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宰治苏醒,过了大半年。
圣诞节。LUPIN酒吧。
“啊，来了来了。”
听到从木质楼梯走下来的脚步声，坐在吧台前的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转头望去。
“来得正好,太宰。”
太宰治脱下加厚版的羽绒服,挂到墙壁衣钩上，把自己从包裹的球中挖出来，回归正常的清瘦体型。
他坐到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之间,留出的空位上。
“你家那位终于舍得让你一个人出门了？”
左边，坂口安吾调侃。
太宰治正要跟老板点单,右边,织田作又接着问：“能喝酒吗，太宰？”
太宰治伸出去的手拍到桌上,有些无语。
“……你们一个个的,别跟悟一样啊。”
也不怪他的朋友和恋人会担心——
本来首领宰身体底子就差,还死过一次。
就算被救到这边，苏醒过来,也出入了好几次ICU。
原本还要住院一段时间，好在后面“衡”过来了。
祂分了部分力量给太宰治和五条悟。一是让太宰治状态稳定，二是让两人能自由出入各个世界。
太宰治没有了性命之忧,但要恢复到健康的程度,还是需要慢慢调养的。
五条悟在照顾人方面十分细心周到。
只是……
可能对他总是不爱惜身体的行为还是有一点点不快,五条悟有时会搞点小动作。
太宰治掰着指头跟友人算起来。
“每次很早就要让我睡觉，要是不睡就给我唱摇篮曲，还是美声版本。”
美声版本的摇篮曲听过吗,试试就逝世。
“我要是反抗，就开始给我讲故事。还是那种很勾起人好奇心的悬疑故事，但每次都不告诉我结局！！”
“还要问我‘怎么样,好奇吗，有求生意志了吗，有的话就快睡觉’。”
“屋子里明明都开着二十四小时恒温系统了……我要是打个喷嚏就能马上把我裹成球。”
一点都不帅了，没有风度了！
坂口安吾咽了口酒，顿觉苦涩，“织田作先生，这是狗粮吧。”
织田作之助：“嗯，是狗粮呢。”
坂口安吾：“但是悟君也对你很好啊。我看账单上每周都会采购新鲜的螃蟹。”
还是帝王蟹、水晶蟹、松叶蟹这些昂贵品种，换着花样投喂。
太宰治：“但是他不许我喝酒，也不许光吃蟹肉。”
“还必须吃蔬菜和各种营养补剂，还有那一大堆药……”
想方设法让太宰治吃下。
有时还会偷亲几下，再拉拉手什么的，猫猫祟祟的。
每天都在斗智斗勇。
搞得太宰治有点憋屈，又没处撒气。
太宰治趴到桌上呻吟，“我感觉都要被各种健康食品腌入味了……”
坂口安吾：“那可真是太好了。”
织田作之助：“嗯，是好事呢。”
太宰治蹭地直起身，挥舞手臂，“什么啊，你们一点都不向着我。”
不高兴了，要闹啦.jpg
他气势汹汹地拿起酒杯，颇有种一口干的气势——最后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坂口安吾还在开玩笑：“说起来，你今天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可以吗，你家那位不会对我们有意见吧？”
织田作之助：“嗯，好害怕呢。”
太宰治眼神幽幽，“安……吾……织田作……”
坂口安吾笑，“好了我不说了。”
织田作摇摇酒杯，“太宰怎么是怎么发现‘暗久’是安吾的？”
太宰治指尖戳戳额角，“因为，天使总是围绕在神明身边嘛。”
织田作：“哦，也就是说，太宰觉得安吾是天使。”
太宰治：“…………”
坂口安吾：“…………”
织田作之助：“怎么了？”
坂口安吾：“织田作先生，这种事情可以不用直白地说出来。”
太宰治也表情诡异：“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噫……”
织田作：“……那还真是抱歉。”
太宰治忽然笑出声，很轻。
这个世界的织田作虽然成了首领，但性格里某些东西还是没变啊。
太宰治：“说起来，安吾，为什么会选‘加茂’这个姓氏？”
坂口安吾：“我说是随便选的你信吗。”
是随便选的，但也不是完全无依据。
“比起无名无姓的个人咒术师，肯定是选‘御三家’，身份会更牢靠。”
“五条家都有悟君了，离得太近可能会被怀疑。禅院家是垃圾场。剩下只有加茂了……”
最后发现加茂也不怎么样。
太宰治：“原来如此。”
“没恢复记忆前，有猜到安吾是不是跟我有更深重的渊源，只是不方便说出口。”
“没有异能相关记忆，我也无法完全对应。”
“反正‘以前是同学’这种话，我是基本没信的。”
加茂暗久心有余悸，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每次这位太宰首领问我过去的事，我后背全是冷汗……感觉说错话就会被刀了。”
太宰治假笑，“怎么会呢~”
虽然他怀疑“加茂暗久”的来历，但对方的好还是看在眼里的。
太宰治：“恢复记忆后，马上就发现了——说起来安吾，你露出的破绽也太多了吧！”
他边回忆边说。
“最明显就是年贺状那次了……你当时作为神奈川校校长，跑来要我一个学生的年贺状干什么。”
“你还问我‘结界术’学习得怎么样。你怎么会知道？当时我就意识到横滨可能与‘我’有关。”
“你提供的资料还会详细记录人员生平经历。”
“在飞驒山净界的时候也是——”
“还有……”
坂口安吾冷汗滑落，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最后扯扯嘴角，“那还真是抱歉啊。”
他已经尽力在演了。
太宰治：“还有，‘死灭洄游’作战开始之前，安吾居然提出要跟我喝一杯——”
坂口安吾抗议：“下属当然可以跟上司喝酒！”
当时太宰治准备将计就计，步入羂索【死灭洄游】布局之中。
虽然知道一切都在太宰计划之中，但也不免担忧。
那杯酒是告别，也是祝福。
……也有更深的涵义，是他的私心。他想和太宰治一起喝一杯，哪怕不是以朋友身份。
太宰治：“所以安吾其实一直都有记忆——在羂索将所有人关于‘港未来21区首领’的记忆封印时，你也记得。”
坂口安吾笑得有些自嘲和落寞。
“我的异能是[堕落论]啊。”
可以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
所以封印记忆这招对他没用。
坂口安吾：“当时你问我，‘如果能回到过去，想回到几岁’。”
太宰治：“你回答是十七岁。”
坂口安吾点头，“那个年龄其实是按太宰君年龄来算的……我比太宰君大了三岁。我们希望太宰君能回到十四岁的时候，所以我说十七岁。”
太宰治：“难怪你刻意引导呢。”
织田作之助感叹：“十四岁啊……”
他们都知道这个年龄对太宰治有什么意义。
是太宰治人生重要的节点。
【主世界】的太宰，在十四岁投河时被森鸥外捡到，见证森鸥外手刃前任首领，十五岁时加入港口黑手党，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故事。
【IF世界】的太宰，在十四岁时拿到了[书]，得知了世界真相，走向自我的终末。
不过……
这个世界的太宰，也在十四岁时，遇到了五条悟。
坂口安吾：“其实我自己的话，是想回到十九岁。”
是【主世界】的他遇见太宰和织田作的年龄。
太宰治趴在桌上，指尖一下下摁动玻璃酒杯里的冰球，咕哝。
“严格按照心理年龄来算，我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呢……总感觉自己是个老妖怪了。”
灵魂布满了沉疴与疮痍。
织田作之助沉吟：“……确实，获得其它世界自己的记忆、阅历和情感后，心态就会发生改变……就算身体没变，心理年龄也增加了吧。”
坂口安吾：“这么说，我们算是老妖怪三人组了啊。”
老妖怪三人组：“…………”
老妖怪三人组陷入沉默。
太宰治忽然挺直了腰板，抬起下巴。
“可是我有一点跟你们不一样哦。”
他可是，有对象的人！
是三人组里最厉害的！
来，尽情地崇拜我吧！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对视一眼。
织田作：“哦。”
坂口安吾：“是呢。”
织田作：“看来只能我们两个单身汉喝一杯了。”
坂口安吾：“是啊，要有自知之明。”
两人作势要干杯。
不带太宰。
“诶——”
太宰治连忙阻止，放软了语气，“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喝嘛。”
坂口安吾：“可以吗，我们可是两个单身汉。”
织田作：“跟有对象的人一起喝酒，真是让人惶恐呢，你家对象不会生气吧。”
太宰治：“诶……”
太宰治撇嘴，鼓鼓脸颊。
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对视，眼露笑意。
好了好了，不逗太宰了。
“有时间我们三个一起做料理吧。”
太宰治提议。
坂口安吾：“你做的料理都要打上马赛克了。”
太宰治：“怎么会——”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你忘了交流会高专集体鸡汤舞事件了吗。”
太宰治：。
太宰治决定不理坂口安吾，自顾自地说下去。
“那就吃火锅好了，冬天是最适合吃火锅的季节呢。”
“我们可以一人带一种材料放进锅里。”
“然后给悟试吃！”
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好可怜啊悟君……这就是传说中的谋杀亲夫吗。”
太宰治不满，“真失礼呢。”
织田作沉思片刻，“如果是给五条君吃的，说不定太宰会做得意外地美味。”
太宰治：“对吧对吧！”
坂口安吾扶额，“给我们吃的就是黑暗料理对吧。”
只有他和织田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太宰治：“吃了我的超人耐久锅后，悟还觉醒反转术式了呢！”
坂口安吾：“哇，听起来更可怕了，这真不是因为出现了生命危险所以觉醒的吗？！”
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坂口安吾一顿。
“不，我乱猜的……真是，织田作先生你也别什么都信啊。”
太宰治：“出现了，吐槽役安吾。”
“不过……”
坂口安吾忽然道：“如果是太宰君做的硬豆腐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织田作也点点头，“拜托了太宰。”
微微怔神过后，太宰治笑道：“没问题。”
……
黑胶留声机播放着悠长的爵士乐，述说着离别与重逢。
这家位于地下的酒吧，墙壁被烟草熏黄，木质柱子和横梁都变得陈旧。每个角落都凝聚着过去，仿佛被遗忘在了时光里。
狭小逼仄，却也是个适合与朋友一起度过私密时光的空间。
三人说笑的声音在这里久久回荡——
织田作之助：“太宰，后面有什么打算。”
太宰治：“后面啊……”
坂口安吾：“太宰君现在主要还是养身体吧。”
医院醒来后，太宰治和五条悟暂时留在首领织的世界。
港未来21区的事，目前还是交由坂口安吾和部下打理。
织田作之助：“要加入这个世界的武装侦探社吗？”
黑手党首领：“说起来，五条君在这边意外救了几次侦探社的人……他们社长都来打听你们的事了，估计是那个小侦探推理出来的吧。”
太宰治无奈地笑，“乱步先生啊……”
加入武装侦探社，对太宰治和五条悟而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
“后面再考虑吧。”
太宰治端出校长身份：“悟大学还没读完呢，总旷课可不行。”
坂口安吾深有同感，“是的，大学里他的那群朋友和粉丝们到处找他，担心得不得了，都闹到校长办公室来了。”
太宰治：“而且，悟好像更想当老师，以后留在神奈川咒术大学任教。”
织田作之助：“老师啊……”
坂口安吾：“听上去不错，也适合他。”
“当然，”太宰治笑道，“他是我心中最好的老师。”
漫长岁月里，五条悟何尝不是潜移默化地引导和改变着他。
坂口安吾：“悟君会成为大学最受欢迎的老师吧，课都抢不到那种。”
织田作之助：“以后是不是要尊称一声‘五条教授’了？”
坂口安吾：“那还得继续读硕士、博士吧。”
太宰治：“悟的话没问题啦。”
太宰治：“然后，有时间的话，再去各个世界转转吧。”
他最初所在那个【IF线世界】，芥川和敦没斗过费奥多尔，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
太宰治想起一件事。
“医院床头的绣球花，是你们放的？”
织田作回答：“有个部下的异能跟花有关，可以让花常开不败。我就让她给了我两支。”
蓝紫色花瓣簇拥着，成了两个圆滚滚的花球。
上面寄托着他们的心愿——
希望、浪漫和团圆。
太宰治摸摸下巴，“难怪……十四岁的我和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有绣球花，后来在意识世界里，侦探社的人也有约着一起去赏花……”
看来也许是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类似睡觉时被猫踩住胸口，梦里也会出现被巨石压身的画面。
织田作之助：“那等夏季到来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去赏花吧。”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坂口安吾苦笑，“看来只有我还要继续再打三份工啊。”
太宰首领秘书、织田首领助手，以及异能特务科参事官辅佐。
“能理解我的只有悟君了吧。”
但悟君现在也不是社畜牛马了。
黑手党教父发话：“都说好几次了，把异能特务科的工作辞了吧，安吾。”
太宰治笑眯眯，“辞了吧。”
“……哎！！”
坂口安吾扶额，夸张地长叹一声。
太宰治举起手中的酒杯。
“那么，我宣布，五步计划到此结束——”
“干杯！”
“干杯！”
“干杯！”——
太宰治走出LUPIN酒吧时，外面已经积起了薄雪。
酒吧招牌上白下红，白底部分用黑线勾画出戴着魔术师帽的侠盗男人头像。
瓦斯灯不时闪烁。
男人站在招牌下方不远处，靠着小巷墙壁，正低头看手机。长款风衣显得身形修长。
酒吧隐藏在银座高楼之间的缝隙中。从太宰治这侧往外望去，能望见巷道外一闪而过的汽车灯光。
霓虹灯火，川流不息。
五颜六色的光晕氤氲在男人发梢，浅浅勾勒出鼻梁脸颊轮廓，面色略显冷淡。
外面的雪被车轮碾过，被行人踩踏，变得脏污。只有小巷里，五条悟脚边的雪一如既往的干净洁白。
太宰治走过去。
“你来了多久？”
“怎么不进来，也不给我发消息。”
五条悟收起手机，“聊完了？”
太宰治正想说话，一吸气，被里外温差一激，倒是先打了个喷嚏。
五条悟：！
他立刻站直身体，先是把太宰治羽绒服拉链嗖一下拉到最顶端，然后拿出臂弯间的羊绒围巾，在太宰治脖颈裹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两个圆圆的眼睛。
……？
太宰治眨眨眼睛，略显无辜。
倒也不必……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自己的“杰作”片刻，再次伸出手，把遮住太宰治下半张脸的围巾扯松散，拉到下巴下方。
然后凑过去——
猜到他想干什么，太宰治也没拒绝，只道：“我刚喝了酒哦。”
柔软的触感贴到唇上。
五条悟的话语模糊湮没在唇齿间，“那也没什么……”
他又不讨厌太宰治的酒味。
这么一点酒精，也不会影响他的术式。
真有万一，还有太宰治在呢。
……
一吻结束。
五条悟主动牵起太宰治的手，五指插入指缝间，十指相扣。
温暖传递开来。
他们一起牵着手，朝巷外走去。
“我刚到不久。去药局买了点药，据说这个药效果更好。”
“还有三丁目那家甜品店上了新品……”
“明天想怎么安排？”
就这样牵着手，走入川流不息的人潮中。
……
他们的世界很大。
天地辽阔，俯瞰众生。
他们的世界也可以很小。
对五条悟而言，太宰治改变了咒术界，那些纷扰纠葛不复存在。万物无声，全凝于那双鸢眸之中。
世界即一人。
对太宰治而言，五条悟的苍瞳点亮了他的天空，也照亮了未来。
一人即世界——
他是首领宰，是死过一次的首领宰。
是武侦宰，有武侦宰的记忆，也体验过虚幻短暂的侦探社生活。
也可以叫咒术宰，那是一段全新的时光。
无数经历和记忆穿插，或许连他也说不清自己是谁。这种事情很难单纯进行界定。
但只要有爱他、他爱的人在，就可以成为他的锚点。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