接撅起屁股趴过去,眼看脸要贴在骰子上了,确定真的是三个一点。他怎么就输了,输给了这个刚学会的生瓜蛋子。呆愣半响,他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这一刻,他被无尽的痛苦吞噬。其余几个也不遑多让,都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沮丧至极。

    没人注意太孙此时眼里的一闪而过的精光,笑话,他跟桌腿高就窝在他爹怀里看人玩各种牌。他玩牌的年岁比他读书的年岁都长,还能让这些江湖小丑给骗了?他之前笨拙样不过是糊弄他们的,论实力他光听摇骰子的声音就能分辨出扣下去是几个点。想骗他,且得回娘肚子里修炼修炼吧!

    没了本钱又欠下一腚饥荒的几人终于再不跟太孙赌了。可这边刚消停,那边就又有小太监哄着太孙玩双陆、玩叶子戏、打马吊。结果无一幸免,都输的只剩下裤衩子了。

    有人就琢磨了,可能是太孙天生聪慧,所以棋牌一看就会,一赌就对。既然文斗不成就来武斗。总之只要能诱着太孙不学无术就好。

    于是这天于行发现他的伴读李大人的孙子竟然带着个蟋蟀笼子来。下了学就邀他一起斗蟋蟀。

    于行一看,斗蟋蟀嘛,这题他会啊!不仅是他,他们村里哪一娃小的时候没玩过这个。

    他让宫人给他准备几只蟋蟀来,他从中随意一指挑了只出来。

    李大人的孙子李汶闵一看太孙选的这只看着不大,周身暗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看着行动比较敏捷。

    可真正厉害的蟋蟀应以青、黄、紫等正色且色泽鲜明最好。就像他的玉翅将军一样,浑身是鲜亮的青色,头大翅长、六足粗壮、肉身饱满,行动间极为敏锐,活力十足。

    祖父还叫他先让着太孙,等太孙上瘾了,再赢他一两次,杀杀他的威风。

    他学问比不过太孙,可斗蟋蟀是自己的强项,还要主动输给他,这让自己面子往哪里搁。不过碍于祖父威严,他还是答应下来。

    可到底才十岁的小少年,玩起来早把祖父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随着宫人将两只蟋蟀放入斗栅内,让蟋蟀们适应环境后开始战斗。李汶闵看着他的玉翅将军追着太孙那只明不见经传的的蟋蟀打,看得小少年热血沸腾。

    他情不自禁助威道,“好~好~好,玉翅将军就是这样,好样的~”

    那边太孙呢,待伴读喊完,只是闲适的一手撑头,只一手拿着芡草轻触蟋蟀的触须、身体,那蟋蟀仿佛得了指引,即刻就进入战斗状态,开始反击那玉翅将军的进攻来。初时并不显可几个回合下来,那玉翅将军竟然败下阵来,让那小了一圈的蟋蟀给打下一条腿来。

    李汶闵看着他心爱的蟋蟀掉下腿来,心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他亲自养了许久的蟋蟀,掉了一根腿还怎么斗?

    可没等他心疼完玉翅将军那一条腿,那小一圈的蟋蟀竟然乘胜追击,将他的玉翅将军直接送了西。这下小少年绷不住了,直接嗷一嗓子放声大哭,露出了一口豁了口的大牙来~

    不提李姓小少年输掉了心爱的玉翅将军,

    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滑铁卢。就有那不怕打脸的前赴后继的又来诱着他斗鸡。

    这可是他爹的看家本事,他五六岁上就学得真传。这一回更是杀的那些不怀好意的鸡飞蛋打,输了的还欠他一屁股债~

    景阳宫内

    贤妃正坐在上首,底下跪着的几个宫人战战巍巍的等着主子问话。

    只听贤妃冷厉的声音传来,“说说~让你们办得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她可真是厌烦了皇上总是不自觉的夸那半路杀出来的大孙子。说他学问极好,为人谦和有礼,有乃父之风。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她的两个儿子却从来没得到这个父皇这样的褒奖,让她心生怨怼,所以派人诱他荒废学业。她想着左不过还是十岁的皮猴子,想引着他不学无术也简单的很吧。

    可见底下的宫人都跟鹌鹑一样低着头,侧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个吱声的,她心下感觉不妙,即刻不悦的眉头一挑,声音抬高,“怎么,难道是他不上道?”

    不上道?宫人面上个个带着苦笑,为首的一个回道,“回娘娘的话,上道,那可真是太上道了。奴才们教的太孙的他都学会了,奴才们如今输的还倒欠他一屁股债。”

    也因为太孙“功勋”太过卓著,这才没多长时间,欠他银钱的宫人都有乌泱泱的一群人了。这些人身上的饥荒到老都还不完,根本还不完。

    现在放眼整个后宫,哪个还敢跟太孙打牌斗鸡?见了太孙那都得绕道走,生怕被他缠着打牌,再输了个底儿掉。

    以前宫里有几个手痒爱打牌九的,几日不摸牌就浑身不自在,现在都让太孙治好了。盖因赔得月俸月月交到太孙这儿来,一直得交到出宫。身上连个多余的铜板都没有,还赌个屁。

    贤妃听了宫人的上报,合着是太孙学的太好了,把师父们输跑了。这也不是没有文章可做。

    她挥退这些跪着的宫人,宫人们个个如释重负,忙不迭的起身告退。他们真是怕了,不仅怕贤妃娘娘,还怕跟太孙打牌~

    见宫人都下去了,贤妃立刻招来心腹宫女耳语几句安排,让她即刻去办。

    没过几日宫里就传开了,刚回宫的这位太孙将宫外的习气带到了宫里,成日里摸牌、斗鸡、不学无术,不堪太孙之位~

    流言甚嚣尘上,不出意外传到皇帝的耳中。

    他听后明显不悦,孩子什么样儿他还不清楚吗?教授的夫子都赞他才思敏捷,学问极好,不输先太子。几时就成了宫中流言的那般不堪。

    不过空穴无风,未必无因。保守起见,他让还是让手下核查这流言到底是这怎么起来的。可一查不要紧,他的太孙如今在宫中人送外号:牌局小诸葛、咯咯哒将军。

    牌局小诸葛他懂。这咯咯哒将军是几个意思,还是听手下解释他才明白,咯咯哒是模拟鸡叫,意思是斗鸡指挥才能卓越的将军。

    合着他的孙子如今确实在这方面极有“建树”?不行,他得亲自宣他来问个清楚。

    于是太孙这日一早就被皇上华丽丽的宣到了御书房。听得皇祖父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他也不隐瞒,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最近的经历倒了个干净。

    在皇位上待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一听太孙讲了这些时日的经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有人诱着太孙耽于享乐,没想到对方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他孙儿杀的片甲不留。不错不错,这才是他的太孙。高兴之余,对背后行事之人也深恶痛绝。这人居心叵测,他一定要揪出这幕后主使,以免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第298章 自食恶果 敏锐如他,听完于行……

    敏锐如他, 听完于行的讲述,他抓住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你说工部侍郎李大人的孙子带你斗蟋蟀的?”

    见于行点头称是, 皇上的脸色就阴沉起来。能指挥动二品工部侍郎, 背后那人之人可不容小觑。

    想养废一国太孙,图谋可不小。他立刻让人将引着太孙不学无术的宫人都抓起来严加审讯。

    看到手下递上了的密报,皇上气笑了。查来查去这些人就咬死了主使是皇后的景仁宫里的一位姓冯的公公,此人好赌成性,水平又极高,在宫人中名号极响, 人送外号牌局诸葛亮。后头太孙杀出重围,被人送外号“牌局小诸葛”还是呼应了冯公公的名号。

    在宫中的时间漫长又难捱, 宫人们多多少少都赌一点, 一来打发打发时间,二来给生活找点乐子, 水平不好的就总来找冯公公这取经。这冯公公别看好赌, 为人却极好,对来求指点的宫人也不藏私,因而他的徒子徒孙众多。

    而冯公公正是太孙身边福延公公的干爹。那冯公公好巧不巧, 昨儿已经吞药自杀了。至于他自杀还多少跟太孙有些牵扯。

    因为昨儿他让自己干儿子福延牵线, 跟太孙对赌了一局, 结果竟被比自己小了足足两个甲子的小儿打败了,虽然只是棋差一招, 但是败就是败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不开, 回去就吞了药,等发现时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线索就这样中断了。

    这一看就是那人放出的迷魂阵。用屁股想一想皇后怎么会害了她的亲孙儿。皇后什么人, 皇上比谁都清楚,失了儿子疼得都快失心疯了,对这失而复得的孙子简直奉若珍宝,怎会图谋不轨?授意冯公公的一定另有其人。

    这样一想也是,既然对方敢将爪牙伸过来,一定是做了万全之策,明面上这些宫人不过是虚晃一枪,实际上布下这一切的早已经藏起狐狸尾巴来了。显然这条路可走不通。

    不过这可难不倒皇上,他也是积年的老狐狸,深谙尔虞我诈,既然此路不通,他就换一条路走,来个引蛇出洞。

    于是转天他直接撤了李大人孙子伴读的名额。这在皇上这许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儿,可对李大人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落在群臣眼里,就是李大人失了圣心,被皇上厌弃了。

    都说人走茶凉,被皇上这样打脸,李家门庭立刻冷落下来。往日里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门房忙得都要跳脚。这下好了,一天下来,门前连个车辙的痕迹都没有,真是应了那句:门前冷落车马稀。

    这种从云端跌到谷底的感觉着实不好,李大人接着就大病一场。皇上做的这么明显,他焉能不知是因何恼怒了皇上。

    一定是孙儿引着太孙斗蟋蟀惹来皇上不喜,如今孙儿被撵回来就是证明。说实话这事儿他本不想干,更何况还要将自己亲孙子搅进来,可贤妃娘娘不依啊。

    她手握着他贪赃枉法的证据,他只能听命于她。这还是多年前他一时昏了头,见钱眼开,在负责建桥时中饱私囊了一部分钱款。没想到被贤妃的走狗揪住了,这把柄就落到了她手里,不过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她也没让自己做什么。

    可突然有一天她派人找上自己,竟是知道自己孙儿跟着太孙当伴读,要他孙儿引着太孙斗蟋蟀。

    为官多年,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贤妃这是想让太孙不思上进,耽于玩乐。可这是贤妃的命令,由不得他说个“不”字,不然惹恼了贤妃,岂会有好果子吃。

    他可以推说说自己孙儿贪玩,但是绝不能被人知道自己贪墨。贤妃也一定深谙这一点,知道他两害相权取其轻,绝不会供出她来,让自己落得个全家流放岭南的下场,所以才放心大胆的用他。

    可这才多久,皇上的雷霆之怒就下来了,他突然意识到让太孙不求上进往大了说这是要动摇国本啊!他怎么就这样愚蠢,答应她这个要求。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的孙儿被皇上这样赤裸裸的撵回来,打上为皇室所不喜的烙印,一生就要毁了啊,他是心痛的病了。

    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一二的,他家这一代可就汶闵这一个男孙,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家第三代的独苗苗毁在这事儿上。既然这事儿是贤妃让他干的,她一定得帮他。都说人走茶凉,他如今也求不到别人了,只能求贤妃了。

    于是这天病好以后,他就亲自写了一封信,言辞中恳切的祈求贤妃娘娘帮他一帮。写完用火漆封好,由自己的亲信送到线人手里,再由线人转交到贤妃娘娘手中。

    可他不知,他在书房提笔写的时候,悄悄隐藏在房梁上的人已经将他的字迹一览无余,并一路跟踪到线人住处,将那信悄然换了出来。

    景阳宫内

    随着福来公公一声,“皇上驾到~”,贤妃听到赶紧从贵妃椅上起身相迎。

    她今日穿着一身湘妃色的锦衣,虽说她已经四十有余,可配上这样鲜嫩的颜色丝毫不违和,更衬得她面若桃李,似二八芳华。

    她面上挂着春风般的笑容,行礼后声如黄鹂般娇声道,“陛下,您跟臣妾真是心有灵犀,臣妾刚在想您,您接着就来了~”

    往常若是她这样说,皇上一准儿嘴角挂上浅笑上前牵她的手了。可今日皇上毫无动作,面上也看不出悲喜,以她多年对皇上的了解,他此刻不高兴了。

    谁惹他不高兴了?她一边迎皇上进门,一边在心里思量着。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皇上满脸讥讽道,“哦?爱妃竟然这样想念朕?不过爱妃念的人有点多,连工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孙子都挂念上了!连那小子斗蟋蟀的喜好都一清二楚呢!”

    贤妃一听,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无情的攥住一样,瞬间感觉自己透不过呼吸来,她终于意识到那个令皇上不快的始作俑者竟是她自己。

    在宫中浸淫几十年,她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脸上随即露出一脸莫名的表情,“陛下~您这是何意,臣妾怎么听不懂啊!”不抓到现行她怎会承认她跟这件事有关系?装傻充愣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基本技能。

    “听不懂?工部侍郎李承泽不是你的人吗?此人为人圆滑,行事缜密,让朕猜猜他是怎么甘心为你驱策的?莫不是你拿他早年间贪墨的证据要挟他?”

    贤妃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知道?她的眼睛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若是别人许发现不了,可敏锐如皇上,他立刻捕捉到她一瞬间的震惊,心下了然,看样他猜对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他早年贪墨的事情?朕的锦衣卫难道是摆设吗?朝中臣子若是细纠起来,半数以上都有问题。难道朕都将他们抓了不成?水至清则无鱼,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难得糊涂的君王。”

    “陛下~您~您说什么,臣妾真的听不明~”到了这步田地,她只能抵死不认,没有证据她就来个死无对证。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打开怼到贤妃面前。

    “看看~看看你做的好事,他若是不听命于你,怎会向你求助?”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情,许是他疾病乱投医,怎能因为一纸书信就定臣妾的罪?”

    “治你的罪?看来你也知道这是罪责。你若是还不承认,朕大可宣李承泽觐见,他若是知道朕多年前早已经查明他贪墨的罪行,只是一直念他劳苦功高,隐而不发,你看看他会否感动至极向朕坦白一切。

    不过到时候你可别怪朕当众揭了你皮,没给柏衡、柏熠留脸面!”

    贤妃一听吓得双腿一软,随即瘫跪在地。

    她声音满是颤栗的说道,“陛下,臣妾~臣妾见您日日夸赞太孙,对三皇子跟五皇子少有赞许。臣妾一时妒忌,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错事。这事跟三皇子、五皇子无关,求陛下莫要因臣妾恼了他们。”

    她见皇上不为所动,面色又白了三分,赶紧膝行到皇上跟前,双手抓着皇上衣衫的一角,声泪俱下的道,“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怎么罚臣妾都行,求您不要迁怒三皇子跟五皇子,这件事他们真的不知情,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皇上听到这里,讥笑一声,“若是当中有他们,你打量朕还能到这里跟你对质吗?一早命人将你拖到宗人府了。朕今天站在这里就是看在柏衡、柏熠的面子上,你作为母妃,不思如何教养好自己的子女,反而诱导太孙贪于享乐,妄图动摇国基,其心可诛!!!”

    皇上的声音回荡在景阳宫内,暴怒之气震慑的贤妃噤若寒蝉。到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死亡的恐惧让她魂不附体,颤抖不已。

    只听皇上继续说道,“按我大魏律例,你论罪当诛,朕念在你为朕生育两个皇子,如今柏衡、柏熠差事都干得不错,朕放你一条生路。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将你禁足在景阳宫,你可有异议?”

    皇上本想将她打入冷宫的。于行没回来时,他就看贤妃能耐的要上天了。打量他只能从她两个儿子里选一个,如今于行回来了,他有了更多的选择,这毒妇竟起了坏心,想祸祸他好不容易归家的孙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为着三皇子跟五皇子他也不得不权衡一二。

    有个在冷宫中的生母,让他这两个儿子在朝臣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就是茶余饭后也会被人背后非议。

    听到是禁足,贤妃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陪伴二十年,她怎会不知皇上的冷心冷情。以她为皇上的了解,这个应该为了周全两个皇子的颜面的思虑之举。

    于是她赶紧满脸感激的叩拜,感激皇上的容情。心里想着只是禁足而已,又没有说禁足多久,等过段时间皇上消气了,她总有办法让他解了禁。

    可她想的终还是简单了,她被罚禁足当天,皇后就知道了贤妃的罪行。这些年,自从柏元去世后,贤妃平日里对她多有不敬,她沉浸在失子之痛中并没有太过计较。可不计较并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

    这回敢蹬鼻子上脸,想来祸害她的亲孙。她怎会让她全身而退?若是让她全身而退,她头上戴着的这顶皇后凤冠岂不是成了摆设?

    于是她求见皇上,“臣妾只问一句,贤妃犯下这种危及国基的罪行,皇上顾念旧情只罚她禁足臣妾无话可说,可禁足多久?总得给太孙一个交代,不然以后太孙该如何自处!”她要为太孙争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争身为太孙的威仪,争不容亵渎的皇权。

    皇上看着皇后的白发,思虑良久最终长叹一口气,“十年,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听后,即刻跪于殿前,双手交叠,缓缓抬起,放于额前,额头触及手背,她深深的伏下去,“臣妾叩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99章 伴读人选 贤妃被禁足十年的消……

    贤妃被禁足十年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前朝后宫。

    听说这个消息的人无不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呢, 前段时间还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后,这才多久,就成了阶下囚, 要被圈禁整整十年。真是眼看她起高楼, 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如今正是三皇子跟五皇子最需要贤妃助力的时候。算算当今皇上的岁数,等十年之后出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了。三皇子跟五皇子痛失贤妃这个助力,而反观太孙这边,有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 又有皇后的倾心扶持,最来继承大宝似乎更有胜算!

    于是原来支持三皇子跟五皇子的一部分势力开始悄悄转投皇后娘娘的麾下。这也不能怪这些人是墙头草, 自古成王败寇, 跟对了主子太重要了,是选择大于努力的事情, 谁不想要这从龙之功?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由不得他们看着架势不对于是在各方阵营中来回蹿腾。

    而身处漩涡之中的三皇子跟五皇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哥俩儿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出手对付太孙呢,母妃倒先出事了。有母妃在父皇身边,很多事情总能斡旋一二。再者母妃自己也有簇拥。如今树倒猢狲散, 这些簇拥所剩无几, 能助力三皇子跟五皇子的更有限了。

    跟三皇子比起来, 五皇子更跳脚。他是知道相比于三哥,母妃是更属意他的。在太孙还没暴出来之前, 他凭着母妃的全力托举, 登基大宝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半路杀出来个太孙,母妃又被禁足,这给他他渐渐明朗的未来路染上了许多阴霾。

    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杀出重围, 夺取宝座?五皇子反复思量着。如今自己的实力,相比于比他年长许多的三哥自是不如,更何况三哥的岳父乃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魏的钱袋子。

    就连那刚刚回来的臭小子也背靠皇后这棵大树,实力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儿。他们都有外援,独独他妻子娘家不显,没有妻族的助力,唯一帮衬他的母妃也被卸了权,他要想赢下两人只能寻求外援。该找谁来相帮呢?他开始积极拉拢中立势力为他所用,为这他跟陀螺似的忙起来了。

    不提朝中各种势力如何分分合合,太孙于行最近很苦恼。因为伴读的名额空出来了一个。有了上回的事情,这回皇祖父让他自己在功勋子弟中自己选一个。这可难住了于行,该选谁好呢?

    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世家公子,学问不见得多好,吃穿讲究却甚多。而反观于行他虽然出生皇家,但是从小在底层长大,共情底层,最见不得铺张浪费。

    他看了一圈儿也没有一个合意的。于是谁都没选。皇上知晓后也没硬给他指一个,他默默招徕亲信,只吩咐了一句。一个月过后,于行面前就出现了许久未见的小石头吕承平,这小子看着还胖了不少。

    要说吕承平是如何出现在皇宫里这就说来话长了。

    吕承平自己其实也很纳闷,他在岳麓书院白天上了一天的课,只不过是晚上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再一睁眼人就在马车里了。

    再往外一瞅,这哪里还是他熟悉的地方啊,外面都是荒郊野岭。再看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他喊了好几嗓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一心赶路。得,这回遇到的又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不过上回是一个,这回他数了数是三个。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掳截了,可对方掳截自己干嘛,他一没钱,二来如今长身体的时候,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如今可不是几年前那个黑瘦的猴子,饭量大涨。掳走他意欲为何啊!对方也不怕砸手里。

    见对方虽然不理他,但是一日三餐伙食极好,也没有什么恶意。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他决定静观其变。

    这一静观其变就静观了好多天,除了每日里不变的赶路,唯一的变化就是他胖了一圈。这个也不能怨他,天天鸡鸭鱼肉不断,还不动弹,他能不胖吗?

    马车一路往北走,没想到竟然行至都城。看着架势,他们似是要进城。他看着都城城门的门吏正在一个个的核验进京之人的文牒。他看着其中一个人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像是他爹。正待再细细看去,只见他们这一队打头的人拿出一块腰牌在意欲检查的门吏面前一亮。那门吏立刻态度变得毕恭毕敬,赶紧先将他们放行。

    而与吕承平父亲背影相似的人正忙着给其他人登记身份,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到他背后。

    等吕兆吉回过身来,那马车早已经驶远。只听得身边共事的门吏说,“吕大哥,刚刚你是没瞧见,那些宫里出来办差的锦衣卫老威风了。哥儿几个几时才能爬到那个位置,咱也想威风八面的出去办回差,回来还能趾高气扬的。人家那才叫高人一等呐。”

    高人一等?若论品级,他祖上倒是爬到过。他这一辈子就到这里了。儿子小石头去书院求学从了文,以后就是考上功名也只能做文官了,终究是不能继承祖上遗志了。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日夜挂念的儿子刚刚与他擦肩而过,更没想到儿子从此要开启重返祖上荣光的一生~

    而马车一路疾驶,最终停在了宫门外。吕承平看着眼前高高的宫墙,一座座宏伟壮丽的宫殿,有点头晕目眩。

    他就这样一路被人带着,晕晕乎乎的往前走,走得他两腿都要打摆子了,终于前面带他的人停了下来。他抬眼一看竟然看到许久未见的好兄弟于行。俩兄弟大眼对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没说话。

    还是吕承平先开口了,“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桐江府城求学了吗?”他惊讶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尤其是看着于行穿着一身月白色蜀锦长袍,头戴紫金冠,腰间系着一条玉带,端的是贵气逼人。与往日迥异的装束,又加上他出现在皇宫,无端让他想起前段时间关于太孙的传闻,让他心头忽的一跳。

    于行听到吕承平的,心下了然,原来他爹对外人是这个说辞,“这也是我要问你的,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自有将吕承平带回来的锦衣卫解释,“启禀殿下,这是圣上为您亲自挑选的伴读,命我等护送入宫。”吕承平被他突如其来的开腔吓一跳,这人竟然不是哑巴。

    于行也惊异于皇祖父竟然对自己关心至此,他一定是特意了解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才知道小石头是自己的至交好友,父母双亡又孤身在岳麓书院求学,所以将他送来给自己当伴读。

    对于吕承平的身世,沈望秋将孩子送给岳知语的时候有所遮掩,所以大家都以为小石头是父母双亡,其实大家都不知他生父如今尚在人世,而且也在都城,就守卫着都城的南门~

    一听那人叫于行殿下,吕承平更不淡定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两小只开始低头窃窃私语,相互交换着各自最近的境遇。听完吕承平心里跟翻江倒海一样,果然跟他猜的不错,于行就是太孙。虽然刚刚预想到这个结果,但被证实还是让他面上惊愕不已,嘴巴张得都忘了合上了。

    天了个噜呀!他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竟然是太孙?他这是什么运气?不过他随即想起来,他还给太孙脸上画过胡子,摸过太孙的脑袋,踹过太孙的屁股!!!

    看太孙亲亲热热的样子,显然已经将往日的“恩仇”忘了,忘了就好,忘了就好~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自己内向话少,硬是被于行,哦不,是太孙带飞了,做过好些幼稚的事来。

    吕承平的到来让于行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自他入宫以来,所有的人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环境也是陌生的。他着实有些不适应。现在好了,有好朋友在身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说道说道,也是人生乐事。

    他高兴的去找皇祖父谢恩。不管他以前对父亲怎样,能为他安排一个这样伴读,显然是费心了。

    皇上见于行面上终于不再在阴霾之下,仿佛是受到了好心情的感染,他的嘴角也挂上了浅笑。只是他手上拿着的香囊引起了于行的注意。盖因那香囊上竟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他皇祖父今年已经是耳顺之年,怎么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不过想想这显然不是自己该管的,他皇祖父就是夜夜当新郎官也不是不可以。待于行谢恩出去,皇上的视线才从于行的背影转而又投到手中的香囊上。

    他摩梭着上面那颗淡橘色的琥珀珠子,根据锦衣卫这段时间核实递上来的消息,查明这珠子确实产自他幼弟的封地抚顺城的一处矿藏。

    而这香囊正是从当初截杀于行的黑衣人身上搜到的。那黑衣人莫非真是他幼弟的人?可那病殃子活似一口气喘不上来随时会蹬腿,他真的会做下这许多事?他会所图甚大吗?

    可他几年就在京郊的别院里住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还派人随时监视着他,成日里深居简出,并未发现对方有任何不妥。可这琥珀珠子又做不得假。那黑衣人若不是他的人,怎会带着从抚顺城一处偏远矿藏产出的珠子呢?

    不管怎样,既然他身上有嫌疑,他总要试他一试!

    第300章 一探究竟 这日夕阳西下,暮色……

    这日夕阳西下, 暮色渐浓。都城外二十里皇家温泉别院,本就远离市井烟火气息,又在这暮色中平添了些许静谧与安详。

    突然门上传来“砰砰砰”急促的扣门声, 声音密如雨点, 似是门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通报,打破了这夕阳余晖中的宁静。

    门房满脸不耐烦的趿拉着鞋子,这饭点儿不知道哪个赶着去投胎的,敲的人心烦意乱。

    他一边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一边往大门走去,口中喊着“谁啊?”再敲下去吵着哪个路过的主子,他这差事也就别想干了。

    可他喊了半天一直到他要开门也没个人应他, 对方只不停的敲门。门房脸上怒意渐显,这人指定脑子缺根筋, 问个话都不带答的, 敲敲敲,就知道敲个不停。

    待他愠怒的打开大门, 准备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搅了他的好心情, 若是对方无权无势,那他就指着鼻子怒骂一气。

    可打开大门的瞬间,他就呆愣在当场。他看到了什么?门外全是全副武装的骑着高头大马的军队, 多到一眼根本望不到头。他天天迎来送往, 也是有些眼力见儿的, 看这些士兵的穿着不难看出他们就是御林军。

    再看那军队里的奢华的明黄色辇车,先不说这辇车比他们王爷的奢华不少, 就是这颜色除了皇帝还有谁能用?若是皇帝的座驾, 那里面的不是皇帝的是哪个?

    认知到这一点儿,他的腿开始不听使唤的打摆子,抓着门栓的手也开始哆嗦, 活似寒风中摇曳的枯枝。倒也不是他胆小如鼠,任谁见了皇帝的御驾亲临能心平气和?更惶论这么多双虎目同时瞪向自己,把他瞪得要尿裤子了。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可能有些干涸,他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赶紧的跪下,诚惶诚恐的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陛下亲临,小的~小的这就去跟我家王爷通传~”

    可他刚爬起来要去通传就被人制止了。他只能闪开位置,眼睁睁的看着一队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将整个别院团团围住,一队随着辇车进入这座温泉别院。

    别院内,远处山峦起伏,湖泊如镜,近处亭台楼阁,古树参天,温泉袅袅下云雾缭绕,仿佛一处遗落的仙境。

    与这秀美景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齐划一目不斜视的御林军。他们直接行至皇家别院的书房门前才停下。

    辇车停下后,车帘被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从辇车下走到书房门前。

    他站定后,刚要伸出手轻扣门,可要扣下去了手终是停了,直接一个眼神给身边的侍卫。侍卫领会后立刻一左一右去推门。

    开门的一瞬间皇帝一眼就看到书房里正坐在书桌前扶案的忠亲王。忠亲王此刻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家常服,全身毫无饰物,正低头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显然被突然推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的笔顿了一下,抬头愕然看过来,正看到皇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立刻放下笔,起身从书桌后绕出来跪拜道,“不知陛下亲临,臣弟有失远迎~臣恭迎圣安~”

    皇上仿佛才看到他的跪拜,见他跪瓷实了忙不迭的伸手道,“贤弟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之间私下里莫要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臣~臣弟~”他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将整个肺管子咳出来。

    皇上见此虚扶变成了实扶。待将忠亲王扶起,看着他瘦削的身体,面色也有些发白。皇上皱着眉头,面上无不担心道,“贤弟,你这身子怎么还是这么不济啊,朕本想让这处温泉养好你咳喘的病根儿,可看着效用不大啊。”

    “是臣弟无用,无法为陛下分忧,还要劳陛下如此挂念,臣弟惶恐啊!”

    “哎,贤弟你这就外道了,额娘去世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于病榻前将你托付给朕。朕这些年每每想起额娘,又想到你这病体,就觉得对不起额娘的嘱托。”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陛下对臣弟关怀备至,又将臣弟接回来,还赐下这处温泉庄子让臣休养,是臣弟无用。”

    皇上抬眼看向书桌,“你身子不济还窝在书房伏案?怎么不在软塌上躺躺,或是去温泉池子泡一会儿?”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书桌前,正看到桌上画了一半的牡丹图。只是那牡丹刚画到一半,又污了一角,应该是刚刚被推门声惊扰的笔下走势。

    书桌上除了这副画了一半的牡丹图还有几副已经画成的花草图。每一副都让人看得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画此画的人画技了得,显然平日是费了一番大功夫练就出来的。

    皇上面上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书架上满是游记和画集之类的闲散书籍,满意之色更甚,不吝赞许道,“贤弟你的画技又更上一层楼了。朕要恭喜你了,于画艺上终成大家了。”

    “陛下谬赞了,臣弟~臣弟愧不敢当。只是闲暇~喜~咳咳咳~”,好字愣是咳的说不出了。

    等他终于咳完了,拿下来的手帕上赫然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他似是怕被人发现,立刻收在袖中。

    可早在他收起来的前一刻皇上就瞥到了,他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阿弟~你~你竟然病得这般重了?!”

    忠亲王听后反倒宽慰起皇帝来,“臣弟这是积年的毛病了,不碍事的,陛下莫要挂心才是。”

    听着忠亲王说的这样坦然,皇上心里愈加不是滋味。

    “朕回去就命太医院院使来给你诊治,他医术高明,定会给你治好。”院使作为太医院最高的品级,担任此官职的官员通常都代表太医院最顶尖的水平。

    忠亲王面上多少有点动容,“臣弟多谢陛下。”

    皇上拍拍他的肩膀,他感觉到手下的肩头都有点硌手,他颇为感慨道,“一家人莫要这样客气。”

    皇上说到做到,回去即刻就派了太医院院使前去为忠亲王医治。

    待周院使回宫后即刻向皇上复命,皇上最关心的当然是忠亲王的病情。

    只见周院使斟酌片刻后,回复道,“启禀圣上,忠亲王乃是寒气入了肺腑,若是体质强壮、正气充足悉心调养可以治愈。只是忠亲王气血亏损严重,脏腑功能衰退,正气不足,不仅不会向好,病情会加重,甚至可能会正气耗尽…而亡。”

    皇上手里握着的茶杯应声坠地,沉默半响才开口声音低沉的问道,“未来寿数几何?”

    “回陛下的话,若是悉心照顾辅之臣研制的方剂,臣能保证三年寿数。”

    “三年?”皇上的声音突然拔高,面上明显不悦道,“朕阿弟今年不过四十有二,周院使你说他只能再活三年?!”

    周院使赶紧跪下,坦诚解释道,“陛下臣怎敢妄言,臣都是依据脉象下的结论,所说的话都不是无的放矢,均有脉案可查。”

    “不是有温泉可以祛除寒气吗?”皇上实在不明白怎么就到了生死这一步。

    “陛下,温泉也只是辅助手段,如今忠亲王的肺腑已是摧枯拉朽之势,恕臣无能,无法转圜。”

    他犹豫半响终是继续说道,“其实微臣去忠亲王那把脉时发现忠亲王似是早已对自己的病情知之甚详。”

    他都知道?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命都活不成了,就算有心上位,也得有命活才能坐到龙椅上。

    再说,他阿弟只有三个女儿,并没有儿子,他就算坐上皇位也无子嗣继承皇位。那还有为什么好争的,争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这样的人怎么会篡位呢,就算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现实也是不可能的。他这才彻底放下对这个弟弟的猜忌。

    时间很快来到两个月以后的二月初八万寿节。万寿节又名千秋节。这一日举国欢庆,共同庆祝皇上的生辰。宫里也会举办盛大的筵席,皇上率六宫与群臣同庆。

    在都城,参加万寿节盛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需得是五品官员才有这等殊荣。因此大家都隐隐以能参加盛宴为傲。

    往年在筵席上不仅有美味的皇家菜肴可以享用,更有礼乐演奏、歌舞升平。今年也不例外,办得比去年更加盛大。一来今年是皇上的五十整寿。二来太孙归来深得圣心,皇上老怀安慰,高兴之余特意安排今年要大办。

    随着礼乐奏响,今年的万寿节典礼正式开始了。放眼望去,此时大殿两侧光宴席就不下几百桌。大殿中间是正在演奏恢宏乐曲的乐师表演。

    待一曲罢,皇上满含热忱的与群臣共同举杯祈愿,共祝大魏江山山河永固,国泰民安,一时君臣之间其乐融融。

    随着宴饮的继续,宫人们忙碌而有序的上菜。每一道菜肴的食材皆不是凡品,都经过了数十道工序,小火慢炖,精心烹调而成,不仅口感丰富,色彩搭配也令人赏心悦目。

    这可不是普通的饭食,这御膳房的美食一年可只能吃到这一回,群臣不由拇指大动。皇上见大家吃的尽兴,又看下首位置的于行,小家伙正是饭量大增的年纪,也吃的不亦乐乎,似被这气氛感染,皇上比平日也多动了筷子。

    今日御膳房还推出了几样新研究的菜品,也是头一回亮相,就连皇上也是第一回吃。就比如他面前的这道汤他就是第一次吃。奶白色的汤汁如凝脂般柔和,鲜嫩的绿色菜叶点缀其间,最妙的是那白色的汤汁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让人眼前一亮,心里暗叹有新意。

    他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准备好好品尝一番,可那调羹刚到嘴边,就被人突然从旁打落。随着啪的一声瓷器坠地声响起,他抬眼惊愕的看向那始作俑者,竟然是坐于下首的太孙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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