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送完樊花回别墅,收拾两人就都上床休息了。
清孟没有再提要连夜带她去检查身体的事情。
邢禾却还是想要问她,那个没说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阿清,你答应我的事情……”
清孟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呓语般道:“今天有些太困了,明天再说吧。”
“……好。”
空气一片安静,平稳的呼吸声从身旁传来。
尽管有些怀疑清孟只是装睡,但白日里到底是过于紧绷,邢禾也无意把人逼得太紧。
她攥紧拳头,郁气经过嘴唇吐露而出,变成了一声浅浅的嗟叹。
大概是捕捉到了邢禾的一丝叹息,清孟突然柔声开口:“怎么了?”
邢禾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清孟向来冷静自持,不喜欢、也不擅长隐瞒什么事情,更鲜少做出这种装睡的行径。
所以这人装也装不完全,只听她一声叹息便前功尽弃,一下露出了马脚。
邢禾顺应本心说出了那句话:“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一点害怕。”
清孟睁开眼睛看她:“害怕什么?”
邢禾侧过身来:“害怕大家都不会有好结局,包括我们。”
清孟十分理解邢禾的不安。
毕竟她知道的更多,甚至对某些人的结局也一清二楚,心中早就不知有过多少次这样的不安和迷茫。
而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情延伸下去,所有人确实都不会有好结果。
但这一次,她们已经做出了很多努力,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
邢禾没成为安置点的城防指挥官。
而且还多了阮溪这个变数……
一切都还有机会。
清孟轻轻地捏了捏邢禾的手指:“别担心。”
邢禾笑了笑,反过来将她的整只手放在掌心当中,画着圈圈把玩。
清孟没有出言阻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作乱。
邢禾低头看着她的手指,嘴上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觉得肖雨醒不过来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清孟的眼中却起了一丝波澜。
前世肖雨最后的结局就是成为植物人之后长眠。
不过契机并非是傅博宇,也与樊花谌夏没什么关系。
但这一次,即便历经了这么多的命运流转,肖雨也还是没有逃过这样的结局。
清孟垂下眼眸,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邢禾,只道:“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邢禾听得出,清孟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但还是这样说了。
或许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清孟换个话题:“你好像对谌夏的身份有些看法?”
邢禾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她:“阿清,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
清孟思考一番过后做出了回答:“世界上存在着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邢禾了然,那就是可信可不信了。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我怀疑,谌夏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一种灵魂体的状态。”
清孟微微顿了一下,邢禾果然是往这个方向怀疑了。
“有发现什么可以佐证这个猜测的证据吗?”
邢禾点头:“那时在天台顶上,她从楼顶一跃而下便消失了,后面在游乐场时,同样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清孟思索片刻道:“有没有可能和那日遇到的异种一样,她也可以隐身呢?”
“不可能。如果可以隐身的话,她完全可以直接在我眼前消失,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邢禾的语气十分笃定。
“不管是医院那次还是游乐场那次,她都是在我视线之外的地方才消失的,而且,人类从十二层高的天台落下,存活几率有多高?”
清孟的心思流转:“所以……你觉得她是鬼?”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惊为天人,但确实没有其他说法可以解释了。
邢禾沉吟道:“嗯,虽然我还没想明白她是怎么起死回生以现在这样的状态活动的,但毫无疑问的是,她变成这样肯定与x组织有关。”
那日清孟和陈宇会面,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有时倨傲冷漠,有时又像个普通的中年将军一样,平静温和。
锋利和平和,这两个词语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如果不是精神分裂的话那便多半是有古怪了。
陈宇告诉了她许多事情,其中的许多信息都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永远无法了解到的。
至于他提到的合作,更不是一个身居安置点想要谋求高位的人会需要的。
清孟心中有猜测。
陈宇恐怕……和世界的意志有些关系。
而如果说有谁能够让谌夏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话,那就非他莫属了。
但她并没有在此刻把这个消息告诉邢禾,再等一等吧,等到明天过后。
“先别想了,明天不是要去实验室吗?说不定那里会有答案。”
邢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应了一句。
“好。”
两人都没说话之后,邢禾久久没有睡着。
她能看出清孟对自己说的话仍然有所保留,明明已经答应好了要告诉自己真相,却一直在拖延。
多半还是出于那个所谓的苦衷。
这很不公平。
但又并不是真的不公平。
在清孟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开,不计后果地跟邢禾共进退的时候,邢禾选择了隐瞒,欺骗,以为对方着想的名义行伤害之实。
如今邢禾愿意开诚布公地把一切都摊开来聊的时候,对方会画地为牢把心思全部隐藏起来,这也是正常的。
她微微咬了咬唇。
按理来说,这算是迟来的惩罚,最多算得上是自己咎由自取。
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对清孟起了些埋怨之心。
她直直地看着面前似乎已经陷入熟睡的人。
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正紧闭着,细密的睫毛,立体的鼻梁,几笔勾勒出一张清冷的容颜。
再往下便是浅红的薄唇,纤细的脖颈,还有睡衣遮掩下,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邢禾的眼中有一丝火苗在攒动,寻常的描摹也逐渐变了味。
明天还有正事,属实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克己复礼地帮清孟盖上被子。
可盖被子时,手指却不小心扯到了清孟的睡衣。
正是怨气和火气都十足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又恰巧大了那么一些。
于是撕拉一声。
丝质睡衣柔顺地搭落下来,一瞬间,大量春光倾泻而出。
黑夜之中迷雾笼罩,点点红梅便深藏在墨迹当中看不太清楚。
清孟抬头看她,面上有些讶然。
邢禾的夜视能力过于卓绝。
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可那雪白的,艳红的,反而越加突出,侵占了她的整个脑海。
清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上显然已经报废不能再穿的衣服。
“睡觉?”
这两个字实在有太多可以延伸的含义了。
而此刻,可以想到的,自然不是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那一种。
邢禾憋了一口气,惊人的绯红瞬间从脖子蔓延到了耳后。
“阿清,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穿上。”
她手忙脚乱地把睡衣拉起来去遮那惹眼的雪白。
可碎布盖在那精致的躯体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遮不住景色。
反而衬出一股欲拒还迎的勾人之意。
清孟抓住了邢禾的手。
“既然都脱了,又何必再穿上呢?”
邢禾的心中一颤,明明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是冰冰凉凉的,却有热意自接触的地方传来。
她有些分不清清孟是否是在捉弄自己,还是……真心实意的邀请,一时只能僵在原地。
邢禾的喉咙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开口时声音有些明显的嘶哑。
“阿清……别这样。”
清孟在黑暗中看着邢禾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一次因她而起,又以她无情的拒绝而止,看来邢禾依然在心里记挂这件事。
那时的自己确实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分散而对床事有了些阴影。
但后来记忆恢复,得知自己和邢禾在那么多次循环中从没有过一个好结果。
这一世来之不易的久别重逢便成了珍宝,阴影自然也散去。
只是,邢禾却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所以至今也很少会有越界之举。
见清孟不说话,邢禾的心中有些忐忑,她抬眼看向过去,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清孟的感情一向不外漏,可这次邢禾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十分复杂的情绪。
有难过,有庆幸,却又不止于此。
在那双墨色眼眸的最深处,是毫不掩饰的爱,还有欲望。
毫无预兆地,邢禾感觉到自己的手动了,它被牵引着带向了一个柔软的位置。
她不敢低头,但指尖的触感反而愈发明显。
没有任何阻隔的细腻与光滑,以及急促不停的心跳。
邢禾的脑中激起了一道微弱的麻痹感,她下意识地用力,让自己深陷于一片绵软当中。
于是,带着她来到此地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
邢禾听见一声低语。
往日冷冷清清的声音有了很大的不同,隐忍而又克制,仔细分辨,里面似乎还有些别的意味。
她俯下身来,与身下的人额头相贴,双目平视。
绵延炙热的呼吸交错,就连那沾着水光的嘴唇也似下一秒就要贴上了。
邢禾尽力地保持着自己的理智,然后,她又听见了清孟的声音。
“邢禾,让我快乐。”
邢禾脑中的弦崩断了。
第162章 她只是凭借着本能厌恶祁予,厌恶这个清孟‘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喀嚓一声,房门应声打开,里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没有任何人回来过的痕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樊花的心中有过一瞬的期待,但很快这抹期待便落了空。
熟悉的喵呜声传来。
谌小花踩着猫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腿。
谌夏没有回来过。
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拿出通讯器拨通了谌夏的电话。
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脱下。
嘟——
如同今天打过的无数个电话一样,直到屏幕熄灭,听筒那头也没有传来接通的声音。
哔。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樊花有些不甘心地解锁屏幕,准备再次拨打出去。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腿边的谌小花突然弓起了身子,浑身的毛炸开,尾巴也直直竖立起来。
这是十足的攻击姿态。
咚咚咚——
十分突兀的,一阵敲门声响起。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
没有任何脚步声。
樊花握紧了手中的通信器,心中的失落已经被恐惧压了下去。
大概是饿的太久,邢禾折腾到半夜,直到清孟累的在怀中睡过去了,她才意犹未尽地停歇。
后半夜,邢禾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清孟的脸,描摹她的眉和唇,丝毫没有困意。
时间过得不算太慢,没过多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当中倾泻而出。
清孟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邢禾在温暖的光线映照下温柔的笑脸。
“阿清,你醒了?”
清孟开口说话,第一个字被吞了一半的音。
“你……”
声音戛然而止,不用说,自然是昨晚嗓子用得过了度,以至于哑得说不出话。
邢禾起身去倒了一杯温开水。
清孟沉默着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把杯中的水饮尽。
看着她有一丝郁闷的模样,邢禾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
清孟清了清嗓,确定自己能正常发声之后才又开口:“你……*笑什么?”
邢禾眨了眨眼睛,毫无预兆地开口:“阿清,我爱你。”
清孟顿了一下起身去放杯子,过了好一会儿,又回来穿衣服,看起来有些忙碌。
但她的皮肤本来就白,一害羞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看见对方脖颈处那一丝绯意,邢禾也没出声阻止她,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看着。
邢禾本以为清孟会对她的话装作充耳不闻,可这人穿好了衣服又转过身来坐在床边。
邢禾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于是便好奇地看过去。
谁知这时清孟突然凑近了些许,在她的嘴上烙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邢禾:……
这下轮到她把头蒙在被子里了。
不得不感叹,清孟真的很厉害,从各种意义上都远胜于她的厉害。
早饭已经做好了,用餐的时候清孟又问她:“你看起来有些疲惫,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邢禾不承认:“没有的事,我睡的挺好的。”
或许是她的黑眼圈出卖了她,清孟扫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
“下次我来。”
邢禾:???
安置点第一层,提前约好见面的位置。
宋文还没有到,两人便站在屋檐下等他。
继那日的大暴雨之后,天气便时常阴郁,小雨淅沥下个不停。
第一层的路边依然有不少人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看不清是死了还是无处可去。
由于那半年的流浪生活,邢禾对第一层已经十分熟悉了。
但清孟似乎也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的样子,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阿清,你来过这里吗?”
清孟点头道:“嗯,一早就来过。”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
邢禾本是随口一提,清孟却忽然转过头来看她,凉嗖嗖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知道?”
意识到自己突然间说漏了嘴,邢禾的表情有些僵硬:“我是说,我还挺想知道的。”
清孟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跟踪过我?”
邢禾心虚地低头。
“算是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邢禾嘴里含糊地承认:“就——那几年。”
清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情绪不明。
就在邢禾几乎以为她要生气了的时候,她却只是轻飘飘地转过头去。
“你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
邢禾愣了一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清孟又像是什么没发生一样,回答起了她前面的那个问题。
“是为了见祁予。”
邢禾暂时放下心中的思绪,她皱了皱眉:“见祁予……”
这属实不是一个她想要听到的名字。
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清孟补充了一句:“祁予和阮溪以前住在这里。”
祁予那样高傲的人竟然会住在这样破败混乱的地方?
邢禾有些意外。
清孟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解释道:“之前安置点对异种的态度没有现在这么宽容,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会被处死。”
相比起规章制度都更加完善的其他楼层来说,这一层虽然看起来混乱了些,但规则却更加简单明了。
实力为尊,只要拳头够硬,就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听了半句话,邢禾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嘀嘀咕咕了一句:“她倒还挺聪明。”
清孟微微点头:“祁予确实很聪明。”
听了这句话,邢禾又有些不乐意了。
“她能有多聪明?”
清孟的眼眸低垂。
邢禾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祁予的敌意有多么明显。
同样一件事,要是换个人做出来,她一定会真心实意地夸赞对方几句。
但若是祁予,她便酸酸的,恨不得找八百个错处出来。
如果不知道原因,清孟说不定会饶有兴致地看邢禾吃醋。
毕竟不管是那皱起的眉头、不自觉紧闭的嘴唇,还是看向自己时略带埋怨的眼神,她都十分喜欢。
但清孟并非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所以便做不到高高挂起的再享受这份醋意。
邢禾显然是忘记了前世的某些事情。
忘记她曾亲眼见证祁予和清孟成婚,忘记她从那天起便不再跟在尾随自己的身后,确认自己是否安全是否按时归家。
她只是凭借着本能厌恶祁予,厌恶这个清孟‘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清孟自然不承认命中注定这个莫须有的头衔,不过是有人仗着笔墨一挥,便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生生世世。
比起所谓的命中注定,她和祁予于对方来说,更像是封印灵魂的枷锁,一日不解开,便一日不得自由。
即使是前世意识已经有了觉醒的迹象,清孟也依然被命运推诿着和祁予结了婚,纵然只是协议婚姻。
但好在,这一次,她重新回到了邢禾的身边,祁予也找到了她爱的人。
邢禾没有注意到清孟的异常,还在心中和祁予暗暗较劲。
就在这时,宋文来了。
“邢处长,久等了。”
邢禾收拾好情绪,淡淡说了句。
“带路吧。”
宋文点头在前面引路:“请跟我来。”
安置点每一层的边界都十分厚重,完全由混凝土浇筑而成。
而第一层的气候是最接近外界的,边界的墙壁整体有三米宽。
可即便是这种程度,混凝土也是无法完全隔绝如此极端的气温变化的。
但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完全隔绝气温的材料太珍贵了,来浇筑第一层的边界实在是有些浪费。
正是因此,也没有人想得到,在平平无奇的混泥土墙壁上竟然藏着一座实验室的入口。
宋文在墙边停下,拿出一把尺子开始在墙壁上丈量,用力地对准某个位置插进去一把小刀。
然后,一道门形的轮廓便被分毫不差地勾勒了出来。
他往里轻轻一推,一条亮着昏黄灯光的通道便显现了出来。
通往的方向是安置点外。
没错,李轩逸的实验室在第一层,但却不在安置点内,而是在安置点外的地下。
通道里面的情况不明,邢禾自然不会贸然尾随着宋文进去,不过这一点她和清孟已经提前有了应对之策。
邢禾回头看了清孟一眼,对方微微颔首。
「分析」发动。
四处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可疑的人。
清孟便集中注意力开始确认起了那个埋藏在地下的实验室的情况。
一片灰黑的视野中,深埋于地下的走廊和安置点外的实验室框架毫无遮拦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没有暗器机关,也没有任何隐藏着的人。
清孟回头看向邢禾。
邢禾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吧。”
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清孟突然问了句:“这里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吗?”
宋文在前面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实验室是轩逸兄出资我暗地里修建的,找的都是信得过的人,组织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有发现吧。”
站在实验室的门口,宋文还没来得及去打开实验室的总电闸,邢禾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有些让人背后发寒的气息。
她意有所指道:“之前确实没有发现,不过现在恐怕未必了。”
宋文愣在原地,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邢禾也没解释,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既然都来了,那就出来吧。”
第163章 你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在陈宇那边了吗?
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人,竟然连分析异能都没有察觉到……
清孟的额头惊出了冷汗,立马掏出了手枪警戒。
宋文攀附着墙壁,如同惊弓之鸟般东张西望:“谁来了,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却有一阵破空声响起。
有暗器冲着宋文的方向去了。
邢禾的反应十分迅速,抬手将腿间别着的小刀飞射出去。
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响起。
暗器被小刀击中改变了方向。
才刚来得及松了一口气,身后的宋文却忽然直直地向后倒去,没有了声息。
清孟微微皱了皱眉,几乎是瞬间便下了定论,宋文已经死了。
连隐身异种的能力都能克制的异能却在这一次失去了作用,她并没有捕捉到行凶者的身形。
相比起清孟的紧张,邢禾就显得镇静了许多。
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角落,然后抬脚越过宋文的尸体,打开实验室的总电闸。
“还不出来吗?”
通了电之后,眼前立马变得明亮起来,实验室的全貌也完整地出现在了清孟的视线当中。
这里的陈设十分简洁明了,除了试验设备就是电脑,但凡是肉眼可以触及的位置,都没有人。
越是这样,清孟心中反倒安定了些许,对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有了数。
果不其然,邢禾下一秒便淡淡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谌夏。”
空气安静了几十秒。
然后,房间的某个角落便有一堆黑色的雾气隐隐浮现,最后凝结成形。
一身黑色的长袍,面纱遮脸,对于邢禾来说算不上陌生的形象,所以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
清孟的瞳孔却微微放大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所谓的‘灵魂’,也可以称得上是第一个独立于当今世界体系之外的东西。
一团黑色的雾气,最后却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看起来也与真实的人类没有两样。
她的眉头皱在一起,尽力消化着这一幕所带来的冲击感。
黑袍人揭下脸上的面罩,露出里面那张属于谌夏的脸。
“好久不见,清孟姐,邢禾姐。”
再普通不过的寒暄,却发生在了一个不太合适的地方。
邢禾垂下视线看了看宋文的尸体,面色如常地回应:“你也在这里,还真是巧合。”
谌夏抬头看她,眼眸深邃幽黑,漫不经心道:“算不上巧合,我跟在你们身后来的。”
“跟在我们身后……你们组织居然连这么个地方也找不到吗?”
邢禾毫不掩饰自己试探的目的。
谌夏也没有要隐藏什么的意思,只说了句:“李轩逸藏得挺深,确实废了些功夫,不过——现在找到也不迟。”
邢禾若有所思道:“是吗?”
x组织竟然没有找到过李轩逸的实验室的位置。
看来,这里或许真的有些关键的资料和数据。
邢禾抬起头,正好与谌夏对视了一眼。
作为一个‘背叛者’,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坦荡。
“上次去游乐场的时候,为什么不等我就离开了?”
这是一个可以有多种解释的问题,用来试探谌夏正好合适。
如果她被操控了神智,大概也不会记得那日曾经救过邢禾。便只会理解为邢禾在质问她为什么抛下两人离开。
但如果谌夏对那日救下邢禾的事情还有记忆,那她便知道,邢禾是在问她在屠宰场时为什么没等到她醒来就离开。
邢禾观察着谌夏的神色。
对方看了她一眼,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似是随口一答般道:“没什么,只是那里太闷了,想换个地方吹吹风,所以就走了。”
邢禾明白了,对方知道她想表达的是后者。
可是——谌夏一来就杀了宋文,她想要做什么?
大概是清孟的情绪波动实在太过罕见,谌夏突然将目光转向她:“清孟姐在想什么?”
清孟迎上她的目光,将心中的问题换了个柔和的说法:“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谌夏的目光在清孟的身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便离开了,她不甚在意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用了异能?它没告诉你答案吗。”
清孟顿了顿。
如果说答案的话,当然是有的。
毕竟分析异能所针对的对象是一切物理存在。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检测仪器一般,只要客观存在于这里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可以被观测到的。
但如果这个物质形态超越了物理意义上人与物的定义,就不再归属于可以被观测到的范围。
隐身的异种只是通过某种特殊方式抹去了自己的踪迹,仍然存活且存在,所以它属于前者。
而以不知何种形态存在的鬼魂,自然是属于后者。
但这毕竟是理论,清孟更加希望从当事人口中获得明确的答复。
所以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已经……不在世上了?”
这个问题问的未免有些古怪,但谌夏却挑了挑眉,同样也干脆地回答道:“是。”
邢禾和清孟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泪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纵容是向来从容淡然的清孟此刻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叹了口气:“樊花很担心你。”
听到这个名字,谌夏的反应比清孟想象中要平淡,她偏头看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樊花到底是什么想法。
“是吗?”
邢禾顿了一下:“樊花的心情你不明白吗?”
“让她忘了我吧。”
两人的感情众人都有所见证,如果说谌夏真的不在意自然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这话实在是有些冷漠无情,以至于听到时邢禾的心脏也被微微触动了一下。
她调整好情绪,看向谌夏手中的小物件,一个黑色的u盘。
“这次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谌夏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小物件:“不是一看就知道吗?”
邢禾直直地看向她:“只有你一个人来的吗?不带上你的异种傀儡吗?”
试探不能太过明显,但弄清楚是否有人在一旁监视,这件事很重要。
谌夏的动作一滞,似乎在思考她问这句话的目的,最后只说了一句:“没有必要。”
清孟垂眸,揣摩着谌夏这句回复的含义。
没有必要用傀儡?
还是没有必要和另外的人一起?
谌夏受制于陈宇,这对于她们来说实在算不上有利。
要想让她解脱,就必须要知道对方和陈宇现在的关系究竟是依靠什么作为支撑。
清孟轻声开口,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谌夏……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谌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谌夏笑了笑:“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邢禾微微皱眉:“你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在陈宇那边了吗?”
谌夏耸耸肩:“看不出来吗?”
邢禾没有说话,脑中思绪流转。
谌夏的表现还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目前看来,不管是出于主动或是被动,对方依然在顺应着陈宇的命令而行动。
先将这件事情放在一旁,不出意外的话那个u盘里面的东西是李轩逸留下的核心数据。
这才是她们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邢禾看向谌夏手中的u盘,似是随口一问:“这是你在实验室里找到的吗?”
“你说的是这个吗?”谌夏将u盘高高抛起,似乎是在摆弄着一样无关紧要的玩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们此行要找的东西?不过有些遗憾,我早来了一步。”
邢禾目光微沉,没有再开口,但却在瞬间靠近到了谌夏的身前,伸手去抢夺依然停滞在空中的u盘。
谌夏似乎有所预料,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然后下一秒,她的身体便连带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u盘一起消失,再出现时便是在两米之外了。
虽然早已经猜到不惧怕暴露身份的谌夏可能会有些难对付,但邢禾的心理准备显然还是不够充分。
面对着这样一个神出鬼没的‘人’,她的战斗技巧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防御或许还可以勉强依靠直觉,但若是想从对方手上抢东西……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邢禾的面色有些凝重。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谌夏当前这种状态的弱点,不能让她带着数据逃走。
再度出现之后谌夏没有说话,侧着身不知道在看什么。
邢禾心中起了些疑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实验室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
就在这时,谌夏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
邢禾心中一紧,不好,她要逃跑了!
果然,谌夏的身体开始缓缓瓦解,下一秒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邢禾将清孟单手抱起:“阿清,抱好,我们追出去。”
清孟抱紧邢禾的腰:“好。”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两人便出现在了空旷的室外,刚刚进来的通道口。
谌夏还在那里,回头看着两人,挑衅地将手里的U盘举起来示意。
邢禾的肢体反应比大脑来得更快,她几乎是瞬间举枪朝对方的手腕开了一枪。
砰——
第164章 它不敢动她,也没有办法杀她。
按下扳机之后,邢禾的心中却并未轻松几分。
毕竟以谌夏的状态,寻常子弹起不到一点作用。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子弹并没有如预想中一样穿过她的手腕。
反倒是对方迎了上来,好巧不巧地让子弹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打中了握在她手中的u盘。
没有丝毫意外的,u盘被瞬间洞穿,只留下一个焦黑的躯壳。
而在谌夏的身后,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这人出现得突然,清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邢禾却脸色突变,瞬间将她挡在了身后。
来人是个年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的男性,一身其貌不扬的深灰色西装,似乎只是个普通的老年人。
身高偏矮,也算不上健硕,头上黑色的短发隐隐夹杂着几处花白。
刚出现便带来了一声咳嗽,一副病弱缠身的样子。
但若是观察的足够仔细,便会发现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西装其实是手工裁剪的高定制服,制式也十分独特。
在当今的安置点中,只有少数几位将军才有穿上这套衣服的资格。
来者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邢禾再熟悉不过的老仇人,中将陈宇。
谌夏退后两步到陈宇身后,躬身道:“中将,属下失职,数据已经损坏了。”
看着谌夏微躬的身躯,清孟的脑海中好像有一道思绪闪过。
虽然那道思绪不甚清晰,但回味过后,她仍然从刚刚的画面中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说,在u盘被击中的一瞬间,谌夏眼中没有丝毫的懊恼和愕然。
又比如说,陈宇出现之后,谌夏的情绪状态便有些紧张,但唯独在提到数据损坏时,她的语气十分坦然。
不是自然的坦然,而是经过无数次预演和练习的‘坦然’。
陈宇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谌夏,眼神如鹰般锋利,似乎想要洞察她内心的想法。
邢禾的心智已经足够强大,可这一次,即便陈宇的目光并没有映射在身上,她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地将手捏紧成拳,勉强抵挡着自己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的冲动。
过了足足一分钟,这场试探终于结束,谌夏依然面无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反倒是邢禾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她缓缓松开拳头。
陈宇对u盘的重视,恰好也说明其当真是十分重要。但可惜,这份数据已经损坏了。
陈宇收回了眼神,淡声对谌夏道:“给我吧。”
谌夏将只剩下一个躯壳的u盘递给他。
陈宇看都没看便直接将它放进了包里,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邢禾和清孟,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两个人。
“清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清孟不偏不倚地对上陈宇的视线。
男人的眼尾带着皱纹,本是一副慈祥平和的相貌,眼中却似乎流转着诡异的光芒,看起来深不可测。
同样是轻飘飘的寒暄。
谌夏虽然也未必就真的是在问两人的近况,可也能从话音中听得出没什么恶意。
但陈宇就大为不同了,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语气却如同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舌。
比起寒暄来说,更像敲响了某种倒计时,让人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对方从来没有露面过,此行必然抱着十分重要的目的。
只是为了数据,还是存了要一劳永逸,隔绝后患的心思?
清孟无法分辨,她开口问:“你想干什么?”
陈宇笑了笑,似乎看不见她眼中的忌惮:“那日和清小姐说到的合作,清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清孟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我已经说过了,绝无可能。”
清孟的回复在陈宇的意料之中,他摇了摇头。
“可惜,近日时局风云变化,我等不了太久,既然清小姐执迷不悟,那我也就只能自己出手了。”
话音刚落,邢禾便抽出长剑挡在清孟身前。
虽然估摸着21也快要带人包围过来了,但她的心中仍有一股隐隐的不安感。
于是,她只能将握住剑柄的手又攥得紧了些。
陈宇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颇为遗憾:“清小姐怎么就想不明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才应该是站在一处亲密无间的战友,不是吗?”
邢禾皱了皱眉,把自己比作和清孟亲密无间的战友?陈宇怕是疯了吧。
清孟没有抬头看他,只道:“如果你不退让,我们便永远不可能是一路人。”
陈宇笑了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我承认,你的身份确实特殊,但也到底只是一串数据,我随便动些手脚,你便会面临生死之难,你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和我谈条件吗?”
邢禾的表情有些疑惑。
退让?数据?
清孟的眼神却严肃了许多,这番话让她彻底确定了。
现在正在和自己说话的,是世界意志的具象化体现,而非真正的陈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者似乎已经合而统一。
但对方偶尔外露情绪矛盾,似乎又在表明着真正的陈宇应该还作为意识体存在于这具身体当中。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清孟的心中有了计较。
她没有说话,微微勾了勾嘴角,看起来有一丝嘲讽之意。
‘陈宇’没有错过她的表情,皱了皱眉道:“你在笑什么?”
清孟淡淡道:“你不敢让我死。”
理论上来说,一个角色自然无法和世界的意志对抗,世界的意志要改变角色的命运也应当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但它却从没有改变过她的命运轨道,唯一一次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还是在游乐场将她绑在轨道上。
可那一次,也是建立在对方清楚邢禾一定会出手救她的基础上,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要邢禾的命。
是它不想动她吗?
恐怕不是。
毕竟它很清楚,她要做的事情是让这一方原本是小说的世界化为现实,顺应生死更迭,回归自然轮回。
而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便是抹杀世界的意志,两方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这样说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它不敢动她,也没有办法杀她。
清孟眼中波光流转。
作为女主角,一切的剧情都顺应她展开发展,然后才逐渐延伸开来,有了芸芸众生,有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正在进行的事,以及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世界即是为她而存在的。就连世界的意志也只是衍生物的其中一个。
一旦她死亡,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便会在瞬间崩坏,包括世界的意志本身。
所以如果它想要抹杀清孟,那就代表着抹杀自己。
‘陈宇’的气息有些变化,似乎是被清孟的大言不惭激怒了,话音也冷了几分。
“你确实不能死,但是那又如何,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邢禾吗?”
一旁一直在聆听者二人交谈的邢禾才刚抓住一丝头绪,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靠近。
她瞬间便挥动剑身,但下一秒,手上的动作却停滞在空中。
似乎是有什么强大的法则降临了,邢禾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反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然后慢慢用力,直至她的脸都因为缺血缺氧而一片灰白。
邢禾清晰地听见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血液瞬间便充溢了她的口腔。
无法呼吸的感觉并不好受,因为麻痹无力,长剑从手中掉落,撞击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邢禾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长大嘴,然后便有含着骨肉碎块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嘴角呕出。
清孟的眼睛瞬间睁大:“邢禾!”
她抽出腰间的手枪,瞄准‘陈宇’的身体扣动扳机,一瞬间便将其中的一梭子弹尽数打完。
清孟清楚地看见,有数发子弹命中了‘陈宇’脆弱的头颅,还有几发命中了它的手臂。
这把手枪是专门应对丧尸异种而改装过的,后坐力极强,与之相对的,威力也并非寻常手枪可以比拟。
按理来说,刚刚射出去的每一发子弹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的半边身躯直接炸裂开。
可当它们命中‘陈宇’时却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反而是如同泥牛过海一般,瞬间消逝。
就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吸纳万物的黑洞一般。
清孟没有放弃,她捡起邢禾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陈宇:“放开她。”
‘陈宇’根本躲也不躲,就站在原地,看向清孟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一般。
长剑如清孟所愿刺入了它的心脏,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肌肉阻隔的感觉。
可当她抽出剑身时,却并没有带出任何血迹,就连破了一道口子的衣服也只是在眼前的画面闪烁一下之后便又恢复了原样。
‘陈宇’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它眼含怜悯道:“没用的,你看不出来吗?”
‘陈宇’还在加大手上的力度,清孟的手心已经出了汗,生怕邢禾下一刻就被拧断头颅,没了声息。
第165章 你舍得让她也一起死?
乌黑的血浸湿衣服,邢禾的骨头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清孟看的清楚,那伤口处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皮肉在粘连着,早已到了要致命的地步。
不过是治愈异能发力,不断地愈合重组,才勉强吊住了邢禾的命。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决绝,直接将长剑的剑锋对准了自己的脖颈:“放开她,否则我们一起死。”
‘陈宇’皱了皱眉:“你舍得让她也一起死?”
清孟向来是冷静自持的,只有这一次,她的话里染上了一丝疯狂的意味:“拉着全世界陪葬,总好过让她死在你手里。”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谌夏终于找准机会开口了:“中将,不如先留下邢禾的命,这样才更有利于您掌控清孟。”
‘陈宇’面色不虞地斜睨谌夏一眼,毫无预兆地一拳挥向她。
在清孟和邢禾面前虚虚实实无法击中的鬼魂,对上‘陈宇’时却毫无还手之力。
谌夏被一拳击中,倒飞出去几米远才堪堪停住,捂着胸口试图站起身来。
她四肢颤抖着挣扎了半天,最后却只能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无力地倒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谌夏的身体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散。
‘陈宇’站在原地,眼神阴晴不定,最终,他还是放开了邢禾的脖颈。
邢禾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吐出一口血。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在心中的估量着自己目前的状态。
要恢复行动能力,最少需要三分钟。
‘陈宇’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另一只手遥遥指向清孟的方向。
邢禾抬起头时,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她转头看向清孟,对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发现潜在的危险已经在靠近。
邢禾试图出声提醒清孟,可张嘴后却只发出嘶哑难听的风声。
这是脖颈受到致命攻击的后遗症,她说不了话了。
邢禾攥紧了拳头,立马发动异能,准备用空间置换替她受过这一击。
五秒钟过去,清孟依然站在那里,自己也依然躺在地上。
邢禾立马意识到,异能失效了。
醒悟了过来之后,邢禾便四肢并用,不管不顾地往清孟的方向爬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清孟也注意到了邢禾的异常,对方似乎十分努力地想告诉自己什么信息。
她心有感应地抬头看向‘陈宇’,果然看见对方脸上诡异的表情,须臾之间,一股压迫感覆盖而来。
两人相隔不远,邢禾很快便要爬到清孟所在的位置了。
可就在某一个抬头的瞬间,面前活生生的人却突然消失了。
邢禾的表情剧变,她费劲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想要呼唤清孟的名字。
可到处都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话到嘴边也变成了喑哑难听的声音,含糊到让人听不清楚。
邢禾从来没有想过‘陈宇’的力量是如此的恐怖,甚至让人无从下手反制。
更没有想过她会亲眼见证着清孟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得什么都不剩。
他把她藏起来了?
还是把她抹杀了?
后面这种可能性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样,穿进邢禾的胸口,疼痛渗透至全身,视线也被热流掩盖住,一片模糊。
她张开嘴大口呼吸着,以此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清孟将邢禾惊慌失措的表情看在眼里。
在刚才的那一个眼神之后,‘陈宇’就没有什么后续行动了。
对于清孟而言,除了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之处。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根据邢禾的反应来看,‘陈宇’一定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他做了什么?
清孟有些困扰的看了看自己,没有受伤,甚至连衣角都没沾上半点灰。
她试着呼唤邢禾的名字,可对方却始终惊恐地张望着四周,对自己的声音丝毫没有反应。
邢禾好像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清孟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触感呢?
是否会有所不同?
为了求证,清孟试着上前去触碰邢禾。
可就在离开脚下半米范围之后,身前却突然传来一股撞击感。
那里……似乎有一层透明的屏障。
清孟皱了皱眉,伸出手丈量一圈。
不仅是身前,就连左边、右边、后方,也全都被这层不知名物质构成的屏障阻隔起来。
屏障凭空出现,从脚下拔地而起,延伸到了常人触摸不及的高度。
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囚牢,将清孟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
找了半天无果后,邢禾转*头看向罪魁祸首:“你把呃藏在哪呃了?”
这句话是她从口中一个字一个地挤出来的,由于喉咙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大半的发音都十分奇怪。
但‘陈宇’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大发善心道:“不用找了,你找不到她的。”
邢禾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正要说话,脑中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随之而来是全身上下的伴随性痉挛。
除了过于剧烈的痛感,身体深处也隐隐传来一股骚动,喉间的血腥感愈发浓烈。
理智似乎正在离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暴动的情绪和攻击的欲望。
对于邢禾来说,这个感觉其实算不上陌生。
这是异变的前兆。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
“曙光安置点特殊行动处,请停止你的危险行为,否则我们将会直接采取行动。”
邢禾喘着粗气,眼神清明了些许,他们来了。
16号迅速靠近,一边警戒一边关心道:“老大,你没事吧?”
邢禾点了点头,有些费力地回答:“没事。”
做为实验的重要参与者,李轩逸所记录的数据定然十分重要,x组织不会放任其落入她们的手中,一定会派遣人来拦截。
所以,早在决定要探索实验室的几日前,邢禾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她和清孟在明,引蛇出洞。
特殊行动处的一众专员在暗。
当来人对邢禾两人下手的时候,特殊行动处的专员便可以出其不意地将其一网打尽。
唯一的意外便是,邢禾没想到来的是谌夏还有‘陈宇’。
一个神秘莫测的鬼。
一个神秘莫测的人。
来的只有五十余人,留住‘陈宇’的几率有多少?
……
‘陈宇’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着这着装统一的几十号人,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特殊行动处?”
21号沉声道:“你的行为已经违反安置点管理条例,我们需要带你回去问询,请你配合工作,如果强行反抗,我们有权直接采取反制措施。”
‘陈宇’笑了笑,似乎对于这句话被用在自己身上感觉到十足的稀奇,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特殊行动处里的专员大多数是从军队当中直接调遣过来的,或是在和平时期有过从军经历的人。
所以对于‘陈宇’这张经常会出现在军报上的脸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在场的人有些骚动,在底下交换着视线,只是碍于一旁的邢禾不敢大声交谈。
21号当然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中将。
早在几天前,邢禾就曾经提前敲打过他们,此次要面对的敌人不简单。
只是他没有想过,对方会是赫赫有名的‘陈宇’中将。
但特殊行动处的建立宗旨之一就是监察,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将也在这个范围内。
想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恭敬地回答道:“知道,您是‘陈宇’中将。”
‘陈宇’走近了几步到21号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年轻的专员。
“既然知道还敢用枪对着我,年轻人,冒犯创立安置点的元勋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21号有些底气不足,他攥紧了手中的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
21号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
‘陈宇’面无表情地折断了他的手臂,然后将跟随他数年的配枪调转方向对准了他的额头。
砰——
子弹出膛,穿过年轻的专员脆弱的头颅。
‘陈宇’的动作太快,21号连异能都没有机会释放出来,便已经绝了气息。
在场的专员表情一变,将枪口瞄准了‘陈宇’的头部,皆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可让众人感到不安的是,子弹遇到‘陈宇’的身体时,就如同遇到空气一般直接穿了过去。
没有对对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16号正在帮邢禾做紧急包扎。
当尸体落地,在地上砸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她才意识到有人死亡了。
她转过头去,然后便看见了21号惨不忍睹的死状。
他的上半身已经不完整了,红色的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撒了一地,胸口的肋骨裸露在外。
若不是其下半身僵硬的双腿,几乎看不出这里摆着的尸体曾经是一个人。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人群的骚乱声,其中夹杂着几声尖叫。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自远而近地赶来。
邢禾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扬起的灰尘和血色中,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几只面目狰狞的丧尸,然后便是其身后是看不到尽头的尸潮。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邢禾压制着心中的躁动,凭借着仅存的理智拨通了紧急求救装置。
“特殊行动处,邢禾,呼叫援助。”
第166章 灭杀所有丧尸,不死不休。
紧急求救信号直通总部,安置点内的所有部门都可以使用,并且二十四小时一直保持长通。
惯常来说,十秒之内便会有专门的接线员响应。
可这一次,那头却只有一个机械女声在回响。
“抱歉,目前线路正忙,请您稍后再做尝试。”
邢禾皱了皱眉。
再抬眼时,正好看见‘陈宇’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知道邢禾想要通过紧急求救装置呼叫援助,但却并没有打算阻拦。
曙光安置点,各个部门办事处大楼内,训练有素的丧尸正蜂涌进大楼当中,但凡是出现在它们眼前的人,都在转瞬之间被吞噬殆尽。
本应该在这时候站出来维护治安的治安巡查局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军队承担起了全部重任,派遣大量士兵维护工作人员和幸存者的生命安全。
但军队当中的士兵大多都是普通人类,丧尸不知疼痛也不懂惧怕,只会听从命令前赴后继,比起后者来说,前者天生就占据着弱势。
军队护着手无寸铁的幸存者节节败退,时间一久,场面似乎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安置点的街道旁,办事处的大厅,到处都是血迹和残肢。
但让人绝望的是,尸群的数量还在不断的暴涨。
逃命过程中不断有士兵和幸存者被丧尸攻击感染,有人甚至只是感受到身体不起眼的地方传来一股刺痛,便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丧尸。
只不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原本被誉为人类最后的希望的曙光安置点便化为了炼狱。
此刻邢禾并不知道安置点各处是什么情况,她只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恐怕没有援军了。
转瞬之间,尸群已经逼近到离特殊行动处不到五米的范围内,人头蹿涌着呈圆环状将里面的人类团团围住。
16号抬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降世般,心中便不受控制地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窒息感。
他们这五十余人在百倍千倍的丧尸面前就像是微不可察的几只蝼蚁一般。
场上还有个探不清楚虚实的‘陈宇’。
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连带着邢禾一起。
但除了那一条死路,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灭杀丧尸,保护安置点的幸存者是特殊行动处的使命之一,他们没有全力退缩。
天空中应景地闪过一道惊雷。
原本已经渐息的雨势又逐渐大了起来。
电光照在邢禾的脸上,映出一双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
她的意识已然有些不清醒了,但是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在支撑。
打败‘陈宇’,找到清孟的下落。
她重新捡起落在地上的剑:“特殊行动处全体都有——”
在场的专员沉声回应:“到!”
邢禾低垂着眼眸,没有去看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一股决绝之意:“灭杀所有丧尸,不死不休。”
“是!”
在下一瞬间,所有专员都应声而动。
有风眼从天际酝酿而出,最后汇聚成一道飓风,飓风越来越雄浑壮观,最后猛地冲进尸群。
数不清的丧尸被裹挟着卷上天际,然后在迅捷的风刃中化为了一块块残肢肉块。
这是9号的异能,飓风。
有人屏息凝神地绕着场子奔走一圈,脚尖所至之处便有一处新的地雷埋下。
没过多久,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每在火光和烟尘中,一团又一团的丧尸被炸的冲天而起,浑身焦黑,再没了动静。
这是16号的异能,爆破。
特殊行动处的专员毕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在这密密麻麻的尸群围攻下一时竟占据了上风。
圆圈中心的空地上只有‘陈宇’和邢禾两人,没什么丧尸的干扰。
邢禾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长剑直指‘陈宇’的头颅,几十秒的时间便已经舞出了十几剑。
如果换一个人来的话,此刻已经被切割得不成人样了。
可‘陈宇’甚至未曾后退半步,就那样放任剑刃在身上划过:“明知道伤不了我,你何苦白费力气?”
邢禾重复着挥刺的动作,并不回应。
‘陈宇’冷哼一声:“顽固。”
他不躲不避直接空手迎上了邢禾的剑刃。
邢禾的力气还维持着异种时期的程度,一拳便能击碎巨石,挥剑可轻松砍断钢铁。
可就是‘陈宇’这轻飘飘的一掌,却直接将一往无前的剑锋钳制住,让她无法再前进分毫。
邢禾的眼前一亮。
‘陈宇’的身体虚虚实实无法捉摸,此时难得实体化,要是砍中就一定可以伤到他。
她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浇筑在长剑上,一时竟也将‘陈宇’的手都压回到了胸前。
可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嗡鸣声响起。
这柄以锋利坚硬著称的黑色的长剑竟然从‘陈宇’手掌所在的位置直接断开了。
邢禾的脸上有些愕然,但她的反应很快,在剑身断裂的一瞬间,便松开了剑柄,手握成拳,直接冲着‘陈宇’的胸口而去。
‘陈宇’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下一秒,拳头落空,身前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而与之相对的,身后却突然起了一阵杀意。
邢禾立马调转身体,试图反制。
可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一股无可比拟的力道伴着钻心的疼痛自背部传来。
邢禾控制不住身形,被这股巨力带着后退十几米,然后狠狠砸进了地下。
前世今生的实战经验加在一起,邢禾的反应力即使是面对上以精神强度闻名的精神系异能者时也能占据上风。
可比起邢禾来说,‘陈宇’的反应力却还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还有那几乎让人无法抵抗的巨力。
就好像这个人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犯畴一样。
过了将近一分钟,邢禾才艰难地从血泊中爬起身来,口中接连吐出了几口带着破碎内脏的血才缓过气来。
全身上下各处传来不同程度的痛感,邢禾下了结论,腹部被从后自前洞穿,肋骨断了三根,左手断了,右腿骨折。
邢禾下意识回过头,没有神彩的双目看向清孟曾经站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团空气。
透明屏障当中,正在尝试用手枪击破屏障的清孟也终于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邢禾现在的惨状。
泛白的双眼,面上暴起的青筋,还有嘴角未干的血迹。
脖颈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腹部已经又多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清孟不是经常流泪的人。
就算是在清柏树的葬礼上她也没有掉几滴眼泪,只是在窗边怔怔地坐到天亮,然后便又重新回实验室上班了。
倒不是说她天生性情就凉薄,只是她有些迟钝。
在亲情上迟钝,感情上也迟钝,对于悲伤的感知自然也慢人一步。
可自从和邢禾重逢,记忆逐渐恢复,清孟的情绪感知也似乎敏感了许多。
此刻,在大脑还未发出心疼的指令之前,她眼前的视线便已经模糊了。
“我不会死的……你走啊!”
“你走啊!”
清孟一遍一遍的说着。
由呐喊变成呢喃,声音越发的低不可闻。
可邢禾却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她听不见。
这样下去邢禾会死的。
清孟的心脏逐渐落到谷底,整个人如同失重一般被不安感裹挟。
攥紧手枪,弹匣中还剩下最后的一发子弹。
思索片刻,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调转手腕,将枪口的方向对准了自己的头。
只有以自己的生命才会让那个人有所忌惮。
‘陈宇’心有所感地抬头看了过来,那双眼中闪过一道淡漠的光,然后清孟的身体便被禁锢住。
手指明明已经按下了扳机,可却只能凝固在那里无法移动分毫。
下一秒,就连那把手枪也失去了踪影。
清孟看见‘陈宇’残忍地勾了勾嘴角。
她知道,这是对方的报复。
让她被困在这小小的透明的屏障里,将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却又无法向外界传递任何的信息,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结局发生。
邢禾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正看向某个方向,脸上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还没等她探明那是什么,‘陈宇’已经收回视线,慢步走过来,然后在她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怎么?不打算挣扎了?”
邢禾冷冷开口:“清孟在哪里?”
‘陈宇’摇了摇头:“将死之人,你没有机会见她了。不过也不用担心,下辈子还会遇到的。”
邢禾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陈宇’似乎有些感慨,如同赏赐般开口道:“我准你问我一个问题,好做个明白鬼。”
“你不是‘陈宇’。”邢禾顿了一下,又问,“你是谁?这么多丧尸,安置点内的所有幸存者都会死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宇’负手看她,高高在上道:“我当然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
做着滥杀无辜的事情却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保护,听起来未免让人觉得荒谬。
但‘陈宇’的眼神却竟隐隐有着一丝狂热,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着道貌岸然的假话。
第167章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
在这四年探索真相的过程中,邢禾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
有人自称是‘陈宇’中将的老乡,他说‘陈宇’以前是一个亲和仁厚的人,对家乡的父老乡亲也是极好的。
但从某一年起,他的儿子病逝,然后整个人便性情大变。
当时邢禾没有当真,也未曾细想。
可结合今天的状况一看……她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陈宇’的内里恐怕早就换了个东西存在了。
“幸存者都变成丧尸,安置点变成一座鬼城,这就是你的保护吗?”
邢禾开口讽刺,准备激怒面前这个男人以此来获取更多信息。
闪电划过,又是一道惊雷起,雨势也越来越大。
‘陈宇’伸手抹去雨水,手上的血迹残留在脸侧他也不甚在意。
惨白的光打在上面,黑色的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蜿蜒着流下,‘陈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
“你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就好了,不需要理解我在做什么。”
这话说的暧昧不明,如果只是一般人大约只会认为他在打什么哑谜。
可邢禾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本小说,所有人都在按着自己固定的轨道运转。
而她却是变数,是试图脱离命运掌控的人。
邢禾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地面便突兀地显现五道带着鲜血的痕迹,她强撑着站起身来。
“你究竟是谁?”
由于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邢禾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有些站立不稳。
‘陈宇’虚虚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假惺惺的怜悯。
如同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很喜欢清孟,妄想和她在一起是吗?”
邢禾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妄想这个词语,她哑声开口:“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陈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此刻的邢禾眼中蒙白的部分越来越多,浑身的皮肤已经逐渐变成了青色,手上也正有黑色的指甲在缓缓生长。
可她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一般。
看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就凭你,真的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可以?”
‘陈宇’自然听出邢禾压抑的怒意,还有那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不安,他十分乐于看见她这副模样。
“你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变化吗?”
邢禾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乌黑的血液,惨白的皮肤,还有已经生出丑陋尖爪的手指。
哪像是一个鲜活的人,倒像是一具死去多日的尸体。
她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人又怎样,能救下她就好。”
“你都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然还想救别人?”
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陈宇’突然开始大笑起来。在周边此起彼伏的丧尸咆哮声映衬下,如同疯魔般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告诉你也无妨。”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应该已经猜到了你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吧?那你再猜猜,清孟是谁?”
邢禾的思维有些迟钝,她迟疑地回答:“她是……女主角。”
“不错,清孟是女主角,不过很可惜,她早就已经有了命定的另一半。”‘陈宇’看向邢禾,嘴角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那个人的名字叫祁予。”
邢禾的眼眸微缩:“祁予……是她的另一半?”
“不错,清孟只会和祁予相爱,她们会走入婚姻的殿堂,领养属于自己的孩子,她们是被命运维系在一起的人,不管再循环多少世都是如此。而你……你只是这个故事当中的反派,也是她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陈宇’眼怀恶意地观察着邢禾的表情,如愿看见对方眼中本就时明时灭的神采好像在转瞬之间全部熄灭了。
邢禾喃喃道:“不会,祁予有自己的爱人,阿清不会喜欢上别人,你说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陈宇’伸手接了接从天幕中垂落的雨滴。
“绝不可能发生你不是亲眼见证过吗?”
邢禾愣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片段闪过,但她没有抓住。
捕捉到她脸上那一瞬间的迷茫,‘陈宇’的双眼微眯,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让你恢复了记忆,却又特地保留了那么一小段……有趣。想必是怕你记起来之后会受挫失控?”
那个女人?
邢禾猜测对方说的应该是1号。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这多不公平啊?就让我来帮你恢复记忆吧!”‘陈宇’又向前走了两步。
感觉到危险逼近,邢禾瞬间后退,抽出身上所剩的唯一一短刃挡在身前。
下一秒,‘陈宇’就出现在了邢禾的面前,右手不躲不避地抓向她的头。
邢禾闪身躲过‘陈宇’的攻击,抓住一瞬间的僵直,短刃直接抹向他的脖颈。
如同之前一样,这次短刃依然直接穿‘陈宇’的身体而过,空间中闪过一道微光,然后一切便都恢复如初了。
‘陈宇’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瞬间折断邢禾的手腕,夺过短刃,直接穿过锁骨将其定死在地上。
由于速度太快,短刃甚至在空中带起了一阵残影。
邢禾看不清他的动作,自然也就无力抵抗,她感觉到手腕和心口上方有痛感传来。
但同样是看起来狰狞可怖的伤口,这次的疼痛却不如之前剧烈了,只是身体的无力感似乎深重了许多。
她猜测,或许是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邢禾略过了这件事,眼前还有一件事情更加紧要。
就在刚才她清楚地看见对方耳旁的黑发白了一小簇。
这似乎是在短刃扫过‘陈宇’脖颈之后的一瞬间发生的。
是因为他硬扛了自己那道致命攻击吗?
邢禾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正在和自己对话的显然是与这个世界相关的某种高维意志。
既然需要借助某个具体存在的人的身体才能进行组织谋划改变剧情的走向和发展,那便说明对方降临这个世界也会有诸多的限制。
而其中最关键的应该就是这副身体的限制。
诚然,高维意志的存在无法捕捉,也不知道如何灭杀。但‘陈宇’的躯体却依然在人类的范畴内,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就算对方可以用些不知名的手段提升这副躯体的素质和承受阈值,这个状态也绝不可能没有上限。
而她之前的攻击之所以看起来没有奏效,并非对方无法战胜,只是因为强度没有达到打破平衡的临界点。
邢禾躺在地上,口中不知道吞咽下去多少腥甜的血液,连呼吸吞吐都难,嘴角却勾起一抹略带疯狂的笑意。
所以,还有机会,她会打败它,然后找到清孟。
一旁的清孟见证着邢禾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心底就如同有火在炙烤一般。
所幸,邢禾的倒地让‘陈宇’放松了警惕,她终于冲破禁锢,将阮溪交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见邢禾失去了行动能力,‘陈宇’蹲下来看她,眼中有一缕诡光闪过,似乎带着一缕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的使命是毁灭世界,就算有人来救下清孟,那个人也不是你。”
听到这句话,邢禾的脑中传来一股沉重的痛感,然后便是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混合在一起喷涌式地冲了出来。
她忽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便感觉到视线正在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也在天旋地转。
邢禾最后看了一眼清孟消失的方向,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而由于异能的过量消耗,特殊行动处的众人似乎也陷入了苦战。
许多人的子弹已经用尽,手持短刀和丧尸肉搏起来。
邢禾迷迷糊糊地想,这样下去,她恐怕救不了清孟了,而这些跟随着指令来的下属怕是也要全折在这里了。
再下一秒,光亮完全丧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清孟一直关注着这边,将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看见了邢禾抬起又突然重重落下的头。
她怎么了?
清孟方寸大乱,她慌乱地拍打着面前的屏障:“邢禾!邢禾!”
邢禾自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可如果这人还有意识,便总会再爬起来。
但这次,清孟等了很久,她都没再有任何动作。
再转头看向‘陈宇’时,清孟眼中的恨意几乎已经化为了实质:“你对她做了什么?”
‘陈宇’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他并不看她,语气中却带有一丝挖苦之意。
“你已经发了求救信息给祁予,又何必再假惺惺地关心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清孟攥紧了拳头,没有去纠正那条求救信息的接受对象是阮溪而非祁予,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对邢禾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让她想起了一些不该被遗忘的事情罢了。”
世界意志有着自己的骄傲,它从不屑于说谎,既然都这么说了,邢禾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清孟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不该被遗忘的事情……
结合两人刚刚的谈话,清孟已经猜出了他所说的是什么。
前世邢禾曾经亲眼见证过她和清孟的婚礼这件事。
第168章 这不是邢禾——是一力屠尽曙光安置点,无人可敌无人可挡的丧尸王。
‘陈宇’十分惬意地欣赏着清孟脸上那一瞬间的慌乱,他又添了把火:“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邢禾被蒙在鼓里,清大研究员不觉得对于她来说有些残忍吗?”
清孟的嘴唇蠕动着,最终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早已经发现了邢禾似乎对于前世她和祁予结婚没有了记忆,但却从来没有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
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
她不敢想象那般爱自己的人得知了这件事情会是什么感受。
‘陈宇’看了一眼清孟,对方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
这个智慧卓绝的高维意志眼底浮起一抹不屑,内心的警惕放低了不少。
果然,这个女人虽然聪明,但也终究是一个放不下情爱只能任人拿捏的傀儡,不足为惧。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只僵硬的利爪突然暴起刺向了‘陈宇’的颈侧。
利爪的速度极快,几乎看不见空中的残影,带着不可阻挡之势袭来。
‘陈宇’没有躲开。
或者说,对方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根本没有人能躲开。
他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貌。
是邢禾。
为了防止意外死亡,‘陈宇’提前对这具身体进行过特殊的改造。
不仅让普通的攻击对其无法命中,即便是命中,承受的伤害也会经过千倍的缩减。
除非到达一定的伤害阈值,无法命中的状态才会被打破,直至死亡。
经过精密的运算,现在的邢禾尚且还对他造不成太大威胁,这次的攻击应该也只会如同之前一样不痛不痒。
‘陈宇’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那只手却从身体当中穿透过去,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头上的白发也多了一大簇。
‘陈宇’面色惊骇。
怎么会这样?难道……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邢禾,就见对方的眼睛已经不是寻常的泛白之态,反而是一副银白夺目的颜色。
看起来诡异又妖艳。
寄居在‘陈宇’体内的世界意志瞬间心神震荡。
这不是邢禾——是一力屠尽曙光安置点,无人可敌无人可挡的丧尸王。
‘陈宇’的第一反应是欣喜。
因为丧尸王的出现也就意味着最后的劫难即将降临,剧情也已经逐渐回归正轨。
但当他捕捉到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时,他才终于想起来要逃。
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异变过后的丧尸王就是整个故事当中的唯一战力天花板。
凭借着世界最强的愈合能力,以及极其恐怖的号召能力。
没有人能杀死她,即便是世界的意志也不例外。
毕竟只要寄居在‘陈宇’的身体当中,它就必须受到故事规则的限制。
世界意志故技重施,操控着空间牢笼试图将邢禾与自己隔绝开。
可那间牢牢困住清孟的透明牢笼却只挡住了邢禾三十秒。
这个怪物的脸上甚至一丝疑惑都没有,两只异变的利爪随意一挥,便将面前的空间之力撕碎。
她如同一头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一般直直地冲着‘陈宇’而去。
‘陈宇’一边暴退一边开枪,用尽全力拉开和她的距离。
但子弹打在邢禾的身上就如同遇上世界上最坚硬的铁板一般,直接溅起火花弹开了。
而方才还能在速度上占据上风的‘陈宇’此刻也落了下乘。
邢禾弓着身子,脚尖微微发力,便瞬间横跨五十米的距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陈宇’的身后。
这不是丧尸王速度的极限,而是‘陈宇’所能逃出的距离的极限。
现在的邢禾不知道什么战斗技巧,也不知道如何攻击人的致命之处隐藏自己的弱点。
她的脑中只有最原始的战斗本能,在‘陈宇’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她的利爪便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血液飞溅,一时间可怖无比。
即便‘陈宇’本身并无**可言,但这股疼痛还是通过与这幅身躯相连的神经在它的脑海中化为了具象的折磨。
啊——
凄惨的嚎叫声回荡在整个安置点的上空。
世界意志试图脱离‘陈宇’的躯体。
可这时,它才突然惊觉自己感应不到世界中枢了。
就在刚才有人动了手脚,将这里和世界中枢的联系切断了,它回不去了。
这件事情,只有那个女人能做到。
‘陈宇’的脸色难看,口中骂了句脏话,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与邢禾周旋。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当中,邢禾只是一位地进攻。
‘陈宇’身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那是邢禾的利爪的痕迹。
但作为世界的意志,它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任由丧尸王单方面将自己碾压至死。
每一道利爪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他都同样握拳将其反馈到邢禾的身上。
可尽管邢禾被打退了一次又一次,她也只会重新又冲过来,半分不减轻手上的动作,不知疼痛,毫无畏惧,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般。
再一次击退邢禾,‘陈宇’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狠厉。
心念一动,两人周身五米内的范围便布满了肉眼看不见的空间利刃。
在利刃群形成的一瞬间,‘陈宇’的头发白了大半。
这是超过于世界规则限制的能力,所以一旦使用,这副身体也会受到反噬。
当邢禾再一次冲上来时,她毫无意外地在途中遭遇了锋利的空间利刃群。
血液喷洒而出,染黑了邢禾脚下的地面。
其中一道利刃从她的脖颈处划过,转瞬之间那里便多了一道显眼的规整血线。
邢禾的动作停滞在空中,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陈宇’的面色一喜,就在它以为此举就要成功的时候!
那道血线却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浅,上面还有血迹结痂脱落。
再抬眼看去时,创口竟直接恢复如初,邢禾的表情也再无半点异样。
‘陈宇’的脸色无比难看,意识体并非不死不灭,如果继续任对方继续下去,这幅躯体一死,便是它破灭消散的时候了。
虽然这并非是它全部的意识,但若是损失了到底会影响本体。
就在此时,‘陈宇’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女人恐怕一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已经准备好圈套,正等着自己跳进去呢。
带着血腥气和腐烂气味的掌风近在眼前,邢禾已经又攻了过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别怪他剑走偏锋了。
冷冷地看向仍然在屏障当中做着徒劳努力的清孟,‘陈宇’心念一动便将禁锢解开。
当清孟显露身形出现在面前时,他的神色已经染上了疯狂的意味。
虽然这种情况下让两人相遇可能会导致剧情出现异变,也意味着这么久的谋划面临着全部落空的风险。
这*是‘陈宇’不想看到的。
但那人想坐享其成,他也绝不可能让她如意。
而此时此刻,某栋大楼的高层,1号正站在落地窗前。
她已经从无人机转播的画面当中看见了这一幕。
‘陈宇’的猜测不错,她确实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准备有一天能取代它。
而今天确实是十分不错的时机。
但目前看来,‘陈宇’明显并不甘心就这样认输,所以将清孟放了出来。
她很清楚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他想靠清孟来牵制邢禾,甚至以此来和她抗衡。
尽管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事实上清孟确实是唯一一个能够对丧尸王产生威胁的人。
古往今来所有的故事角色便都是为主角服务的,反派角色更是如此。
在邢禾还没有被完全丰满成如今的形象的时候,命中注定要打败她的人便已经被设定好了。
那就是故事的女主角,清孟。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身为整个世界的宠儿,清孟会在绝大多数危险时轻松化险为夷,却只有面对邢禾时才会有死亡的风险。
失去理智的邢禾和清孟对上,若不是清孟被迫反击杀死邢禾,就是邢禾直接将清孟的身体撕碎。
邢禾死了不过是推动了剧情发生,故事提前走向结尾。
但清孟死了,世界就会崩坏。
前者可谓是正好达到了‘陈宇’的目的。
而后者却是双方都必须避免的,‘陈宇’笃定,她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
1号的表情有些复杂,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帮两人解围,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一方面,和世界意志的本体抗衡耗费了她的全部心力,现在她已经分身乏力。
另一方面,她也不能那么做。
即便1号已经脱离出清孟的意识成为一个独立于所有生命仅仅在世界意识之下的存在。
但追根溯源起来,是前世邢禾的死亡导致清孟耿耿于怀到死,最终成了一道执念,然后才有了她。
在过往的时间中,1号不只一次尝试过出手干涉两人的人生。
为了实现清孟和邢禾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心愿,她逆天而行保下她们的灵魂,将其延续两世。
为了避免邢禾在重生初期就无法拯救地走上前世的老路,她封闭了邢禾的部分记忆。
可最终两次尝试都冥冥之中走回了既定的道路。
第169章 需要我提醒你吗?前世邢禾也是因你而死的。
虽然两人的灵魂都确实得以延续,但偷梁换柱并没有逃过世界意志的查探。
这一世多了系统的存在来影响邢禾的意识,还引来了‘陈宇’来引导剧情走上正轨。
重生之后的邢禾确实没有在短期之内走上黑化的道路,也如清孟的心愿一般和她重逢相爱。
但她最终还是回忆起了那场婚礼和临死之前的画面,精神崩溃,异变成为丧尸王。
这便足以说明,1号的干涉只能改变一时的现状,无法改变未来的结局。
然后她也终于明白,因果往复,循环有道。
顺势而为还能搏出一个不一样的可能,越俎代庖逆势而为只能加快她们的灭亡。
决定着这个世界何去何从,命运何去何从的人,从始至终都只能是邢禾和清孟自己。
“你觉得自己能为清孟做到哪种程度?”
“我会尽全力保护她,不用担心。”
回忆起邢禾那日的回答,1号叹了口气。
如今她能做的事情,便是牵制住世界意志的本体,让其无法再分神去对付清孟和邢禾。
她只能祈祷邢禾的意志力足够强大,能够克制住嗜杀和嗜血的冲动;也祈祷她对清孟的感情足以坚定,让她在变异成丧尸王之后还能认清那张熟悉的脸。
由于一直在试图破坏屏障,屏障消失的第一时间,清孟就有所察觉。
她发现自己的行动不再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空间当中,再然后便看见了‘陈宇’瞬间而至的身形。
清孟当机立断便开始后退。
她心中清楚,‘陈宇’的能力非同一般,以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如果迎上去就是自取灭亡。
可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快,以至于空中都出现了一堆残影。
才不过几秒的时间,那双手就要触碰到清孟的脖子了,而她却无法躲开。
虽然清楚对方不可能取她的性命,但拿捏她为威胁邢禾所用,那也绝对是清孟所不想看到的。
就在下一秒,她的视线却忽然地被挡住了。
身前毫无预兆地多了个人。
是邢禾。
对方正挡在自己的身前。
砰——
沉闷的**相撞声响起。
“你!”
‘陈宇’连连倒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邢禾。
这个双目银白的怪物缓缓地转过身去。
看起来似乎转换了攻击对象要对清孟出手
‘陈宇’的眼神阴沉,现在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他想要的却并非是这个结果。
那女人竟然当真稳得住。
当邢禾出现在身前时,清孟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陈宇’提前做足了准备,根本没有留给人反应的时间。
而她也留意过邢禾的位置,对方背对着这边,应该注意不到自己陷入了险境当中才对。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的变化之后,心中才多了几分幻觉成真的安定感。
那道可望不可即的背影如今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鼻腔也充斥着那道让人感到无比熟悉的气息,即便其间夹杂着十分明显的血腥味。
清孟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指尖掠过破烂的衣服,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邢禾的身体。
她紧抿着嘴唇,鼻尖涌上一股潮水般的酸涩。
一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满身伤痕,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当热意逐渐在眼周聚集,邢禾正好转过身来,在如此近的距离,清孟终于得以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邢禾好看的眉头皱得很深,脖颈的青筋凸起,低吼着龇牙,手指也不安分微曲成爪。
低伏着身子,浑身紧绷,一个劲地龇牙,对于犬科动物来说,这是标准的进攻姿势。
对于丧尸来说,自然同样也行得通。
在这个时候,对于清孟来说,退后才是理智的选择。
毕竟邢禾的牙齿可以轻易地刺破她的喉咙,于现在的她来说,夺走她的生命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可清孟的脚步却如同焊在原地一般,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她总觉得,邢禾不会攻击自己。
对方会表现出现这样应激紧绷的状态,也应该有别的原因。
这个念头起的毫无缘由,直到看见邢禾尖尖的犬齿穿破下嘴唇,一滴黑褐色的血珠溢出来。
清孟才终于确定自己的内心所想,颤抖着将那句话问出口:“你……害怕伤到我?是吗?”
邢禾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银白色,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情绪。
可听到清孟的声音时,那细长的睫毛却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眨了眨眼,似乎在理解着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之后,邢禾的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声,迟疑着点了点头。
清孟眼角那滴眼泪便无声地滴落下来。
看见她脸上湿湿的痕迹,邢禾僵在原地,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而远处观察着两人的‘陈宇’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
他清楚地看见,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邢禾仍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清孟的举动。
而清孟说了句什么之后,邢禾竟然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似乎还能正常交流。
它的心里叫嚣着。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丧尸王的诞生便是为了毁天灭地,现在的邢禾早应该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他能接受对方比自己先一步找到清孟,毕竟它对活人和血腥的气息最为敏感。
但他不相信,对方找到她不是为了将她吞吃入腹,反倒是为了保护。
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反派和女主恐怕要走到同一个阵营去了。
剧情崩坏到这种程度,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陈宇’的目光微沉,事到如今他只能再添一把火。
激怒邢禾,也让清孟彻底认清眼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失去理智完全被杀意蒙蔽双眼的怪物。
‘陈宇’抬起手,一个只针对于邢禾的全新空间力场便塑造完毕了。
这次的空间立场强度更大,除了可以切割万物的空间刀刃之外,还有百倍的重力磁场。
数百倍的重力可以将普通的生物直接挤压成肉沫,当然这对于邢禾坚硬的身体来说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但即便是能加大其所承受的重力负担,以此来限制行动,对于‘陈宇’来说也是大为有利的。
只不过,强度更大也就意味着对这副身体的损耗也更多,转瞬之间,‘陈宇’头上剩下的黑发就已经不多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身体四周的异常,邢禾突然回过头来,那双眸子冷冰冰地望着他。
‘陈宇’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但转念一想,那可是一百倍的重力。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承受得住,即便是丧尸王也不行。
既然邢禾出不去那个重力场,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陈宇’又抬起头来,注视着邢禾的表情。
对方确实如他所想一般,变得狂躁了许多。
因为空间刀刃无孔不入,不可阻挡,而在100倍重力的压迫下,邢禾的身体更是随时都在面临着崩溃的风险。
清孟也注意到了邢禾躁动不安的情绪,她试图更靠近一些来安抚她。
可这人却毫不犹豫地退开了一段距离,她伸出去的手便尴尬地悬在空中。
“邢禾,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从喉咙中发出几声警告的低吼。
明白情况不对,清孟迅速调整情绪,冷静地思考起来。
‘陈宇’正在一旁虎视眈眈,脸上还隐隐透着一丝得意。
而反观邢禾,却浑身颤抖,像是在遭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一般。
再定睛一看,她的身上的皮肤似乎在不断崩裂重组。
清孟的心中一沉,她转头去看‘陈宇’:“你对她做了什么?”
‘陈宇’依然没有放弃笼络清孟。
“你是我的女主角,我是你的世界之主,你我本是相辅相生的,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最亲近的人,只要按照规定的剧情走下去,你想要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真的不考虑改变主意吗?”
清孟垂眸道:“那如果我说,我的愿望是邢禾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和我做一对普通的情侣,相守到白头,你能实现吗?”
“不可能。”‘陈宇’的双眼微眯,“她是怪物,你是人类,你们生来就是敌人。”
清孟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意外,只道:“她是我的爱人,反倒是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同路人。”
‘陈宇’嗤笑一声,似乎对她的话感到十分不屑。
“需要我提醒你吗?前世邢禾也是因你而死的。”
清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坚定地开口:“这一次,绝对不会。”
‘陈宇’咳嗽一阵,呕出一大口淤血,他却毫不在意地将其抹去。
“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在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情况下,是你会杀掉她,还是她会杀掉你?”
话音刚落,邢禾似乎有所感应般抬头看向‘陈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隐藏在‘陈宇’身体当中的高维意志莫名感觉到一股通体发冷的感觉,它毫不犹豫地暴退数十步。
第170章 她退,她便进,直到把‘恶犬’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邢禾试图追着‘陈宇’的身形将其灭杀,可100倍的重力实在太过于恐怖。
即便是以她如今的身体素质机能,用尽全力也只是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陈宇’最终抓住机会隐入了尸群当中。
清孟观望四周,周边的尸群没有丝毫要减退的迹象,反倒是特殊行动处的专员死的死伤的伤,战线很快就要崩溃了。
首要的事情是将邢禾救出来。
她必须弄清楚‘陈宇’做了什么。
同在邢禾的身边,清孟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没有触摸到什么异样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也是一片正常。
难道——
这是单独针对于邢禾的?
清孟的目光微凝。
如果是「分析」,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虽然刚刚才用过异能不久,但她现在的精神力非比寻常,要开启第二次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困难了。
打定主意,清孟并不拖泥带水,直接开启分析异能。
扫描了一遍邢禾四周的空间。
她立马发现了许多异常的数值。
是重力。
相比起地球的正常重力数值,邢禾身体一米范围内的重力数值增加了一百倍。
不仅如此,她还在空中发现了不少灰白物质,其位置正在不断移动、转变。
能从形状上看出来,那似乎是数不清的小刀……
但其没有实体,无法分辨构成,也就意味着不知从何处解起。
清孟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浅汗,她闭着眼睛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图抓到那个破局的关键点。
如果她的预测没有错的话,这应该是和重力压迫同根溯源的。
只要解决其中的一个,便能够将两个困局一同打开。
可即便知道这重力立场的存在,它所指向的对象却摆明了只是邢禾一个人。
没法感受,自然也难以破解。
清孟有些焦躁地闭上眼睛,灰黑的世界当中,尸群正逐渐向中心靠拢。
她看见有两只丧尸冲破防线,从身后扑了过来。
察觉到它们的动作,清孟的反应非常迅速。
可现在长剑已断,手枪也不见了,没有趁手的武器便只能和对方近身肉搏。
她抬腿将其中一只的头颅踢碎,另外一只来不及击退,就只能先以拳代剑和对方周旋。
眼看着清孟即将就要被那只丧尸扑倒,邢禾挣扎着想要过来帮她,可这明显要花费不少时间。
就在这时,有一发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子弹射穿了那丧尸的头颅,没头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是阮溪和祁予来了吗?
清孟愣了一下,起身回望,却并没有发现两人熟悉的身影。
环望四周,也并没有人关注这边,这子弹来的无根无据,却又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是‘陈宇’?
不可能。
如果他发现邢禾动不了,首先要做的事情应该是将她挟持起来,以此来反制。
他没出现,那便说明他认为邢禾会救她。
现在的情况,倒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帮她一样。
清孟皱了皱眉。
这一世重生之后,‘陈宇’从始至终没有动过她,甚至当她以性命威胁时还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那便说明,她的命是十分特殊的。
但如果说之前的清孟只是对世界意志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这件事有些认知的话。
如今她的心中就有了一个更近一步的猜测。
那就是,命运似乎会对女主角多加眷顾。
当这种眷顾在某一方面具现化出来之后,就变现为了,她不会死在不合适的时间点,不合适的地方。
甚至于说,根本不会死。
其实在前世这一点已经初现端倪。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
丧尸王毁灭安置点之后,只有极其少数的人类作为最后的火种存活了下来,清孟是唯一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科研人员。
清孟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如果女主角真的不会死。
那当她选择和身旁人一起共享百倍重力的时候,这个仅针对于邢禾的陷阱会不会因此直接溃散呢?
清孟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不管怎么说,值得一试。
她快步走到邢禾面前,毫不犹豫地拥住那具冰冷的身体。
邢禾在第一时间抓住了清孟的手想要从这个不软不硬的禁锢当中挣脱。
即便受困于重力力场,对方的力道也不是常人能够抵挡的。
清孟雪白的手腕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出现了淤血和肿胀,再然后便是骨折的痛感。
注意到这一点,邢禾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松开,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声,略带警告地看向她。
清孟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并没有放开她,反而又贴近了些许。
直到和这人嘴唇相贴,唇舌相交。
在侵入那处湿热空间的瞬间,清孟的舌尖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感,她闷哼了一声。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散发着熟悉气味的人类靠近自己,邢禾原本该后退,或者一巴掌将对方拍死。
但不知为何心中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抗拒,于是她便也没什么动作,直到对方突然贴上了她的嘴唇。
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侵入,这让邢禾产生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她几乎就要立马闭紧牙关逼退那个软软的小东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股热流自上面涌出。
邢禾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甜甜的。
懵懵懂懂的意识似乎清明了些许,但与之相对的,一股渴望不受控制地自身体中升腾而起。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还想要更多。
于是邢禾包裹住那处温软,开始反复的吸吮舔舐,如同在品尝一道美味的小甜品。
直到耳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也传来一道推拒的力度,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邢禾满意地抬头看去,却发现这个人类的皮肤白的像纸人一样。
对方无力地后退两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了,她下意识地虚虚抬手将其揽回来。
这时,邢禾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身体之上笼罩着的那股异样似乎消失了。
她伸展了一下手指,没有沉重的感觉,也没有无处不在的锋利。
邢禾还在疑惑当中,清孟却瞬间捕捉到了后方那堆攒动的头颅当中含着阴狠之色的眼睛。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台火箭筒,抬起手,瞄准了身前的邢禾。
砰——
**出膛。
清孟本能地想将邢禾调转过来,换自己去面对即将而至的危险。
毕竟这可是**,即便是丧尸也无法用身体硬扛。
可那具刚还乖乖任她摆弄的身体此时却立在原地不动了。
清孟的眼中涌现出焦急之色:“邢禾,危险!”
邢禾不为所动,只是转过头去抬起手臂。
高速旋转的**带着澎湃的热意飞射而来,还没有爆炸便已经让人感受到了阵阵灼烧皮肤的热浪。
眼前越来越亮,清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可预想之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粉身碎骨的剧烈痛感也没有到来。
世界喧哗吵闹着,尸群和少数**的专员仍然在混战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孟睁开眼睛,然后便看见那枚**此时已没有了毁天灭地的阵势,此刻正乖乖地躺在邢禾手里。
她愣了一下,心中对于这人**的强悍程度有了新一个阶层的认知。
邢禾的嘴唇紧闭着,脸上的不悦看起来很是明显。
就在清孟猜测着对方准备做什么的时候。
下一秒,邢禾突然动了。
她在人群中直接锁定了‘陈宇’的行踪,然后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陈宇’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邢禾的靠近,可他的反应太慢,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折断了他的双腿。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传来,‘陈宇’猛地扑倒在地上。
但比起身体的疼痛感,心中的绝望显然更加折磨。
果然,下一秒邢禾的利爪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腹部。
‘陈宇’惨叫出声。
他亲眼看着邢禾面无表情地搅动着这副躯体的肠子,折断他的肋骨。
这一刻心中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蠕动着嘴唇:“我是不会死的!我保证,你会为此付出代价!邢禾……”
话说到一半,‘陈宇’头上的头发尽数变白,绝了最后一口气息。
相比起两个明显超越人类犯畴的人,清孟的反应要慢上很多。
当她发现邢禾已经出现在‘陈宇’的旁边时,邢禾的手已经掏出了那颗尚在搏起的心脏。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上的血迹早已经分不清是你我。
从这一刻起,尸潮尽数褪去,周边所剩无几的专员也终于得以喘息。
16号统计完伤亡情况便准备上去复命,可场地中心站着的邢禾身上散发着一股十分惊人的煞气。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个她印象中那个随性果敢的老大。
她犹豫了一下,只是杵着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站在原地。
其他人也都不敢动作,眼神时不时地扫过那人滴血的手掌,面上很少有成功击退敌人的喜悦,有的只是恐惧和忌惮。
身后喧闹与哭喊的声音似乎都淡化了不少,只剩下让人有些不适应的沉默。
也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走向了那道浸着鲜血的身影。
是清孟。
清孟的眉头微微蹙起,嘴唇紧抿着,脚下的步伐却无比坚定。
察觉到有人靠近,邢禾的肌肉绷紧,凶神恶煞地呲牙。
鼻尖耸了耸,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她又下意识地收起爪牙,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她退,她便进,直到把‘恶犬’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邢禾有些懊恼,低低地咕噜一声以示威胁。
清孟没理她,只是自言自语道:“很疼吧?”
其实邢禾身上伤口大多已经治愈消失了,只有腹部那处比较严重的还在缓缓蠕动愈合。
清孟的手指已经在那处地方悬停很久,想去触碰,却连轻轻地点一点都不敢。
最终双手转了个方向,揽在她的腰身后把人抱入怀里。
邢禾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想要挣脱出去。
可用的力气却不大,抗议的咕噜声也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变为平稳的呼吸,然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清孟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