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得到,等待这么久的一网打尽活动,以一种某站鬼畜区的方式收尾了。
曲泠稍微一回忆就会想起楚留香和阿飞的脸,然后浑身恶寒,心虚之余愤怒地投诉系统。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怪她吧,小厨房本来就是只有她能去的很隐蔽的地方了,谁想得到因为隐蔽被无花南宫灵挑中了。如果真有人要为这一系列意外负责,那也是无花该负责。
是的就是这样,她没有什么责任……也许吧。
曲泠还是觉得心虚。
这一点体现在了她没有跟着无情去看他审白愁飞,而是火速回到了安置四个受害者的地方,就是小厨房附近随便找的空屋子。
她当初那个用药膳调理身体的想法简直就是天才的,四个人里面唯一情况还好的就是阿飞,他只是强烈的头晕,还想吐,曲泠回来的时候已经缓得差不多了,坐在墙角捂着头闭目养神。
楚留香稍惨一点,不知道该说这人运气好还是不好,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中负面效果的,就是补太过了适得其反,等调理完大概会因祸得福武功或者身体素质有所精益。
剩下两个……
说实话,曲泠挺想以南宫灵做病例写一篇论文的。
拜托,很难得的,这样的病例全天下也就这一例吧?
无花的话,只能希望他脑子没有大事了,要是傻了那真是完大蛋。
阿飞缓慢的睁开眼,他胸口处还是淤积着恶心感,想要呕吐但他没吃饭没有可吐的,反而弄得不上不下,颇为难受。
曲泠给他用过药了,他只能熬,熬到明天就没有问题了,在此之前谁也帮不了他。
“怎么样了?”曲泠在他旁边坐下,“大捕头那边如他所有有意外发生,不过一切顺利,白愁飞要毒杀任帮主和任夫人被他拿下了。大捕头在审白愁飞的路上,待会儿把南宫灵无花也扔过去,对丐帮的图谋不轨,不明不白出现的血迹……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阿飞嘴唇上没有多少血色,音量却不减:“有点想吐。”
“这个没办法的呀,要不无花好了你把他打一顿吧。”曲泠道。
阿飞看向无花,此人被曲泠仍到这里时动作毫无怜惜,头撞到了墙上,现在和南宫灵有一摸一样的头伤,也算是兄弟齐心。
他跟南宫灵窝在角落,南宫灵在痛经的疼痛里直不起腰,曲泠一把迷药过去,昏得动都不动一下。
阿飞说:“好。”
他的确很想打无花了。
叶淑贞派来的乞丐们有秩序的鱼贯而入,把楚留香扶起回院子,剩下那两个人则是拖走,拖到丐帮的牢房去和白愁飞住对间。
他们脸上都蒙着布料,是曲泠害怕几人身上还有药粉,让他们小心为上。
干呕的冲动又涌上来,阿飞捂着嘴,脑袋一痛。
曲泠心中泛起一股心疼之意,叹道:“我们也回去吧,看看今天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做转移你的注意力,或者我给你弄点安眠药,早点睡你会舒服一点。”
阿飞点头,两个人慢慢地往回走,这应该是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了。
曲泠想扶着阿飞的手,阿飞不愿意,他没有虚弱到这个份上,也总觉得这样没有面子。
他连头晕的表现都想压下去,要不是曲泠是大夫要他实话实话,他说不定只会说一句“没有大碍”。
原本一刻钟的,要走两刻多钟。
院门出现在小路尽头时,阿飞的不适终于褪下了大半。
他长舒一口气,对药膳的反感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并且要向曲泠表示爱吃好吃多吃。
曲泠用伞戳开院门,院内似乎一切依旧,都和离开时一样。
她微微一怔,阿飞走进去被她牢牢攥住了手腕。
就在此
时,所有的风声都死去了。
曲泠的眼中有一种凝固的东西,叫阿飞停下,二人四目相接,曲泠的目光如游丝,徘徊着游向一片院角。
“叮”的一声,阿飞掰下的木片已钉在窗棂上。三寸厚的枣木裂开蛛网纹,木尖刺着一片枯叶。
窗后晃出一道优美的人影,足足有万种风情。
夜雾里传来叹息,像是有美人隔着千层纱在说话,因而更为诱人,更为有魅力:“好俊的听声辨位,好俊一手剑术。”
她施施然走出,纤细的身子软弱无骨地靠在窗沿上,勾魂摄魄的眼流露出几丝阴寒的笑意。
曲泠没有见过林仙儿,不懂究竟什么叫人间绝色,但她现在见识到了。
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拥有一张胜过万千美人的面孔,她站在月光最薄处,像一尊被风化的白玉观音。
那张脸是浸在寒潭里的羊脂玉,能照见人魂魄。眉间一点朱砂,鼻梁线条端庄如菩萨低眉,却又恶毒内蕴,生生把绝世姿容劈出三分邪性。
她步伐轻盈,一步先笑,曲泠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
天杀的,今晚怎么还有意外。
她握着阿飞手腕的手力度逐渐,可见她的紧张,她平复着气息,道:“石观音。”
“是我。”
石观音微微一笑,就是倾城绝色:“你认得我,也算是一番造化了。那你可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杀人放火,违法犯罪。”
曲泠一面不客气地与她周旋,一面想把阿飞拉到身后。
阿飞如山一样,他怎么也不愿后退。
石观音愈走愈近,站到了院子的最中央,月色臣服于美人,做她朱颜下的一点明珠,她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拿下了你的儿子。”
石观音噗嗤一声,笑了。
她的笑意里唯有不屑,好像被药翻的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两个废物是死是活,关我何事?如果不是为了秋灵素,我都不会认他们回来。
“哦对了,小姑娘,你不知道秋灵素是谁吧?”
江湖第一的女魔头,她当年抛夫弃子,如今也不会有半点人性,石观音话语中尽是嘲讽和得意,无花和南宫灵的生命还不如她脚下踩的落叶:“可怜你为了她要死在我的手下,她却不敢告诉你她的真名,她哪里叫什么叶淑贞,她叫秋灵素呀,过去的江湖第一美人。”
叶淑贞惶恐的身形一闪而过,她的绰约身姿,永不摘下的面纱,还有林仙儿的毁容,电光火石间,曲泠了然了所有。
她话中都带上了颤音:“你毁了她的容。”
石观音抚摸着自己的脸,她好像想起什么很幸福的事,手指挑过嘴唇:“是,我让她做不成秋灵素。”
话罢,她又遗憾道:“可她又做了叶淑贞,还嫁了一个好男儿,这怎么行。
“二十年如流水一般的过,我总要送她一份厚礼的。”
神经病。
要不是打不过她,曲泠真想骂人。
无情远在地牢,楚留香明天不知道能不能醒,此外丐帮再无高手,天时地利人和一个没有。
我还没毕业,我不能折在这里,阿飞也不行。
曲泠苦寻着办法,石观音品味着他们的焦急,忽又放声而笑。
“其实我也可以不杀你们。”她一指曲泠,“漂亮的小姑娘,你会很识时务的吧。”
一瓶药出现在石观音指尖。
“做梦!”
从头到尾在等待合适时机的阿飞甚至没让石观音说完,他的眼神无限趋近于真正的雪狼,已经露出他的利爪。
话里话外,都是石观音想要曲泠毁容的意思。
曲泠一扯嘴角,瞧见石观音瞬间变了脸色。
“敬酒不吃吃罚酒。”石观音手背一转,药瓶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风暴似的杀意,“情深意切,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广袖一扬,袖下一掌跟着香气飞来,伴随何其磅礴的内力。
掌风未至,曲泠的鬓发已被吹动。
她足尖一点,高超轻功是她唯一能与石观音相较的资本,她的影子穿透月光而躲,须臾间落在了一丈外。
“好轻功。”石观音的赞叹裹在第二重掌风里。
“可惜你不识相,没有成为绝世高手的那一天了!”
这一回阿飞剑脊一划,无光的铁片剑先刺到了石观音面前,取石观音面中穴,却见对方不闪不避,反而将掌心迎向剑尖。
即将被刺穿的前夕,石观音改掌为袖,她华美的袖子今夜第二次挥动,一挥之间便有无穷奥秘。
多么精妙的招式,如云似幻的袖间看不清她的出手,就逼退了阿飞!
曲泠喝道:“小心!”
她的毒药已出手,伞间机关转动,才是她的后手。
原是石观音的第三掌要趁胜追击,朱红的毒雾泼洒,才叫她一皱眉,美目流转间飘回了院中央。
致命的毒味逃不过她的分辨,石观音冷道:“都说你是个神医,手上倒也有如此该被正派耻笑的毒。”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曲泠沉下心:“你是非杀我不可?”
“对。”石观音道,“你现在毁容,我也要杀了你们。”
曲泠的意识飘到系统商城,还要招架石观音。
她的手放在阿飞肩上,慢慢地写了一个“别动”:“也许你杀了我,你就活不成了。”
石观音眯起眼睛,不屑一笑。
只在眨眼一瞬,几米的距离形同虚设,她鬼一般袭来掐住了曲泠的脸,这次曲泠却没有躲。
“好大的口气,你空有毒药没有武功,也妄想取我性命?”
“……会取你性命的不是我。”
石观音力气太大,曲泠呼吸不上来,她本就力气不大,弄得手上的力气慢慢流失。
“那是谁,小李探花?他还能在沙漠中杀了我?”
“我说的可不是一个李大哥。”曲泠因为缺氧,脸上泛起红晕,视线也变得模糊,“我同时精通正派医术和邪派奇毒,你知道我师傅是谁吗?”
石观音微微一怔。
然后她重重地扔开曲泠,曲泠砸在阿飞身上,于脖子的剧痛中狼狈地喘气。
石观音的手指凝出了白霜,竟有几分要失去知觉的征兆,不过这剂量很微弱,对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身份证明。
“魔门寒毒……”
石观音本该勃然大怒,却死死盯着曲泠,表情被冻结。
这毒石观音再清楚不过,太有标志性了!这是魔门前辈的心血之作,他此人不曾入过江湖,却收了两个徒弟,也只传给了他们,大的那个是王云梦,另一个小王云梦近二十岁,十几年前就隐退了。
石观音做出了判断:“你和云梦仙子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才没有关系。”为非作歹的师祖曲泠可不认,她剧烈咳嗽几下,“只是她和我师父有关系。”
看着曲泠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指尖,石观音彻底明了:“你是千面公子的徒弟。”
千面公子王怜花,王云梦的儿子,天下第一名侠沈浪的挚友。
石观音冷笑:“难道你以为我杀了你,他会为了你回来?”
当然不会了,他知都不知道我。
但是曲泠不能示弱:“他既将此毒都教会了我,你大可一猜。”
石观音不言语了,她的视线落到阿飞的脸上。
她在思考,实际上也用不着思考。
这张脸,似乎越看越像——
“原来如此。”石观音再也没有轻慢和狂傲了,“千面公子的徒弟,第一名侠的儿子,结伴来闯荡江湖了。”
阿飞抱紧曲泠,听见石观音对自己的称呼,力道加大。
曲泠不否认,石观音自己给他们加码,他们就敢认两个身份。
一个小李探花,再加上千面公子,天下第一名侠,再下手是不是自寻死路,石观音清楚。
事情到这里,石观音心中已经一凉,踢到铁板的恼羞成怒冲上她的脸,让她的腮红更加美丽。
杀了他们,她也就必死无疑了。
但石观音又不愿失了气势:“那还真是有个好师父,好父
亲啊。”
她还要说话,在系统空间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曲泠才不等她,拍下按钮。
曲泠在拖延的时间中,买下了“被挂表白墙的渣男的联系方式”,按照程序附近最红名的红名果然就是石观音,就此顺利拿到了石观音的联系方式。
接着,她买下了刚才才找到的最合适的道具“大学生的u盘”,选择称号“大学生活不得不品的校园网”。
这个称呼在道具作用下变成了一件物品,收入背包中,就在此刻,她把它赠送给了石观音。
“大学生活不得不品的校园网”立即起效,肉眼可见的,石观音动作一顿。
曲泠抓住时机,自己往旁边一滚让出方向:
“阿飞,杀了她!”
第62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室友的身世
楚留香感觉一觉睡了一年。
这是很舒服的的一觉,虽然严格来说他是晕过去了,但是他醒的时候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和晕倒昏迷简直没有半毛钱关系。
醒来时侍女隔着一层床帘在为卧室熏香,他的眼睛慢慢聚焦,心朗气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经脉不畅快,如同修炼心法大有所成一样。鼻子也前所未有之通畅,还能闻到淡淡香味……
嗯,香味?
楚留香睡意全无。
他一运功,记忆定格在不小心吃进了“面粉”后自己流的鼻血和曲泠精彩的表情里,现下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想必最后是曲泠收拾了烂摊子。
可这又和他的鼻子有什么关系?他的鼻子失灵多少年了,现在怎么就好了?
楚留香两次三番确认,没检查出来任何问题。
他有心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事,披上外套坐起来手拂起床帘。
侍女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一笑,朝他弯了弯腰:“香帅终于醒了。”
“我睡了几日?”
“三日整。”侍女说道,“丐帮的大夫为您看过了,他们按着曲神医的方子为您调理了几天,现在您身体里的大补之药全都吸收完了。”
流鼻血的感觉还残留在人中上,楚留香情不自禁又去摸,我晕过去居然是补太过了吗?
他实在是想不清楚,专业的事不妨问专业的人,他问:“曲神医呢?”
侍女回道:“曲神医还在边为帮主的病情闭关,边养伤。”
“养伤?”
楚留香太过震惊,脱口而出:“是谁伤的曲神医,都发生了什么?”
侍女终归只是一介侍女,歉意地笑笑:“这就不是我该知道的了,香帅不如去直接去探望曲神医,大夫说您醒了就可以自如活动了。”
楚留香匆忙穿戴整齐,离开了卧室。
走的越快他越相信自己晕过去确实是因为补太过了,体内的气血之充沛已是许多年未有过,可在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楚留香无法高兴。
他来过几次的院子变得一片狼藉,房子的窗户一角布满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只能勉强修补,水缸换过一个,槐树被连根拔起只留一个刚填好的洞。
心中的石头愈发沉重,楚留香还是先敲了敲门。
“谁?”这次先说话的居然是阿飞。
楚留香说:“是我,楚留香。”
说完他轻轻一推门,门就开了。
一路走到卧室去看,曲泠的状况算不上太差,她趴在桌子上脖颈间缠着丝巾,手上还握着笔在学习,不是很有精神脸色却也不算很差,阿飞在她身边收拾东西。
楚留香放松了些,才重新笑出来:“我刚醒,听侍女说泠泠在养伤,就来看看。”
曲泠闻言,同阿飞对视一眼,扯下一点丝巾,露出她脖子上青紫狰狞的一片。
伤的太吓人了,楚留香一眼就能看出是为内力高深的高手所伤,顿感放心的太早,快步上前。
近看更吓人了,曲泠轻声细语地:“脖子有点伤了,现在说话也不能很大声,不过不是什么重伤,也不会留后遗症,就是现在难看一点。”
她想让楚留香别太紧张,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楚留香却是江湖最懂女孩子的几个人之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身上有这么难看的伤,还伤在脖子上,这是多么让人悲切的事。
楚留香叹气:“是谁做的,无花还是南宫灵,还是白愁飞?”
“都不是。”阿飞帮曲泠把丝巾拉上去,曲泠不喜欢这个丑丑的伤,就这么露出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是石观音掐出来的。”
“石观音?”
这个名字不久前还只活在无情口中,楚留香清楚她武功的高深,再去看曲泠的伤——没看到——转而问:“可还有别的地方有事?她什么时候到的,如何脱身的?”
曲泠一一回答,语速慢慢地:“就这一个伤。她那天晚上也在,在我们院子里打了个伏击可太阴险了。不过不用担心,她已经死了。”
楚留香听到前面,萌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还有一些愧疚,他晕倒的太早,如果他还醒着也许就还能陪两个人年轻小孩一起,听到后面,紧张一扫而空全成了不敢置信:“死了?”
背后飞来一声冷淡的:“死了。”
轮椅碾过地面,俊秀标志的脸,是无情。
他眼下有乌青,淡淡的两片,是这几天连夜加班的证明:“现在,没有江湖第一女魔头了。”。
楚留香感觉一觉睡了一年。
全世界尽是他不知道的事,活像世界上有另一个丐帮而他只是穿越了。
什么曲泠师从千面公子,什么无花扔的面粉是药渣粉末,什么白愁飞趁乱下手……
到后面震惊了太多次而变得有点麻木以至于对鼻子恢复这件事也没有惊讶了的楚留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四个人把曲泠的桌子清出来变成了谈话的地方。
事情都解决了无情反而更忙了,审完白愁飞还要审无花,还有个南宫灵,还要给天峰大师写信,给诸葛正我写信,三天干了一个月的工作量。
他挑着重点说,提了下无花试图假死被他发现,发现的血迹可能是石观音杀的人但是死无对证,言语重心落在白愁飞身上。
白愁飞嘴比铁还硬,硬是一点消息没说,搜也搜不出来东西,一整个就是毫无进展。他打算把白愁飞和白玉魔丐一同带回京城再想主意。
两个恶徒一次带颇有难度,但无情能这么说,他就肯定有办法,不用他们担心。至于南宫灵无花,就扣留在丐帮,等天峰大师来了和叶淑贞,不,秋灵素讨论处理方案,估计就是死的痛快和死的不痛快的区别。
唯一值得担心的只有曲泠,她还要给任慈解毒,自己却还要两天才能好全。
而她又和阿飞杀了石观音(曲泠说的是她给石观音下了毒,阿飞趁机出手,直取了石观音性命),在江湖的名声只会更上一层楼。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四十岁,一个失忆一个社交经验个位数,在七老八十的人都未必能活通透的江湖,实在是不能叫楚留香不忧心。
谈话到最后变成了对曲泠阿飞的叮嘱大会,她懵懵地“还有额外的讲座吗”送走了两位家长。
阿飞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进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门关上后就一脸苦大仇深。
曲泠手指绕着丝巾,脖子上被石观音掐出来的痕迹在丝巾晃动中隐约可见。
阿飞捏住丝巾,打断了她的动作,把丝巾整理好,挡痕迹挡得严严实实。
时间回到石观音出现的那一晚,他不明白曲泠做了什么,只能抓住时机,所谓“飞剑客”,也是快剑客,迅捷如风才能一剑穿喉。
然而危机可解,这个神经病弄出来的事就麻烦多了。
曲泠为了拖时间,被她使了内力扼住了脖子,她被掐住的时候就知道不太妙,自己检查才发现石观音下手忒狠,好在她治自己很有一套。
阿飞反而成了受伤最少的一个,也是最不开心的一个。
他在想什么,他一句不
说,曲泠猜来猜去能猜出头绪,无非是觉得自己还在实力不足,也许有一点点别的什么的。
“你还想吐吗?”看着阿飞整理丝巾,曲泠问。
“已经好全了,你要多久才能好?”
“说过几次啦,你问的再多也不会好的很快的,大概三四天吧。”
“哦。”
阿飞系法绳一样给丝巾打了个结,才放开。他丧着脸,又去把清下来的东西搬回桌上,按照之前的样子放好。
曲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有安慰过阿飞,他论实力来说是实打实的天才少年,没必要和石观音这种成名多年的人比,他未来未必不能超越石观音。可是阿飞有听进去多少呢?
她也不好反复劝,就也只能让阿飞自己想通,但这也不是个办法。
“阿飞阿飞阿飞!”曲泠有心转移阿飞的情绪,连声喊他。
阿飞侧过头来,曲泠用手在脸上比划:“别不开心了,你脸上要长皱纹了。”
“不会长。”阿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苦瓜脸摆久了怎么可能不长。”曲泠坐在床上晃着腿,“本来怪好看的脸,为什么要摆苦瓜脸呢?”
阿飞转过来看她:“长也好,不长也罢,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转了过来,曲泠看得更清楚。在阿飞的眉眼间,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于是曲泠说:“话说刚才楚留香说,石观音错认你是沈大侠的儿子,大概是因为你和沈大侠很像,他见过沈大侠的画像。那阿飞,你说沈浪大侠该是什么样子?”
她这么一说,自己也对这个江湖第一名侠的相貌产生了好奇,楚留香说他相貌堂堂颇为英俊,不知是何种风采,便更仔细地去瞧阿飞,再肯定:
“要是真的很像,那就确实很英俊了……唉,你躲什么?”
阿飞都快贴到桌边了,垂首道:“自然是一代天骄的风采。”
曲泠观他反应着实奇怪,再说:“怎么好像一提到沈浪大侠你就不对劲?”
阿飞盯紧了地板,架势似乎要把砖石看破,他深吸一口气,恰逢此时外面有侍女来送饭,他落荒而走了。
见他时隔多日又成这副模样,曲泠不由得觉得沮丧。她有心想转移话题,却不想聊别的也不是个好选择。
此外还有奇怪,阿飞同侍女的短暂交谈声传来,她却还沉浸在阿飞低头的动作里。
他眉宇间仿佛藏了诸多心事,叫她无端想起石观音的话,和沈氏祠堂。
只此一瞬间,曲泠似乎发现了什么。
第63章 导师我终于要联系上你了为了一个目的……
香灰冷了足足三个半月,重新点燃。
铜炉西北角的芙蓉镂空里钻出第一缕烟,像条蜕皮的白蛇,蜿蜒着舔过信纸的第一页。纸旁搁着半碗药渣,困扰了少女多日的解药让人带伤也苦苦钻研,才肯化作褐色的苦汁残存在碗里,泛起的不再是病气的光。
依旧脸戴白纱的女子还是那样的姿态超凡,昔日的美丽即使被摧毁也不可撼动残存的风采。她对面落座的少女貌若桃李,是将开未开的年少颜色,只是脖颈上还有淤青伤了美貌。两朵俱有缺憾的人面桃花相映,都是一言不发。
久病枯木终逢春,快要熏进木头中的中药味不久后就要走到尽头,再也不会像谁的梦里一样,盖住谁的脸。
秋灵素心有歉意,她颤了颤眼皮,先开了口:“曲神医,是我有所隐瞒,才招致了灾祸。”
曲泠否认道:“没有你受了摧残还要先道歉的道理,左右任夫人也是不想回忆伤心事,是石观音的错罢了。”
秋灵素眼中含泪,欲语泪先流。那白纱上沾上湿意,贴在脸上显出她如今狰狞面孔的一角,全是痛苦和折磨。
依稀看见惨状的曲泠在心中长叹。
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却也不敢保证如果看全了秋灵素如今的样子会不会被吓到,她尚且如此,那么昔日那些秋灵素的追求者爱慕者,还有嫉妒者呢?
被毁容的二十年,秋灵素是如何过来的,恐怕是靠任慈吧?他不在乎她年轻时倾城的容颜,与她朝夕相伴二十余年将她拉起,才会有秋灵素拼尽全力的挽救。
夫妻情深,不过如此了。
秋灵素察觉到面纱的湿意,拿起帕子探进面纱中小心地拭泪,她逐渐哽咽:“自石观音走后,我癫狂过,想过一死了之,却也始终下不定决心,始终也无法面对。
“当时有一位书生爱慕于我,他要为我作画,可是画才作好,我容颜已碎,以至于无比癫狂,生生……挖了他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提及自己的罪孽也难免忐忑:“曲神医,我也有我的罪,我再也不想面对过去,没有任何勇气向你开口。”
香气愈发浓郁,安神清明的气息游荡,曲泠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任夫人已有不属于过去风华的人生,也许不面对也是好事。”
她又一顿:“不知那位书生如何了?”
“多年来我不曾敢面对他,但今日后我会去找,届时他想我挖眼奉还,我也照做。”
任慈一事使秋灵素看破了许多,她自嘲道:“我为任慈,做了许多年贤妻良母,做了许多年的道德高尚的丐帮帮主夫人,其实也不过是个过去的魔头罢了。”
二人再对视,几句之间就知不必再多说,往下的事情不要再事事问清楚了。
她们等到屋子的主人,多日之后再亲自推开屋子的门。
他像块生了根的老碑,面庞似乎被时间沉淀过,自有一番沉静,少有的每条皱纹都刻着威严。
这一切又被他的眼睛打破,那双眼看过来时时,所有的沧桑都寂静下去,眼眸深处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慈悲。
“任帮主。”曲泠站起来。
她见过好几回任慈紧闭上眼的病重模样,而人有精气神时素来是另一副样貌,此刻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丐帮一帮之主,天下名宿中可称一句道德高山的任慈。
在曲泠带伤闭关的几天后,她如愿制成了任慈的解药,走到这一步,丐帮之行才算是要走向完满。
任慈意外地爱笑,他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微微显眼,反而有一种长辈的和蔼,更亲切了许多,上前一步制止了曲泠的动作:“曲神医不必多礼,今日该行大礼的是我。”
话罢,秋灵素与他心有灵犀,绕道曲泠身后拉住了曲泠。
而任慈提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聊以大礼,略作心意。
“曲神医医者仁心,妙手回春,从此以后,只要有我任慈能为曲神医做的,抛却身家性命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灵素,也是如此。”
他们夫妇相随,礼数周全,曲泠感受到了任慈的作风,有些愕然,感动之余还有对花父的赞同之意。任慈着实与他说的一般无二。
她对任慈有所求,受之有愧,去作阻拦,任慈只笑道:“天下论迹不论心,曲神医何需为愧?”
之后又是为神医敬茶,献上薄礼,此番礼数不必多说。
与任慈交谈真叫人如沐春风,曲泠对南宫灵是怎么长成这样的越想越觉得是基因有问题。
丐帮这些天的风风雨雨,任慈都用风轻云淡的几句一笔盖过,他的手腕和魄力远超常人,也有心叫曲泠和秋灵素安心,二人承情,一句未问。
喝完茶说到来意,曲泠才斟酌几下,觉得铺垫到位了,最初来丐帮的意图说出口。
她想要通过熊猫儿
来联系师父王怜花,又要通过任慈来联系熊猫儿,任慈并不觉得冒犯,甚至对曲泠有十分的信任,竟是当即就应下:“此事好说,我修书一封,从京城寄出,曲神医只需在丐帮等回信,心急的话在京城等也好。”
原来是当初熊猫儿临走前,还留了一家成衣铺做联络,成衣铺的掌柜就来自南海边,熊猫儿偶尔会往丐帮回送些海外奇珍,都是托掌柜的转赠,因此也只有掌柜的对于熊猫儿的去向最清楚。
得到了任慈的许诺,曲泠松了口气,欣喜道:“真是帮大忙了任帮主!”
任慈不敢承谢:“这只是我能为曲神医做的些许小事而已。”
他当即提笔,当着曲泠的面写信。
信落款的那一刻,系统中一直尘封的一览,终于解开了……
两种等待的方案,一个留在丐帮,优点是安稳。另一个去京城,稍微快一些而且亲自把信送到成衣铺掌柜手里,优点是快些许并且安心些。
曲泠和阿飞讨论了一回,最后定下来了亲自去京城的行程。
既要去京城,自然是与无情结伴,正好无情要一个人押送白愁飞白玉魔丐两个罪犯,曲泠便和阿飞毛遂自荐,说可以免费给无情打工,啊不是,帮忙。
此外无情身上还有个楚留香触发的为无情治腿的小组作业,曲泠没想好要不要做去请假,毕竟很有可能付出远大于回报,可是一番相处下来,让她对无情的腿视而不见也做不到,不如就还是答应了。巧她系统给的课题项目也做完了,尾款一到账可以为无情诊治。
任慈的要用的是无花南宫灵白愁飞三人的击败积分,给她留足了余裕。
无情是否发自内心的想答应不知道,总之他面上是应下了。
曲泠“哦耶”一声,转头就送了无情一堆迷药和麻药。
全都是她弄出来的,一包下去药翻大象也不是不行,包白愁飞和白玉魔丐两人到了京城都醒不来,没解药只能只能一路好眠。其中药性最大的几个,曲泠自己都还没弄出来解药。
拿到手的无情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全部推拒。
楚留香恰恰相反,他鼻子被医好后就对曲泠的医术起了好奇心,有心探究,挑了几包拿走,说是以备不时之需。他还管曲泠借了珍珠去找张三,珍珠的诱惑之下,张三还是宁愿冒着可能被无情抓去吃公家饭的风险(无情:……),烤好鱼送过来了,让楚留香完成了自己最开始的和无情的约定。
“他为什么跑那么快?”
看到张三逃的跟有老虎在后面追一样,曲泠不解地去问楚留香。
楚留香还是想了想,决定不给张三留颜面:“他以前为了珍珠,做过些偷偷摸摸的事,怕被大捕头抓进牢里。”
曲泠点评:“那大捕头业务很广泛了,上到赫赫有名的凶犯,下到有前科的社会闲散人士,都抓。”
楚留香被逗笑,顺着她去揶揄无情:“大捕头作为天下捕快之首,自然是以身作则,事事亲力亲为,是吧大捕头?”
大捕头不想说话,大捕头很难评价他俩。
但是有威严如大捕头还是要反驳楚留香的揶揄的:“那么踏月留香楚盗帅,上盗得豪门至宝,下也必然能盗烤鱼之刺了。”
这就是要楚留香少说话多吃鱼的意思。
楚留香不怒反笑。
无情再去瞧曲泠,只见曲泠一脸的疑惑,十有八九是当真了,顿觉头疼。
曲泠:ò。
无情:(__)ノ
他要低头吃饭,还是不放心,抬头再对曲泠说:“我不管你说的那个社会闲散人士,不在管辖范畴内。”
曲泠大惊:“啊?居然不管吗?”
无情一时无言以对,有一种心死感。
果然,不说的话她真的就以为他有时间管这么多了。算了算了,还是个失忆的孩子,就这样吧。
到时候回了京城,约莫还要带这两个孩子去见世叔……追命是不是还在神侯府里,把他们两个丢给他带吧。
他实在是有点心累了。
第64章 特别特别有缘分的放下一段小朋友谈心……
解锁的那一栏叫“毕业作品”,全称是“江湖医学系大四学生曲泠的毕业作品”,解锁的理由是即将联系上指导老师,请带着初稿去见他,也算是系统官方给她这次的行动盖章了能联系上王怜花。
曲泠先是高兴,随后马上开始在心里唱忐忑。
毕业作品是系统指定的,别的不说,以运气而论她好像无论干什么都能节外生枝出好多事,别点进去给她开出来一个超难毕业作品,比如说马上就要死了什么的,那不是青春没有售价,今晚直通延毕吗。
曲泠犹豫到了晚上,还是下定了决心,严格按照找到玄学流程,洗浴过后,熏香更衣,虔诚地对着老天爷上了三炷香。
她还拉上阿飞,寄希望于阿飞运气比她好一点。阿飞满头雾水地洗了个一干二净,还跟曲泠一起上香,小小的脑袋装满了问号。
然而香烧再多也没用,世界从来不善待可怜的猫猫,世界只想看流泪猫猫头。
更可怜的是,猫猫本人是江湖文盲,她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您已开启——毕业作品功能。】
【您已拿到毕业作品选题——医治苏梦枕。】
【您已触发毕业作品前置任务——请就苏梦枕的病情写一份诊治计划初稿,将它交给导师审核。】
【提示:关于苏梦枕的具体病情,需要宿主自己去探索,系统不会提供别的资料哦,当然了,宿主也可以选择购买系统商城新上新的开盒神器。】
不,开盒哒咩。
曲泠叉掉系统,专心研究起了苏梦枕。
说是研究,其实也就是在她的脑子里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谁?
曲泠苦思冥想,左思右想,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哦,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黄昏暮雨红袖刀!
此时的曲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不知道她将面对一个值得载入人类疾病史的传奇。
她只听说过苏梦枕身怀重疾,多少大夫都说他药石无医,但是花满楼任慈之前也被这么说过,所以她并不了解,这是一条多惨痛的道路,一个多煎熬大夫的病患。
她只顾着高兴,高兴苏梦枕就在京城,她正好顺路就能去金风细雨楼看看,高兴树小大夫也还在那边跟着爷爷学习,到时候就打个见朋友的借口上门,厚着脸皮树小大夫估计也不会把她赶出去。
实在不行……问问花满楼能不能想想办法,江南花家和金风细雨楼总做过生意的吧。
无知的少女沉静在尘埃落定的喜悦中,哼起了歌在床上叠衣服。她没有穿鞋,是跪坐在床上的,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干活收拾行李兴高采烈。
阿飞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曲泠一手一件外衫,听到他的脚步声头都不抬:“这个哪件要洗?你下次别买一模一样的衣裳了,多难分清啊。”
他应一声,俯下身分辨,一样的衣服还能看出不同一次不失误是独属于阿飞的绝活,他指着曲泠左手这件:“这个要洗。”
“明天就要走了,要不干脆不洗了吧,去了京城再给你买新的。”曲泠拎着左手的衣服,她还是瞧不出一点不同。
说的话是认真的,一方面夏天要来了阿飞的衣服也该换新了,另一方面曲泠很想改改他这个衣柜里衣服款式重复率高的毛病。
长得好看的人就要穿的好看才对,不然不是浪费脸吗?
阿飞没有什么所谓,他在生活上素来是曲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换掉。”
“那到时候给你去做两身好衣服。”曲泠说完就把脏衣服挂到了椅背上。
阿飞也在床上坐下来,他来了她有了说话的人就不哼歌了,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你要换什么新衣服,赶一回时兴怎么样?”
“……都行。”
阿飞第一反应是不大想,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穿红戴绿的木雕而隐隐排斥,但是还是任由随她好了的心态占据上风。
曲泠如愿以偿:“那等去了那家成衣铺子,除了递信顺带做做衣服好了,我也想做新衣服了,漂亮的新衣服想到就开心。”
她同阿飞念起自己的衣橱,什么衣服虽然不少但总是想不到要穿什么,又觉得没有漂亮
到她心上的衣服,都是些女儿家的烦恼。
阿飞在每一句的末尾都“嗯”一声,表示他在听,没有出神。
曲泠叠完床上的,一拍阿飞的手背:“你还有没收拾的衣服吗?说话。”
阿飞乖乖回道:“没有了,其它的我自己叠起来了。”
“那很厉害哦。”工作量减轻的曲泠很开心,“我夸夸你。”
她说的阿飞眼神莫名游移,曲泠歪头去追,阿飞又流转回来。
出人意料的,他没有声音干涩也没有犹豫,直接说:“你不是想要新衣服吗?”
“对呀,要好多漂亮新衣服。”
“那我给你买吧?”
“唉?”
曲泠的睫羽小鹿一样跳跃两下,凑近阿飞,再问一遍:“阿飞要给我买吗?”
阿飞缓缓点头,再用力点头,动作里的笨拙已经残余不多了。
曲泠霎时间就笑了,是个很可爱的笑容:“你也是会哄我开心的嘛。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突然哄我开心?
“几天里我还没把你哄好,你怎么就来哄我开心了?”
她为了好贴近阿飞压低了点上半身,这个角度阿飞垂下视线刚好看到她,她红润的脸颊,还有倒映他的眼睛。
阿飞已经不是昔日的阿飞,有了心理准备他不会再会羞怯所裹挟,说:“我在想事情。”
曲泠哼哼一句,说:“快告诉我,到底在想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在想很多事情。”
她问:“那有想明白吗?”
阿飞于是回:“想明白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要问问你。”
几个月的时间让他谈话间也越来越像个剑客,再多的话只有停顿几秒,就能直接讲出来。
复杂的心绪也不会再直白的写在脸上,他摸到了处理的办法,因为也愈发耿直。
阿飞说:“我有在想习武的事,我的剑术还不够高超,要名扬天下还远远不够。”
曲泠想了想,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现在也不算低了,江湖里能打过你的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侠?年轻一辈要有年轻一辈的比法。”
她兴致勃勃道:“阿飞要是只跟年纪和你差不多的比,肯定是天下第一。”
毕竟她去掉称号的轻功加持是真打不过阿飞,没比也知道打不过,那就勉勉强强屈居第二吧。
她再道:“而且你已经名扬天下了,我们两个不被名声冲晕都算好了。”
是这个道理,阿飞却还是不认可:“不只要这样。我要变得很有名,直到有一个人知道我。”
他袒露了他要出名的原因,而曲泠选择波澜不惊:“那就加油,我们去京城找人切磋,或者我们去做更多的大事业,去挣它一份功业下来!”
她这话说的豪情壮志,还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
曲泠说完也不觉得过分,也不打算收回,有志向是好事,万一就成真了呢?
她给阿飞画了一个大饼,阿飞接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走下去,我就是为了那一天而来。而随着我的武功精进,有些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说的可以是石观音,也可以是指以后的某一个人。
更也许说的是脖子上的一道伤,一道不好看的淤青。
曲泠朝他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那就拉勾,说到了就到做到。”
“说到了一定做到。”
阿飞头一回说这么多话,他是实打实了想了几天,要全部想明白可太不简单了。
拉完勾,阿飞还有一段话:“除了习武,还有别的事。”
曲泠道:“别的事?”
阿飞道:“我们还从来没有谈过要一起结伴多久的事。”
“还真是。”阿飞一提,曲泠才想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她和阿飞连分别的话题都没提起过,离开论剑的那座城时,很自然就提到了哪天去花家,要收拾哪些东西。
好像潜移默化之间,两个人都默认了。
阿飞说到这里,沉默了大概五六秒钟。
时间一字不发的行走,他看起来也不是在思考,到了某一瞬间,他说:“定一个期限的话,是多久?”
我们会一起走多久?
“我想要弄明白这件事,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他问了曲泠脑袋中显示未探索区域的问题。
曲泠每天都在想奇奇怪怪的事,唯有这件事是真的没想过。
她轻轻地皱眉,反问阿飞:“一定要定一个期限吗?”
曲泠道:“也可以没有的吧,你不知道你要走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我的过去。那这个期限要怎么界定?索性还不如就不要定下期限,一直走到缘分说的那天。”
阿飞轻问:“缘分?”
曲泠抬下巴,她面上没有苦恼,眉毛已然松开:“聚是缘分,分也是缘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她一笑:“说不定我们两个就特别特别有缘呢?”
阿飞的眉眼有所舒缓。
那种舒缓是很淡的,看起来居然近似于在笑,也许他就是笑了,他说:“那到了很有缘的那天,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第65章 进入了奇奇怪怪的场合找不到也很了不……
京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好巧不巧,济南就在山后。因此要从济南往京城去,是要绕远路的。但怎么说,也比从南到北要近的多。
作为一国重地,政治中心,京城的繁华远超曲泠到过的所有城市,在城楼高瓦之间,大有“不到京城非长见识”之感。
她见日头刚爬上哪家酒楼的鎏金匾额,车水马龙纵横而错,谁家拉车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惊飞檐下两只灰鸽,落在街角摆摊的小贩头上,又被扑腾着手赶走。
道路开阔,井然有序,来往街景,目不暇接。
“京城连道路都比济南城的官道讲究多了。”曲泠撩开车帘,顺手把阿飞拖过来看,“连石板缝都像是用尺子量着凿的。”
阿飞被拖到帘子边上,乱了的头发在脑袋顶上翘起,是他贴着车厢一个时辰应得的的报偿。
他不搭话,试图自己把呆毛压下去,可看不到再怎么压也是无济于事。
曲泠看不下去,放下帘子帮他梳理头发:“京城的道路也比你的头发顺溜多了。怎么弄的?”
阿飞才说话:“就靠着睡了一觉。”
“那就是马车坏。”
曲泠把阿飞的呆毛梳进了头发了,阿飞才变回了冷俊的少年剑客。
他睡觉是因为无情也在睡,他没有事做又不能和曲泠说话打扰无情,就干脆也合上了眼睛。
不过无情睡得也没有很深,他们折腾呆毛的工夫,无情听见动静就醒了。
他没有什么被打扰的不开心情绪,瘦长的手臂一抬,挽起一面马车窗帘,只往外一瞥,心下了然还有一盏茶就到神侯府了。
白愁飞白玉魔丐就在后面的马车中,由他的剑童来看守。路上这两个人都不安分,两次三番耍花招,其中有一次撞到了曲泠阿飞枪口上。
曲泠对他们的同理心完全为零,仅限于知道要把他们好好抓回神侯府,而阿飞眼中他们和死人也没有区别。无情赶到的时候,曲泠为贸然出剑的阿飞走完了收拾烂摊子流程,心虚地直接认错,保证不会让他们死掉。
无情没法儿说他们也不打算说他们,说白了也没做错什么,总之拜阿飞所做,白愁飞白玉魔丐没力气折腾了。
曲泠舍不得给两个恶徒用多好的药,这两人身上的伤,再折腾一下大概就直接去世了。
多半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无论是白愁飞还是白玉魔丐,这几天都消停得不得了,甚至一顿饭还能多吃几个馒头。
对此曲泠只能说:“浪费粮食!”
粮食多珍贵啊,粮食就能随便被他们吃吗?
马车驶入主干道,车马变多速度慢了下来,再往前就到了一块砖头能砸一个王侯公子官家小姐的地界儿。
道两边店铺的装修也更上一层楼,纷纷把雕梁画栋四个字具像化了,潇洒的招牌看得人眼睛都快花了。此外与别的城市最大的不同就是,到了这一块儿地界,已经是看不见太多江湖装扮的人了。
不是说京城没有,而是京城的江湖侠客,也穿着考究起来,不再一身江湖气,所有的这些共同构成了大宋最华贵的明珠,只要踩在这片土地上,仿佛都能看到黄金在流动。
曲泠和阿飞说起了悄悄话,无情挑了个他们停顿的时间,说道:“再往前就是一整
条街的商铺,你们要去找的成衣铺最大可能就在那里。”
“好!”曲泠应道,“麻烦大捕头把我们放下去了,等我们送完了信就去神侯府。”
无情额头青筋一跳:“也不用那么着急,初到京城多逛一会也好。”
先给他点时间把追命扯上船。
在一个岔路口,曲泠阿飞二人下了车。她挥手送走无情,在周围人偶尔投来的打量的视线里,她看着街道的全貌。
真大啊。曲泠心中感慨,京城果然和哪里都不一样,怪不得话本里的人都挤破了头想要赚钱在京城安定下来。听说扬州那边也很繁华,会比京城还厉害吗?
她想到这里就去问阿飞,阿飞则是连话本子都没怎么看过,他对京城唯一的印象是李寻欢说会去和曲泠买回来的某个话本子,还是最老土的穷秀才和丞相小姐的剧情,开了个开头就太长不看了,更别提扬州。
他只会说:“你想去我们就去。”
曲泠便笑了:“那要好好找个时间。”
他们开始找成衣铺的位置。当初熊猫儿走前留来联系的成衣铺,实际上不是他本人的,而是王怜花的。据任慈所说,去掉朱七七,王怜花是沈大侠一行人中最有钱的一个,至于成衣铺的名字,熊猫儿只说极有意思,只要任慈到了这里,找店名最有意思的那家就是了。
这叫曲泠摸不着头脑,有意思的店名?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
她一个个看过去,那些成衣铺大多都能从牌匾的店名上一眼看出来,比如锦绣坊,奇妍庄。再有些名字起的晦涩比较咬文嚼字一些,也能从店铺门口的装束上看出来,比如挂着几匹价值不菲的布料。
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没看到熊猫儿说的店名很有意思的店。他们方向感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没有人指路的情况下越走越偏,都偏离了主干道,一路过了桥到河边。
曲泠心里的问号全都蹦了出来。
就在此时,阿飞拉了一把曲泠。
他说:“你看那家店呢?”
“哪间?”曲泠看过去,看见了一栋挂满灯笼的楼一块牌匾,上面写着:
此处快活不羡仙。
“这个名字看起来也没有很有意思啊。”
“但是它是名字最长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名字长也算是一种有意思,是我太狭隘了……那我们就进去去看看吧。”。
名为“此处快活不羡仙”的店,看起来是一家成衣铺。
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身材如瘦猴一只的男人坐在店里,在诸多锦缎丝绸之间,抛着手中的串消磨时间。
他还有一个同伴,和他简直就像是兄弟,因为他这个同伴长得完全像只胖猴。
胖猴问瘦猴:“送信的线人多久来啊,今天不是有大人物要过来吗,听说还是个脾气很不好的大人物,要是信来晚了……”
他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我们两个会不会被做掉啊?”
瘦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白了胖猴一眼,不想说话。
胖孩缠着他问,缠得他没办法,怒火都上来了他才说:“你问你个头呢,这么重要的事谁敢迟到?除非是死了被金风细雨楼抓了,否则不会不来的。”
“好像也是。”胖猴这下安心了,“那就再等等吧,我记得上面说的是一男一女,还挺厉害的,也不知道长啥样。唉,你说我们会找错人吗?”
瘦猴又白了他一眼:“你真是脑子坏了吧,我们还要对暗号的。”
“是哦。”胖猴嘿嘿的笑,“我记得暗号是‘二位来做什么,做衣服吗’,“不做衣服,我们来找掌柜的”,然后你说‘找掌柜的做什么’,他们再说‘为了找人’,再然后……”
“你话咋这么多,闲的没事就把地扫了。”瘦猴已经不耐烦了。
“我也是紧张嘛,这是咱俩第一次接触线人啊,要是干不好就完蛋了,你不是还想升职吗?”胖猴觉得自己灭问题。
不过他还真去扫地了,他的体型拿扫把有一种别样的滑稽感,在他扫到一半时,一对男女踏入了店中。
他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还真是俊男美女,直接就把眼睛看直了。混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男是女他还真没看过这么好看,还要再看,少年剑客一眼横来杀气凛然,他腿一抖,差点就摔到了地上。
瘦猴见状,非但没有关心他,还利索地凑了上去。
他素来听说能当线人的都有长处,这样一看这一男一女武功就很了得了,实际打起来必然更厉害,到这里已经在猜是不是就是他们,无视了自己的同伴,张口就对暗号:“二位来做什么,做衣服吗?”
一男一女中虽然少年剑客通身气派不凡,但主事的很明显是这个美貌少女,她说:“不做衣服,我们来找掌柜的。”
瘦猴喜上眉梢:“找掌柜的做什么?”
少女说:“为了找人。”
目前为止全对,瘦猴更高兴了,对出了最后一句暗号:“哎呀您这,要找掌柜的再找人啊?”
“是我这里有封信,要交给掌柜的,让他再给别人。”
暗号全部对上,瘦猴彻底放心了,天下总不能有随便两个人进来就能把暗号说对那么巧的事。
他腰都往下弯了一些,带着二人往店铺里面走去:“二位请跟我来,掌柜的还要一会儿才到,二位带着信先等等。”
瘦猴再看这二人的表情和背影,忍不住赞叹,不愧是能直接和大人物对接的线人,对上暗号了都没忘记伪装,看着清澈懵懂的眼神,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好人呢。
与此同时——
曲泠和阿飞小声说:“这人还蛮热情的唉。”
第66章 大闹娱乐场所(上)也许会遭殃的六分……
瘦猴用手在墙上按了一下,一道暗门出现了。他费力地握住暗门的把手,强行拉开了一条缝,但还是没完全打开。阿飞看不下去,上前施加些力气打开了门。
暗门背后才是店铺的真实所在,居然点满了灯,把没有窗子的室内也照得如沐日光,暧昧的香味流淌在空气里,到处都挂了红纱。
“现在还是白天,没多少人,晚上人就多了。”瘦猴说。
曲泠半懂不懂的,做衣服还要晚上来做吗,京城的人还挺讲究的唉。
她仔细嗅了嗅了空中的香味,觉得有些芬芳浓郁太过了,想到是别人的审美,也就没有说出来。阿飞没有她的耐力,很明显的皱了眉毛,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另有一种威慑力。
瘦猴不知道往哪方面理解了阿飞的表情,嘿嘿的笑:“但是楼上有些热闹的,不过都是些小生意,二位想去也可以去。”
阿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一阵恶寒。
左转右转,成衣铺中另有乾坤,瘦猴把他俩送到一间装修别致的房间里,看摆设是会客室,给他们送上了茶和吃的:“掌柜的还要一会儿才来,您二位先等等,去消磨时间也好,我就先退下了。”
门“唰——”地合上,留下曲泠和阿飞面对面大眼对大眼。
那股香味还是如影随形,曲泠用手扇了扇:“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
“哪里都很怪。”阿飞道。
他发自内心的不太喜欢这里,总觉得一进来就浑身都不舒服。
如果是陆小凤或楚留香在这里,或许还有些说法,可惜在这里的是他们两个,他俩可怜的江湖经验不支持他们发现不对劲在哪里,因为他们在这一块的知识完全就是空白,用本能发现了不对也说不出来。
两只仓鼠啃了几块甜点,味道太甜了没法让他们安心待下来,曲泠一合掌,还是决定去到处看看。
他们又回到了瘦猴带他们进来的地方,顺着铺了红毯的楼梯走了上去,一路摸上了二楼。
二楼的香味更浓郁了,到了让曲泠有些反胃的程度,她简直想戴个口罩,至少也要蒙块布,谁家的成衣铺是这个样子的,真的能做生意吗?
她不理解,她只看到二楼全是包厢,中间的空地上
摆着几张大桌子,上面洒满了牌和纸,几个下人打扮的人在收拾卫生。
曲泠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浓了,扯过阿飞:“成衣铺还有娱乐的场所吗,这不太对吧?”
阿飞:“我不知道,要出去吗?”
他是很想出去了,香味熏得他头疼。
曲泠并不确定:“我们再看看吧,感觉怪怪的。”
他们不好听墙角,而且直觉告诉曲泠不要去听,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不用靠近就能听到对话声。
“他老子的,五百两又没了,再来!”
“侍候的呢,来个人啊!”
“哎呀这位呀,侍候的人还在休息呢……”
曲泠:“这里布卖这么贵吗……五百两的布,太夸张了。”
阿飞:“为什么侍候的人要休息到晚上?”
曲泠:“我也不知道呀。”
其实她到这里模糊有一个猜想,但碍于知识面空白又觉得不该是这样,一看阿飞清澈的眼神,更坚定了想法。
绕着包间走,瘦猴说过这是线人,所以一路上他们没有受到阻拦,以远离香味为目的顺利地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逼死人的味道终于淡下去许多,曲泠好好喘了两口气,如果是她绝不会来这里买衣服。
她都感觉自己身上也染上了,逐渐不自在起来,这时她听到很轻微的敲击声。
曲泠四处看,远离包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除了阿飞在拍身上的衣服,哪里还有什么能发出声音的。
可是轻功带来的敏锐感知力不会骗她,她不放心,再往前走了一段,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极微弱的敲击声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阿飞用眼神问她:要进去吗?
曲泠觉得不大好,持续的微弱敲击声又让她无法放下,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阿飞便伸手,把手放在锁上。
随着“咔擦”的一声,锁被阿飞扯了下来。
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出现在曲泠面前,他背对着他们脑袋上蒙着头套,用被捆在一起的手敲击墙。
曲泠上去把他头套扯下来,此人长着一张中年人的脸,曲泠在把堵住他嘴的布料拿走,他水牛一样的喘气。
“你是谁?”
曲泠和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眼睛放出光来,死盯着曲泠就像看见了生路:“你不是六分半堂的人?”
曲泠只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是六分半堂的人?”
这个被绑住的家伙闻言,开始在地上扭动,朝曲泠爬了几下,被阿飞的剑制止了。
他悻悻地一笑:“那那,麻烦二位少侠能不能救我一下?”
“你先说你为什么被绑在这里。”
“哈哈……那个,我就是小赌怡情,然后欠了一点点钱还不上,就被抓起来了。”
他自己说出来都心虚,曲泠看一眼阿飞,二人齐刷刷转身。
“等等等等,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至少不要死在六分半堂的地盘啊!而且而且而且,除了我也还有别的无辜的人啊,我带你们去救她们!”
曲泠回头,一愣:“六分半堂?这里是六分半堂的地方?”
被绑的人反道:“你不知道吗?”。
瘦猴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他被调来这里也是最近的事,说实话这不是个很有前途的差事,毕竟这儿的主人不是总堂主也不是大堂主,而是五堂主雷滚。
雷滚此人在六分半堂中,处境是有些不上不下的,他不如雷媚亲爹是前任总堂主,不如狄飞惊脑子转得快,也不如雷动天武功高深,甚至比平均发展(不起眼中的起眼)都还有雷恨压他一头。而他又是自命不凡的,加在一起就导致此人相当别扭,总而言之他很难有什么上升空间。
但这份差事,又是个不错的差事,对于瘦猴这种武功上没有太大建树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雷滚爱享乐,爱美色,也爱赌,六分半堂的声色生意有一部分就是他的提议,这种生意普遍来钱快,也导致他私下也开了几家,挂在六分半堂名下,偶尔充公。
“此处快活不羡仙”,就是这样的场所,对于瘦猴来说只要嘴甜会来事,捞油水和舒舒服服过日子就是指日可待。
再说回到线人一事,雷滚要从线人手中拿消息,为了图方便他干脆就把场所定在了此处,方便下班了直接休息,一条龙服务自己。
即使他今天刚忙完别的很重要的,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东西,也动摇不了他不改变安排的心。
开玩笑,回去就要对着狄飞惊那张脸对账,还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了?
雷滚领着随从便衣走进“此处快活不羡仙”。
瘦猴没见过雷滚,但认得令牌,一见到令牌就知道是一位堂主,对于他的级别来说,这就是他一生能见到的最大牌的人物了。他卑躬屈膝到了极点,恨不得给雷滚磕一个。
“线人到了,就在里面。”瘦猴殷勤道。
他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意:“就在前边,都给您安排好了。您先坐着,我去把人喊过来。”
雷滚做出高人的样子,他摆架子还是很能唬人的,淡淡的点点头就走进暗门里了。
对于曲泠来说过于刺鼻的香味,对闻习惯的雷滚来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他心情很好,这一季度六分半堂京城外的财报是他来负责,他刚拿到账本,这些账最开始都是狄飞惊安排下去的,基本不会出差错,所以他算是白占狄飞惊的功劳,不费吹灰之力白领大功一件,心情好到不行。
坐在舒服的客房中他,已经在想着论功行赏的事,还有待会儿要如何好好休息了。
面上他仍然是摆足了架势,瘦猴畏惧又讨好地合上门。
听其他人说线人们上了二楼,他提腿就向二楼去。
围着二楼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人,他停在了关上次那个赌债不还的家伙的房间外。瘦猴纳了闷了,人能到哪里去?
胖猴也跟着他后面,两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胖猴问:“再去找找吗?”
“当然得找,人还能消失不成……唉?”
瘦猴盯着门锁,问道:“这门怎么坏了,里面我记得还关着……”
话没说完,他就推开了本来就关不紧的门。
没等他走进去,他和胖猴就被捂住嘴拽进了房间,接着就是梆梆两下,和欻欻两剑。
瘦猴胖猴一面头顶大包,一面脖子上流下两滴血,倒进了屋内。
“?”
这是只是想打晕他们的曲泠。
“?”
这是先下手为强的阿飞。
“死了?”
这是不好的预感发作到极点的曲泠。
“死了。”
这是发觉自己干了坏事的阿飞。
死一样的寂静游荡在空气中,畏畏缩缩的男人蹲在一边说:“那二位,你们还救我吗,还救其他人吗?”
第67章 大闹娱乐场所本场消费由金风细雨楼买……
救,当然得救。
事到如今,人都杀了,还能怎么样?
曲泠指挥阿飞把两具尸体拖到角落里,先找了两块布做伪装,然后在盖上之前,又犯了难。她凝视着尸体上的伤痕,“飞剑客”在江湖上以钝剑和快剑著称,如果不把伤口掩盖一下,那和把阿飞的大名写在尸体上没区别。
“你们两个先出去等我,我处理一下。”曲泠对阿飞和中年男人说。
阿飞麻溜地提着中年男人就出去了,曲泠站在房间里,迟疑地买了一瓶浓硫酸。
要这么干吗,她心里也在发虚,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太好,又收了回去。
结果尸体在背包页面上,居然显示可回收。
【检测到教具两份,是
否收入背包?】
曲泠:……额啊,好像更不太好了!背包真的要用来装尸体吗,以后会有心里膈应到吧,她是学医的不是法医啊,退一万步讲法医也不会在包里装尸体吧?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万分抗拒之下曲泠也还是把尸体收进了背包。现在就是无情来了也查不出去尸体的去向了。
她再把滴出来的两滴血擦掉,覆盖上别的东西确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转身出去了。
中年男人在外面急得跺脚:“女侠,姑奶奶,我们快点吧,赶紧救人赶紧走!”
曲泠心里不比他冷静好多少,说:“你先带路。”
她还在注意着另一个问题:“把你们救出去后能去哪里?”
这么大个人消失了,肯定会上报,然后就开始搜捕,她和阿飞的安危先不谈,无论如何人都是要救的,重要的是他们如果逃出去了再被抓回来,肯定就九死一生了。
中年男人心中已有对策,他焦急地带路,声音溜过来:“我的话,家里还有点‘家产’,当然就是去找金风细雨楼庇护啊,至于其他人……”
躲避着六分半堂的耳目,三人潜行到了一扇窗前,中年男人翻进去点燃一支蜡烛,房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全貌展现在二人面前。
这里有三四个昏睡着的姑娘,比曲泠看起来年纪还要小些,曲泠已经是长得比较显小的了,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些姑娘,最多也就不过十六岁。
她们普遍衣不遮体,身上还有在流血的疤痕,一个人身上至少有三四条,个个面容憔悴骨瘦如柴。然而她们又都长相不错,面上还擦了粉,又显得萎靡而可怜。
“你不会以为,她们待在这里,就比直接去死要好受一些吧?”
曲泠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一股悲哀充斥着她的身体,她眨了眨眼,忽然鼻子一酸。
“她们都是街上流浪的姑娘,无父无母,就因为长得好看些被抓过来或者买过来。现在她们喝了药,一觉睡到晚上又要被拉起来摧残,调教好了就开始……生不如死,等到受不了活不下去的那天要么就疯了要么就死了,没有人给她们收尸,还会有下一批可怜人重复她们的命运。”
中年男人问:“她们到死都走不出去,你要不要把她们喊醒,问她们愿不愿意跑一次?”
也许是一生里唯一的再看见太阳的机会,她们愿不愿意再跑一次?
曲泠无言,她心里萌生出一种憎恨,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种感情。
“……带她们走吧。”曲泠下定了决心,去问阿飞。
阿飞点头,曲泠上去给姑娘们把脉,迷药的解药她正好有,倒出来给姑娘们喝上。
姑娘们很快就转醒,泪眼朦胧间看到三个人站在眼前,本来该尖叫的,可是她们早没有力气了。
命运的摧残狠狠地折压她们的美丽,她们只能瑟缩,曲泠努力地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们抱在一起,眼睛里一片晶莹。
她们问:“真的是来带我们走的吗?”
“对。”曲泠对喉咙仿佛被梗住了,她把刺痛感咽下去,“我们会带你们走,你们一定能出去的。”
“我们跟你们走。”
姑娘们流下眼泪,她们一身都是伤,没剩下什么力气,中年男人武功不高,如何带这四个人走是个问题。就算能带出去,也不能从外面大大咧咧地离开。
不仅如此,曲泠还想去一楼销毁关于这几个姑娘的记录,她盘算着,忽然中年男人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说:“我在这里赌博,呃不是,赚钱的时候有注意到一件事。这里的这些六分半堂的人,只要是稍微职位高点的管事,好像都不怎么走暗门出入,他们一楼常待的地方有个暗道。我被抓住第一次想逃跑的时候也是想走那个暗道,可惜才找着位置就被抓回来了。”
“那就走那个暗道。”
曲泠脸贴着门,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外面不时经过的下人和门口把守的家伙。
“至于怎么去到一楼……”
她买了几条减速带,计上心来……
酒喝完了一坛,人还没回来。
何止是没回来,连个人影都没有。
除了雷损,雷滚就没这么等过人,他怒火中烧,高声对外一喊:“去看看怎么回事,不想活了?”
“是,堂主!”他的随从应道。
可是没有然后了,马上雷滚就听见了一阵骚乱声,很多东西摔到了地上,还有人在喊“什么东西,啊——”
再接着就是几声闷哼,很多很多摔倒的声音,彻底乱成了一团。
雷滚站起,第一反应就是敌袭,十有八九又是金风细雨楼的人,真是阴魂不散,让他来对上一对!
结果他才站起来,一股淡淡的香气窜入鼻中,自带的香味太重了但雷滚也绝非废物,还是能闻出来的,可是起效太快了,无知无觉的头一痛,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打转,一切天旋地转。
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中迷药了,他就是白活了。
哪里来的迷药,金风细雨楼有如此厉害的迷药?他确定药没有下在酒中也没有下在香里,说明这药在空气中也能传得如此之快,究竟是什么东西?
雷滚先用内力化解,好受多了再去稳定心神,可是他才动了一下,脚下明明是空的却绊到了什么,“砰”的摔在地上,又在此时,门开了。
没有看清来人,满满一堆药粉洒在了他脸上,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减速带已被六分半堂五堂主雷滚触发,此人掉落装备一件。】
曲泠是踹开门的,她和阿飞不受迷药的影响,也给其他人提前喝下了解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得以行动自如。
系统提示被匆匆扫一眼就抛之脑后,曲泠踹一脚雷滚,马上催中年男人找暗道的机关。
中年男人记得清清楚楚,他转动了几个花瓶,又推动一下衣柜,衣柜背后咔擦一响,阿飞帮忙把衣柜挪开。
一个洞出现了。
姑娘们大喜,黑漆漆的洞却是她们最想看见的阳光。
曲泠再翻箱倒柜,真给她找出来了这个破地方的账本和记录本,她塞给阿飞,然后以阿飞在前曲泠断后的队形,带他们进了暗道。
临走前,曲泠看了一眼雷滚。
陌生的憎恨还充斥在她胸膛里,六分半堂做过的她知道的事件件翻涌在心头,她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于是指尖一颤,纠结之时,想到了别的把雷滚提上了。
中年男人下的差点跳起来:“姑奶奶你干什么这是,还抓个六分半堂的,乖乖,看衣服估计还是个大人物。”
“当然是有用的。”曲泠把蜡烛给阿飞,让阿飞走在最前面能看清楚路,“我既然救了人,就不如帮到底。”
如果把她们救出来了,她们却还会被抓回去受死,曲泠是绝不愿意见到此事的。
可是要为她们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又很难,她在京城没有产业,也不知道能把她们安置在哪里。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最安全的就是让她们和中年男人一起去金风细雨楼。
而她不清楚金风细雨楼是个什么组织,也不知道她毕业作品苏梦枕的人品,那么想让金风细雨楼收下她们,雷滚就是一个很合适的筹码。
一个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金风细雨楼会笑纳的吧。
中年男人听的咂舌,他不知再想什么,压低了声音:“女侠,你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很多年前认识的人。”
“什么人?”
“他姓沈,品行也端正的不像话,不过我也只在我老庄家旁边见过他。”
“姓沈?”曲泠无意探究,只是在走路说几句话消磨时间,“总不能叫沈浪吧?”
中年男人笑而不语。
曲泠随口再问:“话说你有什么家产,能有把握让金风细雨楼收下你?”
“就一家老庄家让我看着的成衣铺,不过我说的家
产不是这个,要是把成衣铺交出去了老庄家回来我就完蛋了。“中年男人说,“我说的是老庄家留给我的东西,都是有大用处的。”
提到自己的铺子,他就笑了,一拍曲泠的肩膀:“不过几天没回去,铺子一直关着也要打扫。对了,你猜猜我那成衣铺叫什么名,可有意思了!”
曲泠搭话道:“能叫什么,朱颜坊?”
“这名字可忒老土,我取的店名有意思多了。”
中年男人神气的一甩脸:“就叫‘这里不是一家成衣铺’,怎么样,天才吧?”
曲泠觉得不好说,曲泠说:“你有这个心思不如放在戒赌上,赌博不中啊……等一下!”
曲泠抓住他的衣领,她心中一动:“你老庄家,是不是叫王怜花!千面公子王怜花!”
第68章 初见毕业作品……真的只是走错了哦……
金风细雨楼的暮色总带着血锈气。
自前段时间与六分半堂在河边一役后,那座朱漆剥落的七重楼阁便浸在残阳里,飞檐上悬着的青铜风铃叮咚作响,细听竟似刀剑相击之声。江湖人说这是苏公子为金风细雨楼注入的灵魂,他身患重疾仍不改英雄之姿,风姿凛然在诸位楼中兄弟眼前,折服之下故连风铃都有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警兆。
曲泠也听过这个说法。那时她还在花家,偶然和花满楼还有花父聊天,也是一个和今日很相似的傍晚。
一样的桔红烧在天边,一样的女孩痴痴望着天空,不同的是纵使花草初开,金风细雨楼也大有百花杀去之慨,被楼身吞去一半的夕阳不再光辉四耀,唯有波光粼粼的天泉湖水是万物所汇,金色的辉羽造就金风细雨楼自己的日轮。
当她扶着栏杆,一眼望去,还会看到天泉湖半月牙似的的形状,竟然在有一瞬间,让她想到了日月同辉。
金风细雨,金风细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她如现在一般,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大有风雨欲来,一朝万事休矣,一朝百世流芳之感。仿佛什么都做得成,仿佛除了心中所想什么也不重要。
“苏楼主必然是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的。”花父曾这么说。
苏楼主是绝然会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的。曲泠现在这么说。
单单驻足远眺,她就感叹不止,不禁在想,真是登高一见,才知金风细雨,天下绝景,她也算是一览众山小了。
连绵的山脉还在天际线起伏,她却已登临到最高处,浮云还在遮掩双眼,她却已确信自己下一秒就能将它们全部看破?
那么,这样一片土地上,黄昏暮雨的摇曳中,走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苏梦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能不想这个问题。
她也问出了口,问的是同样靠在栏杆上的中年男人,他刚和曲泠对完身份,向曲泠打了包票会把信送出去,又为了几个姑娘应付完人,正是身心俱疲之际,甩甩手满不在乎地道:“谁知道这个,你不如出去抓一个人问问,他们包清楚的。不过很有可能被怀疑就是了。”
曲泠不去看他,她的视线还在泉水上,轻轻地:“我倒觉得不会。”
她向着水做的日轮,张开了自己的五指,仍然还有光在缝隙中飞来。
“来到这里的人,不会有人不去想这个问题的。”
她想到杜甫的诗,想到王安石,又想到范仲淹,岳阳楼记如袅袅炊烟拂过她的面颊,至此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她咬着每一个字:“登岳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登斯楼也,则有一系天下,遍览英杰,会当绝顶,憾然而……愤者矣。”
最后一个字眼消失在风铃背后,曲泠的五指重新收回,夕阳的余温还未消失。
她就此定格片刻,恍然间有风离去,在这样的一个黄昏,夜色或许立刻就成雨吹来,她转身,已然有所感。
衣着红衣,眼如寒星,眉目疏秀,顾盼伟然。
曲泠弯腰拱手:“医女曲泠,见过苏楼主。”
苏梦枕巍然不动。
因为久病,他比阿飞还消瘦的多,皮下没有多少血肉,全是精气神在撑起身体。在如此颓境之下,眼眸中还能看见一团滚烫的,在燃烧的红火,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
苍白的皮肤,病气的肢体……一切何足为虑?
“曲神医不必多礼。”
苏梦枕淡淡一言,从脸上看不出他听见了多少曲泠的话。
又进来一位金风细雨楼管事模样的人,请走了中年男人,再拉开三张椅子,一一摆好茶壶和茶具,上好的白瓷也变成了被烧过的淡黄色。
苏梦枕先落座,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曲泠阿飞彼此相视,挨着坐下了。
他似乎并不心急,管事为三人倒上茶,清冽的茶水萦绕着上升的热气。在热气散开之时,管事退出会客室,至此房中只剩下曲泠阿飞,与苏梦枕三人……
这架势实在是太不一般了,然而也是曲泠踏入金风细雨楼时有想过的,她毫无铺垫地带着六分半堂的五堂主做上门礼,请金风细雨楼护下几个孤女,冒然行动会有多少揣测她都清楚。
只是真到这种时候呢,在斜阳余火里,总有种要谈大事的紧迫。
她心里没底,但莫名的很沉静:“苏楼主所来,意下如何?”
曲泠说的是她提出的交易,金风细雨楼是否愿意接受。
乍一听像在装傻,苏梦枕会做的选择当然就是接受,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不死不休,宿怨里不差这一桩庇佑孤女,就算是把“此处快活不羡仙”的锅也背在身上,也没有任何不合适的。
前日六分半堂才烧过金风细雨楼的铺子,重量级的回敬一次,还合了苏梦枕的意。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雷滚,是梦里才有的好事。
他放下茶杯,说道:“如果曲神医说的是那几位姑娘的安置,我随时可以安排下去,要庇佑她们不过举手之劳。”
曲泠松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太感谢苏楼主了,苏楼主侠胆义肠,莫不敢忘。”
“不敢当。”苏梦枕再言。
他摆出这样的架势,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苏梦枕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单刀直入:“只是我也有一问。曲神医为何会踏入六分半堂的地盘——为了救人?”
“啊……这个……”曲泠有一种黑历史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读给班主任听的羞耻感,没想到还好,一想到她就开始脚趾抓地。
好好的气氛全部都没有了,真的就要说出口吗,走错了然后大闹一场这件事,听起来就好丢脸啊——
她下意识去看阿飞,阿飞赫然也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挺丢脸的,也在看她,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指望不了阿飞张嘴,曲泠手背到伸手,指甲扣着手,心一横就说出了口:“其实不过巧合而已,就是……”
在她鬼扯的说出巧合的时候,苏梦枕的眼神都定住了。江湖上对“小菩萨”“飞剑客”多有传言,在这个组合里她被看作是毫无争议的中心,与小李探花、陆小凤等人堪破木道人薛笑人的阴谋,江湖人说她身有奇智;与楚留香、无情二人摧毁无花、南宫灵的诡计,江湖人说她智勇双全;再与飞剑客一斩石观音,江湖人说她毫无疑问是武林上的一流高手,下一辈的顶尖人物必有其二人姓名。
而这些不是苏梦枕最在意的。
金风细雨楼情报网何其厉害,苏梦枕在她声名初露的时候便从杨无邪口中听到了他二人的消息。
他在意的是,连杨无邪也找不出曲泠准确的消息。
二人的身世一个比一个复杂,阿飞的母亲疑似是曾经最接近江湖第一女魔头之名却销声匿迹的幽冥宫宫主白飞飞,而父亲最有可能就是江湖第一名侠,关七之下武林第一人沈浪,已是极了不得。
而曲泠更胜一筹,无他,她的父母是谁完全无从下手。
一个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会留下痕迹,除非她从出生起就有意识地被掩饰行踪。其实这也是一种线索,天下能在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网面前还不露马脚的人寥寥无几,奇怪的是,寥寥几人中,杨无邪也没有任何发现。
她是谁的孩子,在哪里长大,师承何方,无人知晓。这才是苏梦枕在乎的。
一片空白的人来到江湖,苏梦枕不会去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的可能。
下一秒,曲泠复杂的表情又打消了苏梦枕
的疑虑。她的表情着实是把窘迫演绎得浑然天成,这要是能演出来,未免也太厉害。
百闻不如一见,江湖人口中多智多勇计谋深远的少年英才好像被浆糊糊住了嘴:“就是,就是……”
她闭上了眼:“就是我走错了而已!”
想了一万种方案就是没想到这个的苏梦枕:?
一个他十岁以后就不相信,十五岁后就梦里都没有的答案就这么出现了。
那刚才算什么,算她有文化,算他想的多?
“我和阿飞要找一家我师父的铺子帮我送信给我师父,然后,就走错了……”
能说出来证明曲泠心已经死了,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壳。
她也不知道苏梦枕信不信,太离谱了她自己也不想信,明明什么也没干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捅出了天大的篓子,难道还是什么也没干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六分半堂的人就把我们放了进去,还说我们是什么线人,然后我们到处乱逛,然后就发现了,然后就是这样了。”
说完曲泠勉强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站不住,生怕苏梦枕不信马上说:“我可以发誓,真的,就是这样!”
掌管金风细雨楼后就再也没听人用发誓做依据的苏梦枕:?
他想起了李寻欢信中的一句话。
“……曲姑娘天性天真无邪,喜怒快意,于世事只是粗通,又逢运势不佳。”
苏梦枕并不是很想信,苏梦枕有点无语。
第69章 大捕头笑一下算了无情如何报警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语的。
苏梦枕哪里想得到,世界上真的就有人运气差成这样,走错地方还能对上暗号,然后直接捅到六分半堂了。
“你说他会信吗?”
“会的。”
“真的吗?”
“本来就是这样,不信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道清澈的视线自以为隐蔽的投过来,苏梦枕忍不住侧开点头,说悄悄话也再远一点吧,他听得见。
他原本准备了不少话术,已经没有任何要说出口的必要了。给无情传了消息,按照速度他应该快到了,能不能让无情来说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直接就这样把谈话结束显得很没有风度,也冒昧的不是苏梦枕的风格,他等到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的孩子安静下来,才说话:“原来如此,我已知晓了。”
他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伤人意味,只是提点后辈:“江湖凶险,二位日后还是多加小心为上。遇事遇人,尚需多加思虑为好。”
曲泠点头如捣蒜,连头发上的毛球都在摇晃:“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呜呜呜不要再骂了,知道错啦!
看起来更不聪明了,少说十年没有带过孩子的苏梦枕少见的感到了棘手。
他用茶水润了润喉,因为还有别的目的,所以苏梦枕还得聊下去:“关于曲神医的要送的信,金风细雨楼可以做一些帮助,不知曲神医是否需要。”
“这倒是不用来,呃,走错的时候顺手找到了来着。”
曲泠又说出了看话本都不会信的话,还很想让苏梦枕信,然而自己内心都虚:“就顺手,顺手的事。”
沉静如苏梦枕,这一瞬间也在想曲泠是不是在耍他。
而曲泠坐立不安,恨不得拍胸做保证,又太过失礼,只能祈求的看着他。
苏梦枕忽然就想就这么等到无情来算了,问无情是怎么一回事。他谈话前想的是一探曲泠的底细,最好能让这位新神医的立场偏向金风细雨楼,现在他更想倒头就睡。
大脑的褶皱被抚平了,变得光滑无比。
曲泠还在说:“被我和阿飞一起救出来的那个家伙,就是我要找的能传信的铺子的掌柜,所以真的就是顺手的事。”
这样听还稍微合理一点点——真合理吗?
苏梦枕不做评价。
他保持职业素养地回顾了一遍曲泠的话,还好杨无邪在此之前就找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底细,才让苏梦枕发现了线索。
苏梦枕拿不定直接问还是先虚晃一枪,曲泠清澈的眼睛还盯着他看,他选择了还是要试探一回,问道:“曲神医说的人,刚才给了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说是他的庄家所留,莫非曲神医的师从是……”
“苏楼主所猜半分不差,我师从千面公子王怜花。”曲泠真的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在心里再道:虽然他很有可能不知道我,但是今天的信传出去之后他就知道我了。
江湖上几乎无人所知的师承,他一问就真的说出来了。
了不得的师父,了不得的背景,她思考都没有的就说出来了。
到这里苏梦枕的疑虑算是彻底打消了一大半,这就是个没有长什么心眼的后辈。
和放下去的心形成对比的,是再一次运作的思绪。
千面公子王怜花意味着很多东西,与新一代神医联系在一起则更为了不得,叫曲泠的重要性更上一层。而对于苏梦枕来说,更重要的是两代神医加在一起,曲泠的医术全貌究竟可以到一个什么水平。
他在斟酌措辞,曲泠在忐忑的观察他,看到毕业作品似乎真的信了,她重新成为了一个阳光开朗小女孩。
她说:“苏楼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瞧她的样子,似乎有话直说是最好的。
苏梦枕于是说:“六分半堂对此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要收尾也需要一些时间,曲神医与阿飞少侠不如在金风细雨楼小住几天。我即答应了此事,就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大方的发出邀请,正发愁要如何和毕业作品接触的曲泠眼睛“咻——”的亮了。
“可以吗可以吗?”曲泠希冀道。
她莫名的兴奋导致苏梦枕有种说错话的错觉,她和金风细雨楼应该没什么渊源吧?
苏梦枕不能确定,他说可以,立刻就能让人去收拾房间,把管事叫了进来。
管事先是接下任务,再附耳低声:“大捕头来了。”
苏梦枕颔首,看向曲泠阿飞,没什么要遮掩的必要,朗声:“把大捕头请进来吧。”。
无情,是以家长的身份被请过来的。
虽然金风细雨楼说的是,无情是整个京城和曲泠阿飞关系最近的人,所以请他来一言(实际上是一捞),但看起来完全就是小孩子遇到了事要叫家长的样子,无端让无情想起以前去一个地方办案,路过私塾,听见里面夫子中气十足的一句:“把你爹娘给我叫来!”
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也就二十多岁,但人生莫名其妙地乌龙起来。他下面也有三个师弟,就算是最小的冷血也没有让他这么心累过。
只是放他们去送了封信,就送到了六分半堂的地方去,还把五堂主给端了,再一路捅到金风细雨楼去……
如果此事和无情无关,他不清楚曲泠阿飞的德行,他只会说江湖侠士锋芒太甚,然
而品行可嘉,一代新秀。可问题就在他太清楚这两个人了。
在丐帮的时候就捅出了多少个啼笑皆非的篓子,来了京城也稳定发挥是吧?
走错这是能干出来的事吗,还对上了暗号……六分半堂也是,多大的组织了还跟个草台班子一样,活该被金风细雨楼赶上来。
无情本来就身体上有缺陷,现在感觉胃也痛了起来,随便谁也好,王怜花李寻欢陆小凤楚留香,随便来个人把这两个人拎过去好好带带吧,再这么下去哪一天把京城捅翻了他都不意外。
多大的人了,脑袋不差天赋也好,但是两个人加起来倒欠江湖十个心眼,都是怎么长出来的?
天晓得,金风细雨楼的飞鸽传书过来的时候,信上的内容连世叔都绷不住了,跟他说去照顾照顾两个孩子吧,他能不能不照顾啊。
胃疼的无情赶到了金风细雨楼,曲泠和阿飞心虚地排排坐,被无情劈头盖脸地教育。
其实他语气也没有多严厉,因为他并没有很指望这两个人能有多少长进。
在丐帮时和楚留香一起开了教育讲座,也不妨碍一个月还没过去,就有全新的麻烦出炉。平心而论长心眼这种事情不是教育就能解决的,遇到事情还缺的还是会缺,能解决的只有吃一堑长一智,不过看这两个人次次阴差阳错解决的经验,大概只会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了。
胃更痛了,追命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铁手冷血也可以,最想师弟的一集。
话不多的无情硬生生两刻钟里说了他以前一天的话,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这么多话要说:“到底为什么能找到六分半堂去,不事先好好找找吗?”
曲泠没有不服气,就是还有外人在旁边,想挽尊一下,她也确实觉得有一点点委屈:“我们找了,但是要找的那家店因为掌柜赌博被扣下了就没找到,然后那个地方又是所有成衣铺里面名字最长的……”
无情灵魂反问:“名字最长的就是最有意思的吗?”
曲泠不知如何反驳,她去看阿飞,阿飞抿唇一副壮士赴死的样子。
无情再问:“挂满红灯笼的楼你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地方,看不出来成衣铺真是个幌子?”
“那……”真不知道的曲泠试探地问,“那挂满红灯笼是什么意思啊?”
无情:“……”
无情:“你对……这一类的,从哪里了解的?”
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成长经历。
曲泠:“就看话本子啊。”
无情:“……”
他再去看阿飞,阿飞还不如曲泠:“我没看过,雪原上只有狼没有这些。”
无情想报警,但他本人就是捕快。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头也开始痛了:“来京城的路上天天出去窜和人说话,不去……涉猎一些江湖知识,你们都在干什么。”
“也没有和很多人说话,聊了很久的就一个带路的老爷爷。”
曲泠很想挽回形象,她也没有那么不聪明吧:“他就跟我们聊了他的工作,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感悟也越来越多,说他老到这个岁数弄丢了很多人。”
一直旁听、旁听到快要绷不住的苏梦枕适时为曲泠和阿飞说几句话,想改变这种围绕在金风细雨楼的小孩挨批的氛围:“不一定要强求江湖经验,有些事情不知道也不是坏事,听老人家说些人生道理也自是造化……”
他还没说完,曲泠说出了下半句:“他还问我他是不是不适合干带路这行,就聊了这些。”
阿飞附和:“对。”
苏梦枕:?
名为苏梦枕的处理器停止运行了一刹那,缓过来后才确定听到了什么。
而无情:“还要说相声吗?”
曲泠彻底老实了,把“我没有说相声”咽了下去。
死一般的沉默重演,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曲泠咬了一下嘴唇,心里的小人已经开乐队,然后人格分裂解散乐队再复活乐队再大团圆了。不过她还想最后挽回一次,手指搅在一起,道:“那个……”
她试图萌混过关,没有一点底气:“……事已至此,大捕头要不笑笑算了吧。”
无情真的要气笑了。
第70章 你真的只是人类吗向毕业作品发出邀请……
晚饭是在金风细雨楼吃的。
无情饭量本来就不大,被他们两个一气,吃的更少了。
坐立难安的两个人只敢偷偷去看无情,阿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而曲泠清楚这是教务部老师的威压。
她的毕业作品坐在对面,无情周围的气场实在是太压抑,即使是作为他朋友的见多识广的苏梦枕也猜测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很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苏梦枕告诉无情关于曲泠阿飞要在金风细雨楼住一段时间这件事。
很意外又不意外的,无情对这件事背后意味着的曲泠阿飞对金风细雨楼的倾向没有多少在意,他听完苏梦枕的话就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导致苏梦枕以为自己看错了。
无情是实打实的轻松了不少,他不敢想把曲泠阿飞带回去神侯府会是个什么样子。
走前他带着最后一点微妙的不死心再次叮嘱了曲泠(他清楚阿飞估计是油盐不进了),让她长点心,曲泠答应是答应了,具体听进去没有无情暂时不想去想。
就让他多轻松一会儿吧。
他甚至对苏梦枕说了几句软话,大意是麻烦他了,还请他稍微多上点心。
苏梦枕努力抹去心中对无情的小孩家长的即视感——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为了孩子一塌糊涂的成绩气得冒火的杨无邪——他给自己留了三分余地,没把话说满,只说无情托了他他就会尽力而为。
送别无情的时候曲泠的“终于要活过来了”和写出来也没有差别,无情没有再说她,她就转头把刚挨完批的事忘到了脑后,趴在栏杆上挥手:“我一定会去神侯府看你的,大捕头!”
她还要给你治腿呢。
无情并不想要这份关照,只留下一个无语凝噎的眼神。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景,曲泠拍着胸口:“好吓人,下次再干了什么也不能让大捕头知道了。”
教务部老师说起来人好吓人啊,话说李大哥会不会也这么凶,他是辅导员来着。应该不会吧,李大哥脾气看起来很好。
她幻想了一下李寻欢凶起来的样子,打了个寒战。
阿飞在母亲死后再也没挨过这么长的说教,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呆滞的状态,被曲泠一捅腰才回过神。
他说:“我们真的还要去神侯府吗?”
他不想去了,不想挨第二顿。
“肯定要去啊,我还有事情要找大捕头呢,嗯,也有礼物要给他。”曲泠说。
无情未必想收。苏梦枕想。
心里的想法刚飘过去,曲泠的视线就飘过来了。
苏梦枕要问曲泠还有什么事吗,曲泠一拍自己的脑袋,就像有一个灵感灯泡亮了一样,可调节式的眼睛再度变得亮晶晶的。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本子:“差点把这个忘了,苏楼主这个给你。”
苏梦枕问:“这是何物?”
曲泠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是减速带从雷滚那颠掉的物品:“是雷滚身上掉出来的,本来刚才就该给你,但是光顾着挨批我忘记了。”
光顾着挨批忘记了。
这话听得苏梦枕都忽然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但是站在无情朋友的角度又觉得无情可怜,总而言之不好评价。
没有想太多,他拿过本子翻动了几页,立刻就被本子的内容抓住了注意力。苏梦枕快速的翻动,上面的内容一条条映入眼帘,无数信息重叠在一起,让他换了心情。
再抬头,苏梦枕不愧是那个英明的金风细雨楼楼主,当机立断道:“这是六分半堂的一部分账本,曲神医愿以此相赠,实在是礼重情深。”
金风细雨楼在六分半堂有卧底,职位不低,分辨真假账本的信息源苏梦枕还是有的,所以他更清楚手上轻飘飘的账本究竟有多重,也清楚务必要拿到手。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今日唯一一个完全受益的人居然是他了。
曲泠一腔好心要送,苏梦枕绝不能就这么收下,他做不出这样欺负人不知世事的事,竟是当即便说:“今日我在此许诺,只要曲神医开口,就可为曲神医做一件事。”
六分雷,四分苏,这个诺言是极重的。
曲泠没想到会得到苏梦枕如此郑重的承诺,没有加前提的诺言运作范围有多大她也是知道的,首先就要推辞:“倒也不必如此,苏楼主心意到了就可以。”
苏梦枕断然拒绝,他素来是这样的人,心意已定则不能为任何所改变。
曲泠还想再辞一次,毕
业要求浮现在了眼前。
她心里的小算盘悄悄地打了起来,念头冒了个芽。
“那苏楼主的好意,我就不推辞了。”
曲泠一扬脑袋,笑吟吟地:“其实正好我有一事要想求……”
女大学生,对自己的毕业之路踏出了第一步:“我可以给苏楼主看看病吗?”。
俗话说的好,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而学生的遭遇也是相似的。
曲泠阿飞在上面挨骂,金风细雨楼的另一个角落,有的学生也没闲着。
他比曲泠更惨的地方就是他的老师是他的爷爷,对他期望很高、本身成就和技术也双双过硬的爷爷。老师在说学生的时候也许会嘴下留情,但爷爷绝对不会。
自打薛家庄的宴席上道心破碎后,树小大夫就开启了被他爷爷摁在房间恶补医术的监狱生活。
别人囚犯起码还知道个死期,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门都不知道,鼓起勇气去问爷爷树大夫,树大夫只会告诉他等他的医术能在外面不丢脸了,能追上比自己年纪小的姑娘了,就可以出门了。
树小大夫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告诉爷爷来龙去脉,这还不如自己找个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当蘑菇。
更可怜的是,学了没多久,就传来了被拿来和他对比的、别人家的孩子曲泠治好了江南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眼睛的消息。
乖乖,这真的是他能追上的吗,不是,纯天赋怪了吧,他记得爷爷十多年前也给花家七公子看过眼睛,也是说的药石无医啊,怎么就治好了?
得知别人家的小孩擅自进化的他那几天简直是食不下咽,他这辈子还能出去吗?
树小大夫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怂怂的,怕被爷爷拿拐杖抽,不敢问。
有一次好不容易,学到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学就要吐了,想着被打也要为自己争取出去的机会,走到爷爷跟前,一问曲泠治好花满楼这事,就看到爷爷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除了对后辈的欣赏,似乎还有一股并不针对曲泠本人的不服气,还有回想起什么的十足不爽,最后都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树小大夫的雷达告诉他,再不跑拐杖就要伺候过来了,喊着什么“我马上去学”“我最爱学医了”就跑了。
再听说曲泠治好了任慈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只有绝望了。
有天赋的卷王能不能不要踏上学医这条路啊,很伤人啊!
愤恨的树小大夫用毛笔戳在宣纸上,然后因为墨把药方染黑了挨了一顿骂。爷爷的脾气在曲泠出名之后就变幻莫测,他也不好问以前是不是又发生过什么,只能一个劲的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凑论剑的热闹。
也许是越不想看见谁,谁就越回来,在今天这个他一日复一日想自挂东南枝的日子,听到了曲泠来了金风细雨楼的消息。
树小大夫一个弹射起步就翻出了房间,被爷爷发现了挨揍就挨揍吧,他一定要去跟曲泠吵一架,再不济也要让曲泠和他爷爷谈一下,他真的不想再学了。
结果更不幸的发生了,明明他在知道曲泠和苏梦枕在一块儿都不能阻挡他去找人的决心,却惨痛的败给了现实——
天杀的,谁能告诉他,他爷爷马上也要过来了。
他不要成为最速被抓包传说啊!
树小大夫第一反应就是要撤,管事已经传达了苏梦枕的话:“树小大夫,楼主让您也进去。”
然后下一句就是:“树大夫,您这么快就过来了啊。”
树小大夫汗流浃背。
他好像听见了爷爷的冷哼,但他不敢回头,只能当鸵鸟。
树大夫不说话,也不好当众收拾自己的孙子,和管事寒暄了一下就揪着树小大夫进去了。
别人家的孩子跟着她那个小男朋友(树小大夫不确定,但是估计应该是)坐在一边,楼主坐在对面,杨无邪也在。
树小大夫心里打起了鼓,这是什么架势?
他好像又干了错事,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回去看书。
树小大夫一句话不敢多说地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把自己当成了鹌鹑。
他注意到爷爷盯着曲泠的脸有一点点出神,随后出神又变成了看着自己孙子的恨铁不成钢。
树小大夫更不自在了。
他尽力让自己忽视爷爷,而爷爷也并没有过多关注他,树大夫向苏梦枕一点头,杨无邪站到了苏梦枕身后去。
苏梦枕挽起袖子,他的手腕接近枯瘦,犹如将死枯枝,难以想象他病成了什么样,经受着多大的痛苦。
“曲神医请。”苏梦枕说。
曲泠往前挪了挪,手指搭上苏梦枕的脉博。
树小大夫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不是,第二回见面你就给楼主看上病了?
啊?不是,这我还学个什么啊,你要是这能治好江湖这一辈就出不了第二个神医了。
不对,全天下都出不了第二个神医了,楼主的身体他清楚的很,完全就是无数病灶纠缠在一起,远不止药石无医的程度,楼主直接就死了也不足为奇。
要是能治……谁治得过你啊,他不如直接回家。
曲泠当然也没有厉害到那种地步,树小大夫看着曲泠。
她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变得很呆滞,好像掉线了。
曲泠收回手,惊恐地看了一眼苏梦枕,再去摸脉搏。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两次,直到她身上传递出一种平静的疯感,她变得比树小大夫还绝望了:“苏楼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梦枕道:“旦问无妨。”
曲泠瑟缩而畏惧地道:“你真的只是人类而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