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一则培训通知,把迟念从梦幻的海滩拉回现实。
偌大的会议室里,操着一口做作普通话的讲师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从运营模式说到公司前景,一下午就这么没了。
迟念托着下巴坐在靠窗角落,桌上的笔记本画满了诅咒。
被困住之后的天空分外蓝, 日暮降临,咸蛋黄似的太阳沉进楼宇之间,陌生,神秘, 她却只能隔着透明玻璃, 呆呆地向外望。
桌子震动, 肘下的本子突然被抽走, 她回头, 看到许维安抢走了本子,兴致勃勃地看上面的内容。
她伸手抢,“还我!”
许维安提前预判, 手臂抬高,语速极快地读上面的字, “陈昼这个王八蛋…我去,你胆子还真大!”
迟念脚踩凳子, 一把抢回本子,塞进包里。
她心虚地四处望,“你小点儿声。”
许维安是南阳分公司的主管,据说是销售部的,迟念不感兴趣,因为在她摩拳擦掌准备大玩特玩的时候, 是他带来噩耗。
——你就是小陈总带来的助理吧,这几天总部组织培训,是国外请回来的讲师,小陈总特意交代我带你学习。
这会儿培训结束,从各公司来的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培训室冷冷清清,只剩他们两个。
如果没有期待,迟念可能会淡定接受,甚至因为不需要和陈经理相处,快乐地参加,可惜没有如果。
她从云端坠落,什么大海,景点,美食,全都与她无关了。
许维安带她去食堂吃饭。
他很年轻,目测二十四五岁左右,穿着规规矩矩的衬衫西裤,脖子上挂着工牌,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总是背面朝上。
“迟念,你是什么职位,总经理助理吗?”
“不是。”
“那是主管?”
“不…”
“那是小陈总女朋友?”
迟念无语地看他,“我只是普通员工,你别说话了行不行,烦得慌。”
许维安是话痨,不说话是万万不能的。
女孩疾步在前,他紧赶着跟上,叨叨个不停,“你晓得伐,小陈总是我偶像,我入职时就听说他当年是业绩之王,超牛的哦,以一己之力拉动分公司百分之八十…”
太吵了,迟念捂紧耳朵,奈何聒噪的声音穿透指缝。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上楼时碰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带你去培训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真的迟念,我这心情简直了。”
似乎光靠嘴说压不住激动,他突然蹦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迟念嫌弃地躲开,“你别说了,耳朵疼。”
一前一后进食堂,许维安拿了两个餐盘,自然地递给她一个,“不说就不说,说吃什么总可以吧…”他眼神一亮,“我去,竟然有红烧肉!总部就是总部,连伙食都这么硬。”
或许心情这东西也需要以毒攻毒,本来是失落,被他这么一吵,变成烦躁了。
迟念不遗憾没能去海边了,只想这个话痨离她远一点。
她故意坐在食堂角落,许维安阴魂不散,端着堆成小山似的餐盘径直过来,坐下之后,看了一眼她的餐盘,“没盛碗蹄花汤啊,闻着可香了。”
迟念听了一下午的课,脑子内存满格,知识全装进胃里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许维安呲溜呲溜喝汤,他是真的不见外,和女孩在一块也不端着,恨不得把全身的缺点都摆出来。
鲜汤下肚,他一脸享受。
“好吃死了,这边宿舍也好,大城市果然不一样,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像拉磨的驴一样猛猛干,争取两年内升到总部。”
迟念夹了一根青菜放嘴里,干巴巴地嚼着。
许维安没等到回应,抬眼看她,额头叠起几条清晰的纹路。
“你呢,目标是什么?”
迟念垮着肩膀,闷闷地说:“保住工作,不要被开除。”
许维安扑哧一声笑了,明显不信,“拜托,你都能跟小陈总出差了,怎么可能被辞退,升职还差不多。”
“不信算了,懒得和你说。”
许维安轻哼一声,看了眼四周,声音放低,“不用操那没用的心,我跟你说啊,小陈总对你可不一般。”
“瞎说。”
“嘿,不信是吧?”
他放下筷子,胳膊支在餐桌上,这姿势明显是有很长一段话要说,“中午我们不是遇见了吗,他和我想象的那种商业精英不一样,竟然是个细心暖男,再三叮嘱让我照顾你,你还拉了个粉色行李箱对吧?”
迟念心里咯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我还把行李箱从车里拿出来了呢,亲自给你挑选了个朝南的宿舍,接下来的几天,你就安心在这听课吧。”
话音刚落,许维安的小腿就在桌下遭受偷袭,他疼得龇牙咧嘴,边揉边抱怨,“这是小陈总吩咐的,你踢我干吗。”
*
城郊,晚饭时间,陈昼坐在椅子上,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孟思妍赶紧放下刀叉,探身过去,一脸关心,“陈昼,你怎么了,是着凉了吗?”
陈昼侧过头轻咳一声,摆手说没事。
他早该预料到,父亲说的“祖母想你了”只是诱饵,偏他每次都上当。回来之后,一定见不到祖母,而是…相亲。
长条桌,陈开山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孟叔和孟思妍,左边是陈昼。
他端起酒杯,似是在抱怨,“哎哟,也是不巧,陈昼妈偏赶今天带老太太去上香了,她们家时经常提起思妍,说这孩子从小就水灵灵的漂亮。”
孟思妍穿着一身白裙,身材姣好,是长辈喜欢的温婉类型。
听到夸奖,也不羞涩,落落大方地说:“我也很久没见阿姨和祖母了,她们回来之后我会来拜访的。”
陈开山笑眯眯地点头,“好,妍妍真的长大了。”
孟叔拿起酒瓶,酒杯一一满上,“我家这还小女孩性子呢,比不上陈昼,从小就优秀,从里到外没有缺点。”
陈开山瞥了旁边一眼,顺着台阶引出今晚的主题,“没有女朋友不算缺点啊?”
“当然不算。”孟叔咂了一口酒,脸上布满辛辣扩散的褶皱,身子故意挨向孟思妍,意有所指地说:“女孩遍地都是,是陈昼眼光太高了。”
话音未落,几道视线看向陈昼,这种从小就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让他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反应。
“没有,孟叔说笑了。”
孟叔眯眼看他,端着一副开明慈爱的长辈模样,“你也考虑人生大事了,这几年我和你爸在生意上合作得很好,想着,要是能好上加好…岂不是更好?”
孟思妍听出话外音,脸颊泛红,埋怨地捏了一把爷爷的胳膊,急声说:“干吗呀,都什么年代了。”
陈开山朗声大笑,冲孟叔眨眨眼,“对对对,都什么年代了,各方面合适,长辈也无条件支持,年轻人自己看着办吧。”
一顿饭,各怀心思。
散席后,陈开山拉着孟叔上楼喝茶,楼下只剩两个年轻人。
孟思妍坐在贵妃椅上,正对着明净的落地窗,窗外草坪翠绿,没开灯,玻璃清晰地倒映室内的模样。
她看到男人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两瓶气泡水,马上转过去,露出角度完美的侧脸,柔柔地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陈昼递给她一瓶,顺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叠起腿,平静地看着她,“我记得,已经拒绝过你两次了。”
*
双人宿舍确实舒服,在另一张床没有人住的情况下,舒服加倍。
迟念躺在床上给何伶打电话。
本以为她会忙,却意外地秒接,熟悉的声音丝滑地钻进耳朵里,“念念~出差爽不爽?”
“呵呵…你听我这声音像爽的样子吗。”
“像爽过头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啦好啦,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事哦。”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这几天怎么样,钱不够的话我马上转给你。”
“我够啊,你呢,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不吃?不玩?”
迟念长叹一口气,哀怨道:“根本没有花钱的机会啊,我被关在总部培训了。”
何伶“蛤”了一声,然后控制不住地爆笑,“绝了,我说什么来着,再帅的男人当了上司也会立刻变狗。”
迟念磨牙,“是,听说培训三天,之后还要体能训练两天,你说我一普通员工,夹在一堆主管经理里参加升职培训干吗啊。”
“主管经理?哇念念,你可能也要升!?”
“升个屁,是陈经理见不得我好,故意折磨我。”
迟念越说越气,“我真是不懂,出发前就做足了准备,到这边全方位配合,他喝大了我都能把他从酒店里扛出来,结果这样对我。”
何伶远在林江,远水救不了近火,“费力不讨好,不过也没别的办法,熬几天就结束了,想想开心的事儿。”
哪有开心的事啊…迟念翻了个身,刚好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奶茶,微微愣怔。
这是许维安买的,在食堂吃完饭之后,他打着嗝问她想不想喝东西。
她以为他想喝才这么问,还嘲笑他吃了那么多东西胃里竟然还有地方放液体,是不是猪精转世。
他以沉默应对,到底买了一杯,却转手塞进她怀里。
“你晚上吃太少啦,内点儿鸟食都不够走到宿舍的,这奶茶放在床头柜上,晚上饿了喝。还有哦,早上食堂不开,我会买小笼包回来放到你门口,大概八点,记得起来吃。”
那一刻,迟念想到爸爸,他也是碎嘴的性格,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叨叨几句,对她更是,天冷加衣天热别着凉,念经一样天天发。
本来很烦这种,可在陌生的城市,处于情绪低谷,一个刚认识的人竟给她这种熟悉的安全感…
她道了谢,奶茶的温度像一股电流,顺着掌心嗖地穿进身体里。
怨气莫名其妙消失了,迟念夹着手机起身,把吸管拿出来,精准扎到中心点,吸了一大口,好甜~
“伶子,我想到开心的事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三代单传
第二天, 迟念不到七点就醒了。
洗漱完,坐在床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下的缝隙。
八点还没到, 脚步声如期而至。阴影覆盖光亮的一瞬,她小跑过去,门开一条缝, 刚好和许维安对上。
他拿着小笼包,维持往门上挂的姿势,见迟念突然探出头,惊魂未定地说:“真是的, 吓我一跳。”
迟念毫无愧疚地笑了笑, 把门打开, 邀请他进来, “我们一起吃吧。”
许维安有些意外, 谨慎地往里面看,迟念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全方位展示室内布置, “里面有桌子。”
“不是…”他把自己卡在门口,挠着后颈说:“女宿舍哎, 我进去怕是不太好,被看到的话, 会影响升职吧。”
迟念恍然,“哦,也对哦!”她转回床边拿挎包,指了指外面的花坛边,“我们去那里吃,正好吃完一起去培训室。”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还别说, 有这么个话痨在身边,枯燥的培训也不觉得无聊,迟念甚至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
嘶嘶~
暗号响起,她的桌上凭空出现一张纸。
小心地看了一眼吐沫横飞的培训老师,面不改色地拿起,在桌下展开,浅蓝色的横格纸,字还故意写成可爱的卡通体。
——迟念,培训结束之后想不想去小吃街?我请客哦~
简短的一行字,后面还画了个猪脸表情,和在食堂干饭的许维安有点像。
她抿唇,压住笑意,写下回复。
——好啊。
纸条送出去,一颗心奇怪地躁动,等回信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OK,那今天中午就不吃食堂了,行吧?空腹一整天,等晚上咱俩化身饿狼直奔夜市,吃他个昏天黑地。
迟念合上纸条,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许维安,小声说:“不至于吧?”
他目不斜视,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用腹语回复:“至于,胃容量很宝贵,不能被食堂的饭给占了。”
迟念无声吐槽:“当初也不知是谁说食堂伙食硬的。”
许维安“啧”了一声,“一码归一码,健康的东西再硬,也赶不上野食儿勾人啊,反正我中午不吃,你随意。”
迟念愣怔,她很久没有为了一顿饭提前空肚子了,感觉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看到许维安这样…
她真的回到高中时代了。
那时零花钱很少,好在县城的物价很低,学校门口开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冬天一到,自助火锅就变成她和何伶的第一选择。
打算吃的前一晚就约好,第二天早上都不吃早饭,上午四节课,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老师都像个行走的牛肉卷。
午休铃一响,第一个跑出去,毫无形象地狂奔,冲进火锅店里的黄金位置,喊老板上两个麻辣锅。
当时还觉得苦来着,写不完的作业,起不完的早,想去商场逛一会儿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怨气冲天的。
现在回忆,竟然挺怀念。
她扯下一张纸,认真写下——好,我也不吃。
*
陈昼在家呆了三天,祖母一直没有回来。
楼下,佣人在做晚餐,菜品和前两天不相上下,看来今晚又是游说大会,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那晚,孟思妍在听到明确的拒绝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三天来了四次。
香烟燃尽,枯白的烟灰顺着裤脚滑落,他把烟头拧进烟灰缸,拿起外套,大步走下楼。
陈开山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严苛地监工,精神太过投入,没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爸。”陈昼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待男人回头,淡淡地说:“我妈和祖母暂时不回来,我先走了。”
陈开山眉毛竖起,维持几天的温和瞬间被严厉取代。
“你走去哪?”
“林江。”
陈开山眼神冰冷,像一把尖刀直插过去,“难不成林江那帮人都是废物吗,没有你干不成事?已经清理差不多了,马上回来。”
陈昼迎上他的目光,反问:“回来干什么,结婚?”
“你知道就好。”陈开山冷哼一声,“既然你自己不上心,我就替你办,思妍各方面条件都合适,也能看出对你有意思,赶紧把事办了。”
末了,补了一句:“别说不喜欢,这不重要。”
陈昼上半身倚着楼梯,揉了揉额角,忽然笑了,“我的感受当然不重要,在您眼里,孟思妍已经是陈家儿媳了。”
陈开山却摇头,露出长辈忧心的神色,“谁是陈家儿媳无所谓,我是想你回到正轨,干这个年纪该干的事。”
二十八岁的年纪,该干的事就那么两件。
陈昼知道,自认没有脱轨。
留学在计划内,回来后去分公司也一样,在外松散了两年,需要回到熟悉的地方重新适应工作节奏。
至于感情,他暂时不考虑。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说完,看了看腕表,“我让助理改签了机票,今晚就走,替我向孟叔道个歉。”
陈开山眉头微皱,对儿子如今的态度感到心痛。
他不明白,自己从小按照继承人培养的孩子,怎么会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突然大变样,工作的事怎么都好说,一提感情就变脸。
也是这两年提了太多次,硬生生把父子关系搞到这么僵。
他不是没想过别的可能,在陈昼留学时,派人过去盯,看他身边是否有过于亲密的男人,结果只看到石家那小子。
当然没那种可能…他开导自己。
虽然那孩子从小就黏陈昼,虽然长相阴柔不像男子汉,虽然自作主张给自己起了花尧这种雌雄难辨的名字,虽然也是二十八岁没有女朋友…
陈开山在生意上无往不利,结果因为纠结这件事搞到长白头发。他石家倒是不愁,生了一窝的男孩,压根不在乎这种事。
可陈家不行啊!
三代单传,就生了这一个!
想到这么大的家业没人继承,才赶鸭子上架似的紧逼他,可眼下…他叹了一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你祖母成天念着你,说你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了,难道你希望我和她说,你这辈子都结不了婚吗?”
陈昼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若是直说,父子又会吵,“倒也不用说这么绝,过几年我想通了应该还是可以的。”
陈开山知道,踹开柜门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所以才故意把家里的女人支走,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
“听说,石家那小子也去了林江?”
不该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名字,把陈昼从烦闷的情绪里拉出来,每次谈论婚嫁,都是他想方设法转移话题,今天怎么…
他顿了顿,“是,他在做摄影。”
“好,很好。”陈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貌似泪花的东西,“你们已经住一起了吧?”
陈昼看到常年冷硬的父亲竟然流露脆弱的样子,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没有,他在师哥那里住。”
“师哥?”陈开山恍恍惚惚,“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半个多月了吧,怎么了?”
陈开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面色也轻松很多,他不再威严紧逼,而是变成慈父模样,如释重负地说:“好,分了好。”
陈昼看父亲一脸解脱,仔细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电光火石之间,想到某种可能,难道…他蹙眉,“爸,您是误会了什么吧?”
陈开山微愣,刚才还闪着泪花的眼睛变成鹰隼般给人压力,语速很慢地说:“没误会,我知道,你喜欢女人。”
在这种情况下,陈昼不能否认。
毕竟否认这个,等于承认那个。
他点头,“是,只是不喜欢孟思妍。”
陈开山直视他,“如果你是为了躲她才去林江分部,那我可以解决,等会儿和老孟说一声就行了,你不用在意。”
陈昼欣喜父亲态度的转变,绷紧的弦松了,非常自然地附和:“不是因为她。”
陈开山眼神试探,心里突兀地冒出另一个猜想,这小子非要去林江,难道和他年轻时一样,在那边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压着狐疑,第一次这么干脆地放他离开。
“好了,那早点回去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救命的猪蹄
培训课宣布结束的时候, 迟念已经饿到眼冒金星,许维安却精神百倍,冲出一个拳头喊口号:“OK, 饿狼出击!”
迟念怨念地看着他,“你真的有二十五岁吗?”
许维安把工牌一翻,骄傲地说:“如假包换二十五, 怎么了妹妹?”
她有气无力,“…随便问问。”
升职培训正式结束,明天开启为期两天的体能训练,为此, 许维安又开始唠叨:“一看你体格就不好, 体能训练肯定不行, 但不用担心, 有我在呢。”
他拍了拍自己不算强壮的胸脯, “今晚,我们去夜市暴风吸入,明天直接给他们来一个大出彩。”
迟念托着下巴看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人啊。
他整个人笼罩在傍晚的金光里,开朗健谈, 像个小太阳一样,带给人欢乐的同时, 还非常贴心。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盒纯牛奶,塞进她怀里,“我看你要不行了,先垫垫肚子,别没等到夜市呢就昏倒在路上了。”
迟念不好意思地接过牛奶,指尖仔细感受上面残留的余温, 小声说:“你这是从哪拿的啊。”
许维安冲她wink一下,笑着说:“这是秘密。”
我天!疯球!
迟念觉得自己全方位沦陷了。
她跟在他身后下楼,经过宿舍时,他打了个响指,抱歉地说:“稍微等我一下哈,我上楼拿包,两分钟就好。”
迟念目送少年般的背影跑进门里,快速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何伶发消息。
【小迟】:完了完了完了,伶子,我完了!
许维安说是两分钟,实际一分钟左右就下来了,他大口喘着气,拿包的同时,竟然还换了一套衣服。
白T配牛仔裤,脚下平板运动鞋,如假包换大学生。
迟念默默和他比了一下个,一米八是有了,身高样貌性格什么的,都很不错。她压不住嘴角,想象他在楼上火急火燎换衣服的样子。
这么急不可耐,很明显…他喜欢她。
心里小鹿乱撞,炸开一朵朵粉色的花,迟念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牛奶放进包的角落里。
许维安看到了,有些奇怪,“你不饿啊?”
“还好。”迟念笑着看他,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掖到耳后,柔声说:“你是知道的啊,我饭量很小。”
“…知道是知道。”许唯安感觉浑身的汗毛都不老实了,使劲搓了搓手臂,“你说话怎么还突然夹起来了。”
“你才夹呢。”她清了清嗓子,“可能是没力气的缘故吧。”
“给你牛奶不喝?”
“我乳糖不耐。”
许维安“啊”了一声,万分抱歉地说:“那天给你买的奶茶里也有牛奶,你晚上喝完拉肚子了吧?”
迟念猛摇头,“没有没有!”
许维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走到路边,他拿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车。
暖风吹拂,发丝飘动,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迟念站在旁边,纠结了几秒后,紧张地问:“培训结束之后,你想不想去看海?”
许维安紧盯着屏幕中间扩散的雷达,过了几秒才回复:“大海…可以啊,你想看?”
“嗯,我还没看过海呢。”
“蛤?不是吧,从这里开车到海边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啊。”
迟念一脸失落,“就是说啊,可惜没有时间。”
许维安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全副身心都在手机上,虽然这边有些偏,但也不至于叫不到一口价啊。
他退出重进。
迟念也注意到了,小碎步挪过去,“没有车吗?”
许维安把屏幕转给她看,“没有,要不我们走六百米左右去坐地铁吧。”
迟念很想答应,但身体不允许。
全靠过量分泌的多巴胺才能站在这,站都勉强,走是万万不可能的,她灵光一闪,“要不我开车去?”
“哪来的车…”许维安忽然想到,“是那辆放你行李箱的宾利吗?”
说完,眼神一暗,“那是小陈总的车,没钥匙怎么开。”
迟念从包的夹层里掏出钥匙,得意地冲他晃了晃,“想不到吧,钥匙在我这!”
许维安做贼了似的看了看四周,不是很赞同她的提议,“小陈总不在,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私自把车开走,不太好吧。”
迟念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整个人又饿又上头,拉起许维安就走,“我会和他报备的,你就放心吧。”
车子停在最外面的车位,车里的两人对要去的地方期待满满,许维安系好安全带,点开手机备忘录里的攻略。
“导航正东老街,听说那边的燃面很有名,还有老字号的酱肘和冒菜,糖水也是特色…
迟念越听越熟悉,也拿出手机,点开自己前几天做的攻略,按捺不住激动,“天,好巧,我和你做的一样。”
许维安歪头对比,嘴角咧到耳根,“影视主题公园我也准备去,要不等后天培训结束一起去吧。”
迟念心跳加速,胡乱地点了点头,“行啊,如果时间充足的话,逛完公园之后去看海,晚上我请你吃饭。”
许唯安满口答应,却看到迟念手机闪现的通知栏,咦了一声,“迟念,你的机票好像改签了哎。”
迟念还没来得及看,珍珠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她声音有些急,“小迟,听说你在总部,现在马上收拾东西开车去名都水榭接小陈总,飞机改成晚上十一点了。”
“啊?”迟念懵了,“这么突然!”
对面安静片刻,“我还想问你呢。”
叶珍珠半个小时前接到小陈总的电话,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只吩咐她把飞机改签,今晚就回林江。
忙到一半,猛地想到迟念这茬。
难道因为见家长不顺利,提前结束出差?
想到这种可能,叶珍珠心惊胆战,这次出差是抱着让他们感情好好修复的目的,没想到会坏事,她怕被波及,主动打来电话。
“你没和小陈总回家吗,怎么会在总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陈总找你怎么会把电话打到我这来?”
迟念怕许维安听到,心虚地压住电话,“没事,我是赶上总部培训,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留在这学习。”
叶珍珠一个字都不信。
离这么远不好细说,只能等回来再问了。
挂了电话,迟念笑不出来,再次在期待拉满之后收到噩耗,精神接受不了这种打击,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意。
许维安大致猜出发生什么事,迅速做出反应,“今晚就走是吧,你马上检查一下证件,我上去帮你拿行李箱。”
迟念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车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几天前还讨厌的这座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竟生出一种依依不舍的留恋。
两分钟后,后备箱打开,许维安把行李箱塞进去,刚才还在讨论去哪玩,现在只能站在车窗外和她挥手道别。
“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迟念心里难受,车子已经启动,却迟迟不肯走。
“许维安!”她万分不舍,“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当然会啊。”许维笑着欠身,像在哄小孩,“南阳离林江很近的,动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等我休息去找你玩。”
迟念心里闷闷得难受,忍着汹涌的泪意叮嘱:“说好了啊,一定要去,我请你吃饭,吃好多顿饭。”
许维安无奈,拍了拍车门催赶,“快走吧,别赶不上飞机。”
赶不上就赶不上吧,迟念把车开出大门,男人的身影在倒视镜里越来越小,分别的感觉像刀割,陈经理是拿刀的刽子手。
陈昼啊…你可真是个讨厌鬼。
*
熟悉的宾利从街角驶来,缓缓停在陈昼面前。
他透过车窗,看到开车的女孩面无血色,在总部培训三天像被抽走了魂儿似的,再也看不到初来时的兴奋。
他敛去情绪,坐进副驾驶。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多小时,时间充足,他放平椅背,“我睡一下,到机场之前叫醒我。”
迟念“嗯”了一声,心里的小人在诅咒:直接睡死过去算了…
晚上七点,太阳落入海平面,天边金光灿灿,迟念故意选了一条能看到大海的路线,慢慢悠悠开过去。
副驾驶的男人睡得很熟。
沿途的风景治愈了她的情绪,却满足不了胃,空腹一整天,现在还要全神贯注开车,她一阵阵地恍惚。
珍藏的牛奶也被拿出来喝掉了,结果只顶了半个小时,还没开出主城区,胃又开始咕噜咕噜叫。
她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握拳,用力抵着胃。
心里想着候机室里的美食,恨不得瞬移过去,前方车尾却缓缓放慢,她踩着刹车,把头探出车窗。
视线所及之处,车子排成长龙。
不是吧…怎么还堵车了?
倒车已经来不及,前面的车流也望不到头,暴躁的鸣笛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震得迟念脑壳生疼。
毫无意外,陈昼也被吵醒了。
他直起身,看到前方的壮观车队,眼神是没有攻击力的迷茫。
“堵车了?”他带着鼻音。
迟念点头,“嗯,不知道什么原因。”
在熟睡时被吵醒很难受,陈昼捏了捏鼻梁,看向窗外,眉头慢慢皱起,因为这边…不是通往机场的路。
“怎么走的这条?”
迟念握紧方向盘,满含歉意地解释:“不小心走错了。”
陈昼目光落在导航上,上面路线正常,没有偏离提示,忍不住疑惑,为什么要趁他睡着故意绕远。
迟念见瞒不过,只能老实坦白,“这条路能看到大海,我看时间还早,就自作主张了。对不起陈经理,油钱我出。”
陈昼:“……”
她是怎么做到每次行事都在他预料之外的。
车子堵在这里动不了这件事眼下无法改变,距离起飞还有三个多小时,只能祈祷前方尽快畅通。
他调整椅背,拿出包里的电脑,垫在腿上打开,处理几个工作遗留下来的尾巴。
旁边坐着一尊大佛,迟念动也不敢动,绷紧神经尤其消耗能量,撑了几分钟,她又觉得胃难受。
她大脑放空地看着前方车尾。
白色SUV,应该是全家出行,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趴在后车窗上,手里拿着两根鳕鱼肠在吃。
迟念恍恍惚惚,想到行李箱里何伶塞进去的猪蹄。
啊!救命的梦中情蹄!
前方车流缓缓挪动,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她转过头,鼓起勇气,“陈经理,我要饿晕了,可以吃半个猪蹄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他的女朋友
出差一趟, 迟念简直被扒掉一层皮。
凌晨三点,她拖着行李箱打开公寓的门。室内温暖明亮,何伶穿着睡衣, 这个时间门被打开,面膜差点吓飞。
看到是迟念后,不敢相信, “你微信发的完了完了是后半夜回来的意思?”
迟念松开行李箱,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在何伶身上,哀嚎道:“别提了,好累, 好冷, 我的命好苦。”
何伶也拍完大夜刚到家, 精神不是很好, 纵有旺盛的倾诉欲, 也抵不过困意的席卷,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睁眼。
万幸,是周末。
被窝里暖烘烘的, 舒服得像在天上。迟念搂着羊驼抱枕,赖在床上不起来, 等了十几分钟,何伶也醒了。
她打了个呵欠, “说说吧,出去这几天,和你那位上司‘男友’有没有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迟念完全忽略这句话,嘿嘿一笑,“伶子,我认识一个南阳分公司的主管, 比我大一岁,特开朗特阳光,幸好有他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这几天。”
何伶支起上半身,“什么意思,你又爱上一个?”
迟念摇头否认,但泛红的脸颊泄露了真实想法。
何伶忍不住,毫不留情面地吐槽:“我说念念,才认识几天啊你就爱上了,之前那个小陈总呢,不演啦?”
迟念一听小陈总这三个字,想到一大堆不美好的记忆,五官立刻皱成一团,“这么好的气氛,提他干吗。”
“你不是喜欢吗,光看照片就爱上了,还花了二百块钱呢,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哪是我移情别恋,压根就没恋好吗。”迟念想到出差这几天的遭遇,颓丧地说:“人不能光看外表,虽然许维安不帅,但是人好啊,和他在一起舒服又自在。”
何伶歪头看她,“许维安是谁?”
“就是我刚才说新认识的那个。”
“…你的意思是,许维安这个人真实存在并和你密切接触,而且对你也有那个意思?”
迟念自信点头。
何伶惊讶,无语,鼓掌,“我天,念念,你终于不是单相思了,准备和那个许什么谈一场旷世持久的异地恋是吧?”
怎么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也不算异地吧,动车不到两个小时的距离。”迟念想到临走前的约定,信誓旦旦地说:“他休息时会来找我的。”
何伶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谨慎地问:“他表白了?”
“没有啊,才认识三天哎。”
“那你和小陈总呢,现在同事认为你们是一对,那个许什么安也是这个公司的,你想脚踏两条船?”
她皱眉,“这可不好演,我帮不了你。”
迟念扑哧笑了,“就算你能帮我也不行啊,一条船我都演不了呢,之前尝试那几次,把我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何伶一想也是,迟念就像一张透明的纸,心里想什么,直接在脸上表现出来。
玩这种高段位的,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她揉着太阳穴,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
工作日,迟念早早到公司打卡。
办公室空荡荡,她把包放下,直奔经理办公室。果然,珍珠姐来得最早。
确定陈昼不在,她放心地过去,“珍珠姐早上好呀!”
叶珍珠看到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还是以前那副单纯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来这么早呢?”
“昨天休息,睡得好,今天就早点过来。”迟念从身后拿出一杯豆浆,笑眯眯递过去,“无糖的,不胖人。”
叶珍珠不和她不客气,大方接过去,吸管一插,一口喝掉三分之一。
趁同事们还没来,她开门见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没去小陈总家?他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总部了,还突然大半夜的提前往回赶。”
问题像连环炮,好在迟念早有准备。
她垂眼,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说:“是我太天真,那样的家庭我怎么可能高攀得上,快刀斩乱麻,这样也好。”
叶珍珠眼神闪了闪,其实她早就想过这种结果,甚至觉得,这样的结局才是对的。
要是真修成正果,那也太偶像剧了,不现实。
不过,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她故作震惊,“什么?陈董亲口对你说的?”
“嗯。”迟念点了点头,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进来,急忙叮嘱:“珍珠姐,真实原因我只和你说了,别人还不知道…”
叶珍珠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在公司里,“我会替你保密”这几个字的另一个意思是人尽皆知,迟念选择告诉珍珠姐,单纯因为她和别人说时不会添油加醋。
如果第一个告诉娇娇或者欢姐,呵呵…到最后会演变出几十个狗血版本,搞不好会被陈经理听到,然后一气之下开除她。
本来就是阴差阳错,无法预见后续的发展,她承担不了后果,只能找个理由尽快结束。
部门同事来了大半,几天不见,韩主管又胖了一圈。不止他,出差这几天,大家貌似都过得不错。
迟念觉得自己是个防火墙,括弧:陈昼专用。
林江和广安的气温相差十几度,从初夏的温暖回到春寒里,陈昼出门之前,换了一件厚实外套。
电梯直达地下,他坐进黑色奔驰车里。
一周多没开,密闭的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他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时,突然想到离开广安那天。
车子堵在半路,女孩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万分愧疚,却在应该反思的情况下,再次向他提出无理要求。
因为意外,他面部的微表情被她误会为答应,只见车门打开,她火急火燎地下车开备箱,从里面拿出密封的袋子。
她撕开时手有些抖,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没有力气。
成功之后,香气蔓延,她献宝一样,双手递过来,“陈经理,你要不要吃?”
“不用。”他皱眉往旁边躲了躲。
“真的不吃吗,千万不要客气,我这还有呢!”她还怕他不好意思,赶紧拿出袋子里另一包向他展示。
……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车窗半开,湿冷的空气截断他的回忆。等红灯的间隙,他线上定好早餐,十分钟后,走进M记里。
娇娇刚好坐在门边的座位化妆,镜子反光,捕捉到熟悉的脸,吓得一抖,眼线失控地直奔太阳穴。
她赶紧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昼拿着早餐,经过她时,淡淡地说:“你这个月全勤没了。”
靠!
怎么能如此倒霉!
娇娇憋屈死了,自从不用迟念帮带早餐以后,时间就变得不够用,每天化妆都得在车里或者等餐的间隙完成,生活质量跳崖式下降。
部门里有人帮忙打卡,结果在这里被逮到,小陈总不是出差去了吗,干吗这么快就回来啊…真是!
她咬了一大口芝士鸡肉帕尼尼,面包青菜塞了满嘴,抬头却发现对面坐了一个男人,还是她爱的健壮款。
拿起湿巾擦掉失败的眼线,顺便带一下唇边,优雅做完后,勾起弧度完美的笑容,“帅哥,那边空位有的是。”
男人戴着墨镜,穿着墨色夹克,幻视一些军人或是特种兵,如果真是的话,娇娇希望他已经退伍了。
他抬头,墨镜下的眉毛挑了一下,“刚才听说你这个月全勤没了,怎么还有心思在这细嚼慢咽。”
娇娇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正已经没了,我干吗着急。”
男人唇角上扬,外表虽然冷漠硬汉,实际竟是个自来熟,“刚才走的那个,是你上司?”
“唔。”娇娇抿了一口豆浆,想到刚才的事就生气,“对啊,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心可黑了。”
“呵,工作狂,交不到女朋友的。”
娇娇扑哧一笑,“这你可猜错了,人家是富二代,还有一个交往稳定的女朋友,和我在一个部门。”
男人忽然沉默,因为墨镜阻隔,猜不出他的表情。娇娇以为他在震惊,下巴微微扬起,有些得意。
“怎么?不信啊。”
男人倒也坦诚,“确实不信。”
娇娇大早上的被堵,得知全勤没有了之后,更加破罐子破摔,明知不应该和陌生人说这些,因为抗拒上班,硬在这里拖时间。
她拿出手机,点进相册,翻到上个月的聚餐照,指给他看,“这个女孩,就是刚才那人的女朋友。”
说完,挺了挺肩膀,“是我跟班~”
男人眼睛像黏在屏幕上,直到黑屏才移开,他突然站起身,淡淡地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空荡荡的隔间里,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狭长的眼。
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如实叙述刚才的对话。
——您猜得没错,是和小陈总在一个部门。对,感情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