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郑怀毓笑声时, 陆灼年面色就是一沉。
看到这个人从帕加尼副驾下车的瞬间,面色更是一沉再沉。
陈则眠用他的车带别的男人也就算了, 竟然还给那个男人开车。
到底是谁?
陆灼年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将二人言行举止尽收眼底。
郑怀毓长了张很好认的脸,和陈则眠走在一起,一个艳丽如牡丹,一个清朗如霁月,真是说不出的养眼。
路过的人纷纷看呆了眼,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人同时噤了声,眼中满是惊艳, 也不和同行人说话了,注意力全在那两张出尘绝艳的脸上,都走出老远了还在回头看, 差点没一头撞树上。
陆灼年眸光深暗, 一言不发。
投资商郑董家的大公子, 怎么突然出现在陈则眠身边?
陈则眠虽然在躲陆灼年, 但这并未影响两人的关系好坏, 他依旧十分关心陆灼年。
走进办公室之后, 见到陆灼年脸色如此难看, 陈则眠还以为是射击场的账务出了什么问题,连忙上前细细问询了一番。
陆灼年听到陈则眠关切的语气, 神情才缓和了一些,低声说了句没事, 又吩咐保镖把食堂后厨煨着的海鲜粥端上来。
说是只有海鲜粥,但一并端上来的,还有几道新鲜的清爽小菜和陆宅里出了名好吃的酒酿虾, 主食也做了两种,分别是咸口丝瓜烙和甜口的玉米烙。
陈则眠平日里爱吃的菜肴都被端了上来,错落有致地摆上了陆灼年的办公桌。
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银行流水等各项财务报表,都被随手推到桌子角落,堆叠到财务进门就眼前一黑的程度。
会计小姐抱着各项报表走出办公室大门时,没忍住翻了白眼。
从前他们这位陆大少看账的时候,办公桌上连一杯水都不让摆,现在可好,吃的喝的全摆满了,也没见大少爷皱下眉。
陆灼年不仅允许办公桌上摆满食物,还把自己的真皮老板椅让了出来,跟陈则眠说:“坐下慢慢吃。”
郑怀毓看到眼前这一幕,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陆灼年把他当成空气。
除了见面时相互打了个招呼以外,陆灼年就再没和郑怀毓说过话,按照他以往进退有度的行事作风,就算不想理睬也有的是方法将人支走。
可他这次却没这样做,状若无意又十分明显地把人晾在了一边。
甚至没有问他为何会和陈则眠一起过来,好像根本也不在意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家和郑家是世交,老一辈之间还相互结过姻亲,有嫁有娶,算是沾亲带故。
郑家大公子和陆灼年相识已久,交集不多,却也没有矛盾,莫名其妙遭了冷待的原因显而易见。
郑怀毓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
他抱臂半倚立柜边,看着陈则眠在主位上坐下来,陆大少亲自盛了碗粥。
郑怀毓眸光流转,突然又站了起来。
陆灼年面无表情,看着他款款走向陈则眠。
陈则眠往里抻了抻椅子:“你也没吃饭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郑怀毓未语先笑,玉雕般的手捻起汤勺,俯身递给陈则眠:“我不饿,陈总,我就是忽然想起来我是您的秘书,应该服侍您用餐。”
陈则眠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咳咳,不用了吧。”
郑怀毓抬手去接陆灼年手里的粥碗:“要的。”
陆灼年没松手,话是问郑怀毓,眼睛垂眸看向陈则眠:“你给他当秘书?”
陈则眠抢先回答:“是郑董安排的。”
闻言,陆灼年心中划过一丝了然。
通过短短两句交谈的内容,他很轻易地就听出了郑怀毓跟着陈则眠的原因。
原来又是收钱办事。
陆灼年心情略微好转:“原来如此,那郑公子自便就好,不用亦步亦趋,天天跟着陈则眠。”
郑怀毓却是忽然间起了范儿,抚了抚没有半分褶皱的衣襟,端得是一派朗月清风、轩若霞举,讲话也是文绉绉的:
“家里让我跟着陈总做事,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陈则眠有点奇怪的看了郑怀毓一眼,不清楚郑大公子忽然开屏为哪般。
这是和陆灼年雄竞上了?
陆灼年长眸划过一丝冷光:“你爸给他投了多少钱。”
郑怀毓说:“很多。”
陈则眠拽了陆灼年袖子一下,小声说:“真的很多。”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抓在他袖口上的手指,心里的气略消了些,把粥碗放在陈则眠面前:“为了钱什么活儿都接。”
陈则眠嘟囔道:“因为很多啊。”
见状,郑怀毓忽而又笑了:“外面都说陆少和陈总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然所言非虚。”
陆灼年又另拿了个汤勺放进粥里:“你知道就好。”
郑怀毓疑惑道:“签投资合同这么大的事,陈总都没和陆少提过吗?”
陆灼年握了握汤勺:“他的事情,我不会干涉。”
郑怀毓更加不解:“可我怎么记得签订合同前,陈总好像说过要把合同发给朋友,请他帮忙看看。”
陈则眠:“……”
郑怀毓恍然道:“原来陈总说的那位朋友,不是陆少啊。”
陆灼年:“……”
陈则眠整个人简直该炸了,侧头震惊地看向郑怀毓,用眼神问他:你是想让我死吗。
郑怀毓但笑不语。
陈则眠心说他可是棋逢对手了,带了这么多少爷,第一回反被少爷整,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刘越博和叶玺要是知道他有今天,必定会弹冠相庆、拍手称快。
也是遇上活爹了。
陈则眠深吸一口气:“郑公子,我找个人带你参观射击场吧,你看看有什么想玩的。”
郑怀毓微微一笑:“陈总不用客气,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陈则眠说:“那多没意思。”
郑怀毓:“我爸让我跟紧你,不许我到处瞎玩,我总不好第一天就阳奉阴违,怎么也得等投资款项全都打到你们工作室账上,才好让你交差。”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陈则眠确实无法反驳,只好说:“那你先稍坐片刻,等我吃完饭带你玩。”
郑怀毓管杀不管埋,看到陆灼年冷沉如水的脸色,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主动走向办公室外面的会客区:“那我在外面等你,陈总。”
陈则眠见郑怀毓往外走,略微放松下来:“郑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郑怀毓回过头,莞尔一笑:“好的,则眠。”
‘咔吧’一声闷响,陆灼年掰断了手里的青玉檀木筷。
陈则眠起身又送了郑怀毓两步,连推带引,总算送走了这位活爹。
陆灼年略微好转的心情急转直下,不由问道:“这么大的少爷也要你带?”
陈则眠说:“郑公子情况比较特殊。”
陆灼年一针见血:“是郑董给的条件特殊吧。”
陈则眠侧过头,继续压着声音和陆灼年讲悄悄话:“郑董给我们工作室投了好大一笔钱,还给了运营团队,这是花钱都买不着的好处。”
陆灼年:“给你这么多好处,可见郑怀毓有多棘手。”
陈则眠低下头,拿起勺子喝粥,把郑董说郑怀毓‘招蜂引蝶’的事情讲了:“我本来以为是夸张,结果他就到我们工作室几分钟,就勾得我们前台移不开眼睛,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灼年漫不经意道:“郑公子风流多情,名声在外,你来得晚,没听过他的故事。”
陈则眠非常好奇:“啥故事?”
“郑怀毓有个非常特殊的癖好,他只跟美人做朋友。”
陆灼年语调不紧不慢:“无论男女,都只做朋友,不谈感情,好的时候对人千娇万宠,百依百顺,引得别人为他如痴如狂,又飘然离去,再不回头。”
陈则眠瞪大了眼睛:“啊?”
陆灼年:“远的就不说了,他在F国留学那四年,一段恋爱都没有谈过,但却有好几个人追他追到国内来。”
陈则眠啧啧称奇:“还有从国外追过来的?这也太有魅力了。”
陆灼年也不得不承认郑怀毓的奇异之处:“他长了张很漂亮的脸,无怪乎郑董会用‘招蜂引蝶’四个字来形容,确实贴切。”
陈则眠说:“郑董开出的条件太好了,我是看中那一整个运行团队,郑公子再难带,也比运行游戏省心吧。”
“那倒也是,”陆灼年点了点头,问陈则眠:“新游戏什么时候上线?”
陈则眠激动道:“下周五晚上八点正式上线,应用商城里已经开启了预下载通道,光是预约人数就已经近百万了。”
陆灼年唇角牵起一道弧度,很浅淡地笑了笑:“提前恭喜你了,陈则眠。”
陈则眠正在啃酒酿虾,闻言叼着虾抬起头:“怎么现在就恭喜,那天晚上再说也来得及啊。”
陆灼年说:“新游戏上线当晚你肯定很忙,我就不打电话占你通讯时间了。”
陈则眠迷茫地歪了下头:“啊?你那天晚上家里有事吗?”
陆灼年整理着桌面上剩余的文件:“没事。”
陈则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陆灼年的意思不是他那天晚上要回陆宅,而是默认陈则眠不回盛府华庭。
两个人下周五晚上不会见面,所以恭喜才要打电话。
虽然那本来就是陆灼年的房子,也是陈则眠自己躲着不想回去,但被‘排除在外’的这一刻,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从陈则眠心底翻滚而出。
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嘴里美味鲜甜虾肉也有点发苦。
陈则眠突然间就饱了。
陆灼年见陈则眠放下筷子,叫了人进来收拾碗筷,自己也站起身,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
陈则眠莫名有些委屈,但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他今天只喝了一小碗粥,陆灼年都没发现他比平时喝得少了吗?
上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自己还吐了,陆灼年这次也没有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则眠耷拉下脸,恹恹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默默生气。
最气的是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胃里沉甸甸的,他又有点儿想吐了。
陈则眠高兴不高兴都特别挂脸,可以说是喜怒皆形于色。
陆灼年当然知道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陈则眠的情绪就肉眼可见地衰落下去。
他有点心疼,但还是故意假装没看到。
陈则眠已经将近一个星期都没回家了,陆灼年怎么可能没发现对方在躲着他。
陈则眠的演技又那么差。
他很想和陈则眠谈一谈,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陆灼年就是再擅长揣度人心,也不能隔空读取别人的想法,他不清楚陈则眠为什么忽然躲他,更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怎么就忽然避他如虎如蝎了呢。
向来久居上位、运筹帷幄的陆灼年,也不可避免的感到茫然。
陈则眠真是太难懂了,他的想法和行为皆不能以常理猜测,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忽然这般逃避,都很可能是开窍的征兆。
但对陈则眠,陆灼年不敢抱有这样的期望。
陈则眠总是这样东藏西躲,两个人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纵然是神通广大的陆灼年也无从下手,无法确定接下来该如何才好。
他可以把陈则眠叫回家,但他不想那样做。
逼迫和引导还是有区别的。
他尽量用温和的手段把陈则眠引回他身边,了解过对方的想法,陆灼年才知道该如何解决问题。
但麻烦总是比问题的解决更先一步到来。
陆灼年刚穿好外套,还没说自己要走,陈则眠就又吐了。
陈则眠胃里一阵翻滚,吐得双眼通红,睫毛上沾满了生理性的眼泪。
他按下马桶冲水键,捂着肚子到洗手台前,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漱口洗脸。
陆灼年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好点了吗,陈则眠。”
陈则眠喉咙被胃液灼得刺痛,声音也异常沙哑:“你还没走啊。”
陆灼年:“……”
真够记仇的。
“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陆灼年推开门,把手里的水递给陈则眠:“怎么又吐了?胃疼吗?”
陈则眠接过水喝了两口,单手撑着洗手台,也没说话,只是用红通通的眼睛瞥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又往前走了半步,在陈则眠对面站定:“别生气了,我先带你去医院。”
陈则眠冷笑道:“不用,我就是吃饱了撑的,陆少日理万机,忙您自己的事儿去吧。”
陆灼年忍不住轻笑一声,反问:“我日理万机?”
陈则眠偏过头不看陆灼年,紧绷着一张俊脸,颊侧还沾着洗完脸后没擦净的水珠。
又倔又能耍,气性还特别大。
明明先躲开的是他,现在发脾气的也是他。
陆灼年还没做什么,只是抛了个诱饵想把人引回家,陈则眠就先把自己气吐了。
病着就更能闹了。
陆灼年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丝帕,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水:“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忙得不回家。”
陈则眠抿了抿嘴唇:“那又不是我家。”
陆灼年说:“也可以是。”
陈则眠心脏陡然一颤:“什么意思?”
陆灼年把丝帕放到陈则眠手上:“写个赠予协议,再带你去房产局过户,不就是你家了。”
“……”
陈则眠埋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想要你的房子。”
陆灼年声音温和,语调也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问:“那你想要什么?”
陈则眠手指不自觉蜷起,握紧手中的丝帕:“我想要之前那样。”
陆灼年很平静地说:“可以。”
陈则眠觉得陆灼年十分敷衍,抬起头瞪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苗:“我还没有说是哪样!”
陆灼年说:“都可以。”
都、都可以?
陈则眠燃烧的气焰瞬间熄灭,愣愣地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又仿佛在某个瞬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的,陈则眠。”
第72章 第 72 章 什么?!已经做完了?!……
在陆灼年毫无底线的退让下, 陈则眠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况且他本来就是小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灼年又温声轻语地哄了他几句, 他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乖乖跟陆灼年走了——
连去干什么都没问。
直到司机将车拐上另一条路,陈则眠才发现这不是回盛府华庭的路。
“去哪儿?”他问陆灼年。
陆灼年说:“医院。”
一听医院这两个字,陈则眠就觉得麻烦。
挂号要排队、问诊排队、检查也要排队,检查完要等好久报告单,然后拿着报告单再回去排队给医生看,最后开了药去药房,拿药也要排队。
“私人医院不用排队,”陆灼年告诉陈则眠:“你去了就能见到医生, 报告单也很快。”
快是快,但是也贵啊。
陈则眠想起陆灼年上次那一针好几千的麻药,猜测私人医院的经营模式可能是走价不走量。
不过这次去的事陆家的医院, 就算花再多钱, 最后也都会回到陆家账户上, 也算是经济闭环了。
陆灼年怎么可以这么有钱!
好气!
汽车飞速向前, 陈则眠和陆灼年坐在后座上, 两个人中间隔了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 谁也没再说话。
沉默冷落的气氛在车厢内漫延。
陆灼年坐姿端正, 西装扣子解开一颗,双膝略微分开, 左手垂落在身侧,右手随意放在膝盖上。
他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太多表情, 薄唇抿出一条看不出喜怒的弧度,眉峰如刀刃般锋利,睫毛浓密似羽扇, 眼睑微微垂敛,乌黑深邃的双眸里凝着化不去的矜贵与疏离。
忽然间,陈则眠好像有点不认识陆灼年了。
又或者说,是重新看清了陆灼年。
陆灼年一直都是高冷淡漠、拒人于千里外的,陈则眠会觉得陆大少温煦随和,是因为他们太熟悉也太亲近。
距离的过分拉近令两个人形象变得模糊,渐渐融化成一团温和可亲的影。
陈则眠几乎都快忘了,陆灼年原本是这样高不可攀、难以接近的一个人。
不过是一个多星期未见,两人之间莫名生出种阔别已久的生疏。
陆灼年不说话,陈则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说就不说吧。
陈则眠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倚着车窗窝在角落里闭眼假寐。
陆灼年看了眼缩成鹌鹑的陈则眠,眸中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陈则眠本来是装睡,但他的睡眠质量众所周知,闭上眼睛以后,车还没开出两条街,他就真睡着了。
直到陆灼年把他头顶的帽子摘下来,陈则眠才迷迷糊糊张开眼。
陆灼年说:“到了。”
陈则眠解开安全带,自发自觉地往门诊大厅走。
问诊时,陈则眠不可避免的交代了一些陆灼年不知道的病情。
比如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胃痛,吃完东西会反胃恶心,稍微多吃一些就会吐。
医生看建议他做个胃镜详细检查一下。
陈则眠虽然不是很想做,但还是勉强点了头。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知道这次病得确实有些严重了。
陆灼年直接给他约了明天早上的全麻胃镜。
陈则眠在检查单上签完字才想起来:“不是有那种吞小机器人的吗?”
医生说:“还是传统胃镜检查的能清楚些,全麻胃镜不会有太多不适,睡一觉醒来就做好了。”
陈则眠:“好吧。”
“检查前需要8小时禁食,今天尽量进食流质食物。”
医生嘱咐完病人,又对陆灼年说:“家属要特别注意一下,牛奶豆浆、饺子面包都属于食物,什么都不可以吃,记住了吗。”
陆灼年点点头,拿起检查单收好,带着陈则眠离开了诊室。
陈则眠无精打采。
倒不是因为害怕做胃镜,主要是担心检查结果不好。
他从穿越过来那天起就有胃痛的毛病,拖了这么久不看,也是有点讳疾忌医的意思,总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吃些药就能扛过去,以后饮食方面注意点慢慢就能养好了。
但陈则眠这个人自制力极差,每次胃痛好了就忘了自己胃病的事,该吃什么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生冷油腻、海鲜辛辣都没少吃,作息又长期不规律,所以胃病不仅没有养好,反而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尤其是不回盛庭华府之后,没人给他做饭,陈则眠连着吃了几天外卖,情况就更糟了。
这几天,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吐。
刚才在诊室里,由于陆灼年就杵在身边,陈则眠都没敢跟医生说,他这两天吐的食物里偶尔会有血丝。
反正就是胃出血嘛,明天做胃镜也能检查出来,都拖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半天。
晚说一天就晚挨一天训,没准明天陆灼年看他做完胃镜惨兮兮的样子,就不忍心凶他了。
陈则眠还是有点怕陆灼年的,因为陆灼年会管他,但陈则眠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很乐意被陆灼年管。
他自己管不住自己,非常需要一个能管住自己的人,要不就以他这种活法,保不齐哪天就又G了。
这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危言耸听,穿书前陈则眠就是这么死的。
他那时候的身体比现在好很多,但陈则眠还是熬夜把自己熬猝死了。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既然做不到自律,找一个人帮忙‘他律’就尤为重要了。
陆灼年很了解陈则眠。
以陈则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能二话不说同意做胃镜检查,肯定身体出现了什么‘不做不行’的症状。
在医生面前只说自己胃痛呕吐,但这些天疼了几次、吐了几次都没有说,问还有什么其他症状也是吞吞吐吐。
想到这里,陆灼年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是对陈则眠原本采取放养的态度,不想逼迫对方做什么不愿意地做的事情,结果人才放出去几天,就把自己养成了这样。
陈则眠见陆灼年面色阴沉,莫名心虚气短,扔下一句‘明天我会按时来检查’就想跑。
陆灼年抬手拽住了陈则眠的帽子。
陈则眠:“!!!”
每次被陆灼年拽帽子,陈则眠都会想下次再也不穿带帽子的衣服了,结果挑挑拣拣,每回出门随手一捞,还是穿卫衣方便。
陆灼年也不说别的,押解犯人似的,直接把陈则眠提上了车。
“回盛府华庭。”陆灼年吩咐道。
陈则眠还被抓着帽子,转头扒拉陆灼年的手:“我还有事呢陆少。”
陆灼年淡淡睨了他一眼:“我对你太宽纵了,陈则眠。”
陈则眠气势弱了半截,小声嘀咕道:“我真有事。”
陆灼年面容冷淡,声音也带着种无机质的冷感:“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这都有一个前提。”
陈则眠扭头看着陆灼年,清亮的眸子里没有防备,闪动着熠熠的光,毫无戒心地问:“啥前提?”
陆灼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陈则眠观察着陆灼年的神色,揣测道:“看你心情?”
陆灼年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最近心情很好?”
陈则眠又开始心虚,垂下头讷讷不语。
“你躲着我不想见,”陆灼年抬手扳起陈则眠的下巴,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也可以不找你,不只是这一个星期,以后也都能做到,但你必须得把自己养好一点。”
陈则眠眸光有刹那闪烁,反驳道:“我没有。”
陆灼年以为陈则眠在狡辩,拇指轻轻移动,指在他削尖的下颌轮廓上抹过:“可你瘦了很多。”
陈则眠又小声说了一次:“我没有。”
陆灼年手指微顿,再次看向陈则眠的眼睛:“你没有什么。”
陈则眠像是被陆灼年的目光烫了一下,睫稍无端颤了颤,但还是用很确认的语气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没有,不想见你。”陈则眠说。
陆灼年呼吸微滞,眼神陡然变化。
当他垂下双眸,再次凝视陈则眠的刹那,平静的眼眸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你想见我吗?”陆灼年问。
陈则眠抿了下唇线,缓缓点了下头。
陆灼年继续道:“想见我,为什么不敢见?”
问到这个问题,陈则眠就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手指勾着卫衣的两根帽绳研究,好像平平无奇的绳子有多稀奇似的。
陆灼年一阵气闷。
别说陈则眠现在还病着,就是他活蹦乱跳的时候,陆灼年都舍不得对陈则眠讲重话,更无论打他骂他、严刑逼供了。
陈则眠拒不配合调查,手眼通天的陆灼年也只能偃旗息鼓,将所有的问题都压回心底,不再追究。
陆灼年把帽子扣回陈则眠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他脑袋一把:“你就躲吧。”
陈则眠也不想躲。
但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能说自己这一阵忽然不敢回家,是因为看了男男动作片,对性间得更为深入的行为产生了抗拒。
“真的太可怕了。”
第二天做完胃镜,陈则眠醒来的时候,麻药劲儿还没有过去。
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完全忘了前一天的‘打死都不能说’,睁开眼就开始胡言乱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反复重复这句‘太可怕了’。
陆灼年安慰他:“不可怕,胃镜已经做完了,你先躺好睡一会儿,醒来就不难受了。”
陈则眠只隐约听清了个‘睡’,当即吓得坐起来:“不行,别睡!”
陆灼年问医生:“他这是怎么了?”
医生解释说:“麻药会抑制中枢神经系统,使人失去意识、神志不清,这是正常现象陆先生,很多患者都会这样,您不用担心。”
陈则眠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说话也颠三倒四,像喝醉了酒,也像是喝了吐真剂。
在一众医生护士面前,他抓着陆灼年肩膀上的衣服不撒手,像只应激的猫,一边手软脚软地往陆灼年身上爬,一边哼哼唧唧地说不行。
陆灼年一个人按不住陈则眠,医生护士都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他从陆灼年身上拽下来,往病床上放。
陈则眠紧紧搂着陆灼年不撒手,用自以为很大、其实跟猫崽哼哼差不多音量的声音喊:“我不回床上,不做了。”
陆灼年单手抱住陈则眠,示意医生护士都别拽他了。
陈则眠窝在陆灼年怀里,说:“可以不做吗?”
陆灼年告诉他:“已经做完了,没事了。”
陈则眠脸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软绵绵地扭过头看自己的屁股:“什么?!已经做完了?!!”
陆灼年应道:“嗯,做完了。”
陈则眠猝然大惊:“我怎么没感觉?一点感觉也没有。”
护士说:“静脉全麻,当然没感觉。”
陈则眠闻言瞪大眼睛,心说难怪自己全身无力。
他勉强撑起身子,用谴责的语气问陆灼年:“你怎么能这样。”
“昨天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陆灼年看着陈则眠,还在和他讲道理:“不用麻药你又受不了。”
陈则眠头晕目眩,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同意用麻药的事情。
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在干什么。
只知道‘做完了’,还是‘全麻做的’。
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陈则眠认命地一低头,把脑袋磕在陆灼年肩头,偏过头小声骂他:“陆灼年,你真不要脸。”
第73章 第 73 章 ……【营养液满二十万加……
清醒以后, 陈则眠有点想死。
他不仅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说了很多糊涂话,还做了很多糊涂事。
好消息是由于表达模糊, 陆灼年应该只当他在讲胡话,说的是不想做胃镜,而不是做别的。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胃镜检查结果倒不算糟糕,只是后面列明的一大串禁食名单让他有点生无可恋。
医生说胃病要三分治七分养,油炸食品、高脂肪肉类、辛辣刺激食物,寒凉饮品、生冷海鲜都最好不要吃。
基本上是把他整个食谱都排除在外了。
陆灼年把禁食名单发给家里的阿姨,明令禁止上述菜品出现在在餐桌上。
陈则眠垂死挣扎道:“是我不能吃,又不是你不能吃,也没必要把那些菜都砍掉吧。”
陆灼年说:“就是给你吃的。”
陈则眠歪了下头:“嗯?那你不吃吗?”
陆灼年漫不经心地削着苹果:“嗯, 你回盛府华庭住吧,有阿姨给你做饭,我回陆宅。”
陈则眠撑着手, 坐起身:“不行。”
陆灼年手上的水果刀微微一顿, 连续的苹果皮突然断了, 他抬眸看着陈则眠:“为什么不行?”
陈则眠一把抓住陆灼年的袖子:“不行就是不行, 你都说了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现在又想说话不算话吗?”
陆灼年轻轻笑了笑:“可是我不知道你想怎样, 陈则眠, 你什么都不跟我讲,突然就搬出去了。”
陈则眠言辞含混, 答不出来。
不要说陆灼年不知道他想怎样,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想怎样。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吗。”
陈则眠说:“没有。”
陆灼年又看了陈则眠两秒, 说:“你必须得回盛府华庭住,这事没得商量,等身体养好了, 想去哪里我都不会管。”
陈则眠正要开口说什么,病房房门忽然被敲响三下。
陆灼年没有应声,垂眸看着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则眠说了声:“请进。”
推门声响起,郑怀毓怀抱一束鲜花,缓步走了进来。
郑怀毓身后,竟然还跟着沈青琬。
陈则眠略微惊讶:“你们认识吗?怎么还一起来了?”
郑怀毓把花放在床头:“我是来探病,在护士站正好遇见了沈小姐。”
沈青琬这次没有带小蛋糕,而是带了自己炖的牛奶木瓜炖银耳。
她洗手盛了碗木瓜银耳:“木瓜健脾养胃,可以缓解消化不良,炖着吃效果最好,你尝尝。”
陈则眠受宠若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沈青琬含笑道:“听闫洛说你病了,他本来想亲自看你,我让他好好上课,替他过来看一眼。”
陈则眠接过碗,先说了句‘谢谢’,然后又说:“是的,他马上高考了,正在上冲刺班,每节课都很重要,我一会儿跟他说一声,只是做个检查,没有什么大毛病。”
陆灼年似是头疼,撑手抵着额角,一直没说话,看到沈青琬过来,起身将床边的座位让出来:“你坐。”
沈青琬有点惊诧地看向陆灼年,说:“会长您坐就好,我说几句话就走。”
陆灼年淡淡道:“你们慢慢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从前陆灼年是不会放他和沈青琬独处的,可这次陆灼年不仅把位置让出来,还找借口避了出去,仿佛专门给他们制造机会似的。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和陆灼年说‘你回盛庭华府,我回陆宅’的时候一样,好像在特意和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陈则眠不喜欢这样,不自觉蹙了下眉梢,端在手里的木瓜银耳也没喝。
郑怀毓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陈则眠和沈青琬同时看向他,沈青琬没说话,陈则眠问他:“咋了。”
郑怀毓风度翩翩,优雅地在单人病房里来回踱了两步,最终走到窗边,屈指弹了下窗台上的鱼缸:“哎呀,你看这个鱼多傻,只知道水在震,却不知道是外面有人敲鱼缸。”
沈青琬侧头看过去:“这个鱼好漂亮。”
郑怀毓温文道:“这是孔雀鱼,流行的水族观赏鱼之一,杂食性小型鱼种,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好养、漂亮、性情温和。”
沈青琬被绚丽多姿的鱼尾吸引过去,好奇地观察着鱼缸:“鱼还有性情呢。”
郑怀毓斜倚窗台,垂眸看着沈青琬:“有的鱼捞出来会蹦跶,孔雀鱼被捞出来只会乖乖躺在你手里,还会吐泡泡。”
陈则眠既觉得郑怀毓话里有话,又觉得郑怀毓在招蜂引蝶,赶紧把沈青琬叫回来,和她随便聊了两句学校里的事情。
B大近来讨论度最高的事情就是留学季了。
沈青琬也很想去某个著名音乐学院做交换生,她的绩点符合要求,专业成绩在全系也是名列前茅,但却因为父亲有犯罪记录,失去了交换生评选资格。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沈青琬有些遗憾,但并不愤慨。
“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攒钱,等到大四去那边读研也是一样的。”
沈青琬像一株藤蔓,纤柔但坚韧,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前一阵刚还清我爸的欠款,家里现在也没什么钱。”
郑怀毓也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沈青琬:“我有朋友在那边读书,认识不少教授,到时候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沈青琬讶然道:“真的吗?”
郑怀毓点点头:“真的,我大学就是在加州念的。”
沈青琬惊喜万分,和郑怀毓交换了微信,说:“没想到今天来探病还能遇见贵人。”
郑怀毓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贵人,他只是认可了沈青琬的颜值,也将其归纳入自己的种群。
所有人都认为郑怀毓招蜂引蝶,但他其实只是在找找同类。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美丽的生物能得到很多优待,但同时也面临着许多危险。
郑怀毓很幸运,除了漂亮还拥有优渥的家世,他会用自己拥有的资源,尽可能帮助种群中的其他人。
没人相信一个帅气多金的纨绔子弟,会有如此单纯的好心,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于是,郑怀毓风流多情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二代圈。
无法避免的是,在郑怀毓帮助同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喜欢上他,让他十分苦恼,然而每每揽镜自照,郑怀毓又非常慷慨大方地原谅了那些人——
也不能怪她/他们喜欢自己,他也很喜欢自己。
不过原谅归原谅,但郑怀毓还是会把喜欢上自己的那些人,默默开除出他的种群,并且从此远离他们。
因为‘喜欢’这件事对漂亮的生物而言,本身就意味着危险。
譬如开在枝头的美丽花朵总是容易遭到攀折,大多数人的喜欢都片面且肮脏,充满了占有和毁坏的欲.望。
他本来以为陆灼年对陈则眠就是这种欲.望,但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又发觉陆灼年并没有在‘折’,而是在‘养’。
当然也有在‘钓’。
而且漂亮小鱼似乎已经动摇了。
只是傻鱼还不知道。
陈则眠对陆灼年的关注,体现在很多方面,郑怀毓无需多加列举,只听陈则眠和沈青琬聊天就能窥见端倪。
既然提到留学季,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陆灼年身上。
对于陆灼年拒绝留学这件事,不仅他们本系的人十分惊讶,连外系的人都有所耳闻。
“大家都以为他会去留学的。”
沈青琬微微倾身,低声和陈则眠分享八卦:“在我们学校,学生会会长大二下学期去留学是传统,我们几个副会长本来以为陆少会出去留学,都开始明争暗斗抢着晋升会长了,没想到他忽然说不去了。”
陈则眠用勺子戳着碗里的木瓜,样子比几个副会长还要愁:“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要是浪费了……”
要是浪费了,是不是后面很多剧情都不会发生了?
沈青琬倒是隐约猜到陆灼年不去可能和陈则眠有关,但人家自己都不说,她当然不会多嘴乱讲,只是安慰陈则眠:“陆少心里有数,你先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陈则眠笑了笑:“我真没事,还麻烦你跑这一趟,还给我炖了这么好吃的牛奶木瓜。”
沈青琬看了眼碗里被戳得稀烂的木瓜:“好吃吗?”
陈则眠不假思索:“好吃啊。”
沈青琬眯了眯眼睛:“你还一口都没吃呢,陈折。”
陈则眠:“……”
沈青琬下午还有课,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郑怀毓很绅士提出送她下楼,还说要顺路送她回学校,沈青琬推脱了一番,郑怀毓却说这自己是陈总的秘书,理应替陈总把人送回学校。
不知为何,陈则眠每次看到郑怀毓,都不自觉地幻视对方是一只蝴蝶精或者一株水仙花,美丽又易碎,还香喷喷的熏人,和刘越博、叶玺之流完全不同,是既不能打也不能骂。
陈则眠有点不知该怎么和郑怀毓相处,见他有要走的意思,赶紧小声跟沈青琬说:“你快让他送你吧,他身上的香味熏得我总想咳嗽。”
沈青琬忍不住笑:“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陆灼年才不紧不慢地回到病房。
他没有问陈则眠他们都聊了什么,也没有坐回床边,而是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
陆灼年侧脸轮廓锋锐而清隽,眼神中没有太多感情,有种不可言说的高贵和遥远。
陈则眠有点奇怪:“你打电话打这么久?”
陆灼年听见陈则眠叫他,应了一声:“可颂等会儿来看你。”
“来这儿吗?”陈则眠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我不是观察一会儿就能走了吗?”
陆灼年声音肃然而冷冽,不掺杂半分情绪:“你在哪里方便就让他去哪儿吧。”
听到陆灼年这个语气说话,陈则眠心头忽地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到底干啥去了。”他问。
陆灼年:“接电话。”
陈则眠余光扫过陆灼年的口袋,倏忽间灵光一闪:“你过来一下。”
陆灼年:“怎么了?”
陈则眠说:“有点恶心,想喝水。”
陆灼年起身走过来,倒了温水端给陈则眠。
陈则眠垂眸看向水杯。
透明的玻璃杯内,水面微不可察地轻轻晃动着。
陈则眠抬起手,没有去接水杯,而是摸向陆灼年的西装口袋。
他信手一翻,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药。
是帕罗西汀。
窄长的锡纸板上,右上角的那颗药已经不见了。
陆灼年刚才居然是去开药了!
陈则眠中食二指夹着药,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
陆灼年没有回答。
他知道陈则眠看得到药品名。
陈则眠深吸一口气,抬眸瞪向陆灼年:“你犯病了不和我说。”
陆灼年握着水杯的手指轻轻蜷起:“没有犯病,只是有点征兆,提前吃点药预防一下。”
陈则眠扯了下唇,明显不信道:“是吗?”
陆灼年:“嗯。”
“可是为什么要预防呢?”陈则眠握紧手里的锡纸药板:“你是不想让我再给你治病了,还是像默认我下周不会回盛府华庭那样,默认我不想帮你了?”
陆灼年面色沉静,平稳的情绪一如他无动于衷的态度,即便面对诘问也没有丝毫起伏,只是静静看了陈则眠三秒。
帕罗西汀在临床上的不良反应有很多种,根据个人体质的差异,每个人服药后的副作用也都不一样,陈则眠感受到的是情绪低落,而在陆灼年身上体现出的,则是很明显的情感淡漠。
之前陆灼年长期连续服药,已经习惯了克服不良反应并建立了一定耐受性,所以服药前后的表现,并不会有特别分明的变化。
可他这次足足停药了两个月。
而且从刚刚开出的这盒帕罗西汀,也不是他常吃的那个制药公司生产的,两个药厂的药在药物成分和剂量剂型不可能完全相同。
几层因素叠加在一起,致使陆灼年产生了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强烈反应。
头疼、恶心,手指轻微发抖,情感波动也变成一种很抽象的东西。
他能感受到自己可能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也在尽量表现得‘正常’,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大到陈则眠只用了几分钟就发现了不对。
陆灼年以为自己假装得很好,可陈则眠已经习惯了那个情感更丰富的陆灼年。
陈则眠一看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曾经误服过帕罗西汀、亲身体会过该药物副作用的陈则眠,理智上很清楚现在不是和陆灼年交谈的好时机。
他应该等药效衰退、等陆灼年恢复正常,在和那个自己熟悉的陆灼年沟通。
眼前这个挂着‘情感淡漠DeBuff’的陆灼年,显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则眠又没有挂情感淡漠DeBuff。
他现在很不高兴、非常恼火、特别生气。
气陆灼年不信任他、气陆灼年自作主张,气陆灼年宁可吃药也不让他知道犯病的事。
甚至连因药物不良反应而产生的副作用都惨遭牵连。
摆出一副冷若冰霜、漠然无情死出给谁看呢!
陈则眠怫然大怒,整个人犹如一个充气的气球或者河豚,越想越气,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嘭’的一下就崩断了。
他气炸了!
如果陈则眠是一个游戏人物,那他此刻的红色怒气槽一定满到发紫。
有!气!就!是!要!发!泄!
陈则眠怒火冲天、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别说是陆灼年,就连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巴掌。
这股怒气实在太过强烈,连在药物副作用下,对外界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的陆灼年都感受到了。
陆灼年抬手握住陈则眠手腕:“你别生气。”
陈则眠寒着脸看向陆灼年:“你现在不是情感淡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无动于衷。”
陆灼年平静道:“情感淡漠不是智商低下。”
陈则眠:“……”
陆灼年轻轻握紧陈则眠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次服药的副作用,比我预估的要强烈很多,我当下的感情体会上是受到了药物影响,无法共情你的情绪,但我知道你在生气,能先别气了吗?”
陈则眠甩开陆灼年的手:“你都无法共情我的情绪,干嘛还管我气不气。”
“我只是暂时无法共情你的情绪,又不是以后都不活了,”陆灼年眼神冷淡,乌沉沉的眸子像含着前面不化的冰,可说出的话却比春风更软:“现在不管你生气,明天你就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在陆灼年良好的态度下,陈则眠的怒气勉强消下去一点,没有再阴阳怪气,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能跑到哪里去。”
陆灼年表示:“之前都没有得罪你,你说走就走了,这次要真把你得罪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陈则眠又有点炸毛:“我就那么小气吗?”
陆灼年再次拉住陈则眠的手腕:“不是你小气,是我太怕见不到你。”
陈则眠这次没有再挣开了,但嘴上也没饶了陆灼年:“见不见有什么区别,你都开始吃药了,以后也用不着我了。”
陆灼年眉峰蹙起:“这是两回事,不要混为一谈,你今天刚做完胃镜,最近身体又不舒服,我不能这个时候犯病,所以才提前吃药预防……我确实不太适应这个药厂的药,以后不会吃了,家里那些药你放哪儿了?”
陈则眠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被陆灼年绕进去,差点把藏药地点秃噜出去。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机敏睿智地反应了过来。
“你竟然在套我的话?!”
陈则眠简直服了:“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能套我的话,陆灼年你心眼也太多了吧。”
“怎么会呢?我上次犯病就问你了,只是你没告诉我,我这是再为下次犯病做准备,”陆灼年从容不迫,看了一眼陈则眠手中的锡纸板:“你也不希望我再吃这个药厂的药吧。”
陈则眠明知这是诡辩,但还是觉得陆灼年说得很有道理。
这他妈对吗?
这是什么超绝智商和应变能力啊。
陈则眠呆了呆,震惊地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夷然自若。
陈则眠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灼年继续道:“你不想让我吃药是担心我的身体,可现在你也病了,你不能不许我担心你的身体吧,你先把病养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在陆灼年刁悍的思维逻辑之下,陈则眠抗辩的话语听起来略显无力。
“我这是胃病,治病又用不着胃,跟我身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陈则眠努力跳出陆灼年的逻辑:“你吃这个药,我胃病就能好了?咱们之前是怎么说的?陆灼年,你这个人真是……我都无话可说了。”
陆灼年说:“陈则眠,其实吃药挺好的,没有那么多麻烦。”
陈则眠霍然抬头:“什么叫没有那么多麻烦?你觉得我帮你治病是麻烦?”
陆灼年垂下鸦羽般的眼睫:“你没帮我治病之前,我们没有这么多矛盾。”
陈则眠不假思索道:“我们现在也没有矛盾。”
“没有矛盾吗?可你这一周连家都不回,”陆灼年因为过度冷静,显得有些盛气凌人,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质问:“说帮我治病的是你,处处躲着我、不想见我的也是你,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陈则眠恼羞成怒:“我说过了我没有不想见你!再说不回家和治病冲突吗?只要你找我,我就会回去,可是你找了吗?你都没有找我,也没有问我,就默认我不会回去了!”
走廊里的护士听到病房内的争吵,轻轻敲了敲门。
护士温声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陆灼年回身看了眼门。
陈则眠深吸一口气,说:“没有。”
护士说:“陆先生,患者刚刚做完麻醉,请您注意一下病人情绪。”
陆灼年应道:“我知道了。”
护士又劝了陈则眠一句:“陈先生,全麻胃镜检查后,身体会感到疲劳,您要注意休息啊。”
陈则眠狠狠地倒回病床上:“知道了。”
陆灼年帮陈则眠掖了下被角:“你先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
“你觉得我不冷静。”陈则眠冷笑一声:“不生气,不激动,像你这样是吧?行。”
陈则眠说完,直接抠出一粒帕罗西汀放进自己的嘴里:“吃完这药我就不生气,不激动了。”
陆灼年瞳孔剧烈收缩,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一把掐住陈则眠的脖子,说:“吐出来。”
陆灼年的力气很大,掐得陈则眠呛咳两声。
陈则眠根本没办法做吞咽的动作,但还是嘴硬说已经咽了。
陆灼年面无表情,直接捏紧陈则眠下颌,强迫他张开嘴,把手指伸了进去。
修长的手指探入口腔内,在一片温热中摸索,搅弄着柔软的舌。
陈则眠根本合不拢嘴,只能任由陆灼年的手在他嘴里为所欲为。
他被铁钳般的手按在枕头上,紧紧钳制着,逼不得已,只能高高仰起头,脖颈勾勒出一道脆弱的线条,宛如一只仰颈垂死的天鹅。
优美、漂亮、易折。
陆灼年眸光愈加幽暗,指腹摩挲着舌根,在舌头下面找到那小小的一粒药。
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留下暧昧湿润的水痕。
陆灼年夹着那颗药,把手抽了出来。
陈则眠几欲作呕,在陆灼年离开的瞬间,侧身撑着床一阵呛咳。
陆灼年抻出两张纸巾,半蹲在床边,沉默地给陈则眠擦嘴。
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紧紧握着那颗濡湿的帕罗西汀。
小小的药粒上还沾着陈则眠的体温。
握着那粒药,就像握着一粒火星。
余温灼烧手掌,温度穿透皮肉刻入骨髓,几乎将他的灵魂焚烧殆尽。
陈则眠咳得很剧烈。
因为陆灼年找药的动作太急了,甚至比性.瘾发作时还要粗暴。
他太怕陈则眠把药咽下去。
这颗药的副作用很大,而陈则眠又刚刚做完胃镜,再次强行催吐会更难受。
但也正是由于刚做完胃镜,胃管插入时刺激了喉咽部黏膜,陈则眠喉咙本来就很不舒服,有种若有若无的异物感,一咳嗽起来就止不住干呕。
他胃里很干净,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呕得双眼泛红,眼睛里全是生理性的眼泪,一闭眼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陆灼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又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陈则眠胆大包天,就应该让他吃点教训,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以后还随便吃药吗?”
陆灼年目光毫无温意,从上而下投在陈则眠头顶,冷声警告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陈则眠轻笑一声,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陆灼年:“不要哪样?”
陆灼年喉咙微微动了动,意有所指道:“不要自找苦吃,你可以不管我的。”
陈则眠眉梢轻挑,扬起道桀骜不驯的弧度:“若是我偏要管呢?”
陆灼年眼眸沉暗如墨,阴郁幽邃:“你会比现在还要凄惨。”
陈则眠又笑了:“陆灼年,你好像总是记不住我说的话。”
陆灼年还没来得及表示疑惑,整个人陡然失重,被一阵堪称诡异的力量掼在床上。
在巨大冲击力下,陆灼年很快反应过来——
是陈则眠。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际意义上受到陈则眠的袭击。
姑且算是袭击吧。
这种程度的爆发力和杀伤力令人震撼。
陆灼年知道陈则眠很能打,但看他打别人和自己亲身感受的真实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后背落在实处的刹那,陆灼年眼前是那张美到极致的脸。
陈则眠居高临下,轻轻勾起唇角:“我说过,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没人能强迫得了我。”
陆灼年眼眸微微一动。
陈则眠俯下身,在陆灼年耳边说:“那颗药我本来也没想吃,就是吓唬吓唬你。”
陆灼年侧过头,鼻尖轻轻蹭在陈则眠脸颊上:“你故意的。”
陈则眠笑得嚣张狡黠:“当然是故意的,吃药是故意的,让你把药抠出来也是故意的,我又不真傻。”
陆灼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轻轻拧了下陈则眠颊边腮肉:“谁给你的胆子耍我?”
陈则眠眯了下眼睛,不仅没被恐吓到,反而威胁起陆灼年来:“这次只是警告。”
陆灼年:“警告什么?”
陈则眠看着陆灼年的眼睛,语气罕见的认真:“我说过你不许吃帕罗西汀,你就不许再吃,如果又让我发现你偷偷吃药,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听到这句话,陆灼年冷寂幽深的长眸倏然撼动,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陈则眠。
陈则眠挑了挑眉,潇洒又矜傲:“要难受就都难受,你愿意忍副作用,那我陪你一起忍。”
第74章 第 74 章 超差的自制力【营养液满……
没吃药的陈则眠已经很抽象了。
吃了药的陈则眠, 陆灼年更是不敢想象,而且他知道对方既然说得出, 就一定做得到。
在陈则眠严肃的注视下,陆灼年交出了另外半盒帕罗西汀。
陈则眠就像是搜剿到违禁品的警察,一丝不苟地讯问道:“真的只开了这一盒药吗?”
陆灼年点头称是。
陈则眠不是很信任陆灼年的说辞。
他叼着陆灼年交出的药,一手将对方手腕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摸向陆灼年西裤的口袋,检查兜里还有没有私藏的违禁品。
正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萧少、叶少,陈先生就在这间病房。”
听到门响,陈则眠和陆灼年同时回头, 和领路的医生,前来探望的萧可颂、叶宸面面相觑。
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
下一秒,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 每个人的动作都各有各的精彩。
医生见多识广, 即便见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场面也举止得当, 只是轻咳一声, 后撤两步, 和一众保镖迅速退下。
萧可颂瞪大了双眼, 整个人如遭雷击, 难以置信地瞧着床上姿势古怪的两人。
叶宸似笑非笑,信手一推, 先把萧可颂推进病房,接着紧随其后, 闲庭信步般迈进门,说了句:“打扰。”
陈则眠放开陆灼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一滚, 把人推向旁边,然后一掀被子趟回病床上。
陆灼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轻抚衣襟。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短短数秒间拨乱反正,一切都恢复正常。
萧可颂恍惚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刹那幻觉,又或者是开门的半秒闪回到了其他时空。
并非他异想天开,实在是那个场景太不可思议,也太荒诞不经了。
萧可颂宁可质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怎么会有人敢把陆灼年按在床上呢?
还摸来摸去!
那可是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京圈太子,冷情淡漠、厌恶与人肢体接触的陆家大少爷!而把他按在床上的人,却是脾气性格都软软乎乎的陈则眠,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拐走欺负占便宜的陈则眠。
陈则眠骑在陆灼年身上摸来摸去,和缅因猫崽站到老虎脑袋顶上耀武扬威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掀天揭地、乾坤颠倒。
乱了,乱了,全乱了,整个世界运行的逻辑都错乱了。
萧可颂瞳孔剧烈收缩,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是骇然、是惊恐。
他用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俩刚才在干啥?”
陈则眠若无其事:“没干啥,闹着玩呢。”
萧可颂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玩啥?玩灼年?”
“……”
病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半晌,陈则眠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课吗?”
萧可颂回过神,说:“你病得这么厉害,我哪里还有心情上课,赶紧就请假出来了。”
叶宸无情拆穿:“不是因为期中论文没写,今天开题答辩吗?”
萧可颂转头瞥向叶宸,恼羞成怒道:“拆穿我有意思吗?”
陈则眠头昏脑胀的,实在不想听萧可颂吵架,赶紧说:“不重要,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
萧可颂走到床边:“我也确实挺想你的,你最近都在忙啥呀,约也约不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在干嘛,一得到消息就是生病。”
陈则眠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示意萧可颂坐下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检查完在医院观察一天,一会儿就能走了,你也赶紧回去补开题报告吧。”
萧可颂自信满满:“那玩意什么时候都能写,两个小时的事。”
叶宸没说话,只是看了萧可颂一眼。
萧可颂无视了叶宸的质疑,提议道:“咱们四个都好久没聚了,既然你一会儿就能出院,那我们出去玩吧。”
这段时间陈则眠和陆灼年都很奇怪,两个人总是各走各的,约了这个那个不来,约了那个这个不来的,莫名其妙地别扭了好久。
今天终于凑齐了四个人,有什么误会啊龃龉的最好能趁机说开,就算明面上不提,多接触接触也有利于化解矛盾。
朋友之间偶尔有点冲撞再正常不过,他和叶宸也经常吵架,但好哥们没有隔夜仇,不过是闹僵了都架在那儿下不来,搭个台阶就成了。
今天正是个好时机。
萧可颂继续鼓动陈则眠:“出去玩吧,出去玩吧,难得大家都有时间。”
叶宸提出异议:“我下午还有课。”
萧可颂说:“再请半天假呗,灼年这两天也不是都没去学校吗?”
“灼年请了三天假,理由是家人生病,”叶宸眼神在陈则眠身上一扫而过,意有所指道:“我可没有理由请假。”
萧可颂拿出手机看了看课表,替叶宸做了决定:“你下午就一节公共课,创业与就业指导,你用得着他指导啊,翘了就行。”
见萧可颂态度坚决,叶宸也就不再反对,默认了他一起逃课。
说服了叶宸以后,萧可颂又开始接着游说陈则眠。
只要叶宸和陈则眠都同意,陆灼年多半也不会拒绝,再说陈则眠现在半病不病的,陆灼年也不可能放任他自己把陈则眠带出去瞎玩,肯定要亲自监督才放心。
萧可颂的不靠谱众所周知,有目共睹。
但萧可颂不觉得不靠谱有什么不好,反而在漫长的相处中,学会了利用这点,来巧妙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他前几天去看小狗表演,叶宸原本不想去,萧可颂说那他就自己去,叶宸怕萧可颂心血来潮真认领个狗回来,就同意陪他去看了。
毕竟萧可颂这个人说风就是雨,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当初养猫的时候就是,买完以后养几天不想养了,转手就扔给叶宸,要是看什么表演又一时兴起领个狗回来,养一阵又觉得没意思,叶宸难道还在帮他养个狗吗?
关键要是个真狗也行,那种狗就是叶宸也不敢瞎养,且不论家里发现了会如何天翻地覆,仅是接手好兄弟弃犬这种事儿就足够诡异荒诞。
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萧可颂不管不顾地在前面惹祸,他和陆灼年跟在后面收拾。
叶宸站在一旁,抱臂审视萧可颂,开始思考自己和陆灼年这么自矜自持的人,究竟是怎么和萧可颂成为好朋友的。
萧可颂通过劝陈则眠出去玩,现场复刻了他加入小团体的全过程。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缠’和‘磨’。
在萧可颂讲了三千八百个今天必须一起出去玩的理由后,陈则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拒绝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萧可颂。
陈则眠求助般地看了陆灼年一眼,
接收到陈则眠的求救信号之后,陆灼年直截了当,干脆地打断了萧可颂关于[今日聚会的历史意义论述]。
陆灼年淡淡道:“他还在养病。”
陈则眠附和:“对对,而且等会儿出院以后,我还得去一趟游戏工作室,那边积了好多事要去处理。”
陆灼年转眸望向陈则眠,重申了一遍:“你还在养病。”
萧可颂随机应变,迅速把陆灼年拉向自己的战线:“出去玩总比工作对身体好吧。”
陆灼年神色不动,未置可否。
萧可颂又说:“不玩那些运动量大的,陈则眠最近这么忙,带他放松放松嘛,去泡兰香亭温泉怎么样?”
阳春四月,山上梨花开得正好,泡室外汤泉不冷不热,景色又秀丽,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陈则眠有些意动:“陆少去要提前包场吧,今天还来得及吗,现在正是旅游旺季。”
萧可颂胸有成竹道:“包场而已,一句话的事,只要你想玩,哪儿我不能给你安排。”
陈则眠说:“那先问问?”
萧可颂一听有戏,立刻叫了声:“叶宸。”
叶宸拿出手机,给兰香亭的经理发了条消息。
萧可颂揽着陈则眠的肩膀,畅想道:“在花树下泡泡温泉,再找个美女给你做个按摩,什么病都好了。”
这话说完,陈则眠还没什么反应,叶宸却轻轻笑了一声。
陆灼年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看了叶宸一眼。
叶宸抬了抬眉:“怎么,不能笑吗?”
陆灼年懒得说话,移开视线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
看我干啥。
萧可颂对几人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又开始摇陈则眠:“去玩吧去玩吧,如果今天不能出去玩,那我学到的一切、所有美好的品德什么的就全消失了。”
叶宸深表怀疑:“你有过吗?”
萧可颂很识时务,没有攻击现场唯一支持者,脾气很好地问:“汤泉那边怎么说?”
叶宸说:“已经开始清场了,可以往那边走了。”
兰香亭汤泉是京市有名的高端温泉会所,依托于山林溪流建设而成,整体为古典园林式风格,设施齐全,茶点精致,还有各项养生项目和24小时餐饮服务。
陈则眠四人到的时候,整个会所已清场完毕,进行了全面消杀,甚至连大大小小几十个汤池的水,都专门换过了一遍。
陈则眠几人一下车,左右两排工作人员齐齐躬身问好,排场之大说是皇帝出游也不为过。
陆灼年对此习以为常,在众人引路下走进会馆。
满山梨花开得正好,香气馥郁,偶有清风拂过,落英如雪蹁跹飞舞。
室外错落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汤池,别说是泡四个人,就是泡四百个人也不拥挤。
最高处的顶级汤泉前横着一面屏风,所有工作人员都停在屏风外等候传唤。
陈则眠牢记自己狗腿的职责,先安排了茶点饮料,拐进屏风后,另外三个人都已经泡在水里了。
在山中的冷空气和泉水的温差下,薄雾团团升起,亭台楼阁、青山花草在雾气袅绕下掩映生姿,恍若仙境。
水面漂了层花瓣,素洁中又多了份落花流水的凄美。
氤氲的水汽缥缈朦胧,模糊了竹林梨树,也模糊了人影,看不清脸,只能勉强通过身形分辨谁是谁。
陈则眠隐约瞧到萧可颂和叶宸在一边,两个人的距离相对更更近些。
陆灼年独自倚在另一边,显得有些孤单。
陈则眠想都没想,就从靠近陆灼年的那边下了水。
皮肤接触到温泉水的刹那,温热如丝绸包裹全身,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陈则眠舒服得长出一口气。
陆灼年不动声色,默默往后退了退。
陈则眠没看到陆灼年的动作,但听到了流水声。
他微微侧身,抬头看向薄雾中的陆灼年:“怎么了?”
陆灼年摇了摇头。
陈则眠就没再关注别的,专心泡起了温泉。
超差的自制力让他很容易沉溺于各种事情中。
比如说工作起来没日没夜,就想一鼓作气把事情做完,结果穿书前加班到猝死;比如穿越后明知这副身体有胃病,还是毫不忌口,硬是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其他的事就不一一提及了。
这次泡温泉也是一样。
他在温泉中闭目静躺,耳边的风声、水声、落花声无限放大,思绪不断放空,身体在浮力的作用下变得很轻,仿佛连灵魂都飘了起来。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好想退休。
天天做游戏赚那三瓜两枣干嘛呢,躺平跟着少爷们享福不好吗。
萧可颂也向陈则眠表达了这个疑问:“是灼年不给你钱花吗?你干嘛那么努力工作,把身体都熬坏了。”
陈则眠表达了自己的雄心壮志:“那也不能什么都靠陆少啊。”
萧可颂说:“他是你老大,你靠他是应该的,你看你跟我混的时候就没这么多病,肯定是他对你不好。”
陈则眠笑了笑,没说话。
陆灼年冷质的嗓音穿过雾气传来:“萧可颂,他的胃病就是和你一起玩的时候喝酒喝的。”
听到陆灼年忽然叫自己全名,话中指责意味不能再明显,萧可颂瞬间噤声,下意识往叶宸那边靠了靠。
叶宸接过侍者手中浴巾,转头对萧可颂说:“私汤那边红酒池备好了,你要去吗?”
萧可颂正想开溜,闻言如蒙大赦:“去去去。”
陈则眠跟着站起身:“我也……”
萧可颂给陈则眠使了个眼神:“没听灼年说不许我带你喝酒嘛,你泡什么红酒池?”
陈则眠莫名其妙道:“泡又不是喝。”
萧可颂给陈则眠使了个眼色,揽着他肩膀小声耳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灼年的事。”
陈则眠心跳都漏了半拍,哽着嗓子问:“啥事啊。”
萧可颂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则眠,沉吟道:“你俩有矛盾了吧。”
陈则眠:“……”
萧可颂自以为看穿一切:“刚才在医院你俩是不是还动手了。”
陈则眠:“额……”
萧可颂见陈则眠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也没再逼问,只是好心劝道:“有什么话说开就好,灼年要是真跟你计较,你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能让你给他撩床上?你也是个犟种,有什么事说两句软话过不去,打谁不行你打陆灼年,不要命了。”
陈则眠反驳道:“我没打他!”
萧可颂拍了拍陈则眠肩膀:“你们先自己聊,要是还说不开,我再去替你跟他说。”
虽然萧可颂的猜测和实际情况有所差距,但陈则眠还是大受感动,说:“萧少你真是太够意思了。”
萧可颂摆摆手:“你说这都见外,我先去泡红酒,等会儿在羊奶池等你消息。”
陈则眠都无语了:“我也能泡红酒池!”
萧可颂说了句‘等你病好吧’,然后起身披上浴袍走了。
叶宸和萧可颂在的时候,四个人也都不怎么说话,各待各的互不打扰,却并不觉得空旷寂静。
可他们俩走了以后,整个汤池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大很静。
每一次轻动的水声都带着回响。
极致的安静下,原本几不可闻的声响倏忽清晰起来。
空气也可以传声、水可以、雾也可以。
心跳声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落花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陈则眠不知是自己听力太灵敏,还是自己太紧张。
他甚至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谁的心跳。
是他自己的、还是陆灼年的。
陈则眠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跳,可是探心口和探颈动脉的动作都太明显了。
他决定摸一摸自己的脉搏。
两只手臂都泡在水里,悄悄探手腕的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陈则眠右手幅度很轻地动了动,在温热的泉水中摸向自己手腕。
然而,有一只手比他的动作更快!
陆灼年握住陈则眠手腕,指尖不偏不倚,刚好压在他脉搏的位置。
这一下太突然了。
陈则眠毫无防备,整个人都微微一震。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陆灼年。
陆灼年攥紧掌心那截纤细白净的手腕,喉结滚了滚:“陈则眠,你的心跳吵到我了。”
第75章 加更 不会强迫你【营养液二十一万五加……
二人在叆叇弥漫的水雾中对望。
像是近在咫尺之间, 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陆灼年眉眼深黑,乌沉沉的眸子没太多感情, 似一对儿千年不化的寒玉珠,有种无机质的非人感。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一只凭空出现的水鬼,猛不丁地抓住了迷失在白雾中的替身,要将他不断不断向水底拖去。
陈则眠突然被抓住手腕,自然是吓了一跳,心跳得更快了。
陆灼年作为原书中独一无二的绝对男主,皮囊自然也是万中无一。
他俊伟、雄健, 充满了男性荷尔蒙气息。
清风拂过山岚,竹叶婆娑,梨花飘落。
陆灼年就这么站在池水中央, 面前簌簌落下的花瓣好似飞雪, 身后萦绕的水雾空濛奇幻, 昭昭雾气凝结成水珠, 自他英俊的颊边滑落, 顺着脖颈一路向下, 降落未落地挂在锁骨处, 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紧致结实的肌肉犹如刀刻斧凿,每一块都是最完美的黄金比例。
“看什么呢?”
陆灼年拇指在陈则眠手腕上轻轻一按, 声音在胸腔中振出充满磁性的共鸣:“好看吗?”
陈则眠‘嗯’了一声,说:“好看, 比男模还好看。”
“你拿我跟男模比?”陆灼年简直都气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陈则眠脸颊:“什么时候点的男模,我怎么不知道。”
陈则眠吸了吸鼻子:“没点, 有时候刷短视频会刷到。”
陆灼年嘴角不是很明显的微微抿起,掩去唇边笑意:“短视频推送都经过大数据测算,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你推荐男模。”
陈则眠很坦诚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陆灼年语气淡淡:“可能跟你收藏的网址有关。”
陈则眠问什么网站,陆灼年说了个域名。
听到那个域名,陈则眠脸‘腾’的一下红了。
这是他当初研究片子时,翻越层层网站,最后找到的那个网址域名!
当时找网址找得实在太难,找到后陈则眠顺手就收藏了,也忘了取消,一直就这么躺在他收藏夹里。
可问题是陆灼年怎么会知道?!
陈则眠猛地反应过来——
是那个自动发消息的小程序干的!
小程序会自动抓取陈则眠点赞、收藏过的网址链接,随机分享给陆灼年。
之前陈则眠在购物软件上收藏了一款游戏机,小程序就自动分享给陆灼年了,陆灼年随手就下单买了。
陈则眠无意间发现了小程序‘妙用’,就没彻底关闭小程序,只是调整降低了打卡频率,想着如果下次再有什么想买又不舍得买的,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分享给陆灼年。
万万没想到!贪小失大!
陆灼年垂眸注视着陈则眠,问他:“你看那些东西干什么?”
陈则眠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自觉地开始往水里藏,整个人一点点沉下去,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用嘴咕噜噜的出气吐泡泡,深刻传达出‘你再逼问我,我就把自己淹死在这里’的崇高气节。
“别躲,”
陆灼年直接把陈则眠从水里拽了出来,又问了他一遍:“你为什么要看那些?”
陈则眠说:“我就是看看。”
陆灼年:“然后呢?”
陈则眠如实道:“没有然后,我看完就觉得好恶心,还吐了。”
陆灼年若有所悟:“是那天。”
是他性瘾发作的次日,陈则眠吃完中午饭吐的那天。
也是从那日起,陈则眠开始躲着他,想方设法找借口不回家了。
原来是看了那些脏东西吓到了。
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结合成一道完整的因果线,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陆灼年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又好气又好笑。
陈则眠见陆灼年但笑不语,恼羞成怒,一拳捶在陆灼年肩膀:“不许笑!”
陆灼年垂眸看向陈则眠,说:“别怕。”
“谁怕了?”陈则眠梗着脖子否认:“我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陆灼年说:“那为什么要看。”
陈则眠皱了下鼻子:“因为……因为你的行为需求会不断提高啊,万一有一天用其他的都满足不了你了呢?”
陆灼年心跳漏了半拍:“那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能接受的事情。”
陈则眠飞快看了陆灼年一眼,在心里暗自嘀咕:你确实没强迫我,但是我一爽就什么都忘了。
就像用嘴那回一样,陆灼年先给他来了一次,陈则眠的‘不行’就碎成了渣渣。
不过如果嘴的事能相互,那其他的事是不是也能相互呢?
陈则眠猛地摇摇头。
不对不对,他怎么能想这些呢。
底线啊陈则眠,快把底线找出来,少想什么嘴不嘴的事,多想想那个令人作呕的片子。
平心静气、清心寡欲。
陈则眠心慌意乱,仓皇地移开视线。
这一低头,目光却正好落在陆灼年胸膛上。
胸肌轮廓线条绝佳,肌肉分布匀称,充满力量感又不过分夸张,浑身散发着强悍的性张力,肤色却是冷白的,犹如最上乘纤薄的瓷器。
两种截然相反的观感对撞在一起,将反差感拉到极致,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这种美是超越了性别的。
温泉蒸腾的水气缓缓升起,浸润了陆灼年英挺淡漠的面庞。
长空万里,青山婀娜,竹林和梨花都沦为背景,他像是山水画卷中凝结出来的画魂,俊美得令人窒息。
陈则眠喉结滚了滚,本就不坚牢的底线开始松动。
陆灼年气宇轩昂、风姿卓群,即便是赤着上身站在温泉里,也不显丝毫轻浮粗俗,反而有种君临天下的孤高。
即便身患性.瘾,陆灼年身上也没有半分□□感,依旧是冷冷清清、矜贵高傲。
完全不同于片子中两个人颠鸾倒凤时的黏稠油腻。
陆灼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贵重。
第二印象是干净。
他看起来总是香香的。
所以如果是和陆灼年一人一次的话,好像……好像也还、也还行?
陈则眠心跳越来越快。
陆灼年不知陈则眠在想些什么,却听到了他的擂鼓般心跳,低声问他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陈则眠不敢说自己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陆灼年态度越温和,他大脑就越迷糊,差点就脱口而出,提议可以一人一次试试看了。
陈则眠觉得自己泡大概是温泉泡得缺氧,可能都有点神志不清了,赶紧抓起托盘上的茶杯,猛灌了两杯茶水降火。
喝完茶水,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些,正要接着说如何给陆灼年治病的事,见服务人员绕过屏风进来添茶,就止了语没继续往下说。
服务人员添了茶,又端上新制的点心,半跪池边温声低语:“陈先生,外面有位姓郑的先生要见您,让他进来吗?”
陆灼年抬了抬眸。
姓郑,还能来找陈则眠的,除了郑怀毓也没别人了。
陈则眠披上浴袍,走出汤池:“我去看看他有啥事。”
陆灼年若无其事道:“不是说你在养病,让刘越博先带着他吗?”
“刘越博太丑,”郑怀毓人未到,声先至:“我不想跟那些丑东西玩,还是看点养眼的。”
服务人员没想到郑怀毓直接就进来了,当即起身去拦。
可她又哪里拦得住。
修长高挑的身影拨开白茫茫的雾气,绕开错落有致的温泉汤池,踏着满地梨花款款而来。
两个汤池间隔着一道鎏金掐丝的珐琅琉璃屏风。
屏风面是雾面琉璃所制,琉璃面隐隐绰绰犹如隔雾看花,看不清细微动作,但能隐约瞧见人影。
郑怀毓停在屏风前,彬彬有礼道:“泡汤泉这么雅致的事情竟然不叫我,你都没有把我当朋友。”
陆灼年语调不咸不淡:“你们才认识两天,他不把你当朋友很奇怪吗?”
郑怀毓说:“我就是在和你说话,陆少爷,我和你都认识十几年了,还是远房亲戚呢。”
陆灼年眼皮都没抬:“那你有什么事,远房亲戚?”
郑怀毓轻描淡写道:“我是陈总秘书,就该跟着老板。”
陈则眠系好浴袍,绕过屏风:“你不用跟着我,我不是让那刘越博带你玩了吗。”
郑怀毓不悦地蹙起眉:“都说了他太丑。”
陈则眠说:“人家哪儿丑了,我觉得他挺帅的。”
郑怀毓表示不能理解:“哪里帅?”
陈则眠想了想:“个子高,长得也挺周正的。”
“这就是帅了?”郑怀毓对此极不赞同:“你对男生的要求可真低。”
陈则眠:“……”
四月的天气不算完全回暖,温泉池建在山上就更凉了,虽然有水汽蒸腾的温度,但这么站在外面还是挺冷的。
陈则眠拢了拢浴袍,拿出手机,又给郑怀毓看了薛铎的照片:“那让他带你玩两天行吗?”
郑怀毓靠过来,挑剔地端量了两秒:“这个总算有点人样,但比你差太多。”
“选妃呢你,男的有什么可挑的,”陈则眠闻到郑怀毓身上的香味,气管受到刺激,咳嗽了两声,斟酌着用词委婉道:“你下次来找我能少喷点香水吗,我有哮喘,咳咳咳。”
郑怀毓奇怪地看了陈则眠一眼:“我没喷香水。”
陈则眠愣了愣:“那你身上咋这么香?”
郑怀毓扽起衣领,低下头矜贵地轻轻闻嗅:“洗衣液的味道吧,我回去让他们换一款洗衣液。”
陈则眠不信洗衣液能这么香,也凑过去闻了一下。
这也太香了!
郑怀毓衣领和胸膛间体温蒸起一阵浓郁的香气,顺着陈则眠鼻腔直冲天灵盖。
仿佛打翻了胭脂粉,呛得人头都晕了。
“咳咳咳咳咳。”
陈则眠忽然咳嗽起来,一个没站稳,撞到了郑怀毓身上。
郑怀毓扶住陈则眠,眸光流转,计上心头。
他向后一仰,直接往身后的汤池倒去。
陈则眠没想到自己竟然把人撞摔了,赶紧伸手去拉郑怀毓。
陈则眠反应很快,力气也大,其实已经把人拽住了,但耐不住有些人故意想往水里落,终究是没敌过后仰的重力和地心引力,和郑怀毓一起掉进了温泉里。
霎时水花四溅,‘哗啦’一声水响。
与此同时,屏风后面的陆灼年霍然起身。
第76章 第 76 章 我真的很喜欢你,陈则眠……
温水没顶的刹那, 陈则眠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服务人员惊呼:“陈先生!”
陈则眠不会游泳, 虽然身手灵活,可一进了水就不知道怎么动了,伸手摸索着想要扶个什么东西站起来。
郑怀毓拖着陈则眠手臂,把他拽了起来。
陈则眠吐出一口水:“你没事吧。”
郑怀毓笑了笑,莞尔道:“吸气。”
陈则眠:“?”
下一秒,郑怀毓捏着鼻子往水里一沉,像条鱼似的消失了。
这人在搞啥?
陈则眠还没弄明白郑怀毓去哪儿了,忽然感觉水下有人拽住了他的脚腕,接着一阵大力袭来, 整个人瞬间被拉了下去。
卧槽,原来是在搞我!
郑怀毓沉在水里,从背后虚揽着陈则眠。
陈则眠睁开眼, 吐出一串气泡, 略微转过头, 诧异地看向郑怀毓。
郑怀毓指了个方向让他看。
幽蓝温热的泉水中, 一道矫健的身影破水而来。
是陆灼年。
陆灼年在水中找到了陈则眠, 抓住他手腕, 把人从郑怀毓手里抢了出来, 带着他不断向上游去。
极致的安静中,陈则眠听到了鼓动的心跳。
水声响起, 两个人浮出水面。
两次落水出水接连发生,前后甚至不超过一分钟。
短短几十秒时间内变故横生, 陈则眠惊魂未定,靠在陆灼年怀中极速喘息。
陆灼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捧起陈则眠的脸, 问了句什么。
陈则眠还有点懵,没听清陆灼年说什么。
看口型应该是问他有没有呛水。
陈则眠下意识摇了摇头。
郑怀毓也从水里钻了出来,屈臂倚在池边,似笑非笑地望着陆灼年。
陆灼年强压心底怒火,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揽着陈则眠,将人霸道地勒在怀里,冷冷地看了郑怀毓一眼。
郑怀毓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陆少忘了?我可是游泳冠军,这么浅的水,淹不到你的陈则眠。”
陆灼年面寒如铁:“郑公子是运动健将,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
郑怀毓抹去脸上水珠,话外有话:“有些东西站在岸上看不清,要进水里才更明显。”
陆灼年唇角抿成直线,不悦道:“他不会游泳。”
“他又不是棉花糖,难道还能掉进水里就化了不成?”郑怀毓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洞若观火道:“你急什么。”
陈则眠倒完耳朵里的水,前面的话没听着,只听见了这句‘你急什么’,心尖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陆灼年。
是啊,他摔进汤池,陆灼年急什么呢。
且不说这汤池里的水最深只到胸口,一起掉下来的还有郑怀毓,周围又有这么多工作人员,怎么也不可能让他淹死在这儿。
明明怎么看都是有惊无险的突发事件,近处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陆灼年和他们还隔着道屏风,又在另外的汤池里,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
他是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吗?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陈则眠轻轻拽了陆灼年一下,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游泳?”
陆灼年神情冷肃,低头回看他的刹那,眸光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陈则眠心跳停了半拍:“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陆灼年说:“猫都怕水。”
陈则眠:“???”
陆灼年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说了两个字提醒他:“浴缸。”
答案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陆灼年的眼神和语气中仿佛又暗藏着另一层意思——
你掉进浴缸里都慌里慌张的,摔进汤池里肯定更害怕。
陈则眠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过度解读。
他只知道他又开始紧张了。
比一脚踩空,掉进汤池里的瞬间还要紧张。
郑怀毓依旧是管杀不管埋,扰乱两个人心绪后优雅退场:“陈总,真是抱歉,我刚才没站稳,打扰了你的兴致。”
陈则眠满脑子都是陆灼年眼中焦急的神情,鬼使神差般沉默半秒,没提郑怀毓又把他拽进水里的事,只是说:“没关系,本来也是我把你撞摔的。”
郑怀毓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还是你和陆少会享受,这汤泉泡着可真是身心舒畅。”
陆灼年瞥了郑怀毓一眼。
陈则眠听出郑怀毓的言外之音,把手卡递过去:“今天叶少在这里包场,郑公子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玩吧。”
郑怀毓搅混了池水也看够了热闹,当不会再留下碍事,随手拽了条浴巾披上。
风度翩翩,转身离去。
陈则眠好歹送走了郑怀毓,赶紧泡回了自己汤泉里。
两个汤池距离不远,但湿漉漉的走过去,山风一吹还是挺冷。
陈则眠脱下湿透的浴袍,缩进温泉里取暖。
陆灼年把热浴巾披在陈则眠肩头:“郑怀毓没安好心,你们在水里的时候,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陈则眠心不在焉:“没。”
陆灼年垂眸盯了陈则眠两秒:“想什么呢?”
陈则眠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听陆灼年这么一问倒有点奇异的心慌,回过神随口道:“咱们说到哪儿来着,郑怀毓突然过来,把我的思路都打乱了。”
陆灼年眉梢轻动:“说到治病。”
哦,对,治病。
陈则眠续上了思绪:“我刚才想说的是,既然决定治病,就不能半途而废。”
陆灼年问:“什么叫半途而废。”
陈则眠想到陆灼年刚刚焦急的眼神,觉得对方既然如此关心自己,他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陆灼年能为他挺身而出,他也应该投桃报李,这才是有来有回。
于是,陈则眠下定决心般地说:“就是治好啊。”
陆灼年顿了顿:“要是治不好呢。”
陈则眠飞快地看了陆灼年一眼:“你要是接受不了别人,那我就一直陪你治,你需求别升级那么快,行不行。”
闻言,陆灼年微不可察地怔忪片刻。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不大,但背后的深意耐人寻味。
漫长的迷雾中,陆灼年终于找到些许线索,隐约窥见了自己在陈则眠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陈则眠本来也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人,说话不算话是常有的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把话说绝,明明看片子都能把自己看吐,却也没有直接对这件事说‘不可以’,而是说‘别太快’。
陆灼年眼眸微垂:“陈则眠,我不要别人。”
陈则眠低下头,说:“那也行吧。”
陆灼年声音很轻,问他:“什么叫也行。”
陈则眠含混道:“如果真到了其他方式都满足不了你的那天,就只能这样了。”
陆灼年睫稍轻轻一动:“那天是哪天?”
陈则眠忍不住推了陆灼年一把:“我说了还有其他方式!你不要满脑子都想着做,我接受也需要时间的好吗。”
陆灼年又把眼睛低了下去:“没关系,权力都在你手上,你要是真的接受不了,不做也可以。”
陈则眠:“做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循序渐进地调节你的需求。”
陆灼年问:“怎么调?”
陈则眠也不知道怎么调,这本来就是他为了拖延现编的:“反正就是不能现在做,要医生都说了你的需求会逐渐升级,是现在就做完了,下次还拿什么满足你。”
陆灼年说:“我也没有那么不知足。”
陈则眠轻咳道:“我不是不跟你做,但是要缓做、慢做,有计划、有策略地做。等有时间,咱们可以碰一个诊疗计划出来。”
陆灼年思索几秒:“在决定诊疗计划之前,我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陈则眠:“你说。”
陆灼年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感觉到了。”
陈则眠端着茶看过来:“感觉到什么?”
陆灼年言简意赅:“感觉到我对你有意思。”
陈则眠手指陡然一松,茶杯‘吧唧’一声落入水面,缓缓沉入池底。
他震惊地看着陆灼年,恍惚片刻,失语道:“你说什么?”
陆灼年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说:“你不懂吗。”
陈则眠眼神放空了一瞬:“不太确定,你能展开说说吗?”
陆灼年不答反问:“你对我有意思吗?”
陈则眠没经任何思考,脱口而出:“没有,不可能有,怎么能有?我们是好兄弟!”
陆灼年忽地笑了,说:“你看你明知道‘有意思’代表什么,陈则眠。”
陈则眠好像是明白了,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陆灼年为什么会对他有意思呢?
难道是满意他治病的手法?
那种超乎寻常的愉悦和爽快,确实很抗拒绝,陆灼年作为一个性瘾患者,会觉得那事儿有意思也很正常。
陈则眠试探着问:“你是觉得和我互助有意思吗?”
陆灼年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是对你这个人有意思,和治病、互助都没关系。”
听到这话,陈则眠的心陡然悬起。
他又想逃了。
如果他穿的是棉服,现在脑袋应该已经扎进了衣领里,如果他穿的是卫衣,也可以把帽子扣起来盖住脑袋。
可惜他现在正在泡温泉,上身什么都没穿,不能用衣服把自己挡起来,只能又开始往水里藏。
“沉进水里就能逃掉了吗?”陆灼年拉住了陈则眠的胳膊:“你又不会游泳。”
陆灼年知道陈则眠会回避,但他既然决定说了,就不会有始无终。
今天或许不是一个好时机。
但对于向陈则眠表白这件事情,无论准备得再充分,都很难做到游刃有余。
可陈则眠想要帮他治病的态度太坚决了,甚至不惜用自己吃药来威胁他,这份感情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兄弟情义。
叶宸是他的好兄弟,萧可颂也是他的好兄弟,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能够相互信任与托付的生死之交,但也没有谁会为了他帮治病,而以自己做药。
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以服用帕罗西汀来威胁陆灼年不许滥用药物。
况且陈则眠在明确表示对男性之间性行为的厌恶之后,仍愿意帮他治病,所提要求也并非全然拒绝,只是说升级太快。
陈则眠作为一个天然的直男,从来没有往超出友情的方面想过,也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感情的变化。
之前陆灼年看不清陈则眠的想法,如今终于初见端倪,自然要将一切都交代明白。
“有些事早该说清楚了,”
陆灼年声音沉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就算你以前不知道,今天也都知道了,可以考虑一下吗?陈则眠。”
考、考虑一下?考虑什么啊?
听到陆灼年的话,陈则眠完全愣住了。
他只是迟钝,又不是真傻,对方都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纵然再难以置信,也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是什么歧义与误会了。
‘对他有意思’的意思就是对他有好感!
陆灼年!对一个男人!有好感!
这个结论对陈则眠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因为这不仅颠覆了他固有认知,更违背了和原书运行的底层逻辑。
陆灼年可是男频主角啊!
原书整个世界观中,异性恋是默认的基础设定,书中所有男性角色,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大哥还是小弟,就没有一个对男人有意思。
剧情正在以陈则眠想象不到的方式、朝着他想象不到的方向迅速崩塌。
说好的为兄弟两肋插刀,怎么就变成插兄弟了?
这不好吧。
我宁愿背后捅我的是刀子!
陈则眠委婉且强烈地向陆灼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样不好。”
陆灼年给足了陈则眠时间思考,即便得到了‘不好’的回答,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问:“哪里不好。”
陈则眠用奇异的眼神看向陆灼年,脸上写满了‘这还用问?当然哪里都不好’。
陆灼年像是没读懂陈则眠的表情,安静而耐心地等待一个准确的回答。
生死关头,陈则眠智商达到个新高度,思绪飞速运转,自发替陆灼年找好了理由。
陈则眠语速飞快:“你说过多巴胺和内啡肽会驱使人追逐愉悦,性.满足和谈恋爱都会大量分泌多巴胺,带来强烈的愉悦感和幸福感相似,同样都让人沉溺依赖,你一定是弄混了。”
陆灼年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听起来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陈则眠松了一口气:“激素会影响情绪,大家都会有上头的时候,冷静下来就好了。”
陆灼年气定神闲:“所以你也有上头的时候。”
陈则眠:“???”
这对吗?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见了这一句?
陈则眠瞪向陆灼年:“你不要只捡自己想的听!”
陆灼年轻笑一声:“好,那就说点别的,你说性.满足和谈恋爱都会带来愉悦和幸福感,一切都是多巴胺激素异常分泌带来错觉。”
陈则眠点点头。
陆灼年逻辑严谨道:“支撑你理论的依据从何而来?你又不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只能推己及人,是用你的感受代入我来分析的,对不对?”
陈则眠说:“对。”
陆灼年:“所以你的这套说辞,究竟是证明了我弄错了对你的心思,还是自证了你担心自己沉溺其中,因欲生情?”
陈则眠瞳孔微微扩散,而后陡然收缩,用惊骇眼神看着陆灼年,像是辩论场上一败涂地的辩手,完全被代入了对方的节奏,一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来。
妈的,陆灼年这个脑子什么结构组成的,怎么反应得这么快!
陈则眠说了半天,没把陆灼年绕进去,反而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泄露个彻底。
那是他自己都没有彻底盘清的逻辑。
而陆灼年居然通过短短几句话,直接看穿陈则眠模糊混沌的内心,点明了他逃避的真实原因——
他根本不是怕陆灼年混淆了多巴胺大量分泌的原因,而是怕自己分不清对陆灼年是欲是情!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目光从上而下投过来,如云雾般拢来:“陈则眠,你对我是情也好,是欲也罢,我都能够接受。”
陈则眠心头微震:“都能接受?为什么?”
陆灼年眼神浩渺辽阔,仿佛能容纳下他所有的不安和踌躇:“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你总有一天能想明白的。”
陈则眠抿了下嘴唇:“要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呢。”
陆灼年说:“那也没关系。”
陈则眠:“为什么?”
陆灼年笑了笑,说:“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陈则眠。”
第77章 第 77 章 你就是想现在做!
听到陆灼年说喜欢, 陈则眠先是一愣。
紧接着的反应就是躲。
他是属鸵鸟龟的,一遇上无法回答的问题就想把自己藏起来。
仿佛只要躲开陆灼年的视线, 就能逃避现实、掩耳盗铃。
可今天他被困在了水里,避无可避,孤立无援。
于是他只能诚挚地祈祷陆灼年是在开玩笑。
他只想和陆灼年做朋友,从没想过发展任何别的关系。
那种关系太未知、也太不稳定了。
陆灼年现在觉得他有意思,说喜欢他,那要有一天觉得他没意思了、或者遇见了更有意思的人,又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
有过感情、动过心之后,再想退回去做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就算他想退回去,陆灼年会愿意退吗?周围的人又会怎么看他们?
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可如果拒绝了陆灼年,他们没准现在就得掰。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 彼此就都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所以听到陆灼年说喜欢他的刹那, 陈则眠下意识就觉得‘不行、不可以’。
除非这是个笑话, 否则他们以后会很尴尬, 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 一起住一起玩一起相互帮助。
这太糟糕了。
糟糕到令陈则眠难以接受。
只要能让陆灼年收回刚才的话, 陈则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差点就要表示现在上床也行了。
反正就是怎么都成,就是别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好。
至于为什么不能谈, 陈则眠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只要越过朋友这条线, 一切就全变了,全完了。
陈则眠琢磨了一会儿,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陆灼年刚才还说只是对他有意思, 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喜欢了。
这也太快了吧。
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否则没准一会儿喜欢就变成爱了,爱又变成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地老天荒可怎么办。
陈则眠灵机一动,突然反应过来——
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啊。
不会是现编的吧!
否则怎么早不说晚不说,他才松口同意将来可以做,陆灼年就忽然喜欢上他了。
这哪里是喜欢他啊,这是喜欢做!
陈则眠恍然大悟。
惊怒之下,他又不自觉松了口气,但为了表明态度,还是猛地抓起托盘上的毛巾,抬手朝陆灼年砸了过去。
陆灼年下意识侧头避开,毛巾几乎擦着他鼻尖掉进了温泉里,砸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脸上传来点点温热,陆灼年闭了闭眼,水珠顺着凌厉的眉峰滑落,似坠非坠地挂在睫毛上。
陈则眠指了指陆灼年:“你真行。”
陆灼年屈指抹去眼皮上的水珠:“你完全有权利生气,但你既然把‘为我治病’这件事提上了议程,还制定阶段性的诊疗计划,我就必须得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否则这和骗你发生关系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听,”陈则眠声音扬得很高,有种空泛的怒意:“但你现在讲这些,就是想骗我和你睡。”
陆灼年不知道别人表白之后得到的反馈是什么,但仅凭生活经验推断,现在这样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知道陈则眠思维跳跃,但没想到关注的重点能歪到这个地步。
好在陆灼年足够理性,可以顺着陈则眠的思路往下捋。
陆灼年:“你刚才都已经答应了‘缓做、慢做’,如果我是为了这件事,现在什么都不说,等下次性瘾发作的时候,直接提出要求不就可以了吗?”
陈则眠明察秋毫,真知灼见:“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想缓,也不想慢,你就是想现在做!”
陆灼年:“……”
陈则眠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你刚才说对我有意思的时候,我还差点信了,结果没说两句话,‘有点意思’就变成了‘真的很喜欢’,自己听着不离谱吗。”
陆灼年觉得自己再离谱也没有陈则眠离谱。
“我什么时候说‘有点’了,陈则眠,”
陆灼年缓缓深吸一口气:“你不要断章取义,更不要添油加醋好吗?”
陈则眠抱臂道:“那你觉得是‘有意思’和‘有点意思’差别大,还是‘有意思’和‘很喜欢’差别大。”
陆灼年向来沉稳冷静,情绪稳定,本身就不是一个很易怒的人,况且几小时前吃的帕罗西汀药效正浓,甚至还没有到达半衰期,情感冷漠的副作用并未消退。
在性格与外力的双重作用下,感性的一面几近于无,冰冷得犹如一台机器,大脑几乎处在绝对理智的状态中。
可即便如此,陈则眠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挑动陆灼年的情绪。
看到陈则眠吃帕罗西汀的时候,陆灼年就难以自控地产生了情绪波动。
现在明明是在跟陈则眠表白,却还是能被气到,不仅无法平心静气地讲道理,甚至还想和陈则眠大吵一架。
陆灼年还在努力平复心情,陈则眠却以为是自己戳穿了陆灼年的诡计,令陆灼年无话可说了。
他很少在和陆灼年的言语交锋中占据上风,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当然不肯轻易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陈则眠这时候倒是很警惕了,观察问题的角度也极其刁钻:“从用手到用腿还两个月呢,从‘有意思’到‘很喜欢’就十分钟,你感情升级挺快啊陆灼年,比行为需求升级还快。”
陆灼年额角青筋猛跳:“重点难道不是我对你有感情吗?至于程度的问题可以稍后再讨论。”
陈则眠后退半步,拒绝落入陷阱:“除了上周那几天以外,我们天天在一块儿,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喜欢我?我才松口同意说可以缓做慢做,你立刻就对我有感情了,你要是我听了会相信吗?”
陆灼年虽然还在试图讲道理,但逻辑已经完全被陈则眠带偏了:“那不是出于对你负责的角度考虑吗?你都同意以后可以和我做了,我喜欢你却还不告诉你,那我成什么人了。”
陈则眠捂着耳朵:“不听不听,我不用你对我负责。”
这么明显的一副拒绝交流姿态,就连陆灼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鸵鸟龟缩成了球,藏在自己的壳子里,仿佛只要把头藏起来,就可以无视全世界。
陆灼年血压飞速升高,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
现在他已经不是想和陈则眠吵架了。
他简直想和陈则眠打一架。
陆灼年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陈则眠的胳膊,把人从汤池里捞了出来,用浴巾兜头包住,拽着他往休息室里走。
陈则眠踉跄了两步,手腕被陆灼年强悍有力的手臂紧紧钳住。
透过浴巾晃动的缝隙,陈则眠看到汤池边溅出了不少水,两个人都赤着脚踩在上面,他怕两个人滑倒,就没再继续挣了,只是问陆灼年要干嘛。
陆灼年闭口不言,行动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违抗的强势。
陈则眠骂骂咧咧了两句,嘴上反抗得厉害,身体倒是没有再挣扎。
这种湿滑地面非常危险,一旦摔倒,大多都是往后摔,很容易磕到后脑勺,陈则眠小时候就在浴室里摔过,差点没磕出脑震荡,吃一堑长一智,晓得其中利害。
他把脑袋上的浴巾扯下来,低着头走得很小心,直到脚踩上柔软松厚的地毯,才继续和陆灼年吵架。
陆灼年没有和陈则眠吵,直接把人推进房间,反手锁上了休息室的门。
陈则眠才说了几句,忽然一阵失重,被陆灼年抱起来,放到了藤编躺椅上。
“……”
陆灼年单手撑着椅背,覆身俯视被困在身下的陈则眠:“怎么不骂了。”
陈则眠屈起一条腿:“你到底要干嘛?”
陆灼年乌沉沉的眸子里闪动着怒火,语气中充满了危险气息:“你觉得呢。”
陈则眠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瞧向陆灼年,说:“你看,我就知道你还是想做。”
陆灼年气笑了:“陈则眠,你冤枉人也看看日子,我今天吃了帕罗西汀。”
陈则眠这才想起来帕罗西汀的副作用,恍惚了一瞬,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下瞄:“真的能抑制吗?”
陆灼年气定神闲:“你要看看吗?”
他们泡温泉并没有穿那种泳裤,而是都穿了速干材质的温泉套装,裤子的长度跟运动短裤差不多,在膝盖上面一点的位置,不是贴身的,很宽松,所以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陈则眠好奇心旺盛,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
还是很大很热。
陆灼年语调平常道:“摸出什么来了?”
陈则眠说:“假药。”
陆灼年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吃过很多有这个副作用的药,但只有你藏起来的那些帕罗西汀效果最好,进口药厂的药不好买,你到底藏哪儿了。”
陈则眠眼珠动了动:“不告诉你。”
陆灼年气得有点头晕:“问你要帕罗西汀你不给,转头又说我是为了跟你做。”
陈则眠反驳道:“我可没怎么说。”
陆灼年扳起陈则眠的下巴,端详着那张漂亮的脸,怎么都想不通看起来这么机灵的一个人,为何会有那么奇怪的脑回路。
他简直没脾气了。
陆灼年起身走开两步,背对陈则眠,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对你说喜欢,就是为了睡你。”
陈则眠坐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休闲服换上:“是你自己说的。”
陆灼年转身看向陈则眠:“我说什么了?”
陈则眠套上休闲服,把当时陆灼年说萧佲兀的话重复了出来:“你告诉我不要信他说了什么,还说这些GAY为了骗人上床,什么话都讲得出来。”
陆灼年:“……”
第78章 第 78 章 还想要一次【营养液二十……
“我教他怎么防别人, 结果他用来防我。”
陆灼年衣着整齐,坐在温泉酒吧的落地窗前, 垂眸就能看到楼下正在和萧可颂一起做水疗的陈则眠。
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转眸看向对面的叶宸:“很好笑吗?”
叶宸知道自己不应该笑。
但他真的很难忍住,因为实在是太精彩了。
陆灼年头痛欲裂,已经无力动怒,只是撑着额角看向叶宸:“笑完了吗?”
叶宸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压住笑意:“我觉得至少他……”
才说了半句,叶宸又停下来,偏过头闷笑道:“对不起, 再给我半分钟。”
陆灼年面无表情。
叶宸抿了杯威士忌,继续说刚才讲到一半的话;“至少他把你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陆灼年并没有被安慰到,似是感慨似是喟叹:“我不懂他。”
叶宸言简意深:“他对你的吸引力, 不就是来自‘难懂’吗。”
陈则眠就像一把沙子, 捧也捧不起来, 抓又抓不住, 这种难以预测、难以掌控的不确定性, 令陆灼年为之无力, 亦为之着迷。
陆灼年出身高贵、家世煊赫, 能够呼风唤雨,能够掌控一切。
可陈则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仿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那么的不可捉摸、鲜活明朗, 一举一动都让陆灼年惊讶、惊骇、惊喜。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让死水流动起来,让他平静人生有了波动。
陈则眠跳脱潇洒, 自由随性,好似一阵飘忽不定的清风,或者一股生机勃勃泉水,强势地注入陆灼年一成不变的、稳定的、沉闷的生活,吹起一片惊涛骇浪。
叶宸倒了杯酒,冰块在酒杯中撞击出悦耳的声响:“等他变得好懂了,你就该觉得没意思了。”
陆灼年想说那多少也要懂一点吧,总是这样真的是太累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那是一种极其深沉的无力感,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感觉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明明从过程上来看,他和陈则眠是有进展的,而且进展飞速,可不知为何一谈感情,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这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充满BUG却能奇异运行的程序,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修补都不知从何下手。
不修还能运行,一动全面瘫痪。
陆灼年只能得出结论:“或许是我开口的时机不对。”
叶宸晃了晃酒杯,转眸看向陆灼年:“要听实话吗?”
陆灼年:“洗耳恭听。”
叶宸似笑非笑:“没有好时机,你什么时候开口都一样。”
陆灼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
叶宸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慢条斯理道:“他本身就是个极不稳定的人,会逃避关系束缚太正常了,而且要与你发展的,又是不为大众接受同性恋,你什么时候开口,他都能把话题给你搞歪。”
陆灼年沉默不语。
叶宸悠悠道:“他潜意识里就在回避,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理由,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表面是在搪塞你,其实是在糊弄自己。”
陆灼年:“说下去。”
叶宸旁观者清:“忽然被同性朋友表白,是谁都会被吓到,你想想看,如果是我突然跟你说喜欢,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你疯了,” 陆灼年应了一句,又说:“可是我和你又没……”
陆灼年顿了顿,戛然而止。
叶宸挑眉道:“没什么?”
陆灼年语气淡淡:“没什么。”
叶宸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灼年一眼,话锋一转:“另外,你的身份也是个问题。”
做朋友可以不在乎身份差距,做恋人不可能不考虑这些,更何况还是同性恋人。
叶宸用词很直接,从客观角度分析道:“聪明人不会回应高位者的一时兴起,谁敢去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你的深情,今天爱明天不爱的,你们分手了你依然是陆家继承人、京圈太子爷,那他呢?他还在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陆灼年眉峰轻动:“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叶宸说:“这只是我个人的考量,陈则眠的性格……会权衡,却不会因为这个放弃感情。现在的难是他根本不肯正视这个问题,你和他怎么说,他都有理由和你乱搅。”
陆灼年深以为然,表情没有半分变化:“那他就是这个性格,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宸忽而笑了:“你确实没什么办法。”
陆灼年瞥向叶宸:“你有?”
叶宸缓缓靠回椅背,游刃有余道:“逼他看清。”
陆灼年把酒杯往前一推,突然说起来别的事:“你家猫还在你杯子里喝水吗?”
叶宸:“喝。”
陆灼年面无表情:“你怎么不逼它去猫碗里喝。”
叶宸:“……”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反问:“你连猫都舍不得逼,给我出的主意是让我去逼陈则眠。”
叶宸无语地看了陆灼年一眼:“我都说了你没办法,是你非要问。”
陆灼年说:“再想一个别的。”
叶宸略微思索几秒:“你去留学吧,你们现在距离太近,都没有人敢招惹他。”
圈子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等陆灼年出国走了,那些个小富二代们随便上上嘴脸,陈则眠就知道有人庇护有多重要了。
陆灼年冷肃道:“他只会把那些人都打了。”
叶宸轻笑着说了句‘也是’,又接着出了个主意:“钓鱼也不能一直抻着线,你真的可以借着留学冷冷他,等他自己来咬钩。”
陆灼年:“以退为进对他没用,他只会把自己气吐。”
叶宸看着陆灼年,语气玩味:“你对他这么了解又这么关心,你们真的没在谈吗?”
陆灼年见叶宸故意打趣,语气冷冷地骂他:“你有病吗?”
“我是说你们俩现在跟情侣又没区别,”叶宸垂眸看了眼楼下的陈则眠:“除了不跟你谈恋爱以外,他什么都能跟你做,要不你就算了吧。”
陆灼年抬起黑眸:“什么算了。”
叶宸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又强行压下去,不慌不忙地说了六个字:“别强要名分了。”
陆灼年随手抄起果盘里的橙子,朝叶宸砸了过去。
叶宸抬手接过橙子:“真的,有实无名总比有名无实强吧。”
陆灼年说了会等陈则眠想明白,就不会着急要结果。
这世间的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结果,陆灼年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很多东西,人总不可能事事都顺利、都如意。
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不可得的,或成执念或成遗憾。
无论最后的结局怎么都没有关系。
他相信陈则眠能想明白。
陈则眠确实在思考这件事情。
思考了很久。
久到萧可颂以为他和陆灼年没谈拢,两个人吵架了。
陈则眠摇摇头,问萧可颂:“如果你最好的兄弟说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萧可颂大惊失色:“你喜欢我?”
“……”
陈则眠无语了半秒,说:“谢谢。”
萧可颂头都晕了,语无伦次地说:“不要啊,我谢谢你了,你换个人喜欢行吗,虽然你很好看,但我对男的不来电,我们没结果的。”
陈则眠瞥了萧可颂一眼:“我是谢谢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
“不是你啊,那就……”萧可颂听明白了,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又猛然吊起:“那也不行啊!你说的是谁?难道是叶宸?”
陈则眠扶额道:“没谁!我是说假如!不过现在也不用如了。”
萧可颂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不仅是他觉得难接受,换个人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陈则眠和萧可颂反应相似,听到陆灼年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也很想求求陆灼年别喜欢自己。
爱情如狂风过境,到来时撼天动地、刻骨铭心,轰轰烈烈之后又似烟花散场。
太多人在‘爱’字上折戟沉沙,一段激情消逝后,只剩满地七零八落的残骸,最终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则眠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存者。
做朋友可以做一辈子,可恋人很难,关系升级意味着改变与未知,单身多年的陈则眠不知道该如何维系爱情。
维系友情的话就简单多了。
友情更纯粹也更稳定,犹如世间是最坚固的保险箱,可以存放下所有金子般宝贵的情意。
而爱情是朵太娇嫩的花,陈则眠缺乏经验又粗心大意,害怕自己浇灌不好它。
科学研究表明,爱情荷尔蒙的保质期是18—30个月?恋爱初期分泌的多巴胺,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
等激素消退完全那天,花也就死了。
朋友可以变成恋人,但恋人不可能退回朋友。
分手后就回不去了。
可做朋友就没这个担心,他们可以一直好下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越重要,陈则眠就越想把他们的关系划分在友情里,将这份感情牢牢稳固在他最得心应手的安全范围内。
真喜欢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所以只能是假喜欢,也必须是假喜欢。
他不是质疑陆灼年的真心,他是根本就没办法面对。
否则要他怎么说,又该说些什么呢?
那天离开温泉会馆前,陈则眠在楼上的酒吧里找到了陆灼年。
陆灼年正在和叶宸喝酒,叶宸看到他,像是知道他来找谁,点点头说了句‘你们聊’,然后就起身走了。
不知为什么,叶宸走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个橙子。
这个橙子很好吃吗?
陈则眠坐在陆灼年对面,看着果盘里的橙子开始出神。
陆灼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拿走了陈则眠面前的酒杯,吩咐服务员端一杯鲜榨橙汁给他。
陈则眠回过神:“我不是来喝橙汁的。”
陆灼年:“嗯。”
陈则眠咽了下口水,抬眼观察陆灼年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灼年唇角抿起一道很浅的弧度:“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陈则眠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陆灼年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则眠头垂得更低了,语气也有点丧:“因为我胡说八道。”
陆灼年轻笑一声:“原来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陈则眠有点着急,抬起头看着陆灼年:“我之前真的没想过,你忽然那么说,我太震惊了,一点准备也都没有,脑子都乱了,讲得话也都是混说的,因为我不想……不想……”
陆灼年替他把话说完:“因为你不想信,也不想和我有别的关系。”
“我不是不想和你有别的关系,对其他人也一样,我没谈过恋爱,更没和男的谈过,不知道怎么谈。”陈则眠注视着陆灼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陆灼年,你对我特别特别重要,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而不是几个月的恋人。”
陆灼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连眉梢都未曾轻蹙一下:“好吧。”
陈则眠愣了一下:“什么好吧。”
陆灼年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递给陈则眠,宣布道:“你就当我没说过。”
陈则眠:“……”
还能这样的吗?
也、也行吧。
陈则眠从陆灼年手里接过橙子:“那我们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陆灼年莫名地笑了一下:“只要你愿意。”
陈则眠现在也有点搞不懂陆灼年了,不知道陆灼年在笑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尤其是叶宸看到他在吃橙子以后,也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还扫了陆灼年一眼。
陈则眠不明所以。
这橙子有什么问题吗?
挺甜的啊。
离开温泉会馆之后,关于陈则眠回哪里住的问题,陆灼年和陈则眠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了盛府华庭。
陈则眠就这样又搬了回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胃病的事情十分上心,专门请了一个做药膳的师傅,负责搭配陈则眠的一日三餐。
在把身体养好前,陈则眠的人身自由受到了一些限制。
陆灼年派了陆家的司机跟着陈则眠,专门负责接送他,也是变相掌控了他的行踪,不许他在外面乱吃东西。
每天早上,陆灼年都会和陈则眠一起吃早餐,吃完半小时,才准司机送他出门,白天无论在忙什么,中午一到饭点,都得把人接回家吃饭。
之前陆灼年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中午一般是不回家的,但他知道司机不见得能管得住陈则眠,就也开车回家吃了。
晚上一到九点半,家里准时断网,还要收走陈则眠的电子设备,比宿舍管理还严格。
陈则眠没有可以玩的东西,黑灯瞎火的又什么都干不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陆灼年如果有作业论文要写,都会等陈则眠睡着后再去书房做。
陈则眠现在其实没啥可忙的了,射击场去不去都行,新上线的游戏也有了代运营团队,既然要养身体,他也没急着推进下一个项目,工作上也没什么事非要他亲力亲为。
游戏上线那天是周五晚上,陆灼年勉强允许他晚睡一小时,看着后台飙升的下载量,陈则眠心跳得飞快,肾上腺激素飙升,隐隐有种要逆天改命的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
后台数据每刷新一次,都在创造一个新的奇迹。
如果不是陆灼年后来收走了他的手机,陈则眠能盯一晚上。
《和平战场》是经过市场验证的游戏,陈则眠有预感它肯定会火,但没想到它会这么火。
第二天早上,手机重新开机之后,他的电话几乎被投资公司和赞助商打爆了。
连中午吃饭的时候,手机都在响。
但由于陆灼年在,陈则眠吃饭吃的很老实,没有看手机,更没有接电话,全神贯注的吃着饭,而且细嚼慢咽,每口都嚼碎了才往下咽,但眼睛还是止不住往手机上瞟。
陆灼年看着陈则眠邮箱里的邀约邮件,轻笑一声:“陈总要发达了。”
陈则眠很低调地说:“才半天,可能只是用户没玩过,比较好奇。”
陆灼年见陈则眠在餐桌边坐不住,就把手机给他了。
陈则眠拿过手机看了两眼,又把手机放回了旁边。
陆灼年筷子顿了顿:“电话不接吗?”
“还没吃完饭呢,”陈则眠已经吃饱了,就拿了块香芋派小口啃着磨牙:“谁家正经公司饭点打电话啊。”
陆灼年说:“不用陪我,吃饱了就忙你的去吧。”
陈则眠叼着香芋派抬起头:“我再忙还能有你忙,你都天天中午赶回来陪我吃饭,我有什么合作也不差这一会儿。”
陆灼年唇角勾起道不太明显的弧度,龙颜微悦道:“错过了的合作我给你补。”
陈则眠说:“不用,错过了就是没缘分,没缘分的事不强求。”
现在已经不是游戏怕错过赞助商,而是赞助商们怕错过这款游戏。
《和平战场》的爆红是现象级的、
仅仅二十四小时,游戏下载量便打破历史记录,攀升至游戏榜TOP100,三天后,成功闯入全球下载增长榜和收入增长榜名,并进入下载榜前五名。
人在特别顺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则眠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超高下载量转化成的广告费、赞助费、投资费成为一串数字,以超乎想象的庞大体量与日俱强。
不断打破各项记录,荣登并霸据了游戏下载榜榜首。
连远在国外的萧佲兀都听说了陈则眠的成功,亲自发来贺电,恭祝陈则眠事业有成。
国内外两地相距万里,有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萧佲兀打电话时他那边艳阳当空,国内却已是深夜。
晚上十点,陈则眠已经睡着了,手机收在陆灼年这里,所以这通电话理所当然也是陆灼年接的。
萧佲兀听到陆灼年的声音只是一笑,从恭喜陈则眠改为恭喜陆灼年。
陆灼年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游戏爆火的过程太顺利了。
顺得超乎想象,顺得如有神助。
这种做了火箭般的发展速度,连经多见广的郑董都啧啧称奇,没想到为了给自家儿子而随手一投的项目,竟成了他们公司本年度投资计划中最大一匹黑马。
按照这个模式发展下去,虽然在签订合同时,投资公司只要了很低的分红比例,但所投资金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成本。
之前董事会上提出反对意见的董事们,变脸简直比川剧还快,一改往日喜欢唱反调的作风,纷纷恭维还是郑董眼光毒辣、远见明察。
郑董在公司的话语权进一步提升,整个人满面春风,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竟然还破天荒地染了头发,把零星泛白的鬓角染成黑色,更加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郑怀毓看自己老爹总算顺眼了几分,说话也有了耐心,不仅愿意正眼看他了,还选了一条皮带送给他搭配西装。
郑董不知儿子对他的态度好坏完全取决于脸,还以为是陈则眠教导有方,又在圈内大肆宣扬一番暂且不提。
陈则眠从二代圈里名不见经传的小狗腿,一跃而成一代圈中的教育大师。
邀请陈则眠的饭局和宴会越来越多,不光是各大老总想请他帮忙管教自家不肖子孙,想和他合作的、找他投资的比比皆是。
随着游戏的爆火,庆功宴也是开了一场又一场。
只不过别人杯子里都是酒,陈则眠在陆灼年的注视下,举着无醇气泡饮料伪装香槟,和大家举杯同庆。
陈则眠是游戏圈的新贵,身边不仅有陆家大少回护庇佑,还有资本界大佬郑董家的公子做秘书。
这样顶级的配置之下,旁人别说是灌他喝酒了,就是想要敬酒,那酒杯都递不到陈则眠面前。
萧可颂和叶宸也偶尔露了两面,薛铎和刘越博有时间也会去。
有这么这些个身份尊贵的公子哥保驾护航,陈则眠所到之处皆是一派祥和。
庆功宴参加多了也没意思,还耽误时间,后来陈则眠也就不去了。
与此同时,无数新闻采访的邀约雪花般飞来。
陈则眠只接受了央视的采访,在采访播出后,又因为过于俊美的外表登上热搜。
采访视频下面,点赞量最高热评是——
【这个游戏主策好帅,这还玩什么游戏啊,玩我吧。】
这位用词夸张的网友是否被玩尚未可知。
陈则眠是真的在被玩。
他被一条金丝暗纹的领带缚起双手,眼前遮着纯黑眼罩,两条大腿中间被蹭得又麻又痒。
陆灼年性瘾来势汹汹,虽然纾解了一次,但还没有得到满足。
他将陈则眠翻过来,掀开眼罩。
陈则眠刚刚接连发泄过两次,神智还未从极乐的感官中恢复,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仰面看着陆灼年。
陆灼年喉结滚了滚,拇指轻轻按在他身上,反复碾过:“回神了,陈则眠。”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带来的刺激感成倍累积。
陈则眠发出一声短暂的喉音,整个人颤了颤,大腿经受不住般又开始抖,纤长乌黑的睫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是泪。
他扭着腰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可惜无济于事。
陈则眠胸膛剧烈起伏,双手一翻从领带中挣出来,按住陆灼年的手:“别弄了,在弄我都想尿了。”
陆灼年眸光幽暗,漆黑如墨的眸子所在陈则眠睫稍:“我还想要一次,但只用腿好像不行了。”
陈则眠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行,再蹭要破皮了。”
陆灼年眼神落在陈则眠手腕勒出的红印上,定定看了两秒:“那怎么办啊,陈则眠。”
第79章 第 79 章 ……【营养液满二十三万……
还能怎么办?
陈则眠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他有计划。
陈则眠抓过枕头边的《诊疗计划书》, 赫然发现用领带之后的下面一条,是猫耳朵和小铃铛。
可是网购的小道具还没到。
陆灼年也看到那一常串的各项列表, 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这是把成人玩具店所有的东西都列上去了。”
陈则眠手指在计划书上无力地一滑:“快递还没到,今天没可玩的了,我给你用手吧。”
他让陆灼年侧躺下来,自己往下蹭了蹭,用手帮陆灼年找感觉。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表现予以了肯定:“为了不做到最后,你真的付出了很多努力。”
陈则眠在床上总是很诚恳,他说:“我有点害怕。”
陆灼年闭起眼睛:“怕我吗?”
陈则眠摇了下脑袋:“我怕以后没有别的方式满足你,你就觉得,没意思了。”
觉得这件事没意思, 觉得我……没意思。
为了满足陆灼年逐步升级的行为需求,陈则眠网上搜了很多玩法,领带的妙用就是从网上看到的。
也确实给了陆灼年一些刺激。
但陈则眠没有想到的, 性.瘾者需求阈值的增高, 不仅是渴望更加强烈的刺激, 需求的次数和频率也在上升。
前几回还都是一次就可以, 这回一次竟然不够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
陆灼年的第四次, 陈则眠的第N次。
虽然每次犯病的是陆灼年, 但爽得更多的那个人是陈则眠, 如果不是陆灼年强行控制着他的次数,陈则眠可能早就虚脱了。
他的自制力真是太差了。
陈则眠思绪飘远, 手上的动作自然也慢了下来。
陆灼年轻轻撞了陈则眠的脸一下:“又不专心。”
陈则眠不是不专心,他是有点累了, 爽过两次后,他现在特别想睡觉。
每次和陆灼年互助后,他都能睡得特别沉。
陈则眠容易睡着, 也容易惊醒,虽然入睡很快,但大多时候都是浅眠,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
可能是互助后身体和精神都更疲惫,陈则眠最长一次睡了十二个小时。
睡前爽,醒来后也爽,愉悦感不光是那短短几秒钟,而是能持续很久很久。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对这档子事情有独钟了。
确实太令人着迷了。
陈则眠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陆灼年见陈则眠逐渐闭上眼睛,知道他这是困了。
剧烈燃烧的欲.望似一团毒焰,占有欲和毁坏欲不断偾张,持续拉扯着他,催逼他从陈则眠身上得到更多,可感情却犹如一根丝线,飘摇地牵住最后一分理智。
陈则眠快睡着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只是虚虚握着,动都不动一下了。
他总是这样。
白天清醒的时候他态度坚决、意志坚定,表示必须排除万难,帮陆灼年彻底治疗性瘾,结果每回一到了床上,又迅速被欲.望俘获,哼哼唧唧地求陆灼年先让他爽一次。
然后爽完就困,偷懒、耍滑、出工不出力,并保证下一次一定好好表现。
陆灼年控制欲虽强,但对陈则眠总是心软,也不舍得每次都用欲.望吊着他,陈则眠想要就给了,最后就只剩自己不上不下地停在这儿。
陈则眠满足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常常睡得很快,陆灼年狠不下心叫醒他。
可若不叫他,自己这般难受得要命,却见陈则眠睡得这样香沉,又不免十分来气。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灵魂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喧嚷着毁掉他,另一半告诉自己要保护他。
陆灼年蹭了蹭陈则眠的脸,抵着他过分红艳的嘴唇,充满暗示地蹭动着。
陈则眠眼睛还没有睁开,嘴就已经张开了。
陆灼年幽暗的眸光轻轻一闪。
行吧,也还挺乖的。
他就这样原谅了陈则眠。
陈则眠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等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点诧异地仰起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手掌轻轻扣着陈则眠后脑勺,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心却比发丝更软,低声说:“不用了,你睡吧。”
陈则眠真的很困了,勉强往上拱了一下,额头抵着陆灼年肚子,卷着羽绒被就睡了过去。
陆灼年又躺了一会儿,静静等待体内灼烧的欲.望熄灭。
性.瘾发作带来的冲动虽然没有完全得到纾解,但也满足了一次,总归是聊胜于无。
看着熟睡在他怀中的陈则眠,异样的平和与温暖在心底缓缓升起,给予了他战胜欲.望的力量。
四十分钟后,来势汹汹的病瘾终于消退。
陆灼年呼吸很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了出来似的,出了一身冷汗。
勉强恢复了些气力之后,他想去洗个澡,可只是轻轻一动,甚至还没有起身,陈则眠就皱了下眉,觉得有什么东西乱动吵到自己睡觉了,直接抬起胳膊压住了陆灼年。
陆灼年压低声音:“我去洗澡。”
陈则眠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觉得有人跟他说话吵,卷着羽绒被翻了个身,把头扎进被里,滚到另一边睡了。
陆灼年洗完澡,用温水打湿了毛巾,给陈则眠擦脸、擦手、擦腿。
温热的毛巾又柔软又舒服,陈则眠被擦得劲,安逸地叉开腿任由陆灼年动作。
他的腿又长又白,大腿内侧肌肤常年不见光,更是白透如薄瓷。
陆灼年没能抵御诱惑,缓缓低下头,在他腿根上亲了一下。
陈则眠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在陆灼年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挺了下腰。
陆灼年:“……”
一时竟分不清到底谁有性.瘾。
他随手把毛巾扔进脏衣篓,从衣柜翻出条干净的短裤给陈则眠套上了。
陈则眠很喜欢把运动短裤当睡裤穿,宽松柔软、轻快透气,穿了像没穿似的。
他腿型好,穿这种宽腿短裤更显腿长腰窄,露出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大腿,叉着腿坐下的时候,从裤管能看到很深。
好在还没到夏天,陈则眠不会穿这种短裤出门。
不过陈则眠本身也不太爱穿短裤出门,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喜欢皮肤直接接触到公共座椅。
说是感觉黏黏的,觉得脏。
还有其他的一些穿衣小习惯,陆灼年也了如指掌——
平时最常穿卫衣,因为有帽子可以在需要时盖住脑袋、冬天喜欢穿棉服,理由同上。
偏爱一切短款上衣,不喜欢穿长款,因为长款上衣拌腿,想踹人时还要先提衣服,前摇过长,影响发挥。
正式场合以及悄悄和陆灼年内卷的时候,一定要靠穿衬衫西装拉格调,但西装永远敞怀,衬衫最上面一颗形同虚设。
他像是知道自己脖子很好看,喜欢把脖领露出来,所以从来不穿高领衫。
最大的爱好是把陆灼年衣帽间当展柜,从里面选出心仪的衣服,并正大光明地占为己有。
东西都是别人的好,每次带他去商场他不买,然后回来继续偷陆灼年的穿。
就像叶宸那只不在水碗里喝水的猫。
陆灼年静静看了陈则眠一会儿。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对他这么了解。
陆灼年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喜欢他,才了解他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习惯,还是因为这些可爱的小习惯,而更加喜欢他。
陈则眠搂着羽绒被睡得正香,陆灼年也没跟他抢,另拿了张绒毯盖住他光裸的后背,关了灯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陈则眠醒的时候很晚。
家里只有他自己,陆灼年去学校上课了。
今天有一个商务要谈,但陈则眠懒得动,就给郑怀毓打了个电话,让他替自己去。
电话接通,陈则眠问郑怀毓:“你现在在哪儿呢?”
郑怀毓一听陈则眠的声音,就没忍住轻笑一声:“你昨天晚上干嘛了。”
陈则眠呛咳道:“咋了。”
“不能再明显的事后音,”郑怀毓笑道:“你和陆灼年睡了?”
陈则眠上一口气还没喘匀,迎面又是一个暴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得惊天动地。
郑怀毓云淡风轻道:“别紧张,我是你秘书,会替你保守秘密的,陈总。”
陈则眠不知道郑怀毓怎么能从他一句话听出这么多信息,又惊讶又疑惑,忍不住问:“为什么是陆灼年?”
郑怀毓反问:“你天天住他家,还能有别人吗?”
陈则眠抓耳挠腮道:“不是,现在不是谁的事,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男人睡呢,异性恋难道是什么很小众的事吗?”
郑怀毓沉吟片刻:“还惦记着你的异性恋呢,陆灼年的进度也太慢了,你们没睡,那你这个声音这么哑……用嘴了?”
陈则眠:“咳咳咳咳咳,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陈则眠用短信的形式,通知了郑怀毓替他去谈商务的事情,并决定今天都不再和任何人说话。
陆灼年今天上午就一节课,不到十一点就回家了。
回来的时候,陈则眠刚起床没一会儿,保洁阿姨正在收拾卧室,他躺在客厅沙发上吃早饭。
陆灼年一进门,陈则眠立刻坐了起来。
“我看到你躺着吃东西了,”陆灼年从玄关走向客厅,端起茶几上的盘子,严格道:“坐餐桌这儿来吃。”
陈则眠很有骨气地说:“我不吃了。”
陆灼年没搭理他。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一会儿也该吃午饭了。
陈则眠试图为自己抗争权利,倒回沙发上,歪躺着说:“我胃病都好了。”
陆灼年:“坐起来。”
陈则眠只好又坐起来:“吃饱了不能躺简直反人类,那有些人就是吃饱了就困啊。”
陆灼年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确实是吃饱了就睡。”
陈则眠想起昨天帮陆灼年手到一半就睡着的事,不免又几分心虚,罕见地没还嘴。
陆灼年回来的时候看到司机的车没动,知道陈则眠上午没出门,就问:“不是有个商务要谈吗?”
陈则眠屈起一条腿踩在沙发上,大大咧咧道:“我起晚了懒得动,让郑怀毓去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项目,随便谈谈得了。”
陆灼年唇角抿起道不太明显的弧度:“现在陈总炙手可热,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提到郑怀毓,陈则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事后音’三个字,轻咳一声,问陆灼年:“我声音听着哑吗?”
陆灼年摇了下头,问:“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陈则眠说:“没有。”
他坐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往下滑,慵懒地半躺在沙发里,被陆灼年拽起来。
“吃饱了躺着会胃酸反流,你坐好。”
陆灼年捏了陈则眠肩膀一下,把人摆正:“别跟没骨头似的。”
道理陈则眠都懂,但他就是个没自制力的人:“可是我真的好困啊,你是不是在早饭里下迷药了。”
陆灼年没搭茬,低头看了眼腕表:“再坐十五分钟。”
陈则眠挤在沙发靠背和陆灼年形成的夹角里,勉强维持住坐姿,拿出手机打了局游戏。
正巧唐老也在线,两个人组了队打了会儿游戏。
队内语音里,唐老说:“小陈啊,你这个游戏开服后,怎么还更好玩了。”
陈则眠说:“玩家多了,肯定比内测的时候有意思。”
唐老应了一声,又问:“游戏这么成功,你最近很忙吧,怎么都不见你出来走动了。”
陈则眠说:“忙倒是不忙,上线前签了代运营协议,也没有啥需要特别需要我管的,最近出门是少,这不是前一阵胃疼嘛,也不能喝酒,出去也没意思,还得到处和人解释,就不去了。”
唐老说:“哎哟,胃病可不好养,你以后酒还真得少喝,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喝点中药调调,我给你推荐个大夫。”
陈则眠连声拒绝:“不不不,不喝中药,我天天吃药膳都该吃吐了,尿尿都一股药味儿。”
唐老哈哈大笑,说:“这才是浸透了,肯定见效。”
见效不见效不知道,浸透是肯定浸透了,陈则眠现在衣服上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打游戏的时间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就到了中午十二点,唐家那边开饭了,都在等唐老上桌,唐老就退了游戏。
临下线前,唐老邀请陈则眠有时间去他家玩,说有什么想吃的菜提前讲,他让厨师提前准备。
陈则眠立刻应了下来,说明天就去。
他现在每天在陆灼年的监督下,一天三顿药膳,已经很久没有吃正常的饭菜了。
平时爱吃的那些菜,什么辣子鸡、毛血旺、糖醋排骨、酒酿虾之类更是看不到一点。
趁陆灼年不注意,陈则眠悄悄把这四道菜发给了唐老。
唐老回了个OK的手势:明天中午来吧。
旁人做东也就罢了,唐老做东,陆灼年也不好说什么,明知陈则眠是冲着菜去的,也只得准了。
第二天中午,依旧是薛正伟来接的陈则眠。
在唐老家吃完饭,陈则眠欣赏了唐老新收藏的字画,又和薛正伟比划了一番。
薛正伟指点了几招,陈则眠颇有收获。
离开唐宅时,陆家的司机已经在候着了,不是常跟着陈则眠的王哥,但也接过他几次。
陈则眠上车后,随口问了一嘴:“王哥呢?”
司机回答:“王伟有别的工作,陆先生派我来接您。”
陈则眠也没在意,半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回盛府华庭的路,才有点诧异地问:“这是去哪儿?”
司机说:“陆宅,陆先生在那边等您。”
听到这儿,陈则眠以为是陆灼年有事回家了,先派司机先来接自己,然后去陆宅接他,两个人再一起回盛府华庭。
陆宅大得宛如一座庄园,进了大门后,又开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主楼。
汽车在主楼门前停下。
司机打开对讲通知管家:“我们到了。”
两分钟后,主楼的装甲大门轰然打开,先是走出来两排身着统一制服的佣人。
管家迈下台阶,亲自替陈则眠拉开车门。
这时候陈则眠开始觉得不太对了。
陆灼年出入往来也有排场,但他的排场已经很久没有在陈则眠面前摆过了。
正想给陆灼年打个电话问问时,一位英俊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出陆宅主楼。
两排佣人和管家齐齐鞠躬:“陆先生。”
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陈则眠按在屏幕上的手微微一顿。
他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原来司机口中那位派人来接他的‘陆先生’不是陆灼年,而是陆灼年的父亲——
陆自瑧。
第80章 第 80 章 你肯定有办法让他同意【……
陈则眠本以为来陆宅是接陆灼年。
怎么都没想到, 竟是陆灼年的父亲要见自己。
还是用这种方式。
陆自瑧这个级别的大佬,想见陈则眠有很多办法, 可他直接派了陆家的车去接,还打了个时间差,让陈则眠误以为派车的‘陆先生’是陆灼年。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陈则眠心里一阵打鼓,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竟能值得陆自瑧亲自出面接见。
他飞速分析现在的情况。
能让陆自瑧这么重视的,也只有亲儿子陆灼年了。
提起陆灼年,陈则眠没有什么亏心的,只有一件事最不想让人知道——
就是他帮陆灼年治病的事。
陆自瑧突然找他,会是因为这个吗?
该不会是陆自臻知道了他俩的事, 觉得是自己在勾引他儿子吧!
毕竟就现在这架势排场,怎么都不像是一次友好的会面。
来者不善,他恐怕是要G了。
而且从眼前的情形看, 陆灼年应该是不知道父亲安排的。
如果他知道不可能不和陈则眠讲, 而且他现在也不在这里。
综合以上两点可以得知, 陆自瑧和陈则眠的这次见面, 是完全绕过了陆灼年。
他根本就不想自己儿子知道这件事。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自从养病开始, 陆灼年怕陈则眠偷吃偷喝, 看人看得很紧,出入往来都有陆家司机跟着, 根本不存在别人把陈则接走的可能。
但陆自瑧不是‘别人’。
他是陆家真正的掌权人,使唤起陆家司机来, 比陆灼年这个少主还要得心应手。
这一招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实在是精妙绝伦。
陆灼年千防万防也绝对想不到防自己亲爹,就这么灯下黑似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弄丢了。
从结果反推成因,陆自瑧会使出这么一招,把陈则眠‘请’到陆宅,这就说明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把人看得很紧。
想到这儿,陈则眠心里不由一阵底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虚什么,明明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是自己,要心虚也该是陆灼年心虚吧。
可显然陆灼年不是会心虚的人。
陈则眠刚在会客的花厅里坐下,陆灼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不是打给他,而是直接打给陆自瑧。
陆自瑧坐在陈则眠对面,看了眼管家捧来的手机,唇角微微抿直:“不接。”
管家躬身道:“这已经是大少爷打得第三个电话了。”
陆自瑧云淡风轻:“让他打。”
陈则眠:“……”
我嘞个霸道总裁龙傲天。
陆自臻权尊势重,整个京市豪门圈里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大佬中的大佬。
平时其他总裁权贵排着队都见不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陈则眠面前,若无其事地饮茗品茶,也不和他说话,光那份气势就足够让人胆寒了。
陈则眠刚开始是有点心慌,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就忘了胆寒的事,开始神游天外,四处瞎看。
欣赏完花厅的装潢布置,他自然而然地看向陆自臻。
陆家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陆灼年长得帅,当然少不了陆自瑧的好基因。
陆自瑧五官深邃,棱角分明,面容轮廓的折叠度更高,年龄没有减损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一份更为成熟的伟岸,气质比陆灼年还要冷硬与威严。
他端坐在花厅主座,岳峙渊渟,高山仰止,如帝王般尊贵雍容,周身笼罩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
在大龙傲天傲睨自若、不可一世的超绝气场面前,小龙傲天都显得青涩稚嫩了许多。
陈则眠看着大龙傲天兀自出神,直到一杯茶水摆在他面前,才收拢思绪,说了声:“谢谢。”
管家含笑点点头:“陈少爷客气,趁热尝尝,是武夷山大红袍。”
茶是武夷山大红袍,香味隽永,茶杯是窑变结晶釉三才盖碗,贵不可言。
陈则眠端起茶,垂眸吹去浮沫,才抿了一口,还没尝出什么滋味,就听陆自瑧突然开口道:
“这是今年的新茶,采摘季节还没到,滋味淡了些。”
陈则眠本来就喝不出什么好坏,听到陆自臻说话,心里紧张就更尝不出味道了,勉强挤出一丝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挺好喝的。”
“现在喝明前最好,”陆自瑧眸光落在浅琥珀色的茶汤上:“但灼年说你喜欢大红袍。”
陈则眠呛了一口茶:“咳咳咳咳咳。”
陆自瑧看了陈则眠一眼:“别急,慢慢喝,走的时候给你包一盒带走。”
陈则眠如坐针毡:“不用了,谢谢龙……陆总。”
陆自瑧矜傲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收下了陈则眠的感谢,那天经地义、当之无愧地态度,简直和陈则眠刚认识的那个陆灼年一模一样。
陈则眠甚至有种对方在等他跪地谢恩的错觉。
陆自瑧抬手示意管家去包茶。
陈则眠坚持道:“真的不用了,陆总。”
陆自瑧说:“你现在不拿,等灼年回家看到也会给你拿去,倒不如我直接给你,还能算份人情。”
陈则眠:“……”
好吧,通过这短短几句交谈,他基本已经能够确认——
陆自瑧应该、大概、可能、估计是发现了他和陆灼年之间有点超过了。
虽然对很多人而言,从家里顺点好东西出来跟兄弟分享是基操,但对于陆灼年这样正经的人来讲,这个举动就太可疑了。
可是我和太子殿下真的是兄弟情啊陛下。
您要明鉴啊!!!!!
陈则眠捧着茶碗,猫猫祟祟的用茶杯挡着脸,好像只要陆自瑧看不到自己,他就能原地消失一样。
陆自瑧不动声色地看了陈则眠一会儿:“你很喜欢那个杯子?”
陈则眠立刻把茶杯放下:“也没有。”
陆自瑧随口道:“那杯子也一并拿走吧。”
陈则眠:“……”
他还是不要随便碰什么了。
这喷不了,这是真皇帝,随手赏赐人物件都不眨眼。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陆家所有东西里,他碰的最多的就是陆家大少爷了,只是这点最好不要让陆自臻知道,否则在把陆灼年赏给他和剁掉他狗爪之间,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
陆自瑧食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沉吟道:“还有什么想要的,你都可以提。”
陈则眠呆了呆。
这可以提要求了?
难道都不审问,直接就到‘给你XX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情了吗。
陈则眠还想为自己申辩一下,顺便探问:“陆总怎么忽然送我东西,实在是受宠若惊。”
陆自瑧看着陈则眠,神情淡漠道:“不算忽然,我这边有事需要协调,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辗转得知你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
听到这话,陈则眠心跳都停了半秒,极度紧张之下,他开启了自动回复模式,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应付老板:
“您说。”
陆自瑧简明扼要:“听说你很擅长处理孩子厌学的情况。”
陈则眠悬起的心骤然落下。
原来是‘京圈少爷变形记’这事儿。
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陆自瑧让他协调陆灼年性.瘾需求的问题呢。
虽然已经在协调了,而且调得很有规律,已经循序渐到了计划书第二页,但这种事还是他和陆灼年自己商量就好了。
陆自臻见陈则眠开始走神,又说了一句话把对方思绪拽回来:“据说叶家老二前段时间不肯念书,就是你想办法把他弄回学校的。”
陈则眠如实道:“那都是误打误撞。”
陆自瑧抬手止住陈则眠的推托:“叶二之前成绩都在五百多名,最近一次模考杀进了全校前二百,可见经你之手,却有成效。”
陈则眠:“……”
叶玺竟然这么努力的吗,看来想用学习成绩打他脸的诉求真的是非常强烈了。
陆自臻见时间差不多,说出此次约见陈则眠的目的:“陆家也有一个小辈,最近十分叛逆,很不听话。今日贸然请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从中斡旋一二,想想办法,那让他好好念书。”
陈则眠好奇道:“不知您说的这个小辈,是陆家的哪位少爷?”
陆父举起茶杯,垂眸抿了口茶:“正是犬子。”
陈则眠大吃一惊,瞳孔都放大了半圈。
什么什么?陆家叛逆不听话的小辈,居然是陆自瑧的儿子?
可陆灼年不是独生子吗?
他爸怎么还有别的儿子!
难道是私生子?
我的天啊,我这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会被灭口吧,不不不,我现在不能慌,要先打探打探这个人是谁,把消息告诉陆灼年,让他能提前有个准备才好。
陈则眠定了定神,斟酌着用词,小心探问道:“陆总,您还有别的儿子呢?”
陆父呛了一口茶,用奇异的眼神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完美的上演了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连害怕都忘了,直接坐到陆自瑧旁边:“到底是谁啊?”
陆自瑧嘴角翘起道不明显的弧度,眼中也蓄了些不易察觉的笑:“你觉得是谁?”
陈则眠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是私生子吗?”
陆自瑧忍不住低笑出声:“陈则眠,你确实很有趣,难怪灼年这么喜欢和你在一起。”
陈则眠歪了歪头:“嗯?”
陆自瑧嘴角仍留这浅淡的笑意:“我说的这个小辈就是灼年。”
陈则眠下意识往后仰了下头,怎么都想不到陆灼年会和‘叛逆’两个字挂钩:“陆少学习很认真啊,每天都写论文到很晚。”
陆自瑧语气中多了些诧异:“B大留学季的事你不知道吗?他拒绝了这学期的留学申请,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陈则眠恍然大悟:“你是说留学的事啊,我也想不通!”
陆灼年出国留学是个很关键的剧情节点,要是错过了,后面的剧情就全乱了不说,对陆灼年个人事业的发展也会造成巨大的负面形象。
作为陆灼年的事业粉,陈则眠支持陆灼年去留学。
可他也不知道陆灼年为什么不想去。
陆自瑧双眉习惯性地蹙起:“今年六月前,会提前开启下学期的留学内推,你有办法让他同意去留学吗?”
陈则眠想了想,说:“我可以试试,但我之前劝过,好像没什么用。”
陆自瑧看了陈则眠两秒,笃定道:“你肯定有办法让他同意。”
陈则眠不是很自信地说:“我尽量。”
陆自瑧推过去一张空白支票:“陈则眠,我相信你能做到。”
陆灼年站在会客花厅门口,看着陈则眠收下了那张支票。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花厅。
陈则眠支票还没揣兜里呢,忽然看见陆灼年进来。
完了!
收钱被看到了。
陆灼年会不会不高兴?
在陈则眠心里,陆灼年的地位远胜空白支票。
他转身面向陆灼年,无需询问就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陆总想让我劝你出国留学,我说我劝过没用,”
陈则眠主动将赃物递给陆灼年,当场反水指认陆自臻:“陆总就给了我这张支票,还说我一定有办法。”
陆自臻还是头一回遇见有人敢当面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的,不由倍感惊奇,先是看了陈则眠一眼,转眸望向陆灼年,看他会作何反应。
陆灼年淡淡扫了眼支票,不是很在意地说:“给你就拿着,我的钱也都是他的,你花谁的都一样。”
陆自臻:“……”
他在心里闭了闭眼,真心觉得自己儿子没救了。
陈则眠觉得这样对陆自臻的血压不太好,忍痛把支票放回桌子上,说:“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陆自臻气定神闲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灼年出去留学,陈总不妨再考虑一下,我能给你的不仅是支票,其他条件我也都可以满足。”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筹码,不要说是陈则眠,换了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在这样一份顶级资源下,金钱变成了一串不具备赋能的单薄数字,真正令人难以拒绝的,是陆自臻背后代表的势力以及那无穷无尽的人脉和权势。
陈则眠没有回答。
在这种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陆灼年站在陈则眠身后,手掌抵在他背上,犹如一种无声的支持。
陈则眠回头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低声说:“你可以答应他。”
陈则眠犹豫半秒,提出中止谈判申请:“我要和陆少商量一下。”
陆自臻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胜券在握般颔首道:“请便。”
陈则眠转身推着陆灼年走出花厅。
午后阳光正好,辉耀灿烂。
树叶轻摇,光影婆娑。
阳光太过耀眼,陈则眠眼前是绚烂的、白亮的光,晃得他有些恍惚,有种特别虚浮、空幻、不真实的感觉。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你会有种奇怪的预感,隐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
你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可以确定的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的话,有可能会改变往后的人生。
陈则眠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像是站在了某个分叉口。
陆灼年逆光站在树下,面容与光影重叠,掩住了全部神色。
陈则眠迎着光,陆灼年的脸印在视网膜上,模糊成一团灿烂的光晕。
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楚。
陈则眠听见陆灼年对自己说:“你可以答应我爸。”
陈则眠眯了眯眼,似是疑惑不解,又似是只想看清陆灼年的脸:“答应你爸什么?”
陆灼年往后退了一步,把陈则眠也拉进树荫下:“答应他说服我去留学。”
陈则眠看着地上晃动的光斑:“我能说服你吗?”
陆灼年轻轻笑了笑:“你说我就会去。”
他把是否去留学的决定权交了给陈则眠。
陈则眠只要点下头,剧情就能按照既定的逻辑发展下去。
陆灼年会去留学、会遇见他该遇见的人、会如同书中所写那样,开创他光辉璀璨的一生。
这样才是对的,是陈则眠熟悉的、了解的。
命定的轨迹。
明晃晃的烈日下,他仿佛看见了命运的洪流呼啸而来。
陈则眠抬起头,看着陆灼年:“可是我不想答应。”
陆灼年霍然看向陈则眠。
陈则眠对他说:“波士顿冬天的雪很大,我也没有很想要你去那里吹冷风。”
时光交错的裂隙中,命运的洪流扑面而来。
而陈则眠最擅长的就是回避。
“去不去留学,你自己说了算。”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陈则眠背叛了七百万字的剧情,也背叛自己熟知的一切,将决定权交还给了陆灼年。
既定的命轨在这一刻,
瞬息万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