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姜时低头凝视手中他花双倍价格转买回来的黑鱼。
个头还挺大，有个四五斤。
见它嘴一动一动，他沉默几秒，语气复杂地问小人鱼：“它在说什么？”
盼盼歪了歪小脑袋：“说救命，老大声了。”
姜时：？
他看看她清澈的眼神，再看看黑鱼。
盼盼是头一次遇到叫救命的鱼摆摆，感觉新奇，所以才第一时间帮忙。
她隔着袋子戳鱼，疑惑地说：“我都已经救了你啦，还叫救命，你嘴巴是不是坏掉了。”
黑鱼眼睛翻了翻。
盼盼：“你不聪明。”
袋里的水激烈晃动。
姜时不清楚鱼是怎么“说话”的，大概它释放出的音波频率只有小人鱼能听到，并且听懂。
他想了想，提供出一个猜测的方向：“它可能只会说救命两个字。”
盼盼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大哥的话：
“你也太笨了点，话都不会多说，白长这么大一条。”
旁边路人走过，瞄了一眼，好心说：
“这鱼要死了，眼睛都翻白了，赶紧给它换水，不然这大热天的，等拎回家就不新鲜了。”
姜时：“……？”
他立刻意识到，黑鱼之所以一直喊救命，不是词汇量少，而是因为——缺氧的它马上就要嘎了。
姜时连忙拎着鱼来到商场的公共洗手间，叮嘱小人鱼站在入口不要动，保持在他视线范围，将袋子里浑浊的水倒掉，灌入新的。
黑鱼的嘴和腮猛张，眼睛瞬间不翻了。
姜时和它泛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对视几秒，神色自若地移开。
回到走廊，大哥忍不住好奇地再次问盼盼：“它这会儿在说什么？”
“它说它想静静，咦？它会说其他的话呢。”
姜时：“……”
“静静是谁？”小姑娘眨眨大眼睛，“另一条鱼摆摆吗。”
姜时：“……大概吧。”
盼盼两只小手一摊：“那没办法了，我也不知道静静在哪。”
她话题一下跳开，问姜时：“你会像妈妈一样做红烧鱼摆摆吗。”
迎着小姑娘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目光，姜时硬着头皮：“会……吧。”
上次下厨是什么时候来着？
一年前？
“我就知道你会！”盼盼大声道，声音里满是崇拜。
然后她低头善解人意地安慰黑鱼：“你不要伤心哈，等回去哥哥把你红烧了，你就不会再想静静了。”
姜时：“……”
黑鱼：“……”
安静的黑鱼在袋子里奋力板了起来。
姜时脚步一顿，有气无力地对小人鱼说：“你救下它，是要让我红烧它？”
盼盼重重点头，顺带还咂巴了下嘴，脑海已经在畅想美味的红烧鱼摆摆。
这一畅想，肚叽咕咕叫了起来，她说：“我饿了。”
姜时盯着她看了几秒，又去看停止板动的黑鱼。
从它呆滞的眼珠里，他看到了三个字：毁灭吧。
姜时带着盼盼去了六楼一家自助牛排店。
里面有许多种类的小食和甜品，完全符合大馋丫头的喜好。
“这些我都可以随便吃吗？”盼盼一脸的不相信。
姜时：“嗯，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姑娘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对小人鱼来说，这个店是她的天堂。
把黑鱼交给服务员拿去后厨帮忙放着，姜时被盼盼拉着，开始“进货”了。
店里人多，盼盼小小一团紧紧抱着姜时的大腿。
但凡以她身高看得到的，她都要指点方遒一下。
“这个这个全都要。”
“那个再夹一个！两个三个！”
“姜盼盼，不准往我裤子抹口水。”
“……”
过程中姜时时不时往嗷嗷待哺的大馋丫头嘴里塞一个。
来到烤鸡翅的窗口，旁边写着每人仅限三串，一串上面两个鸡翅。
姜时跟她说了后，她认真思考几秒，十根小短指张开，举起来对烤串的工作人员大声道：
“叔叔，请给我烤三串翅膀，每串上面串十个最大的翅膀，我谢谢你。”
姜时：“……”
工作人员乐得不行，拿起一根木签：“小朋友，这个木签一次只能串两个鸡翅哦。”
盼盼掰着手指乱数一通，然后叹了口气：“好叭。”
她把两只小手收回来，揉揉自己肉嘟嘟的脸：“没事，我可以多吃一点其他的。”
小姑娘拉着姜时开心地跑去拿甜品，桌子被填得满满当当。
要不是姜时说“吃完了再拿”，大馋丫头打算继续往桌子叠罗汉。
这家自助店每个就餐位被半包起来，姜时特意选的角落，私密性相对会更好一些。
他给小人鱼用店里自带的湿巾擦完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大馋丫头立马开炫，嗷呜嗷呜吃得见牙不见眼，桌上的食物在迅速消失。
简直像个人形粉碎机。
一直吃到店里规定的时间，盼盼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咕咚咕咚喝下姜时给她倒的果汁，满足地摸摸鼓起的小肚叽。
“饱了？”姜时放下手机，给她擦手擦脸。
盼盼闭上眼睛乖乖让哥哥擦，摇晃着小脑袋严谨表示：“我才吃一点点，只是不饿了，还没有饱。”
“……”
是的，只吃了亿点点，而已。
离开自助店，姜时带盼盼去了电玩城，在里面玩了几个小时，又让她大吃一餐，再去超市扫荡。
原本以为小人鱼到了超市会继续兴奋。
没想到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朝姜时伸出小肉手：“抱。”
姜时瞅她开始一闭一闭的眼睛，显然是电量终于耗尽了，挑眉问：“累了？”
“不累。”盼盼条件反射地否认。
但发现眼皮在不争气地往下垂时，她连忙用小短指头撑住眼皮。
“行。”大哥点点头，“既然你不累，那就自己走。”
小姑娘呆了呆，快关机的cpu疯狂运转。
片刻后她松开眼皮，小手慌忙比划出一个短短的距离：
“好叭，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小累哦。”
“但只要你抱我，我就一点也不累啦！”
姜时：“……”
废话，因为累的是你大哥我。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盼盼二话不说直接扒住姜时大腿，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
主打一个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姜时哭笑不得，俯身捏了捏小人鱼的包子脸，将她拎起来放进购物车。
电量掉到0的盼盼也不在意，顺势往里面一躺，啥事不愁地睡着了。
姜时往购物车里放了些根据他观察，总结出来的小人鱼相对更喜欢吃的零食品类。
中途路过鱼虾区，看到水缸里的鱼，他突然想起来那条黑鱼还在牛排自助店里，走的时候忘拿了。
难怪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于是结完账，姜时一手抱着熟睡的盼盼，另一只手拎着一大袋零食，上楼去自助店拿回服务员有给换水所以依旧鲜活的黑鱼。
返回车上，姜时无声地舒了口气，将盼盼放副驾，黑鱼连袋挂在座椅后面的挂钩上。
到了小区停车场，因为不想跑两趟，他硬是把所有东西一次性带回了家。
最占地方的小人鱼，被姜时装进腾出的一个袋子里，和其他东西一并拎上去的。
小姑娘全程睡得香喷喷，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将人从袋子里掏出来，脱了凉鞋用湿巾擦干净小脚丫子放在床上。
一转身，她两条小短腿便无意识地来了个大劈叉。
姜时给它们强制合拢。
松开。
继续劈。
一条还往头上去。
行，你牛。
退出卧室，来到厨房，看着水槽里的黑鱼，姜时有点犯难。
知道它会“说话”，红烧它的话有点过不去心里那关。
但他也不想养。
家里有一条已经够折腾他了。
思索片刻，想起小区的人工池塘，倒是挺适合这条黑鱼，里面还有一群锦鲤给它作伴。
不过在放进去之前，需要询问物业的意见。
姜时翻出物业经理的电话，拨了过去。
听完他的来意，物业经理热情表示：“没问题的，您随便放。”
事实上小区池塘里的锦鲤原本没有那么多，有许多是业主自行买了放进去的。
而且不止锦鲤，也有放其他种类的鱼。
只不过锦鲤最多。
能放就行。
姜时打开卧室往里扫了眼，确认小人鱼没醒，他拎着黑鱼下了楼。
这会儿小区有不少人出来散步，人工池塘边有几个人在喂鱼食，胖锦鲤们都往鱼食那里涌。
姜时迈着长腿走到池边，直接把黑鱼倒进去。
黑鱼一入水，飞快潜入池底，嗖嗖几下跑没了影。
姜时正要离开，却听到激烈的哗啦声，顺着看过去，便见一大群锦鲤朝他这边飞快地游过来。
姜时没在意，想着是刚才的动静吸引了它们。
喂食的几人也没在意，以为是姜时刚才扔了鱼食，一群只记吃的锦鲤涌过去再正常不过。
直到一条胖嘟嘟的锦鲤突然跳出水面，张开大嘴朝姜时喷出一口水。
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几乎全部颜色鲜艳漂亮的胖锦鲤先后跳出水面，对着姜时疯狂噗噗噗。
画面相当壮观。
紧接着一条眼熟的黑鱼被挤出水面，一条胖锦鲤尾巴用力一甩，将黑鱼拍出池塘，啪嗒落在了姜时脚边。
姜时：“……”
仿佛经历一场倾盆大雨的姜时，抬起湿漉漉的手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水。
他十分冷静地想起昨天揣鱼出门时，听到的那句话。
——“这是我哥哥哟，下次见到他，你们要热情点。”
经过今天的黑鱼事件，姜时此时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小人鱼这句话是对池塘里的锦鲤说的。
所以。
它们噗噗朝他吐水，其实是在……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而被它们揪出来的非同类黑鱼，是送给他的，见面礼？
姜时低头去看躺板板的黑鱼。
看着它嘴巴急切地一张一合。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它骂得可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