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还没开口,弹幕先炸了。
[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是武侦宰！！！]
[居然能看到武侦宰，宰厨狂喜]
[宰……太好看了……我死而无憾]
五条悟用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武侦宰？”
是指太宰吗，“武侦”好像民间企业名字？
太宰治瞳孔微微一缩,很快恢复如常。
他换了件沙色长款风衣,锁骨至胸口间是天蓝色波洛领结——大概是某人的私心。毕竟这一套都是五条悟之前送的。
和西装三件套不同的风格，更日常休闲，仿佛会在某个街头巷尾惊鸿一瞥,再定睛一看时，只剩衣带轻飘飘掠过的残影。
“没有很久。”
五条悟先是回答了太宰治的问题,然后问：“你能不能……”
看到这些漂浮在空中的文字？
他独自一人时是看不到的,偶尔出现也很难看清。
太宰现身后，它们就基本能被看清了——难道跟太宰有关？
鬼使神差地,五条悟止住了话头。
太宰治：“嗯？”
“……没什么。”
五条悟晃晃手中的电影票,“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两人走进电影院。
淡定地看完全程。
淡定地走出来。
当事人双方都很淡定。
……所以说咒术师看恐怖片意义何在！咒术师日常不比恐怖片刺激？！
不过对五条悟而言确实有更吸引注意力的东西——看电影全程，那些漂浮的文字就没停过。
[月黑风高夜,五太亲亲时]
[电影院：我氛围都给到这里了，不发生点什么就对不起我了]
[会有不可描述的事情吗我好激动]
五条悟：……啊？
在说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小悟在偷看宰！]？
这都能被你们注意到。
[小悟你还看！]
烦死了。
[这个时候你们不该亲一个吗！]
亲什么亲。
[贴贴,快贴！]
贴什么贴。
[小悟你是不是不行]
说谁不行。
[悄悄牵个手也可以啊]
……真是。
五条悟内心骂骂咧咧。
在说什么啊这些文字,尽瞎起哄。
这些东西太宰也能看到吗？——
这次新年初诣五条悟和太宰治没有去东京,而是在横滨就近找了一家神社。
人流量没有东京大，但也挂上了新年装饰的纸灯笼，气氛介于静谧与热闹之间,恰到好处。
流程和上次差不多。许愿时，太宰治没发现，旁边的人并没有像他一样闭眼,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深处极尽温柔。
参拜完，两人在神社附近散步。
身侧的手自然下垂，在行走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产生触碰，一触即分。
五条悟：“你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呢，悟，”太宰治慢悠悠道，“照这种说法，我是不是该许愿‘自杀失败’并宣扬。说不定哪天就自杀成功了呢。”
五条悟：“我只是在想……”
手背轻轻相碰。
五条悟：“你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我知道一定有我的原因。我能为你做什么？”
指尖微微抬起。
太宰治沉默片刻。
“杀人与救人，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救人这边大概会更好，所以我这样做了。”
手指一触即分。
太宰治：“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只是我有能力去改变，耗费不了太多心力。你也能因此过得更好……所以就这样做了。”
一侧的手试着伸出，又缩回。
五条悟哼笑，“‘耗费不了太多心力’，反派听到会哭的哦。”
太宰治：“实话实说而已。”
一侧的手指抬起，触碰到了另一侧。
五条悟：“这么说还真是狡猾。”
指节弯曲，勾住另一只手。
五条悟：“你救了很多人，还让这里变得更好了。功不可没啊。”
太宰治勾唇，“我也这么觉得。”
五条悟挑眉，“还挺嚣张？”
太宰治：“彼此彼此。”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人去刻意提起那双不知何时相牵的手——
2008年3月，樱花盛开的季节，五条悟的高中毕业典礼如期举行。
同时，他也拿到了神奈川咒术大学的Offer。
咒术大学也有为普通学生开设的学院，一番研究之后，五条悟决定选择数学和物理双专业，拿双学位。
他还会加入咒术特殊学院。这个学院专门为咒术师设置，研究咒术理论、咒力运用、咒力最优化等等，也会让学生们去执行任务。
——咒术界现在已经没了。
无论是总监部还是高层烂橘子全都没了，只剩两所高专空架子。
还有一些咒灵伤人的事需要解决。
横滨成立了专门组织，由军事委员会和教育委员会（咒术特殊学院）共同构成。
军事委员会都是身经百战的咒术师，负责解决较强的咒灵，平时训练年轻咒术师、带队执行任务。
咒术特殊学院的学生都会有专门的咒术师前辈指导。
偶尔受伤也有会医疗委员会治疗，教育委员会进行心理疏导，伦理委员会负责善后。
整个组织效率极高，死亡率为零，比原本的咒术界好了不知多少倍。
论坛也讨论得热火朝天。
666L：我的楼层数字就是我想说的，这才是青春热血少年漫该有的剧情！
668L：太宰先生yyds！五条老师yyds！
685L：可以看到大学生悟了好耶！
686L：大学生悟那简直偶像剧级别！
688L：他都准备去竞选学生会主席了233，不愧是悟。
690L：双学位，咒术学院成员，学生会主席……真的就时间管理大师啊小悟。
692L：别人我觉得不行，小悟还真能做到。
696L：我大学要是有这样一个学长，我天天跟他“偶遇”，跑去上他选的课，就算是早八的课我也愿意！一节不落，绝不旷课！
699L：一节不落，绝不旷课+1
705L：甚至上完课还可以向五条前辈请教。
707L：还可以去学生会里帮小悟干活，小悟还会带着我们一起玩，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说不定还会请我们吃饭。
710L：啊啊啊啊啊啊光是想象一下就不行了，太幸福了……（安详倒地）
730L：冷静点，你们看看小悟学的都是些什么，我们去妥妥挂科好吗？
733L：有五条学长在，挂科我也愿意啊喂！
734L：记得挂柯南（好冷）
745L：小悟一定会是大学里的超级大明星，闪闪发光的大前辈。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好，家境好，咒术强，能力强，善解人意，性格又好相处，从不摆架子，一定会超级受欢迎！！！
746L：我们五条猫猫全是优点！
755L：这才是五条悟该有的青春！
758L：这才是五条悟该有的青春！！！+10086
763L：看到旁白没，除了神奈川本校，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专门为了五条悟来报考神奈川校大学，超高的学费和超难的入学测试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766L：可别忘了这么好的学校校长是谁（狗头）
777L：太宰史上最帅校长治
779L：主要宰这方面要低调些，作为校长很少抛头露面。
780L：这个学校的学生，肯定三分之一是冲着太宰校长去的，三分之一是冲着五条前辈去的，还剩三分之一是同时冲着两人去的。
798L：为什么不能让我进神奈川咒术大学！为此我吃香的喝辣的也是愿意的啊！
799L：你是真的一点亏都不吃啊。
820L：我保证这个学校一定有人磕太宰校长X五条主席的CP。
855L：别说了，越说越羡慕，从未如此羡慕过一所大学的学生。
870L：你们看看咒术大学的偏差值有多高，上得了东大都不一定上得了这里。还有好几轮面试、体能测试、校长亲面……能进来的真的是凤毛麟角，精英中的精英了。
988L：原著里悟已知的学生最高年级不就是秤金次和星绮罗罗吗，就有人好奇悟毕业后那几年干嘛去了，别的学生呢。
992L：回答：读大学和研究生去了。
999L：现在还真是读大学和研究生了hhhh——
“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俯身。阴影在前方投下。
太宰治没有遮掩，亮出论坛界面，“你看呢。”
五条悟扫了一眼，“奶牛猫饲养手册。”
蓝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宰治，“……是吗？”
“你说是就是哦。”
太宰治收起手机。
五条悟沉默两秒，没再追问，说起本来目的：“快来跟我一起拍毕业照——”
五条悟的毕业照有两套。
一套是班级集体合照。他站在C位，戴着墨镜，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毕业证书卷筒，鼻孔对着镜头，看上去超级拽。
另一套就是和太宰治的合影。
这套就端正了不少。墨镜抬高到额上，完整露出眼睛，微微歪头挨近太宰治，保持在一个亲密但不逾越的距离，另一个手绕过太宰治肩膀，比了个耶。
樱花瓣纷纷扬扬飘落。白发少年龇着牙，笑得格外开怀——
拍完毕业照，五条悟跟太宰治一起回到首领室。
五条悟现在也很忙，毕业和入学无缝衔接，还要处理五条家的事。好在无论是教育委员会还是五条家事，他都很熟悉，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
再加上横滨这边的事本就是他想做的，倒也乐在其中。
……
太宰治：所以，这位大忙人跟着自己过来想干什么呢。
他大概能猜到。
磨磨蹭蹭半天，这里摸摸那里扣扣，五条悟终于状似无意地开口：“你要不要我的纽扣？”
霓虹中学毕业传统——索要或赠送第二颗纽扣，作为定情信物。
作为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大明星，觊觎五条悟纽扣的人不在少数。
……五条悟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是咒术师！术式还是无下限！
如果不是，怕是踏进学校大门那刻他的纽扣就没了。
……说不定连衣服都要没。
太宰治坐在办公桌上，明知故问，“我要你纽扣做什么。”
五条悟：。
他换了种说法，“我的纽扣掉了，你帮我收着。”
太宰治继续逗猫：“我让后勤的人来帮你缝上。”
五条悟：“…………”
他气势汹汹地逼近，看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你是不是故意的？”
太宰治：“是哦。”
笑得坦荡又玩味。
已经不是一开始毛都没长齐的小黑猫了。
而是一只被养得很好，穿着白色西装，又超级聪明，知道自己很受喜爱，恃宠而骄的大猫猫。
面对这样的笑容，五条悟一下就泄了气。
他强硬地把纽扣塞到太宰治手里，“收好。”
两只手不可避免地产生接触。
相触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划过。
另一人的体温和皮肤触感也真实地传递过来。
几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一人坐在桌上、一人站立的姿势，似乎是过于亲密了些，是伸出手就能形成一个拥抱的距离。
也许可能，有什么事情即将脱离掌控。
“…………”
太宰治缓缓握拢手指，纽扣坚硬的触感印刻在掌心。
稍近的距离下，能看到太宰治垂下的眼睫，也能看到五条悟因为紧张而微闪的睫毛，像白色蝴蝶轻扇翅膀。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呼吸声缠绕。
五条悟：“那个……”
第122章
太宰治的鸢眸像是融化的蜜糖。被那双眼眸温柔凝视时,甚至会让人产生被深深爱着的错觉。
维持着这个姿势，太宰治开口。
“悟。”
“我有话跟你说。”
“…………”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稍稍拉开距离，从那种随时可能越界的氛围里脱出,回归正常范围。
“……你说。”
有些微妙旖旎的气氛不知不觉淡去。
太宰治拿出手机,看着上面三个图标。
此时三个图标都已经亮起，也能明白它们各自代表的含义——
第一个图标：首领宰时期。
第二个图标：14宰时期，同时也是论坛界面。
第三个图标：是现在,第三季时期。图标是一个圆，中间一道竖线。
这个涵义是……退出。
退出咒术世界,返回原世界。
太宰治定了定神,“你能看到弹幕。”
包括论坛，五条悟现在也能看到了。并不是什么奶牛猫饲养指南。五条悟是故意说错的,太宰治也知道他是故意说错的,一种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
五条悟点头。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包括[人间失格],也不是这个世界的能力。”
太宰治道。
“这些东西应该跟我出身那个世界有关。”
有了净界穿越经历，这些话题交流起来就很顺畅了。
弹幕没出现,他们现在没有被观测。
太宰治：“我没有那个世界相关的记忆。”
那些名字，芥川、敦、森先生……太宰治知道他们是跟自己存在某种渊源的人，也能从弹幕反应推理出他们与自己的关系,但印象很模糊。
“我……”
太宰治微一停顿。不知为何,在五条悟面前稍微有些难说出口。
“我想回去看看。”
看不清来时路,总归还是不完整的。
他可能更倾向于找回记忆。
他更希望以完整的自己来回应面前人的感情。
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你做的决定。”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住了。
太宰治：“嗯。”
五条悟噗嗤一下笑出声。
“……什么啊，还以为是多严重的大事，这有什么。”
“虽然我是觉得,想得起来或者想不起来都可以，不过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无条件支持咯。”
“我跟你一起去？”
太宰治叹气,“开学第一学期就逃课吗，五条悟同学？”
还逃到校长面前来了。
太宰治：“我先去看看。”
现在港未来21区已经建设成熟，按部就班运作就行。作为规划层的太宰治溜出去一阵没事。
反倒是作为最强执行者的五条悟，在这个节骨眼上脱不开身。
五条悟：“你准备去多久？”
去多久吗……
五条悟看出来了：“既然没想好那就我决定了。四个月，正好这学期结束，要是你还没回来，我就来找你。”
太宰治：“四个月会不会太短了点。”
五条悟：“三个月。”
太宰治：？
太宰治：“我要是再说话，这个时间是不是又缩短了。”
五条悟：“是的，现在两个月了。”
太宰治：。
五条悟义正词严：“年轻人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而且……”
他压低声音，略带含糊地说：“我一个人可是会寂寞的。”
太宰治听清了，“校园大明星居然也有怕寂寞的时候吗。”
“我不是怕寂寞，”五条悟有点不自在，又格外认真地强调，“我只是不喜欢你不在的感觉。”
太宰治：“…………”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明明是在逗对方的……自己还真是不擅长应对这种类型。
太宰治：“闭上眼睛。”
闻言，五条悟非但没闭上眼睛，反倒瞪得更大了。
难道……要继续刚才的事吗，太宰主动？！
他超听话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是不是就会感觉到有呼吸靠近……有气息拂过脸颊……然后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嘴唇？
“…………”
五条悟双手不受控制地捏紧。
冷静。冷静。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电影里不是会常常出现接吻场景吗，他也算是阅片无数了。
自己可是最强咒术师，什么都能学会的超级天才，还怕区区接、接吻不成？
来吧，他准备好了！——
然而现实却跟五条悟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宰治坐在桌上，端详起眼前的人。
五条悟的五官堪称女娲毕设级别的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闭上，光是浓密的睫毛也很好看，轻轻颤动着，像是冬季风中细雪扑簌。
嘴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涂上润唇膏了……跟教师悟学的？
大概是太久没动静，五条悟有些奇怪，想睁开眼睛，但又谨记着“闭眼”要求，于是最后——
他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
表情类似：O-
……非常可爱。
因为紧张和期待，睁开的那只眼里还闪动着细碎的光。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有些微妙、像是悬浮在云端一样不真切的情绪，也慢慢化开。
五条悟不乐意了。
“什么啊你还笑……”
一双手突然捧住他面颊。
接着，像是亲吻花瓣一样，一个吻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闭上的那只眼上，无比珍重。
“…………”
五条悟噤音了——
离开前，太宰治花了一段时间撰写规划，确保他离开这段时间组织也能正常有序运作。
有五条悟、加茂暗久等人在，也不必太过担忧。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数码宝贝小岛，地下总部。
太宰治打开曾被五条悟注意到的那扇门，解除封印。
雾气从脚边弥漫开来——
隐匿在雾气里的东西立刻被六眼捕捉到。
五条悟凝神，更仔细地观察起来。
是线。
跟他和十四岁的太宰第一次闯进横滨时，看到的线一模一样，像是透明的蜘蛛网，在某些角度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更诡异的是，这些线就像具有生命力般，穿透墙壁，无视任何障碍物，迅速往外扩散开来。
照这个生长速度下去，不出一天，这些线就能覆盖整个霓虹。
“……能穿越障碍物，说明没有实体，”五条悟道，“但能被六眼观测，是一种切实存在的能量……这是咒力化成的线？但和咒力有些区别，相似度90%左右。”
“超级聪明嘛，五条君。”
九十九由基也来了，不加掩饰赞叹。
“不愧是能看上BOSS又被BOSS看上的男人。”
太宰治：“说正事，九十九桑。”
哎，真无聊。
九十九由基清清嗓子，正色。
“是‘情感共鸣网络’啦……但我更喜欢叫它‘织梦网’。”
这就是伦理委员会一直在做的实验。
金发女人讲解起来：
“用互联网进行类比——当出现好事时，人们都会感到欢快、愉悦、幸福。出现不好的事时，是愤怒、悲伤、义愤填膺。单个对象会存在情感差异，但当群体数量不断增大时，人类的情感基调就会趋于一致，并产生共鸣。”
“这就是由人类情感共鸣产生的能量网络，它在无形之中连接着所有人的感情，形成情感互联网。”
“每个人的情感波动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这个网络，从而影响其他人。”
“织梦网还具有放大特定情感的能力，可以让一些强烈的情感体验在短时间内传播给大量人群。甚至还能够存储历史上的情感事件，形成集体情感记忆。”
“咒力由负面情绪产生。它和咒力同源，说相似度90%也合理。”
这时。
五条悟听到了曾听过一次的，类似野兽的声音。
透明的怪物攀着织梦网爬出来。外形类似咒灵，但比咒灵顺眼些。
“这是什么，特殊的咒灵？”
“我给它取名叫‘织梦者’，”九十九由基道，“你可以理解为织梦网上的衍生物。”
她耸耸肩，“有蜘蛛网，肯定就有蜘蛛啦。”
织梦者和织梦网一样，透明无形，没有实体。
太宰治和九十九由基都要借助特制眼镜才能看清。五条悟不用。
织梦者寄宿在织梦网上，产生于人类大范围的情感共鸣中，并以情感能量为食。
咒灵产生于负面情绪，对人类有攻击性。织梦者不同，正面或负面情绪都能产生。它们没有理智，也没有好坏可言，会本能地利用情感共鸣网操纵人类的感情，也会无差别袭击咒灵。
……
九十九由基：“它们数量稀少，只有产生强烈的群体情绪共鸣时才会出现，会随机诞生在织梦网各个位置。我们负责把它抓回来关起来。”
太宰治和五条悟勇闯迷雾区时碰到的就是它们，当时探路的真人还被啃了个半死。
“原来如此，这就是伦理委员会的秘密实验。”
五条悟说着，思忖道：“这个网能发挥什么作用，结合破坏天元大结界的行为……难道……”
他立刻想通，睁大眼睛望向太宰治。
年轻首领笑容意味深长，拿下[龙彦之国]里最大的那颗[人间失格]结晶，转身往外走去。
“来吧，悟，第四步要收尾了。”
九十九由基也跟了出去。
“更高兴一点吧，五条特级——见证人类历史的时刻到了。”——
横滨地势最高点，荣区上乡町山顶。
钥匙全部到手，作为[钉子]的四大净界也全被破解。
天元已死，没了钉子，现在的天元大结界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五条悟站在太宰治身边，额前的白发被风吹动。六眼专注凝望发生的一切，像是神明垂悯世间的双眼，要将一切都记录在其间。
他能看到所有的咒力流动——
裂痕爬上结界。
维持千年的天元大结界，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闪着虹光的织梦网，像是巨大的骨架笼罩世间。[人间失格]嵌入其中，借由织梦网，将力量散布到每个角落。
触碰到这股力量的咒灵发出哀嚎，身影星星点点消散。
所有负面能量、咒灵和织梦者都被自动清除。
以织梦网为依托，新的结界形成。
结界等级从低到高分别为：结界、净界、梵界。
——而这，就是最高等级的【织梦网梵界】。
……
太宰治不疾不徐开口：
“织梦网相当于扩大器——”
“如果仅仅是‘人间失格’结晶，只能影响接触对象，最多只能存续五六年。但放在织梦网上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效果至少可以维系百年。
至于百年之后会怎么样，那就与他们无关了。
人类的手臂伸再长也触碰不到遥远的未来。
而且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
五条悟：“负面能量被清除，咒灵就很难形成了。即使成形，也不会超过三级。”
以后咒术师的工作会好做很多。
真是个不错的未来啊。
太宰治：“织梦网完全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咒灵还需要解决。”
他望向金发女人，“去工作吧，九十九会长。”
九十九由基摆摆手，“是是，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慢慢聊。”——
山顶只剩太宰治和五条悟两人。
猎猎海风从两人之间吹过，衣摆翻飞，长袖摆动。
“第四阶段结束了，悟。”
“嗯。”
太宰治：“还记得每个阶段是什么吗？”
五条悟撇撇嘴，“当然记得，一清二楚。”
第一阶段：初建未来港21区。
【横滨净界】落下，该阶段结束。
第二阶段：继续建设未来港21区，设计羂索拿到钥匙。
【死灭洄游】结束，杀掉羂索，该阶段结束。
第三阶段：太宰治用小号向天元学习结界术。
【四大净界】钥匙和信息到手，该阶段结束。
第四阶段：破坏四大净界、天元大结界，清除咒术界。
【织梦网梵界】落下，该阶段结束。
第五阶段：？？？
……
太宰治：“按其他世界的走向来看，我们这个世界的危机都已解除。但也不能大意。”
“羂索那半块脑花，有时间就放出去溜一下，看能不能钓出其它幕后人员。”
五条悟：“好。”
太宰治继续说：
“夺舍了神代比沙子的家伙，我怀疑可能是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的能力与魔虚罗接近。有过对战经验，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对付。”
“禅院惠的术式前不久觉醒了，是‘十影’。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禅院甚尔也不会再告诉别人。”
“‘小孩’的身份容易叫人掉以轻心，敌人可能利用这点。‘十影’在现在的禅院惠身上没有威胁，一旦转移到其它强大的家伙身上，就会战力翻倍。”
“对禅院惠，也要有所防备。”
“还有就是……”
五条悟静静地听着。
等太宰治讲完，他才拉长语调：“知道啦——”
他不会有事的啦——
又忍不住嘟囔：“这么担心又干嘛非要走啊。”
“…………”
太宰治一时语塞。
五条悟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给他下了个定心丸：“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白发少年清爽地笑起来，“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太宰治沉默片刻，勉强开口，试图剖白：“我需要一点时间……”
此前，五条悟的安慰让他平静下来，但不可避免地，亲眼目睹原著世界五条悟出事，还是对他内心深处产生了重大影响。
五条悟对他很重要。
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让太宰治思虑更多。
更近一步的关系，代表重要性更升一级。
他会越不想失去——但也许还是总有一天会失去。
他能承担这种风险吗？
他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场景吗？
他能拥有、“即使明知可能会失去，也要义无反顾和这个人在一起”的勇气和决心吗？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一点就好。
五条悟点头，“我明白的。”
只犹豫了两秒，他就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拥住太宰治，宽大的手掌贴在对方后背。
最后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呼啸的风也带不走一丝一毫的温度。
太宰治能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怀抱包围。世界都安静了，也安全了。
近在咫尺的声音从耳廓上方传来，沉稳而理性。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不用为此感到抱歉。”
“而且我有预感，你最后绝对会选择我的。”
“…………”
太宰治深呼吸，闭上了眼睛，脸埋在对方锁骨的位置，脸颊隔着鬓发贴在五条悟颈侧。
“……这么自信，也太作弊了吧。”
五条悟笑起来。太宰治能感受到他胸腔沉闷的震动。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123章
在原世界的经历,对太宰来说像梦一样。
回去后不久，他就遇见了一位戴着贝雷帽、穿棕色斗篷的小侦探。
小侦探睁开眯眯眼观察他很久，最后拍板：“你来我们侦探社吧。”
太宰治毫不费劲就通过了入社测试,正式成为一名调查员。
不久后,在河边捡到一只“小老虎”，中岛敦。
与港口黑手党发生了几次交战——
他也很快理清了弹幕里曾出现过的那些名字。
森鸥外、芥川龙之介、中原中也……这些都是港口黑手党那边的人，是武装侦探社的敌对阵营,偶尔也会为了共同的目的合作。
[人间失格]是与咒术不同体系的能力，被称为“异能力”。
[龙彦之国]里的结晶都是异能结晶。
……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太宰治单手托腮看着桌面,似乎在发呆。但中岛敦知道,对方只是在想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白虎少年总有这种感觉——太宰先生就在身边，但自己和他的距离却仿佛有数万光年那么遥远。
接连呼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中岛敦踌躇片刻,还是走到了太宰治身边,试着开口：“您在看什么？”
这更类似于一种搭话，毕竟走近后,他也看清了桌上的东西。
是一张年贺状，被两块玻璃板夹住，平整保存在木质相框里。
中岛敦眨了眨眼睛。
……哇。
太宰治微微笑起来,“很漂亮的书法字,对吧。”
“是的,”中岛敦问，“是您写的吗？”
太宰治还没开口，国木田独步抱着资料从旁路过,食指推了推眼镜，插话：“你是没看过这家伙的字画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中岛敦：“啊……”
“真失礼呢，国木田君。”
太宰治抗议。
他将相框收进抽屉里。
“啊,”中岛敦回神，想起来找太宰治的本来目的，“太宰先生，关于这次在标准岛抓捕盗贼的任务……”
“嗯嗯，明白明白。”
太宰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事不宜迟，我也要出发啦。我会祈祷你们顺利完成工作的，加油哦敦君。”
“您不跟我们一起过去吗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穿着沙色风衣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门后。
没能得到回应。中岛敦有些泄气地呆站在原地。
自己果然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那个人啊……
加入侦探社后发生了不少事。太宰先生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对方看似不着调，但只要有他参与，事情最终都能得到理想解决。
中岛敦回想起对方坐在办公桌前的神情。
那是一种很奇妙、宁静的，无人能涉足其中的氛围。
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了呢。
忙成陀螺的国木田转回来，骂骂咧咧。
“又不见了吗，那个绷带浪费装置……算了。”
他把一叠文件拍在桌上，“走，开会了。明天准备上岛。”
中岛敦：“是！！”——
几乎没人能想到，这次《标准岛》任务，所有人都死了。
太宰治死了两次。
这次任务根本没有“抓捕盗贼”那么简单。登岛后，武装侦探社调查发现，岛上存放着前所未有的超级异能武器[壳]，有幕后黑手准备启动这一武器。
就像核武器一样，一旦启动，摄氏几百度的灼热风暴席卷一切——整个横滨大地和四百万人会在眨眼间消失。
这个[壳]也真的被启动了。
火红的[壳]就像小太阳落下，以标准岛为中心，吞没了横滨大部分陆地和海洋——然后剧烈收缩，热量朝内部涌来。
所有建筑、大地都像热乳酪一样融化、消失。
海水沸腾、蒸发。
人体和山林一起碳化，化为灰烬。
只剩沸腾的红色液状大地和上升热气流，死灵般摇曳着，宛如焦热地狱。
收缩的红色边缘袭来时，太宰治和国木田正奔跑在岛上。
国木田大惊：“那是——？！”
“异能武器。”
太宰治平静地回答。
看来敦君那边没能阻止幕后黑手。
没人能躲过。就算太宰治能无效化异能，也无法躲过几千度的高温水蒸气。
生命最后一刻，他默默握紧了外套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颗纽扣。
他……还有事情没做。
稍微有些遗憾呢——
《标准岛》事件到此并没有结束。
中岛敦和一位可以局部操纵时间的异能者合作，将记忆信号传达回了55分钟前。
带着未来的记忆，他穿越回55分钟前，重新阻止惨剧发生。
敌人之一是异能生命体，是这座[岛]本身。
[岛]能够吸收所有死在岛上的异能者的能力，异常强大不说，还掌握着庞大情报。它想要排除天敌——拥有异能无效化能力的太宰治。
它慎之又慎地布局，终于抓住了一瞬的空隙——
在太宰治看穿真相、松懈的刹那，用短刀刺穿了太宰治的胸口。
是致命伤。几根重要的血管被切断，鲜血不停流出。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中岛敦的呼唤已经听不清了。
太宰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气息微弱到快要消失。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手指颤巍巍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坚硬的纽扣，仿佛能从上面汲取力量。
“终于……来了吗……”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死亡。
太宰治很虚弱地笑着，像是身处梦中，唇瓣翕动，喉咙几乎失去发声的力气。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中岛敦的脸。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
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确实如此，但也不完全正确。
他还有一件牵挂的事。
……真是抱歉啊，敦君，这种时候想的不是任务的事，而是与大家都无关的另一个人。
既然都是最后一刻了，稍微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这种时候才敢完全承认自己的心意……也真的够糟糕的啊。
关系进一步、退一步，又怎样。
或者说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那只是他包裹自己的托辞。事实是，他们的感情已经沉重地、切实地摆在了那里——关系怎么样都无所谓，所谓“名分”是最无关紧要的。
也没有什么很重要、变得更重要。
五条悟一直是他最重要的人。
五条悟。
蛮横地闯进他荒芜世界里的，唯一一只漂亮大白猫。
两次死亡，在“任务”“世界”“生命”等一系列庞大纷乱的命题过后，他清空的大脑里都只剩一个人的身影。
完了。
太宰治心道。
自己还真是……完了。
不太妙啊。
……
从分别之日起，过了多久？
悟会到这边来吗。自己没有告诉他，他知道怎么过来吗。
他会知道自己死亡的事吗。
悟会伤心的吧。
如果可以，真不想看到那种场景。
悟喜欢把所有的悲伤委屈和难受都放在心底，表现出来永远是大大咧咧无忧无虑的样子。那群咒术师从来不在意他真正的感受。
悟也是个外热内冷的人。正如他的无下限术式一样，可以无限接近但难以真正触碰，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人能平等走进他内心。
不过还好，悟到了教育委员会这边，喜欢他、拥护他、尊重他的人很多……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我……那个时候应该告诉你啊……”
没想到梦寐以求的死亡，伴随而来的却是一丝不甘心。
还来得及吗。
还有机会吗。
——即使明知未来可能会失去，他也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现在唯一害怕的是，再也没有那个机会。
再也——
没有脉搏，也没有了呼吸。
太宰治倒在血泊里，脸上的微笑里带着几分落寞，像是归乡的旅人临行前一天突然找不到车票。
中岛敦大脑嗡鸣。
“太宰先生！！”
……不，还有机会——与谢野医生！！
侦探社的医生，与谢野晶子，异能[请君勿死]只能在濒死之际发动，能治疗一切物理伤害，让人从濒死直接满血复活。
中岛敦立刻拨通国木田的电话：“国木田先生！请马上把与谢野医生带到钟塔这边来，太宰先生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
国木田独步那边很吵闹，听起来正在激烈交战。
“可恶……偏偏在这种时候……！！”
为了阻止侦探社，[岛]启动了异能，地面冒出无数巨大的石臂，开始无差别攻击。侦探社那边忙着保护观光客，根本脱不开身。
为了防止酷爱自杀的太宰治某天真把自己给作死，侦探社曾瞒着他召开过秘密会议，研究如何复活太宰治。
有无效化在，与谢野晶子想要治疗太宰治很难，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国木田独步尽量冷静地下了命令，要求中岛敦马上打倒幕后黑手。
只有打倒幕后黑手，他们才能尽快赶到。
侦探社的人会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尽量赶来。
国木田独步：“你知道要怎么做。没问题吧？”
中岛敦捏紧拳头。
没问题。
只要能救太宰先生，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唯一的问题是——
中岛敦俯身在太宰治的胸口处，倾听心音。
心脏快要停跳了。
按照侦探社的办法，如果不能在两分钟内救活太宰先生……他真的会死。就算是与谢野晶子也无力回天。
两分钟。光凭中岛敦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突破[岛]的防线。
要怎么办？
突然，一位陌生高大的人影闪现到他们身边。！！！
手机掉落在地。
中岛敦应激地亮出虎爪，挡在太宰治面前。
“你是谁？！”
第124章
今天是《标准岛》事件过后第三天。
幕后黑手被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联手解决。太宰治也顺利被与谢野晶子复活,活蹦乱跳。
夏季天气依旧炎热。行道树上蝉鸣不休。
“太宰，快给我好好工作！标准岛事件的报告书，抓紧时间写好！！”
“太宰——人呢？！”
为了躲避国木田的恶龙咆哮,太宰治溜出事务所,溜达到了一楼的咖啡厅。
这个点咖啡厅里没什么人，除了几位来吹空调摸鱼的侦探社员，只有角落的座位还坐着人,背对这边，戴着棒球帽。
与谢野晶子：“哟,故事主人公来了。”
“嗯？”
太宰治在空位坐下,“你们在说什么？”
“之前收到假炸弹的事，”谷崎润一郎讪笑,“结果发现只有定时装置,没有炸药。是犯人单纯吸引太宰先生的恶作剧。”
与谢野晶子：“真是罪恶的男人啊。”
谷崎直美捧脸,露出谜之笑容。
“听说是位过度爱慕太宰先生的激进女性，还在里面留了字条。”
“‘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好’——啊,多么令人羡慕，欧尼酱——”
“直、直美……！！别这样，这还是在外面！！”
谷崎兄妹开启了旁若无人的亲热互动。
后来那枚假炸弹在中岛敦的入社测试时用上了。
太宰治微微苦笑,“早就严厉训斥过她了,这样的事多来几次还真是受不了呢,出去喝酒都不能好好喝了。”
与谢野托腮，“谁让你对女性都是一副无差别的亲切态度。”
太宰治：“这就误会我了呢。”
与谢野：“直接确定恋爱对象不就好了，这样她们就会死心了吧。”
太宰不语,只是轻飘飘地笑。
太宰治：“说起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谷崎直美举手，“听乱步先生说这里出了新的抹茶冰,来尝试一下。”
“诶……”
太宰治举手示意吧台后的老板，“那我也来一份。”
“……真是，就不能来点能解剖人的工作吗，”与谢野晶子无聊地刷着手机，“前天也没能解剖成太宰。”
太宰治缩了缩脖子。
与谢野晶子：“你们看这些新闻，东京市长竞选乱像、大叔因空调机坏掉街头裸奔……哦，这个有点意思，‘非法饲养上海蟹的店家起火，多人死伤’，感觉是个散发着食物香味的事故现场呢。”
太宰治略微出神，“烤螃蟹，那可是世间珍宝……”
女服务生将盖着盖子的餐盘放到了桌上。
“喔喔，连冰品都有盖子吗，还真是有仪式感呢。”
太宰治伸手去掀开盖子，同时扭头望向吧台后方门帘，“那位小姐是新来的吗，以前在咖啡厅没见过，又好像有点眼熟……”
他听到“咔嚓”一声。
低头一看。
盖子下方没有抹茶冰，只有简陋的拼装炸弹。雷管电线接在太宰治手里盖子上，是震动感应式的。
餐盘上的纸条写着：你还是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哎呀……这可真是……”
太宰治语气僵硬。
“这个东西……是不是我再动一下，就会‘砰’一声……”
说着，他将视线望向同事——
哪还有同事的身影？？
侦探社员出生入死摸爬滚打多年，对危险的嗅觉异常灵敏，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店长、服务生都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剩最角落那位戴着棒球帽的客人。
“啊…………”
太宰治环顾四周，心下茫然。
他懵了。
现在只能保持拿着盖子的姿势一动不动。
某种意义上讲，被盖子禁锢了。
虽然侦探社不会真的放着他不管，他也不是没有自救的办法，但眼下场景无论怎么看都有点糟糕。
牙白……
太宰治喃喃：“手酸了……”
角落那道身影动了。
对方站起身，朝这边走来。个子很高，穿着棒球服，白发干净耀眼，像是日照下的雪峰，从帽檐缝隙里倔强地飞翘出来。
他伸出手，稳稳地从太宰治手里接过盘子，没好气地开口：
“真是，你是笨蛋吗。”——
太宰治仰头看他，眼眸微弯，温柔的色泽快要溢出，哪还有刚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意味。
“为什么等了两天才出现？”
“悟。”
五条悟这样站着的时候压迫感是很强的。
几下用[苍]消灭了那个劣质炸弹，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在太宰治对面坐下，双手抱在身前。
“因为我有点生气。”
临走的时候太宰治说得倒好听——寻找自我，思考关系，整理心情。
是不是听上去还可以，还能接受？
太宰也默许了他说的期限。五条悟这才让对方离开。
结果倒好，他一来看到了什么？
看到这家伙倒在血泊中，马上就要死了！！
哦，他一不在就玩真死这套是吧。
五条悟阴沉下来的气压把中岛敦都吓得炸毛，差点变身大老虎。
还有这个炸弹也是，太宰会注意不到异样吗，两天前被救活的时候，太宰应该就猜到他来了——就是为了引他出来。
发现太宰治还在笑，五条悟气压更低了。
“你还笑。”
毫无自觉。
这家伙有没有想过，差一点他们就见不到面了。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太宰治笑道，“在咒术世界也是，每次真的快要死的时候，你就会出现。”
“哦，”五条悟依旧面无表情，“所以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引我出来？”
这要是肯定回答，那后果很严重了。
还好太宰治的回答是——
“不是。”
黑发青年态度诚恳，“真的不是。”
他放软了语气解释：“被摆了一道。”
“…………”
五条悟还垮着脸，但周身气氛明显缓和下来。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他硬梆梆地问。
太宰治：“异能世界的危险程度不比咒术世界低。”
只是大部分异能者都有人性，感情也更温暖。
“我也没想过你会来……”——
时间回到两天前，太宰治死亡时。
出现在中岛敦身边的人正是五条悟。
看到太宰治的状态，他沉下脸。
反转术式无法使用吗。
他对炸毛的中岛敦道：“冷静下来。我也想救太宰。”
对视两秒，追随野兽般的直觉，中岛敦选择相信。
五条悟蹲下身，一手伸至太宰治后背，一手穿过对方膝弯，以尽量不压迫伤口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人横抱而起。
太宰治头靠在他胸口，脸色苍白。
五条悟：“你们的办法是？”
中岛敦：！！
他马上回答：“与谢野医生，只要能找到与谢野医生就可以——”
“好。”
五条悟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拿好手机，你和他们联系报位置。我带你们过去。”
“你自己抓紧我。”
白发男人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在，中岛敦下意识照做，然后才想起说：“但是敌人——”
他的话语被瞬移的风灌了回去，五官错位。
中岛敦：？？？
得知大体方位，五条悟带着人，瞬移途中把石臂攻击全部干碎。
声势浩大，势如破竹。
但又非常平稳——顾及怀里的太宰治，他没有用平时大开大合的招式，而是直接释放咒力震碎。
最后落到与谢野晶子和其他社员身边，周围石臂也同时被震碎。
全程不超过五秒。
中岛敦：？？？
他眼睛还有点花……
虎虎我啊，今天也是体验了一把被大佬带飞的感觉呢。
国木田独步眼镜一滑，“谁？！”
世间竟有如此强大的异能者？！
五条悟视线一扫，定位在与谢野晶子身上，言简意赅。
“救人。”
他找了处干净的地方把太宰治放下。
与谢野晶子立刻冲过来检查。
五条悟站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
看出对方心思在太宰先生身上，中岛敦主动讲起他们侦探社研究出的救人方法。
在太宰治真正死亡时，异能无效化也会消失。
在医院用体外除颤器之类的抢救方法，可以让太宰治从“死亡”变成“濒死”。濒死状态下与谢野就能用异能。
但同时，濒死状态太宰治的异能也会恢复——所以这是在跟太宰治自身的异能抢时间。
从心脏复苏到血液流向大脑这段时间，大概0.5秒。
这段时间，心脏濒死，可以用与谢野医生的异能。
但大脑死亡，异能无效化还没恢复，不会碍事。
所以要抓住这0.5秒。
……
研究反转术式时五条悟早就将医学知识烂熟于心，听两句就懂了。
“太冒险了，我有更好的办法。”
他在太宰治身边蹲下，撩开对方耳发，指腹若有似无擦过脸颊，多少带些亲昵。
[切换]耳坠完整显露。
五条悟用咒力启动了咒具，将[人间失格]关闭，然后示意与谢野晶子。
因为五条悟全程动作极快，太宰治还处于“濒死”状态。与谢野晶子一试，惊呼：“这是……”
她的异能可以对太宰起效了！
真是神奇。
治愈的光芒亮起，太宰治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周围社员纷纷松了口气。
中岛敦试着跟五条悟搭话。
大概是因为担心太宰治所以脸色冷沉，再加上强大实力带来的威压，一开始五条悟周身气息有些生人勿近。
但多说几句就能发现，对方其实很好相处——
中岛敦也逐渐放松下来。
互相交换了姓名，得知五条先生是太宰先生以前认识的人。
冷静强大，足以和太宰先生并肩，自己办不到的事对方却能轻松完成。五条先生可以说是他最想达成的目标了。
通过中岛敦的描述，五条悟也大概知道了太宰治在这边的经历。
“你就是太宰最喜欢的弟子？”
中岛敦：？
这个味儿颇有些似曾相识……想起来了，是你，芥川！
人虎少年挠挠头，“谈不上这些吧……但太宰先生是我最重要的恩人。”
“只要能救太宰先生，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是吗。”
五条悟勾唇，“真不错呢。”
太宰这个世界。
有可爱的后辈，还有争分夺秒也要从死神手里抢回他的同事们。
国木田独步在一旁蠢蠢欲动。
这个白头发的男人很强，要是能挖到侦探社就好了。
然后他就听到五条悟问与谢野：“你能力挺厉害啊，有兴趣加入我们那边吗？”
国木田独步：？！
我想挖你墙脚，结果你也想挖我墙脚？
这叫什么，互挖墙脚以示尊敬？
五条悟：不好意思，咒术师缺人，职业病犯了。
差点忘了，有【织梦网梵界】在，咒术师早就不用再出生入死了。
……
等太宰治情况稳定下来，中岛敦就去处理幕后黑手的事了。
这是太宰的弟子必要的成长之路，五条悟没有干涉。
他帮忙清理石臂攻击。等所有群众都转移走后，用几招平A把标准岛轰了个粉碎——
时间回到现在。
咖啡厅。
五条悟：“反转术式用不了吗？”
太宰治：“嗯。”
太宰治是这个世界的人，当身上同时存在咒术和异能体系时，在异能世界能起效的只有异能。
五条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受影响。
问完这句，五条悟又不说话了。
看出对方还有点生气，太宰治继续哄猫：“这家店长泡的咖啡很好喝，我请你喝一杯？”
五条悟不说话。
太宰治转头一看，被炸弹吓跑的店长还没回来。
“店长没在……我也可以给你做？”
“或者别的也可以。”
“我认真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哦。”
“我画了张这里的横滨甜点地图，要不要看看。”
小悟不语，只是一味臭脸。
太宰治格外耐心，软声软语说着话。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理我了吗，悟？”
第125章
良久,五条悟重重呼出口气，站起身。
“悟？”
从太宰治身边经过，他脚步顿住,撇了一下嘴。
“走吧,不是想吃烤螃蟹吗。”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太宰治微怔，嘴角缓缓上扬。
他快步跟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至于到处找不到人的国木田独步如何暴怒，那就是后话了——
晚上,五条悟自然跟太宰治一起入住了侦探社的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就是很传统的日式单身公寓。进门，手边是厨房还有洗手间,然后是六叠榻榻米客厅,旁边是稍小的隔间。壁橱里放着被褥，铺上就可以睡觉。
比不上港未来21区的条件,更比不上数码宝贝小岛,但五条悟还挺新奇。
有种更贴近平民生活的感觉（？）
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屋里什么都没有。冰箱里也只有酒和蟹肉罐头。
五条悟发现了，太宰在这个世界是真的——穷啊。
其实武装侦探社的工资比横滨平均水平要高,奈何太宰治三天两头入水，钱包不是被冲走就是在被冲走的路上。
身无长物，两袖清风。
没过过清贫日子的五条悟再次新奇。
先保证面包再考虑爱情,是普通人明智的做法。但对五条悟而言有些不同。凭他的能力,挣钱还不容易？
所以他的追求更多在精神层面,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就好。
这点太宰治也一样。
……
很快，太宰治又觉得好像不是很好了——
浴室门唰一下被拉开，伴随着蒸腾的白色水雾和热气,五条悟边擦头发边走出来，“太宰，替换的衣服在哪儿啊？”
太宰治正坐在窗台自饮自酌,闻言下意识回头，“我不是给你放在……”！
他略快地收回视线，继续望向窗外的街道，慢半拍接上：“浴室门口的吗。”
“哦，看到了。”
五条悟毫无自觉，腰间围着条毛巾，在那儿拿起衣服比划穿上。
常年被无下限包裹的肌肤细腻，被暖金色灯光镀上浅淡光泽。锻炼良好的手臂腰身和腿部覆着一层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变幻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很清晰。
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到他现在在干什么。
……侦探社的宿舍果然还是太逼仄了！
以前和五条悟不是没有同处一个屋檐下过，但都是大房子。哪像这里，空间太小，屋里另一人的动静全都一清二楚。
太宰治抬起酒盏抿了一口，涩味在口腔里蔓延，喉结轻微滚动。
现在的五条悟已经不能被称作少年了，基本有了青年的轮廓。等到十二月满十九岁，就是成人一年的年龄了。
……
穿好衣服，超大只的猫扑过来，带着些微热气、沐浴过后的清香和强烈的存在感。
“这外面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皱皱鼻子，“你又喝酒。”
侦探社宿舍在二层，能看到的只有下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以及皓月当空。
陪太宰治看了一会儿，五条悟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啊……
挺多的。
如果硬要说出其中一件的话……
太宰治：“我在想，无论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人我也喜欢，这样的事并不容易。”
“——这就是所谓的奇迹吧。”
五条悟眉心微拧，撇了下嘴。
太宰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他对彼此感情有自信，但分开了一段时间，他不清楚太宰治这段时间的经历，白天时侦探社那群人不是还在说什么炸弹女吗。
“如果是那位送你炸弹的女士，我劝你再考虑一下。”
五条悟道：“爱本来就是最扭曲的诅咒。如果情绪还比较激进，很可能对双方都造成伤害。”
“如果是我的话……”
他话音一转。
“这是奇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明你眼光很好，我眼光也很好啦。”
太宰治失笑。
他看了眼五条悟，落入那双明媚的蓝瞳中。
然后垂下眸，看着酒盏里跟随涟漪摇曳的月影。
月亮落入了他的酒盏中。
像是从空气中积攒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勇气，太宰治开口：
“我说‘没想过你会来’，其实不完全正确……”
“还记得我们分别多久了吗？”
五条悟想了想，“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
太宰治微微一笑，“截至我死亡那刻，是八十五天零十六小时。”
……！！
五条悟睁大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沉住了气，继续听下去。
“我以为我不会太在意，顺其自然就好，说不定哪天你就会突然出现。”
太宰治露出对自己的笑容，几分无奈，几分自嘲。
“但事实是……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离“两个月”还有几天？
“两个月”到了，他会怎么出现？
“两个月”过了，为什么还没来？
甚至精确计算到了每一天，每个小时。
这真是……
……
“这是告白吗？”
五条悟冷不丁问。
不愧是太宰，连告白都这么委婉含蓄。
还好是他，能够听懂。
也只能是他。
太宰治：“…………”
不给太宰治沉默的机会，五条悟继续逼近。
黑发青年坐在窗台上，一腿放平，一腿屈起。后背贴着窗框，避无可避。
最后的距离被拉近，呼吸交织。
五条悟：“可以吗？”
酒盏中涟漪泛起一霎。
太宰治：“嗯。”
五条悟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蜻蜓点水的吻，带着珍而重之的心意，落在太宰治颊侧。
被唇瓣触碰到的地方存在感格外鲜明，像有细小的电流划过，脊背都在轻微战栗。
“…………”
太宰治心中失笑。
……其实悟再大胆一点也可以。
这时，他们听到啪嗒一声，装着重物的塑料袋落地的声音。
“嗯？”
两人转头往下望去。
五条悟：“啊哦。”
侦探社一群人站在路灯下，显然把刚才脸颊亲亲的一幕尽收眼底。
与谢野晶子吹了声口哨。
乱步睁开了他的眯眯眼，意味深长。
宫泽贤治星星眼：“哇，城里人真会玩。”
泉镜花：“是谈恋爱。”
国木田独步镜片碎裂。
中岛敦脚边便利店袋子裂开，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宰先生——？！”——
看把小老虎吓得。
话虽如此，两位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反倒是到了睡觉的时候，又陷入一种谜之沉默。
昏暗、安静的四方空间里。
……心跳声会被听到吗，呼吸声会吵吗，自己睡着后应该不打呼吧……？
睡在今天新买的床褥上，五条悟有种漂浮在云端的感觉，轻飘飘软绵绵的。
是真的吗，和太宰，这算在一起了？
一起睡觉这种事明明很习惯了，但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因为关系转变？
太宰治的床褥并排铺在他旁边，呼吸声平稳，但五条悟知道对方也没睡。
“…………”
“…………”
沉默。沉默。
最后还是五条悟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我现在在研究如何以空间控制时间。”
果然，太宰治立刻：“嗯？”
这是要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一谈到咒术，五条悟立刻眉飞色舞，流畅地讲述起来。
“按照大众观念，时间不是会比空间更强吗——只要将这个地方的时间静止了，这片空间就任意施为了。”
“其实也可以反过来。”
“只要将这片空间固定，将空间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无论是速度超过光速、用黑洞扭曲时空、还是塑造‘虫洞’……也可以实现控制这片空间内的时间。”
五条悟一个翻身坐起，手指在空中比划。
“可以理解为视频播放界面，这是我框定的空间。拖动下方的进度条，无论是朝前还是往后，就是控制这片区域的时间。”
太宰治双手交叠趴在枕头上，露出的鸢眸含笑，静静听五条悟讲述。
“听上去不错。”
他说。
五条悟：“不过还是存在一定限制，不能无休止地跨越时间。框定的空间范围越大，能跨越的时间范围就会缩短……两者存在一种不完全比例关系，我还在研究中……”
太宰治笑而不语。
读出了赞赏意味，五条悟清清嗓子，继续分享对方不在时的经历，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无边界领域已经非常熟练了，一天开几十次也不在话下。”
“我还找无人岛试了无边界的[茈]，超强的。”
“这学期还没结束，但我所有课程都拿到了A+哦，那些老师这才愿意放我走。嘛，对我来说都是轻轻松松~”
“咒术大学的学生会，现在是交给两位副主席打理。”
“说起来，你不在这段时间，加茂大叔的发际线好像又后移了。”
“…………”
随着交谈的增加，渐渐地，两人回到了平时氛围。
夜已深。
“悟。”
太宰治躺在枕上，忽然问：“六眼会不适应吗？”
五条悟：“完——”全不会。
他现在强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六眼那点副作用基本没了影响。更别说在异能世界，这里没有咒力，信息量少了很多。
福至心灵般，刚说一个字，五条悟好像懂了太宰治这样问的用意，话音一转。
“是有一点。这个世界的信息和咒术世界不太一样，要全部重新处理。”
所以……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薄被下伸来，轻轻搭上他的手。
五条悟：w
他立刻反手握住。
……管他信不信呢。
反正他们都心知肚明。
“要加入侦探社吗？”
太宰治又问。
五条悟的反应却和太宰治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旁边的人气氛活跃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开心。随即沉寂下来，最后才用与平常无异的语气回答：“好啊。”
“耽误太久，你不会让我留级吧？”
五条悟故意问。
“嗯……怎么办呢，”太宰治道，“按理说，旷课次数太多，是会留级的。”
他也故意强调：“不重视纪律和指挥系统可不行。”
五条悟没有立刻说话。
太宰治听到窸窣声。接着，在他反应过来前，伴随着另一人的气息，一个吻飞快地落在他脸上。
五条悟：“那我要求校长动用特权。”
太宰治哑然。
“……这是贿赂？”
“是的。”
五条悟维持着表面的理直气壮，“如果不行我就多‘贿赂’几下。”
“…………”
太宰治眨了好几下眼睛。
最后他干脆翻过身去背对五条悟，不说话了。
也算是头一次被人堵成这样了。
五条悟看着他的背影，闷闷地笑起来。
第126章
武装侦探社的入社测试,对五条悟来说小菜一碟。
轻轻松松通过测试，他站到了福泽谕吉面前。
面对侦探社社长、外号“银狼”的强大武士，五条悟站姿看似随意,实则丝毫不露破绽,气势与对方不相上下。
大佬们的气场让周围人都退避三舍。
福泽谕吉看看五条悟，又看看不远处暗戳戳关注这边的中岛敦。
……那只，是猫。
这只,也是猫。
是更加纯正漂亮，没有一根杂毛,像蒲公英团子一样蓬松柔软！超绝宝石蓝眼！白色长毛大猫猫！
说起来他兜里是不是还有小鱼干……
五条悟眼神示意太宰治：你们社长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太宰治：我们社长是猫控呢w
——以上都是社员们的脑补说笑。
正经原因是：正直的品性、善良的心灵,这是社长比起实力更看重的东西。
五条悟当然具备。
福泽谕吉伸出手：“欢迎你加入侦探社。”
五条悟咧嘴一笑，握住,“谢啦。”——
社长一走,周围社员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围到五条悟身边，对他表示欢迎、祝福和好奇。
还举办了欢迎仪式。
挂上横幅彩带,准备礼花，订了甜品桌和豪华寿司船套餐。
由太宰治亲自操刀指挥。
看到这幕，国木田独步新买的眼镜再次碎裂。
他取下眼镜,自言自语：“是眼镜有问题吗……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异能？”
宁愿相信是幻觉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边的中岛敦：“啊哈哈……”
“国木田君——敦君——”
注意到这边的太宰治朝他们挥手,“快来帮忙。”
国木田独步重新戴上眼镜,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拿出本子刷刷书写。
“记笔记记笔记……”
“谈恋爱……能让太宰……变勤快……”
中岛敦嘴角抽搐。
“国木田先生，我觉得这次是特殊情况……”——
被太宰治设法支走的五条悟,回来看到欢迎仪式愣住。
然后开心到当场把太宰治抱起来。
太宰治：……？！
还用的是竖抱姿势。面对面，手臂托住对方大腿臀部一带，托起来,让对方几乎是坐在自己小臂上。
对腰力和臂力的考验都十分惊人。毕竟太宰治也是一米八的大高个。
但对五条悟来说不成问题。
太宰治一惊，下意识伸手扶住五条悟肩膀保持平衡。
五条悟抱着他转了好几圈。
周围社员纷纷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拿出手机拍照。
余光瞥见这一幕，太宰治冷汗滑落。
……失策。
看到五条悟的笑容，他又觉得……
算了。
这样也好——
武装侦探社是最适合五条悟的地方，比腐朽垃圾的咒术高专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里工作氛围散逸和睦，没有压迫。社员们各有所长，不会因为某个人能力突出就冷眼相待。
会为了共同的目标（守护横滨）而努力，也尊重每个人的个性。
在这样的场所里，五条悟如鱼得水，迅速和众人打成一片，成为侦探社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也有了自己的员工宿舍，就在太宰治房间隔壁，经常跑去串门贴贴。
五条悟也给侦探社带来了更鲜亮的色彩。
无论是完美完成的工作，还是各种有趣的团队活动。
连国木田独步都被震惊到了。
“悟君，这是我社一个月的工作量，你、你一周就做完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是吗。”
国木田检查了一下，发现不仅数量多，质量也堪称完美。
看着看着，他突然抬起小臂横在眼前，小声抽泣起来。
五条悟：？？？
我去，不是吧……
“悟君，你以前是受过什么压迫吗……这种非人的工作量，你到底是怎么完成的……一周时间我是做不到的……是我还不够努力，是我太怠惰了吗，可恶，这样该如何实现理想？！”
“太宰、那个三天两头摸鱼的太宰，居然认识你这么勤奋又任劳任怨的人……你以前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啊……呜呜呜……”
五条悟：“…………”
五条悟无语了。
“别哭啊，有那么夸张吗？”
“也别说太宰，太宰只是有他自己工作的方式。”
“行了，还有别的工作吗？”
没了。国木田独步心道，真没了。
五条悟一来，他们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干得又快又好不说，还好评如潮。
简直就是侦探社的大宝贝。
每次会议到最后都会增加一项内容：敬悟君！
五条悟歪头：？
不过其他社员也没有因此懈怠，都在好好工作。
其中最开心的是太宰治。一是因为悟过得好，二是因为自己摸鱼也不再被骂了。
这，就是双赢！
by.DazaiOsamu
“没了，”国木田独步回答，“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五条悟：其实他一点都不累。
除了工作，剩下的日常就是去水里捞太宰、去土里挖太宰、去树上找太宰……找随机刷新在各种地点的太宰。
五条悟转头一看。
今天太宰治倒是好好待在办公室里，正把下巴放在桌上，眼睛眯成缝，假装自己是条咸鱼。
“悟君——”
窗边，江户川乱步朝他欢快招手。
“和名侦探一起去买甜点吧！！”
五条悟现在是江户川乱步最心仪的甜品搭子。
在甜食方面有共识不说，要是半路走不动道了，还可以带他瞬移。
超棒！
更别提温柔耐心之类的优点了。明明年龄比自己小，却在带小孩方面很有一套……当然，乱步是不会承认自己是那个小孩的。
很快，五条悟在《名侦探最喜爱的人物榜》上跃居第二，仅次于社长。
不过，所有社员名侦探都喜欢。
江户川乱步也发现了，五条悟其实更偏好清淡些的甜味。
他还去跟太宰治谈过这点。
“是哦。”
太宰治有种早知如此的从容，指尖戳戳额角，“悟因为之前的工作，用脑过多，需要补充大量糖分。现在用不着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或者口味独特，一般很少有人喜欢齁甜口感吧。
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祖母绿色的瞳静静凝视太宰治。
“太好了呢，太宰。”
太宰治：“嗯。”
江户川乱步又说：“悟君买的冰橘子，被其他人抢光了。”
太宰治：“那还真是遗憾。”
“别装傻，名侦探知道，悟君肯定偷偷给你塞了几个。”
乱步伸出手，掌心朝上，“作为情报交换，分我一个。”
这算情报？
太宰治失笑，“被我吃完了呢。”
至于是真是假……太宰治想完美伪装，名侦探想发现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江户川乱步没再纠结这件事，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渺远。
“还有一件事……你要早点意识到才行……”——
五条悟入社，侦探社又多了好几对《双壁》。
《头脑双壁》：指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
《身高双壁》：指五条悟和国木田独步。
五条悟一米九往上。国木田189cm，四舍五入也是一米九。
据说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看到这则消息时，捏皱了手里的文件。
《胃疼双壁》：指太宰治搞事，五条悟不拦他，或者干脆跟他一起恶作剧，导致国木田独步双倍的胃疼。
每次他想打太宰还会被五条悟拦住。
五条悟：禁止打宰。
《撒糖双壁》：指谷崎兄妹和五太cp。
太宰治和五条悟都是很理性的人，在公共场所也保持分寸，不会有太多亲密举动，外人很难看出他们是一对。
只有当他们偶尔相视一笑，或是交接文件时指尖擦过，或是当太宰治趴在桌上睡觉、五条悟轻手轻脚给他披上外套，或是太宰治出差回来、将甜味伴手礼放到五条悟桌上时……
空气中才会出现丝丝缕缕、温吞吞的甜意。
像是可以拉出纤丝的彩色麦芽糖。
至于谷崎兄妹……懂得都懂。
不知第几次撞见谷崎兄妹亲热到要打码的互动，五条悟开始反思了。
“原来情侣相处是这样的吗？还是说这里的情侣是这样，当地特色？”
太宰治：“不是，别学。”——
五条悟还跟港口黑手党的人打过几次照面。
森鸥外：“有兴趣加入港口黑手党吗，五条先生？”
五条悟捏响指骨，“你就是那个想挖太宰墙脚的人吧，自己送上门来了。”
森鸥外：“……失礼了。”
火速溜走。
爱丽丝：“这个大哥哥好高好帅，我喜欢！”
森鸥外花容失色，“爱丽丝酱！！”
爱丽丝：“大哥哥要一起去吃草莓蛋糕吗？”
森鸥外拉住爱丽丝，再次溜走。
五条悟站在原地：“搞什么……”
也碰到过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五条悟：“…………”
两双蓝眼睛大眼瞪小眼。
中原中也：“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啊……还有能别这样看我吗？”
五条悟：“这不是天然的地理原因吗。”
中原中也：“啧，所以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那什么，牛奶管用吗？”——
其他社员和五条悟的相处也大差不差。
泉镜花：“五条先生，眼睛很漂亮。”
五条悟：“谢谢。”
泉镜花：“五条先生，真不是猫变的吗？”
五条悟：？
五条悟：“我想五条家应该没有猫的基因。”
泉镜花：“……哦。”
五条悟：你好像有点失望。
宫泽贤治：“五条先生，周末要跟我一起去放牛吗？”
五条悟：也不是不行……
中岛敦：“五条先生，国木田先生要去出差，可以请您帮我训练体术吗？”
五条悟：“好哦，没问题。”
对方这么爽快答应，中岛敦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试图没话找话。
“那个……五条先生平时是怎么训练的啊……我是说，您真的好厉害啊！感觉港口黑手党那边的人也不是您的对手。我也想成为像您这样厉害的人！”
不管怎样，先吹一波彩虹屁。
五条悟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你学不来。”
冷水兜头泼下。
中岛敦保持着双手握拳打鸡血的姿势，石化：“…………”
泪，射了出来。
五条悟的本意是：术式独一无二，再加上中岛敦没有咒力，咒术师那套他当然学不来。体术方面倒是可以教。
只是不用刻意搞怪，五条悟日常表现反倒更接近他真实的模样，要冷清一些。
谷崎润一郎路过，偷偷对中岛敦耳语：“你夸他本人不如夸他和太宰很配，他会更高兴。”
中岛敦：是、是这样吗？？
看出了人虎少年有点受打击，五条悟补充道：“我会根据你实际情况调整训练内容，然后……”
他的话被打断。
中岛敦突然仰天长啸：“五条先生和太宰先生真的超般配！！”
五条悟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震住。
“……哈？”
气氛陷入谜之尴尬。
中岛敦：“…………”
泪，再次射了出来。
五条悟忽然一笑，“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气氛缓和下来。
中岛敦连忙又说：“自从五条先生来了后，感觉太宰先生心情都好了很多。”
这是真事。
中岛敦对太宰治有孺慕之情，目光时常追随对方。所以即使太宰治情绪没有外露，他也能多少有所察觉。
人虎少年由衷感慨：“五条先生能来真是太好了呢。”
生怕五条悟误会，他摆手解释：“当然不止这个原因。五条先生本身也很好，我也很尊敬很仰慕五条先生！”
五条悟倒不在意，只道：“嗯，那家伙是个笨蛋嘛。”
又重复说：“超级大笨蛋。”
……啊？
直到后来碰到本人，中岛敦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笨蛋，是指太宰先生吗？
太宰先生怎么看都跟“笨”不沾边吧。
“怎么了，敦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太宰治趁机浑水摸鱼把要写的报告放在中岛敦桌上，同时说话转移对方注意力。
“让我猜猜，你这段时间都在跟悟进行体术训练吧，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刚才看到我脸色有了变化，所以是关于我的？”
“能让你这么苦恼，应该是颠覆了你惯常认知的事……比如他说我是个笨蛋？”
中岛敦：瞅瞅，这哪里笨了？
这是太宰先生自己猜出来的，他可没有打小报告啊。
中岛敦蔫蔫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太宰治哼笑，“嗯，他是大聪明。”
“太宰先生，这句话好像在抱怨。”
“没有哦。”
……
中岛敦愈发搞不懂了。
为什么五条先生会说太宰先生是笨蛋，而太宰先生说五条先生聪明呢？
泉镜花：“情趣吧。”
中岛敦一颤，“……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还真是可怕呢，镜花酱。”
会不会有点早熟啊。
江户川乱步：“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指的不是头脑，是别的……这种东西你要自己体会！！”
名侦探说不清！名侦探又没谈过恋爱！
中岛敦似懂非懂：“……哦哦！”——
最后是谷崎直美。
五条悟正在办公，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本子，妩媚的黑发少女拿着本子冲他笑。
“五条先生，这是我和哥哥的恋爱攻略，可以给你做参考哦。”
“啊？”
五条悟一头雾水，礼貌性地准备伸手接过说谢谢，被另一只手截胡。
……太宰！
黑发青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五条悟坐在办公椅上，习惯性靠过去，把毛绒绒的白色脑袋贴在对方腰侧肋骨的位置。
太宰治把本子放回少女手中，微笑，“请不要给悟灌输一些奇怪的东西哦，直美小姐。”
“啊啦~”
看着两人互动，谷崎直美掩唇偷偷笑起来。
磕到了。
第127章
五条悟在武装侦探社待了一年。
从2008年夏季到2009年夏季。
立下过守护横滨的功劳,多次拯救侦探社于危难之中。
也干过各种有趣的小事——
整治黑道成为横滨街头一霸，被混混尊称“悟哥”（？）
研究自己产生异能的可能性、最后发现好像没有可能……
因为社费紧缺，被国木田独步拉去参加跳舞节目,结果不出意外一炮走红。
和侦探社一起看烟火,帮前侦探社员寻找一见钟情的女性……
以及继续捞随处刷新的太宰治。
冬季的时候，侦探社包下邮轮，给五条悟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白发青年笑得很灿烂。
他出生在咒术界,成长于咒术界，或许直至死亡也脱离不了咒术界。
没想过不当咒术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并非五条悟画地为牢,而是他清晰明白自己的责任，甘愿在咒术界履行自己的使命。
有翱翔于天的能力,却也被命运困在无形的牢笼之中。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过上了普通人的大学生活,也体会到了侦探调查员的日常。
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绣球花？”
太宰治看着手里的两张门票。
国木田独步站在一旁解释,“是啊，社长好友送的门票。每个社员都有。”
他拿出笔记本,开始排列日程。
“正好可以安排一次赏花活动。最近没什么事，明天大部分社员都可以。”
“悟君出差是明天一早的新干线回来……那就十点怎么样？时间应该差不多。”
“……太宰？”
太宰治回神，淡淡回道：“好哦。”
“我跟悟说一声。”——
赏花地点在镰仓明月院,别名“绣球花寺院”,离横滨很近。从横滨站过去,车程大概二十五分钟。
在北镰仓站下车，再步行十分钟即可抵达。
侦探社员们站在明月院门口。
国木田独步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像赶鸭子一样,他把社员们赶进了检票口。
太宰治慢吞吞地缀在最后。他要等五条悟，不着急进去。
短信提示音响起。太宰治拿出手机一看。
[悟：我到北镰仓站啦（猫猫探头.jpg）]
“…………”
“……太宰先生？”
中岛敦的声音拉回了太宰治的思绪。
抬头一看，所有侦探社员都已经进去,正站在里面奇怪地望着他。
中岛敦：“是五条先生到了吗，要不要去接他？”
泉镜花：“我跟你们一起去。”
与谢野：“那个悟君不会找不到路吧。”
谷崎直美：“可能五条先生刚结束出差，想回去休息？”
宫泽贤治：“五条先生可是精力好到能连续放牛一个月哈哈哈哈——”
春野绮罗子：“五条先生到底跟你一起经历了什么……”
谷崎润一郎：“进来吧，太宰先生。我们一起在里面等他。”
国木田独步：“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从昨天起就总是走神，身体不舒服？”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社员们脚下是铺平的白色石子路，身后是漫山遍野的绣球花。在成片的绿色、蓝色和紫色中，偶尔露出古雅的日式寺院和小桥流水一隅。
身前是木质门框，翘角飞檐，像是超大的合影边框。
横贯在前方、小小的银色金属检票口，像是鸿沟天堑，将里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站在门外，太宰治唇瓣翕动。
“原来……是这样吗。”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那一瞬情感很是复杂，无奈悲凉，最后都被平和的坚定所取代。
“不好意思，各位，我就不进去了。”
“我要去接悟。”
侦探社员们的表情出现了细微变化。
就像是链接出现了问题，他们的表情显得有些失真，但都在维持笑意。
“去吧，太宰先生。”
“我们会等你们的。”
“路上小心。”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要是办婚礼记得邀请我们。”
“你们永远是侦探社重要的成员。”
“一路顺风。”——
太宰治转身刹那，身后的场景像拼图一样片片碎裂，消散，最后化归灰白的虚无。
他没有回头——
初夏，是霓虹的梅雨季，也是紫阳花之季。雨水众多，气候潮湿。
太宰治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去。
回北镰仓站的路是跟铁道并行的小路，被铁丝网隔开。铁丝网下杂草茂盛地生长着。
空气中飘着雾一样的朦胧细雨，不至于将人淋个透心凉，只是微微濡湿衣角发梢。
周围景色都笼罩在烟雨中。
太宰治背后，这些场景都消散了。
他只是慢慢向前走着，闲庭信步般，像是走向自己某种结局。
北镰仓站出现在视野里。
五条悟孤独地坐在车站长椅上，看到他后立刻站起身。
“太宰。”
“悟。”
太宰治静静看着他，重复之前的问题：“还记得我们分别了多久吗？”
太宰治说过的答案，五条悟记得很清楚：“八十五天零十六小时。”
太宰治：“为什么两个月会变成接近三个月？”
五条悟不会不遵守约定，尤其是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上。
除非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大事。
“…………”
五条悟没有立即回答，脸色微沉，半晌，问：“你察觉到了？”
太宰治轻叹，“多多少少吧。”
五条悟垂眸看着他，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像是要把温暖和力量传递过去。
“会不安吗？”
太宰治下意识想掩饰，又发觉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没什么掩饰的必要，最后泄力般无力地笑起来。
“……多多少少吧。”
所有关于他自己、关于异能世界的事……
他全都想起来了。
五条悟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太宰治颊侧，让对方目光更好地凝聚在自己身上。
“如果别的事物会令你不安，那只要看着我一人便好。”
“那些令你不安的东西，我会一并扫除。”
“——我可是最强。”
白发青年说这话时的神情、眼神、动作……每个细节都落入了微颤的鸢眸中。
无声且坚定的爱意，像天空般广袤，像雪峰般稳重，像大海般包容。
“…………”
于是太宰治选择了相信。
悠长的鸣笛声响起，由远及近。
五条悟扭头望去，“啊，电车来了。”
一只手把他脑袋掰了回来。
接着，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唇。
像冰淇淋一样甜，像布丁一样弹，像棉花糖一样软。
五条悟：？？？？？
五条悟：！！！！！
蓝色猫瞳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什、什么？！
太、太宰——？！
震惊过后，五条悟让自己投入进这个初次的吻中。
双手抬起又放下，在空中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太宰治后腰背。
白色睫毛颤动着，闭上。
万籁俱寂。
又仿佛永世美好。
在朦胧烟雨中，在飞檐雨滴落到草叶的声音中，在古老无人的车站里，他们接吻。
后来五条悟提起这件事时，总是开心又带点小赌气。
在他的认知里，第一次接吻应该是他主动才是。
……没想到竟被太宰抢占先机！
然后就会缠着太宰治多亲几次，索要“补偿”。
太宰治一般也就顺着他了。
某人的小心思罢了——
电车安静地停靠在月台。车门打开。
车内空无一人。
没人上车，也没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拉开距离，脸色微微泛红，喘匀了气，有点好气又好笑。
“……你是怎么做到第一次接吻就伸舌头的。”
“……就不能是我无师自通吗。”
五条悟嘀咕。
他看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太宰治不跟他深究这个问题，“记不记得你在游戏厅输给过我一次？”
五条悟歪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很早以前的事了。
太宰治：“当时说过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哼，”五条悟问，“所以，是什么？”
太宰治定了定神，开口：“带我回去吧。”
“……你确定吗？”
“嗯。”
“好。”
五条悟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踏上电车，“那就走吧。”——
醒来时，两人在咒术世界，数码宝贝小岛上。
太宰治用了点时间整理现状。
两边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他离开咒术世界也有一年多。现在是【2009年7月】。
内部电话打进来。
接通后，加茂暗久的脸出现在荧屏上。
“太宰先生！！！”
“你回来了吗？！”
发际线似乎真的后移了（？）
加茂暗久当然听不到太宰治内心吐槽，只看到他旁边的人。
“还有悟君——你们都在，太好了！！！”
加茂暗久大松口气，仿佛看到了救星，脸色立刻变得肃穆。
“你们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青年秘书甚至还有些胆战心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也算是太宰一手提拔的优秀人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五条悟：“别急，加茂大叔，慢慢说。”
加茂暗久一直在给太宰治整理资料，立刻就将档案发了过来。
事情逐渐明晰——
太宰治和五条悟相继离开后不久，出现了一位诡计多端的神秘人，头脑好用程度几乎与太宰治不相上下。
未来港21区完备森严，短时间内对方没占到什么好处。
真正被神秘人搞了个天翻地覆的，是咒术界那些残余势力。
对方一来就准备杀家入硝子，开局先刀奶妈。
在夜蛾正道、七海建人、灰原雄、庵歌姬等人的拼命营救下，家入硝子被救了出来。
但这群人全部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估计不死也残。
神秘人占据京都咒术高专，破坏了[飞驒山净界]。
[飞驒山净界]主要由加茂暗久解密并重构。他的结界术造诣不如太宰治，给了神秘人可乘之机。
好在另外三个净界神秘人无法撼动，对[织梦网梵界]也没有影响。
神秘人似乎很好奇咒术师设定，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没逃过他的魔爪，被他抓去研究。
神秘人想提取[十种影法术]，但没能成功。禅院惠死亡。
禅院甚尔和夏油杰也重伤。
还有一些太宰治和五条悟都没听说过的名字。比如禅院真希，死亡。乙骨忧太，重伤。钉崎野蔷薇，重伤……
东京高专二年级班主任，日下部笃也，和冥冥，也死亡。
他们的死亡原因不是与神秘人的对立，而是另外的事。
日下部笃也想找夜蛾正道帮忙制作侄子咒骸。夜蛾正道面露难色，长久的沉默过后，拒绝了。
说话时他气息都有些不稳，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将有生命的灵魂注入咒骸这种事……是不合伦理的。”
“上面也一直在追查变异咒骸的事。”
“连‘熊猫’我也放弃了。”
“逝者已逝，还是节哀吧。”
日下部笃也：他不接受。
上面？高层？高层不都分崩离析了吗，夜蛾究竟在恐惧什么！
……只有去求五条悟了。
日下部笃也心道。
虽然他看不惯五条悟，但这种时候也只有找对方帮忙了。
据说五条悟是个还算心软的家伙，又足够任性，与高层作对这种事，应该会愿意出面。
五条悟应该在横滨。
由于港未来21区内部消息与外界不流通，所以日下部笃也并不知道五条悟跑到别的世界去了。
在横滨到处没找到人，也联系不上对方，满心窝火之际，日下部笃也被一位“好心人”拦住了。
好心人就是神秘人。
好心人告诉他，飞驒山结界里有个很早之前流传下来的、关于精神方面的秘术卷轴，说不定能对他有帮助。
事实是：神秘人在飞驒山结界里搞复活两面宿傩的实验，做出了一个半成品，想骗几个咒术师小白鼠进去测试一下威力。
神秘人的操心术也是一流，没说几句就哄得日下部决定要去。
日下部笃也：要是五条悟在就好了，那家伙不怕危险又能瞬移，就能让他帮忙跑一趟了。
现在没办法，只能自己去了。
听说了这件事，冥冥也打算去。
她当然不是去帮忙，而是为了搞直播。
因为[织梦网梵界]的出现，这些结界变得备受瞩目。现在[飞驒山净界]能够突破进去，自然有人好奇里面长什么样。又怕有危险，所以会选择直播观看。
她就能趁此机会大捞一笔了！
要知道，自从很早前被太宰治怼过，她很久没赚这类钱了。
至于太宰治“小心恶果反噬”的忠告，早就被冥冥抛到了脑后。
这两人的结局也不必多说。
没有五条悟的[无下限]，也没有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就算只是个半成品两面宿傩，也足够把他们千刀万剁。
死得十分惨烈，血流成河。
可以说，他们都栽在了自己的心思上。
这一幕还被直播放了出来，供世人观赏。
……
以上，差不多就是太宰治和五条悟缺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仪表台上某个特殊按钮开始闪烁。
五条悟：“太宰，夏油猴那边传来了消息。”
“夏油猴”是五条悟给实验体取的名字，还有“宪伦狗”、“香织猪”。
实验体是太宰治放出去钓幕后黑手的“饵”。
这种情况，多半是……
太宰治：“接通吧。”
五条悟摁下按钮。
陌生又格外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呀，好久不见，太宰君。”
“…………”
“怎么不说话？”
太宰治长睫抬起，神色前所未有的冷淡。
“这都被你找来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128章
陀思,全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的老对手了。
对方通过通讯器直接与太宰治搭上线。
夏油猴倒在他脚边，看样子被打晕了。
“真是冷淡呢。”
这位老对手假惺惺地说。
“国际象棋的对手没在,我可是很寂寞啊。”
“你托付的那两个小家伙,不是我的对手。”
五条悟皱皱鼻子，“对别人男朋友说‘你没在很寂寞’这种话，真不礼貌。”
戴着哥萨克帽的青年转而望向他。
“你就是五条君吧,初次见面。不知道太宰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没有。”
俄罗斯青年不怒反笑。
“……不愧是太宰君的男朋友呢，真有个性。”
“听说是你的出生导致咒灵逐年变强了？”
五条悟还没开口,太宰治冷漠的声音传来：
“看来你是真的对这个世界不感兴趣呢,魔人费奥多尔。居然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不清楚。”
“咒灵的活跃是近代社会人口激增、泡沫经济破灭、负面情绪增长的结果。”
“悟才是让力量重回平衡的人。”
五条悟站在太宰治身边，看着太宰治坐在办公椅上跟屏幕里的人互怼,悄悄弯了弯嘴角。
就像看着大黑猫为自己出头,悄悄挺起胸膛、猫假猫威的大白猫。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
“……是吗？”
他端着红茶,举止中带着西方贵族般的美感。
“对我来说，那不是特别重要。”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但是智慧型咒灵的进化,确实是我干的。”
2000年，千禧之年时，他也曾到过一次这边。
费奥多尔：“还以为会出现‘五条君导致咒灵集体实力进化,太宰君导致咒灵集体智慧进化’之类的传言呢……可惜。”
太宰治不跟他多言,“你的目的是什么？”
费奥多尔晃晃手指。
“嘘——”
“别着急嘛。”
“先听我讲个故事吧,太宰君，五条君。”
然后费奥多尔就看到，五条悟跟收到什么指令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堆饮料零食，放到旁边吃起来，还不时拿薯片投喂一下太宰治。
见他停下,五条悟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不是要讲故事吗，你说啊。”
费奥多尔：“…………”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这种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听他讲脱口秀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费奥多尔也是名老演员了，真就不受影响，优雅从容地讲起来。
“太宰君，五条君，你们应该听说过，咒术的全盛期是在一千年前，平安时代。”
“你们没有怀疑过吗，同样是人类身上产生的能量，为什么负面情绪会产生咒灵，而正面情绪却什么都不会产生？”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调查发现……”
费奥多尔声音放轻，像是在讲述一个惊天大秘密。
“其实是会的哦。”
“…………”
五条悟咀嚼薯片的动作停住。
“很惊讶是吧。”
那边，散发着病美人感的青年往椅背一靠。
“太宰君说的没错，我对这个世界咒灵、诅咒之类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人类罪孽深重的产物罢了。”
“唯独这类东西的起源，我稍微探究了一下。”
“在平安时代再往前数百年，咒灵几乎不会产生。”
“在那时，正面情绪也有力量，与负面情绪达到了制约与平衡。”
费奥多尔指尖摩挲下巴，低吟。
“嗯……有位神明，不知是出于好心和职责去掌管‘制约与平衡’呢，还是就是从‘制约与平衡’中诞生的。总之祂负责让正面情绪与负面情绪达成平衡，无名无姓，称祂为‘衡’吧。”
费奥多尔是神明论者，也难怪会对此感兴趣。
“原本照这样平衡下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呢，人类实在愚蠢——”
“负面情绪对人的影响总是更深远，更持久。容易受负面情绪支配，即使知道不应该，有时也无法控制。这就是人的本性。”
“这就导致了‘失衡’。”
咒灵越来越多地产生。
人类更加恐惧、怨恨——催生更多的咒灵，像是恶性循环。
很快到了平安时代。
一个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时代。
接下来的事就不难想象了。
太宰治轻声接上：“‘天元大结界’将咒力围困在国内，无法发散出去。羂索、八岐大蛇、两面宿傩……这些相继出现的怪物让负面情绪更盛。”
被恐惧支配，人们不再信奉神明“衡”，反倒去信奉两面宿傩。
“衡”的力量更加虚弱。
即便如此，祂也依旧在兢兢业业履行职责，直到……
两面宿傩与八岐大蛇联手，弑神——
费奥多尔紫红的瞳色幽深。
“按理说，神是不会死的。”
“即使短暂消亡，只要保留神格，也能凝聚力量再次出现。”
“但是被弑杀那刻，‘衡’的神格也消散了。”
“可能祂彻底绝望，不想再管这人世间了。”
从此，诅咒彻底失控。
平安时代彻底沦为诅咒盛世。
“至于消散的神格……”
费奥多尔终于说出最后的目的，抬起的指尖直指屏幕对面二人。
“其中最大的两片——太宰君，五条君，就在你们身上。”——
太宰治沉默片刻，从容不迫地笑起来。
“这些都是旁边的家伙告诉你的。”
“见到校长都不打声招呼吗，神代比沙子。”
神代比沙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好久不见，两位。”
“叫我八岐大蛇比较合适哦，太宰君。”
五条悟扯扯嘴角，满脸嫌弃，“你逃亡生活过得挺惬意啊，当初两面宿傩没把你打死吗？”
从两面宿傩所言“魔虚罗的能力和八岐大蛇类似”来看，这两人应该是有过交战的。
不愧是五条悟，这一下，直接爆雷。
八岐大蛇脸顿时黑了下去，“闭嘴！！”
怎么没打死？
当初弑神，它冲锋在前，身受重伤。
没想到“衡”一死，两面宿傩转过头来就把它也杀了。
八岐大蛇：狗东西！老硬币！
好在他有所准备，留了一尾分身，苟到现代才慢慢恢复实力。
“看来是没打过啊。”
五条悟感叹，双手一摊。
“真可惜，我就能打过。要不要来哭着求求我啊，可以考虑帮你报仇。”
八岐大蛇：“@#￥%&！*&#！”
费奥多尔不堪其扰，“请安静，八岐君。他只是在挑衅你。”
果然蛇的脑容量就是小，就算有八个也一样。
费奥多尔继续与太宰治交谈。
“不得不说，太宰君，你此次‘五步计划’比上次更周密，布局也更加完美。”
他不是没尝试过搞破坏——
[港未来21区]组织强大，上下一体。[织梦网梵界]无法撼动。两面宿傩手指被封印，光靠[飞驒山净界]里那点肉屑搞的半成品也没什么用。
横滨以外的咒术师，弱得像蚂蚁，一捏就死。
简而言之：在现代，费奥多尔搞不了什么事。
在现代。
太宰治：“你难道想……”
费奥多尔微笑，“不愧是太宰君，一下就能明白我的想法。”
“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洗清人类的罪孽——”
“既然神明失格，那就由我来成为神明。”
五条悟锐评：“中二病。”
太宰治好笑地睃他一眼。
五条悟：“干嘛。”
费奥多尔决定穿越回平安时代[弑神之战]，“衡”消散时，由他来继承神格。
但费奥多尔体弱多病，去平安时代怕难自保。
太宰治：《体弱多病》
原本想“借用”御三家古老术式，但没成功，然后费奥多尔遇上了八岐大蛇。
一人一咒很快达成共识。费奥多尔帮八岐大蛇回到过去，八岐大蛇成为他的剑。
八岐大蛇也有自己的目的，它要回去找两面宿傩报仇。
至于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太宰治和五条悟——
“这个世界的穿越阵，需要两位在场运作。”
穿越这种逆天改命的行为，只有神明、或者具备神格之人才能承担。
“不能拒绝哦。”
“那群咒术师，八岐君在他们身上下了小型法阵，届时也会把他们一起带到过去。”
“如果穿越阵没能启动，无法承受穿越的能量，他们会爆体身亡。”
“羂索的‘死灭洄游’我没能亲眼见识，在平安时代搞一场也不错。”
“一周后见，太宰君，五条君。”
在联络断掉前，太宰治率先切断了羂索的术式链接。
没有术式控制，现在的夏油猴就是个普通猴脑。
昏迷的夏油猴睁开眼睛，一跃而起！
把费奥多尔桌子掀了！
被红茶兜头淋下的费奥多尔：……？
突然发什么疯？
“吱吱——吱吱吱——”
夏油猴扑过去，开始疯狂乱抓。
费奥多尔推开它，扑过来，推开，又扑。
好心的俄罗斯人几乎不能维持优雅了。
太宰君做了什么？！
费奥多尔忍无可忍，“八岐君，请不要在一旁看着了，快把这家伙收拾掉。”
啪，视讯被切断。
面对黑漆漆的屏幕，太宰治有些遗憾：“早知道就换成熊脑了……”
说不定能看到俄罗斯人VS熊。
五条悟反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放在手臂上，问：“要去吗？”
他们现在实力极强，就算去平安时代也没什么。
那些怪物加起来也不是他们对手。
太宰治看出来了：“你想去？”
五条悟：“稍微有点兴趣。”
不难理解，五条悟从不畏惧与强者交战，也不会故步自封，会不断追求更强力量。
太宰治：“费奥多尔是我的敌人。”
于情于理，也该他出面解决。
“就算杀不了魔人，也要把他赶回去。”
其实世界变成怎么样，太宰治是不怎么关心的。
但这里是五条悟诞生的地方。
这个世界给了他一个五条悟。
有老鼠跟过来了，那他至少要把老鼠赶回去。
太宰治：“费奥多尔大概率是拿到了[书]，所以能跨越世界——[书]是我们那边足以干涉世界的异能制品。”
“从魔人所说的话来看，他没有一直待在这边。”
要是对方长期驻扎此处，按太宰治的敏锐程度，也不可能不会发现。
太宰治：“应该是受穿越规则限制，他只能多次前来，每次待一段时间。”
至于他和五条悟为什么能各个世界自由来去，不受限制，敌人已经帮忙给出答案了。
接下来，只要把一些事情收尾，把羂索处理掉，制定千年前作战计划……
太宰治沉思着。
五条悟被忽略在一旁，盯了太宰治片刻，双腿划动椅子，靠过来，在他脸上啄吻了一下。
太宰治：“……突然干什么。”
“没什么，”五条悟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猫，“我们会赢的。”——
费奥多尔约定的时间在一周后。
这一周里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首先是羂索那半小块脑子。
特意用反转术式将半块脑子恢复到能沟通的程度，连接好摄像头和麦克风，太宰治安静坐着，等待羂索恢复意识。
昏暗的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设备发出幽寂的荧蓝色光芒。
玻璃罐的营养液里冒出一串气泡。
羂索的声音通过设备传出。
“我、这是……太宰治？！”
大脑的蒙蔽功能取消，这段时期的记忆来到羂索大脑。他自然也理解了现状。
“你还真是厉害啊……是我输了，三年前就输了。”
羂索倒是心服口服。
“事到如今，你还想干什么。”
太宰治十指交叉，大拇指静静摩挲着。
“知道吗，羂索。”
“在得知悟原本的命运时，最令我厌恶的就是你。”
“哈，”羂索阴阳怪气，“因为对你家五条悟下手？”
“因为毁灭。”
太宰治平静回答：“你把美好的存在摧毁掉了。”
“出手的人是两面宿傩，但千年来幕后的推动者是你。”
“原本，一些悲剧是无法阻止的……天灾、人祸。”
“但这个世界的悲剧，是你一手促成的。”
“若是有能说通的原因，倒也不妨一听。”
“最不可理喻的是，你制造悲剧并没有目的——”
“因为想看乐子，所以制造大咒灵。因为想看乐子，所以让无数人失去生命。因为想看乐子，所以杀掉历代六眼和星浆体……”
“真是空虚啊，羂索。”
“真可悲。”
羂索现在就算破防，也做不出破防的反应了。
太宰治不再跟他多谈，拿起一旁的[狱门疆]。
平行世界涩谷事变时，教师悟杀掉了羂索，这个[狱门疆]就空出来了。
“你想让悟体验的东西，就让你先体验一下吧。”
羂索：“……你想干什么？！”
计算机刺激羂索陷入回忆，[狱门疆]将它封闭在其中。
拿着[狱门疆]，太宰治道：
“能感觉到吧，我在封印的结界里加入了类似宿傩斩击的招式。”
羂索那小块脑子现在正在承受千刀万剁。
“别担心，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
“即将死亡时，斩击会停下，再催动你发动反转术式治愈——”
“如此循环往复，随着时间流逝会慢慢失效……大概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马里亚纳海沟’是世界上最深的海沟，最深处是‘斐查兹海渊’。它在太平洋版块的俯冲带，条件比日本海沟更极端。”
“在斐查兹海渊慢慢迎接你的终幕吧。”
“再见了，羂索。”
这次是真的再见——
东京咒术高专。
躺在病床上，家入硝子慢慢睁开眼。
入目是白色天花板，以及……原本很熟悉，但很长时间没见，好像有些疏离了的白发同期。
“五条。”
“还有太宰……先生。”
五条悟：“身体感觉怎么样？”
家入硝子：“没有大碍。”
是谁用了反转术式，还有谁会这招……难道……
她望向太宰治。
太宰治：“敌人不知道我会反转术式。”
家入硝子：“……谢谢。”
太宰治：“那些重伤的人，要让他们恢复到能正常行动。几天后会有场恶战。”
将事情告知家入硝子，见对方点头，太宰治转身离开。
“悟，要回去开会了。”
“好——”
好久没来高专医疗室，五条悟正在里面到处转悠，闻言也毫不留恋，“拜拜啦，硝子。”
“…………”
坐在病床上，家入硝子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太宰治和五条悟没有马上回横滨。
在以前住过的高专宿舍柜子深处，太宰治拿出两张票券。
是很早之前，十四岁的他和五条悟第一次闯入横滨，在那家中古音像店里，店主给的枫叶祭入场券。
由五条悟体力劳动（给老人按肩捶背）换得。
被交流会耽误，枫叶祭最后也没去成。
“你拿这个……！！”
五条悟有些疑惑，瞬间明白过来，睁大眼睛。
“费奥多尔肯定不会带上我们。”
太宰治解释：“如果我们都穿越回去，对魔人来说一定会碍事。所以他最方便的做法，是借我们的力量穿越，然后把我们扔在这里。”
“所以这个，是通行券。”——
剩下的日子就是各种会议。
除了作战会议，还有组织运作相关会议、应急预案，各种PlanABCDEFG……
有港未来21区全体干部的会，也有太宰治和五条悟二人单独的会。
说是开会，两人在小会议室里倒也放松。
五条悟腿翘在桌上，用文件折纸飞机。
太宰治倒是转着笔，认真进行作战分析。
他的能力主要在结界术和反转术式，偏向辅助，也可以借[雪狩]输出。
五条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六边形战士，进可攻退可守。
他们搭档也能发挥更强的力量……要好好考虑一下。
“悟的招式……苍、赫、茈、瞬移、领域、反转术式……还有傻子光波。”
五条悟抗议：“什么傻子光波，我那是‘无边界领域无量空处’！”
他把纸飞机朝太宰治扔过去。
被太宰治拦截。
“被你的无边界领域一晃就傻，不叫‘傻子光波’？”
“……那也不能叫这种难听的名字。”
太宰治没管某人的喵喵咧咧，已经思考起后面的问题。
“还要考虑术式熔断、束缚、以及合作技能……”
这边五条悟突然开口：“其实我开发了一个比‘茈’更强的技能。”
五条家记载的最强平A是[茈]。但五条悟实力暴涨，产生新的可能也不奇怪。
太宰治：“嗯？”
“只是我一直没想好名字……”
五条悟冲他笑起来。
“叫‘鸢’，你觉得怎么样？”
“……笨蛋。”
……
这天，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五条悟从会议室里走出去，略带惊讶地挑挑眉。
“硝子，七海，灰原，夜蛾。”
“你们怎么来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作为师长的夜蛾正道率先道：“悟，你们在开作战会议？”
“啊，是啊。”
灰原雄：“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七海建人解释：“毕竟到时候我们也会去……还是提前沟通一下比较好。”
五条悟思考几秒。
“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我会跟你们大概聊一下要怎么做。”
“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
“啊，你们也可以自己商量。”
“我还有事，就先说到这里。”
五条悟拿出手机。
“不过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横滨，还是再多玩一会儿？我让助手带你们去吃海鲜。”
……
高专四人走出港未来21区大楼，神色都有些微妙。
灰原雄：“完全是个领导了呢，五条前辈。”
一直没说话的家入硝子掏出打火机，点燃嘴里的烟，深吸一口。
沁凉的味道盈满胸腔。
喉管有轻微的刺痛感。
如果没有近几年的经历，他们开作战会议，可能不会带上五条悟。
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五条悟太强了，和他们不是一个量级；要考虑五条悟不在的情况；五条悟更适合独自冲锋陷阵……
五条悟不会在意。即使略微在意，也不会说什么。
经历最近的事，他们也有了些反思。
但这次，五条悟拒绝了他们。
谁能想到呢。
那个五条悟，拒绝了他们。
可能连五条悟自己都没注意。
他还是那副样子，但跟高专时有区别，眼角眉梢都有肉眼可见的放松感。
是好事。
她相信五条依旧喜欢大家，这点没变。
但深处的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好奇怪。
好奇怪的心情。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她看着那缕轻烟消散在风里。
第129章
太宰治和五条悟来到那家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古音像店。
破旧,尘封。
位于小巷里，就像被遗忘在时光中的老照片。
“还真有些出乎意料啊。”
“没想到当初偶然路过的店，居然藏着这么大玄机。”
五条悟歪着脑袋。
“不过,如果我们真像费奥多尔说的那样具备神格的话,神格的指引……听起来又好像是注定的事？”
说这话时，他双手插兜，仰头看着店铺牌匾。
牌匾依旧空白,只有右下角画了一个简单的天秤符号。
天秤。
——衡。
五条悟：“所以那老家伙当时让我捶腿又捏腿的，就是在故意捉弄人吧。”
太宰治：“他故意打翻又让我捡起的那堆书,全是关于‘佛教’‘轮回’‘神明’一类……当时有想过会不会是某种暗示,但证据不足。”
他止住话音，掀帘而入,“走吧。”——
在里面找了一圈,没看到老店主身影。
五条悟有点无语地开玩笑：“那个老家伙,该不会知道我们要来，提前溜了吧。”
人影出现在门口,“太宰先生，悟君。”
“……是加茂大叔啊。”
五条悟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加茂暗久没有回答,看了看两人,“我知道店主在哪里,请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来到隔壁房屋，径直走向后院门口。
“店主就在里面。”
太宰治与他擦肩而过，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
“算了,”太宰治打断了他，往里走去，“我已经知道了。”——
银色长发的老人正坐在后院廊檐下,头靠着柱子，闭眸小憩。
院里的枫树呈现出与时令不符的暖红色，风吹过，叶片飘落至池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五条悟大大咧咧凑过去，“原来神长这样，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没什么区别还真是抱歉啊，小东西。”
说着，老人睁开眼。
五条悟嘿嘿一笑，“好久不见了，老东西。”
老人：……你对神是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吗。
“其实我真实的长相是这样——”
老人长袖一挥，瞬间从老态龙钟的模样变为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银色长发半扎半垂。
作为神明，改变样貌这种事还是很容易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五条悟：。
太宰治：。
完全不为所动。
说得跟谁不帅似的。
衡：……嘤。
太宰治没再陪他耍宝，把两张枫叶祭的票券递过去，“你知道我们来的目的。”
衡：“你们确定要去？”
五条悟拽拽的，“怎么，你还想说‘太危险了，不要去，去了可能会死’这样的话？”
“啊，不是不是——”
衡连连摆手。
“危险的只会是别人，两面宿傩和八岐大蛇只会被你们摁在地上摩擦。”
“最多注意一下魔人，可能会有些诡计，但这边不是他的主场，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还有太宰君在。”
五条悟：“…………”
那你还说什么。
衡苦口婆心：“只是啊，你们看，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你们在这个世界不也横着走吗，干嘛非要干涉过去？”
“原因很多，你不也知道吗——”
五条悟嚷嚷，“还是说这种劝退话术是必要的流程，像夜蛾的新生入学测试那样？不能Skip吗？”
衡：……嘤嘤。
这小东西毫无对神明的敬意！
太宰治轻笑两声。
不愧是悟。
发狠起来连神都怼。
“不过……”
衡坐在走廊。五条悟在他面前的庭院里，岔开大长腿蹲下，仰头看他，以一种友善谦和的姿态继续跟他对话。
“如果你真的是因为对人类失望，不想再维系平衡……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我们也尊重你的决定，不会阻拦。”
“但那些家伙的弑神之仇，我们一定会帮你报的。”
“…………”
衡的眼神出现了波动。
插科打诨的表象裂开一条缝隙，泄露出真实内里。
很长时间他都没说话。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褪去所有情绪，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空灵沉寂。
“我原本是认为……这个世界糟糕成这样，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但想到这样的世界里还有你们在……”
“想到你们背负着各自命运，仍能笔直向前……”
“我又觉得，再撑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衡指尖一点。
两张枫叶祭票券图样变幻，变为和店名一样的天秤符号。
“这上面有我的神力。”
“你们有我的神格。带着它，就能穿越过去。”
神明真诚地说：
“拜托你们了。”——
太宰治和衡并排坐在廊檐下。
衡：“哎呀哎呀，悟君会说那样的话，还真是让我想不到呢。”
太宰治：“悟是个细心的人。”
“也是，不细心怎么能追到你这种家伙，对吧。”
“……神明也爱八卦吗。”
五条悟没有干涉他们的谈话，正蹲在不远处的池塘边，拿着一包饵料喂鱼，怡然自得。
“抱歉。”
衡突然开口。
他示意票券，“我的力量大部分都消散了……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我们也没指望你更多的帮助。”
太宰治平静回答。
“如果仰仗神力，只能说一开始就没做好过去的准备。”
衡：“阻止弑神后，我的力量不会流失，会继续维系平衡。”
“只是，有人在的地方，诅咒就会产生。这样的事无法避免。”
“嗯，”太宰治低低地笑起来，极近温柔，“毕竟人类罪孽深重，愚蠢至极嘛。”
但是那样也挺好。
衡：“有‘衡’在，诅咒伤人的事会大大减少，正面情绪也能发挥价值。”
“我会直接在原世界上进行细微修正，不会影响现状。”
“[织梦网梵界]我也会继续维系下去——”
也许未来，神明会再次被背刺，对人类失望。
但也会再出现像五条悟和太宰治这样的人，用他们不同的方式，让神明重新拾起对人类的希望。
直至时间的尽头。
……
衡：“太宰君，你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也改变了五条君的命运。”
太宰治：“我想把喜欢的人从命运锁链中解救出来，有何不对。”
“那你自己呢？”
“…………”
太宰治不说话了。
喂鱼的五条悟感到无聊，开始往这边探头探脑了。
他们在说什么？
衡：“你背负了太多别人的命运。曾经是你的友人，现在是你的恋人。”
“现在这次，你做得不错。和五条悟在一起，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放松。”
“但上次，你独自承担了太多。”
“你的恋人、朋友，还有无数你知道、或是不知道的人，他们都会为你心疼和难过。”
“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
太宰治垂着眸子，没有回答。
衡最后道：“尊重你内心的选择吧，太宰君。”
五条悟闲不住了，大步流星跨过来。
“喂，你该不会在欺负太宰吧？”
都是衡说要跟太宰单独谈话，他才走远的。
怎么感觉太宰情绪变得低落了呢。
被五条悟面无表情盯着的衡：……我敢吗？？——
到了约定那天。
咒术师们被费奥多尔和八岐大蛇带到了过去。太宰治和五条悟也紧跟而去。
平安时代本就咒术繁盛，波涛汹涌。再加上这一大群搞事的人，状况可想而知。
打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不可开交。
平安时代：我裂开了。
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费奥多尔被赶回老家。两面宿傩和八岐大蛇被干掉。衡被救下。
战斗结束，咒术师们身上陆续亮起光芒，是穿越回现代的前兆。
他们一个个消失。
“太宰——”
五条悟拉住太宰治的手，深深望进对方鸢眸深处，像是要把话语印刻在对方心里，同时也把对方的模样牢记在自己心中。
他格外严肃、郑重地强调。
“一定、一定要回来。”
时光的洪流席卷而来，无法抵挡。
眼前闪过朦胧的白光。
没能听到太宰治的答案，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笑了笑。
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第130章
把时间拨回一年前,太宰治回到异能世界后不久——
五条悟这边。
他在数码宝贝小岛总部发现了太宰治的身体。
“太宰，你没走吗？”
……情况不太对。
五条悟脸色微变。
无论他怎么呼唤动作，太宰治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好在生命体征平稳,看上去没有大碍,就像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只是单纯陷入沉睡。
但太宰怎么可能吃到“毒苹果”？
对方有[人间失格]，不会中咒术,真有万一，也有反转术式。
保险起见,五条悟抱起太宰治的身体,放到生命冰柜里，维系身体机能。
开始仔细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宰治的情况更像是意识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对付羂索那次,太宰就把意识转移到了十四岁的小号身上。
那太宰会去哪儿呢,某个平行世界？
五条悟在地上发现了太宰治的手机。
是私人那副，太宰治从头到尾都带在身上的。
手机能看到其它世界的信息,还有论坛、弹幕。这点太宰治也跟他坦白了。
上面有什么线索吗？
五条悟捡起手机。
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
太宰之前也让他看过手机，应该是不打算瞒他的。
……这可不是他要乱翻手机啊，是事情实在有些蹊跷。
简单来说,就是身穿与魂穿的区别。
如果说太宰是去了别的某个世界,按照他们穿越涩谷事变的经历,是身穿才对。
从太宰临走时的告别反应来看，太宰大概也以为自己是身穿。
事实却是魂穿，只有意识离开了。
太宰的意识去了什么地方？
要怎么把对方找回来？
五条悟一边思考着,一边在手机上寻找线索。
他摁到了第三个涵义为“退出”的图标。
顿时手机亮起白光，将他整个身形笼罩——
五条悟没有反抗，顺从地让白光将自己带到不知名的地方。
然而接下来见到的一幕几乎让他心脏骤停——
他看到了太宰治。
但又不是他熟悉的,鸢眸含笑、温润如玉、运筹帷幄、操纵命运的太宰治。
而是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戴着呼吸机，挂着点滴，靠着各种医疗器械维系生命的太宰治。
五条悟顿觉眼眶发涩，额角青筋跳动，几乎心电图机器的滴滴声同频。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床边凳子上。
一位梳着背头，戴着眼镜。
另一位发色暗红，满脸胡茬，有种沉静威严的气质。他身穿黑大衣，脖颈垂着一条鲜红色围巾，像凝固的血液。
“终于见面了。”
红发男人站起，朝他伸出手。
“你好，我叫织田作之助。”
五条悟没有去握他的手。
白发青年脸色冻结如霜。他对接下来会听到的事隐隐有种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心中冰冷的怒火燃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织田作之助收回手，“这就说来话长……”
“你说。”
五条悟毫不客气在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
“我听着。”
“无论多长我都听。”——
和咒术世界一样，异能世界也有无数纷杂的世界线。
其中主要的一条，被称为【主世界】，也就是原著线。
在主世界里，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是朋友，还有坂口安吾。他们都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常在酒吧小聚，饮酒作乐，无话不谈。
后来MIMIC事件发生，织田作之助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做局，失去了生命。
临死之际，他以友人身份走进了太宰治内心，给对方忠告，让太宰治去救人的一方。
太宰治照做，加入了武装侦探社，拯救弱者，保护孤儿，守护横滨。
他依旧孤独，但精神状态比起在港口黑手党时好了很多。
死去的友人也成了某种程度的梦魇——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以上这一切，全被另一位世界的太宰治看在了眼里。
名为Beast线，也就是IF线的异能世界。
十四岁时，IF线太宰捡到了[书]，成为了一切的起源。
[书]是异能制品，IF线太宰有无效化能力，引发了特异点，得知了世界的真相。
也从【主世界】的自己那里继承了记忆。
【主世界】的结局无法更改，但这个【IF线世界】，友人还活着，命运还可以改变。
悲痛与挣扎过后，IF线太宰开始制定计划。
十五岁时，他穿着无袖长披风外套，戴着鸭舌帽，将自己的身形长相完全隐藏起来，接近了IF线织田作，将对方往武装侦探社的方向推去，让对方远离并敌视港口黑手党。
IF线太宰继续留在港口黑手党。IF线织田作则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十八岁时，MIMIC事件发生。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重伤，被IF线太宰救下。无可奈何地，IF线太宰继承了港口黑手党。
四年时间，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IF线太宰——这个时候应该称之为首领太宰，制定了五步计划，几乎不眠不休，将港口黑手党发展成威震四方、足以震慑国家级别的规模。
并在最后，与IF线织田作告别。
告别的过程并不愉快。
有【主世界】记忆的只是首领太宰，他把IF线织田作当做友人。但在IF线织田作眼里，对方只是个敌对组织首领、应该消灭的敌人。
[书]与世界层级的事不能同时被三个人知晓，否则世界就会不稳定。
首领太宰将世界托付给了两个后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他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IF线世界】。因为【IF线世界】是无数世界线中，唯一一条织田作存活的世界。
严格来讲，IF线织田作不算首领太宰的朋友，只是首领太宰产生了移情。
理智上，首领太宰何尝不明白这点。
只是他太温柔，也太孤独了，孤独到可以为触及自己内心的人牺牲性命。
以上，就是首领太宰生前经历的所有事——
——但故事到这里仍未结束。
“首领太宰没有发现，还有一条隐藏的世界线，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
红发男人说道。
“这个世界的我，还活着。”
“某些原因，我知道了首领太宰为我所做的事。”
“我……”
织田作之助深吸一口气，缓缓握拳，指节泛白，嗓音沉痛。
“是我对不起他。”
“我对不起太宰。”
旁边，坂口安吾也神色黯淡。
他差不多同时和织田作得知首领太宰的事。
没想到在别的世界，还有这么一位友人……
织田作之助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正因如此，他的感情一旦爆发，就会像山火海啸般摧枯拉朽，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时期他就是个顶尖杀手，还有短暂预知未来的异能。强悍的实力，加上巨大感情冲击带来的动力，他疯了般往上爬。
“然后我，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拿到了[书]。
这个世界，是首领织田作之助的世界。
……
凭借[书]的力量，首领织田作跨越世界，带走了首领太宰。
将人带到了这边。
首领太宰从港黑高楼一跃而下，已经死了。
想尽所有办法，用尽无数异能，几乎倾尽所有，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才勉强把对方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没有完全复活。
现在的首领太宰，可以说是处于生与死的夹缝之间。
身体的损伤可以用异能和医疗手段进行修复，但精神上的创伤，是无能为力的。
——首领太宰没有求生的意志。
选择自我结束那刻，他就心如死水，去往了不为人知的彼岸。
他不想醒来。
他不愿活着。
……
“我们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或许是不对的。罔顾了太宰君的意志，所以他不愿意醒来。”
“但是、但是……”
坂口安吾面色悲痛，嘶哑道。
“我们也不想失去朋友啊……！！”
“这样的结局真的是太宰君想要的吗……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独自背负一切，最后再抱着遗憾死去……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太宰君能听到这句话，多半会说，‘当然是好事，我可是一直期盼着这个瞬间’。”
“可是，我们不想让他就这样落幕。”
坂口安吾转眸望向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瘦的男人，眼底隐有泪光。
“是我们太自私了……”
所以太宰君不理他们。
他们守在医院，日复一日，在愧疚、悔恨和悲伤中煎熬。
再期盼一个几乎不会发生的奇迹。
五条悟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这里……”
首领织田作：“是的，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太宰。”
也许是在遇见他们前就自杀成功。也许是从一开始就没出现。
“这是对我的惩罚——是‘我’不珍惜友人，即使是别的世界的‘我’。”
首领织田作的声音听似平静，却有什么东西即将坍塌，岌岌可危。
“【主世界】的我与纪德战斗，一死了之，留下了太宰和安吾。【IF线世界】的我更是对首领太宰枪口相向。”
所以这个世界收走了他重要的朋友。
即使跨越世界把首领太宰救过来，对方也不愿醒来。
……
但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仍不愿意放弃。
他们无法唤醒太宰，那就找能唤醒太宰的人。
他们让太宰伤心失望，那就找能让太宰重新展露笑颜的人。
世界让太宰绝望，但也许，也许……
会有人那么一个人，重新给太宰带来希望。
首领织田作再次打开[书]，发疯一样寻找起来——
一定、一定有的……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最后找到了咒术世界，是万幸，也是不幸。
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发现，咒术世界并没有它的表象那么青春靓丽，其内里尽是脏污不堪。
……要是太宰去了，精神变得更差了怎么办？
除了一个人，五条悟。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把太宰治送到更健康向上的世界进行精神康复，比如打打排球，画画漫画，进入灵幻相谈所搞搞诈骗（不是）。
但太宰只能去咒术世界。
因为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像个勉强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
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让太宰的意识进行穿越，也就是魂穿，无法身穿。
而咒术世界，正好有“衡”飘散的神格，与首领太宰完全契合。
神格自动为首领太宰重塑了躯体。
新身体由首领太宰的信息构成。
因为意识是二十二岁，所以身体也是二十二岁。
有异能[人间失格]，咒力方面也会更强大，能够自由活动。
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这个世界。
以及，放在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充满了生机、希望与活力。
他有稳定强大的意志，有对生命平等的敬意，有对世界慈悲的怜惜，有对生的渴望与追寻，更有对未来昂扬的希冀。
像是灼灼燃烧的小太阳。
但总有人试图将太阳抹消。
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也看到了对方多舛的命运。
不过好在，太宰也不会对这样的家伙坐视不管。
为了能让太宰在咒术世界过得更顺利，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也做了很多准备。
比如给太宰提供了工具手机。
比如将咒术世界和某条观测者世界搭上了线，以弹幕和论坛的形式，让观测者世界为首领太宰提供情报。
比如让名侦探世界、灵能世界与咒术世界产生短暂交织。
比如将港未来21区进行初步建构。
比如搜集这个世界的异能结晶，制作[龙彦之国]给首领太宰。
总之，两位友人热心又暗戳戳地，给首领太宰开了不少金手指。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可能是跳楼对大脑造成的冲击损伤，更可能是本人对生前记忆的回避。很长一段时间，首领太宰都想不起异能世界的事。
这倒是方便了首领织田作与坂口安吾的行动。
再比如——
“呵呵……呵呵呵……”
五条悟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嗓音微冷。
“安吾（あんごango）。”
“暗久（あんくanku）。”
“真亏你敢取这么相近的名字，仗着太宰失忆？”
坂口安吾沉默片刻，取下眼镜。
“好久不见，悟君。”
“我是加茂暗久。”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坂口安吾：“太宰君很聪明，可能早就察觉到了吧。”
当然，不止是眼镜，作为“加茂暗久”存在时，也有简单的易容。
是的，坂口安吾也去了咒术世界，作为秘书、左臂右膀陪伴在首领太宰身边，帮助对方建设港未来21区，扫清障碍。
少数闲暇时，他会回到首领织田作的世界，陪陪友人没有意识的身体。
——今天依旧是打多份工的打工人。
首领织田作则留在这边，照看首领太宰的身体。
他也想去咒术世界，但实在抽不出身。他是黑手党首领，掌控着[书]，是这个世界的主心骨，还要防备众多对[书]虎视眈眈的敌对势力。
他必须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
要是连这个世界都没了，首领太宰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这次，换他来守护世界——
“我知道你想揍我。”
首领织田作看着五条悟。
“想揍就揍吧，我不会反抗。”
五条悟气场丝毫不输这位黑手党教父，对峙片刻，他冷冷撇开视线，“与你无关。就算要揍，揍的也是另一个‘你’。”
这种东西他还是能分清的。
望向病床上的人，五条悟目光又不可避免地柔软下来。
“要怎么救太宰？”
“要是你们还没有办法，那就我来。”
首领织田作：“首先，我们需要共享信息。”
气氛总算从压抑中缓过来，变得紧张肃穆。
首领织田作：“你能找过来，说明太宰已经摁下了手机上第三个‘退出’按钮。”
“五条君身体素质强悍，又有具备神格，所以你能直接身穿过来。”
“太宰不一样。他原本就是意识穿越，所以回来，也只能是意识回归。”
“你看到留在数码宝贝小岛上的，就是他的神格所塑身躯。”
五条悟：“那太宰的意识现在在哪儿？”
三人同时望向病床上的人，沉默。
最后首领织田作回答：“混沌之地。”
“你知道的，太宰他……不愿意醒来。”
“所以他的意识游走在生与死的夹缝之间，又或者，是太宰自己塑造的‘死后世界’。”
“太宰对死后的世界抱有很深的期盼，所以他塑造出来的世界应该会很美好吧。”
打破这样的安宁……真的可以吗。
首领织田作不知道。
只能遵循自己的心意。
他定定地望着五条悟：“把他带回来，五条君。”
“拜托了。”——
按照首领织田作的指示，五条悟先回到了咒术世界。
在数码宝贝小岛地下，他进入太宰治旁边的生命冰柜里。
这个庞大的设备有干涉意识的能力。再加上首领织田作用[书]帮助，他的意识会离体，找到太宰治的意识世界，并进入其中。
这个过程不算轻松。就算三人夜以继日地尝试，也花费了八十五天零十六小时。
然后就是五条悟在武装侦探社的经历。
……很美好。
真的非常美好。
经历了标准岛事件，通过了入社测试，还和太宰互通了心意。
举办了欢迎仪式，过了邮轮生日，认识了一大群非常好的伙伴。
善良的人虎少年、爱吃甜点的名侦探、总被捉弄的理想主义者、农村来的放牛娃、超厉害的反转术师（？）、和服少女、奇怪兄妹……
美好到让人觉得，一辈子就待在这样的世界也不是不行。
还好五条悟足够清醒，足够理智。
他始终记得，他是要带太宰回来的——
中途五条悟也会苏醒过来，来到首领织世界互通信息。
“武装侦探社。”
五条悟的视线从床头柜上那株盛放的绣球花挪开，望向首领织田作和坂口安吾。
“太宰的意识世界是，武装侦探社。”
对面皆是一愣。
……也是。
死去的首领太宰内心一角，可能也微弱地有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意愿……谁又知晓呢。
说不定就是和他们一起在侦探社摸鱼工作，下了班再一起饮酒作乐。
五条悟：“但没有你们。”
首领织田作：“…………”
坂口安吾：“…………”
略感扎心。
为什么没有织田作和坂口安吾，有多种可能性——
也许是首领太宰在慢慢恢复异能世界相关记忆，察觉到了什么。织田作和坂口安吾是不定因素，所以被回避掉了——
五条悟的意识陪着太宰治的意识，在武装侦探社待了一年。
直到某次出来。
“要尽快醒来了，五条君。”
首领织田作对他说：“魔人费奥多尔又去了咒术世界。那边有危险。”
“安吾能抵挡他一段时间，但不是长久之计。安吾不是他的对手。”
五条悟：“我知道了。”
……
他回到了意识世界，北镰仓车站。
那时侦探社正组织去明月院看绣球花。
太宰治回来找他了。
对方触碰到真相，意识世界开始坍塌——
他们在车站接吻。
应了太宰治的要求，五条悟把他带出了意识世界。
他们回到咒术世界，数码宝贝小岛——
然后便是与费奥多尔的对峙、约战。
在正式前往平安时代前，五条悟抽空去找了一趟首领织田作。
“魔人想要让你们全部去平安时代，参加[弑神之战]吗……”
“可能……不太妙啊。”
首领织田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隐约流露出少见的不安。
“以五条君和太宰的实力，对付那群家伙不成问题。”
“我担心的是……”
首领织田作停下脚步，凝视五条悟，“五条君，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吧，太宰现在在咒术世界的身躯，是由‘衡’的神格碎片构成。”
五条悟颔首，脸色略微紧绷。
显然，他也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
首领织田作：“我原本想，就算太宰不愿在这边醒来，那就一直活在咒术世界也好。只要你们开心幸福就好。”
“但是，你们要阻止[弑神之战]……那祂就不会死，神格就不会分裂。”
也就是说，太宰治会失去依附的身躯。
“不……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首领织田作又开始踱步，沉吟。
“那位神明性情友善，也与你们亲近，或许也可以跟祂商量一下，让祂保留太宰那片神格……”
“甚至，你们可以不去阻止那场战斗。”
“…………”
白发男人静静地听完，开口：
“我们会去平安时代，也会阻止[弑神之战]。”
“太宰想把‘老鼠’赶回去。”
“这是太宰做的决定。我尊重他的意愿。”
“然后，太宰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五条悟一顿，轻笑，“倒不如说，他已经猜到真相了。”
没有捅破和计较，是太宰治无声的温柔。
首领织田作长长地呼出口气，像是卸掉了大半力气。
他的嗓音平静到可怖：“即使太宰再也不会醒来，也无所谓？”
“[弑神之战]一结束，你们会被时光洪流裹挟，返回原来的时空。但没了神格身躯，太宰不会跟你们一起返回。”
也就是说，太宰治的意识，会再次回到[混沌之地]。
“他倒是可以回到这里，在他原本的身躯中醒来，但是……”
太宰，那个太宰，又怎么可能愿意？
死而复生，重返人间，对太宰治而言，需要多大的决心与勇气？
人间即地狱。
死后的世界，才是太宰治心向往之的天国之境。
“太宰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无法转变为其它事物，一生仅有一次的死亡，那是太宰的愿望。
“而这次，恐怕连你也再进不去太宰的意识。”
空气凝固。
良久。
五条悟只道：“他会醒的。”——
最后，就是[弑神之战]。
战斗结束。穿越前夕，五条悟拉住太宰治的手，像是要将自己所有感情、想法都传递过去。
苍天之瞳将对方此时模样永远印在脑海里。
“太宰——”
“一定，一定要回来。”
这也许，是他见太宰的最后一面了。
太宰的答案……没能听到——
咔嚓。
病房门被推开。
首领织田作转头，“战斗结束了。”
“嗯。”
五条悟应声，视线在病床上的人身上，从未挪开。
首领太宰黑发凌乱地散落在枕上，一时竟分不清脸色与床单谁更苍白。口鼻处罩着透明面罩，罩壁随着呼吸泛起几近于无的白雾，很快消散……如此循环往复，不知多久。
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出去吧，”五条悟道，“我想跟太宰单独待会儿。”
首领织田作与他擦肩而过，关上了门。
五条悟搬了条凳子，在首领太宰旁边坐下。
沉默了一阵，他轻笑两声，开始自顾自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以前好像出现过……”
“要吃兔子苹果吗？”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新年初诣时，你凑中的签文。”
“其实我看到了。”
“‘你是要沉睡，还是醒来’——以为是指你因为‘死灭洄游’陷入沉睡的首领身躯，没想到还有更深一层含义。”
“也难怪我说这些年，为什么你的长相一直没变。”
“……因为你的时间被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二岁啊。”
五条悟从被子底下牵出太宰治的手，双手交叠，将其包裹在掌心之中。
冰凉的，毫无动静。
任由他摆布。
“好瘦。”
他嘟囔着。
“我当初辛辛苦苦找医生，给你调理身体，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了几斤……”
“你倒好，把自己养成这样。”
“不过我也可以再找医生，再给你调理，再把你养胖……只要你快点醒来。”
五条悟低下头，白发垂散。
他手肘抵在病床上，双手握住太宰治的手，用额头轻轻抵住，闭上了眼睛。
努力保持气息中的平稳。
“……快醒来吧。”
“如果每个世界对你来说都是地狱，那么至少，选择有我在的这个地狱吧。”
“……拜托了。”
…………
…………
…………
不知过了多久。
每分每秒都无比漫长。
直到五条悟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手指尖动了动。
十分微弱、几乎不能察觉的动静……被他切实捕捉到了。
还有轻得仿佛被风一吹就散的声音。
让人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让人有种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有你在地方，怎么可能会是地狱。”
“……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