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祭拜霍父,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带司机和助理。
霍母大病初愈,虽然能够出门,但和陌生人共处一个室时,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发病。
等她坐到车上,望着前方的景色,回忆刚才在寺庙里看见的那个背影。霍母仔细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和儿子有九成相似,只不过体型方面有些许不同。
经过三年前的打击,她现在变得小心谨慎,于是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就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霍锌。
霍锌单手搭着方向盘,闻言,没有反驳安慰她是巧合,“妈,我知道了。”
霍母像是松口气,攥着手,“知道了就好。”
她整个人陡然从焦虑的状态中释放出来,自言自语了一段时间后安静下来。
路上的车流量不多,霍锌从后排拿了条毯子盖在霍母的身上,车速变得平缓,让她睡得更踏实。
霍家那批人,该收拾的收拾,该送进去坐牢的也被送进去了,剩下的大都跑到海外。找出来一个跟他长相相同的人,又能对他做些什么。
他爸在他出生没多久后,就做了结扎手术。难不成他们能找到他爸的私生子,他的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联想到那天在小区门口和林念禾说话的人,虽然没看见脸,只匆匆一瞥,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瞬间,前方几辆黑车追尾,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霍母被惊醒,慌乱之下,抓住身边儿子的胳膊。霍锌不停地安慰她,“妈,没事,前方就是追尾了,不严重,你继续睡。”
路上飞快开始堵车,前面的路虎停得快,他眼疾手快才没跟着撞上去。
黑色路虎里,
林念禾的手死死掐着小霍的胳膊,脸色泛白。
什么鬼,刚出寺庙门,后脚和死神擦肩而过。
不是说包灵验的吗?
她的力道不小,活活给他掐得直吸冷气,“我有些后悔了。”
林念禾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她向来力气大,十几岁的时候,她妈看她这一身牛劲,发愁哪家姑娘有这么大力气,小小年纪能单手拎一袋大米上楼,没个女生样子。
所以初吻那次,给霍锌捏得腰间全是红痕,她懊悔了好半天,忐忑不安地想上门道歉,结果他一撩衣服,说自己是稍微碰两下就红的体质。
她眼神往他手臂上瞟,衣服盖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掐青了。
“后悔什么?”
少年往后背上一靠,面无表情,“后悔捐的六百八十块钱。”
这数字听得莫名耳熟,林念禾奇怪他为什么捐这么多,她带来他那会儿,他垮着脸,满是不情愿,夹杂着对封建迷信的鄙夷。
结果一进去,出手就是六百八。
“你输金额的时候,手抖了?”
他抬手带上卫衣帽子,脸色有点难看,“图个吉利。”
林念禾心思也不在刚才的追尾车祸里了,偏过头。
因为他抱着胳膊,侧脸被帽子遮住,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她更好奇了。
几番思考,脑子里闪过一道线索,林念禾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捐了个高考分数吧?”
“不行吗,我捐个分数线怎么了。”霍锌耳根不自觉泛红,羞愤道,“有必要惊讶吗。”
她忍笑,转头望向窗外,“保准能考上的。”
高考,他确确实实摸到了清北的分数线,擦边和她上了同一所大学。
哪怕提前知道结果,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嘴上嫌弃地要死,身体又诚实地去做。以前谈恋爱,林念禾经常会被他这种口嫌体正直的行为可爱到。
霍锌抱怨,“一
点也不灵,还有装神弄鬼的老头。”
小孩把他拽到后院,一个光脑袋的老头,靠在床头,对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话。最后老头说得口干舌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霍锌都想走了,老头叹气拉住他,跟他说不要着急,天地有自己的秩序,末了还让他回去提高提高语文成绩。
浪费时间不说,还被人暗戳戳说成绩不好。
六门课里面,他语文最不好了……
前方车祸情况有点严重,几辆车的尾部和头部撞得稀烂,交警把前面用警戒线拦起来,救护车担架抬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林念禾来不及细看,一道阴影盖住了她的眼睛。
少年离得很近,温热的手心覆上眼皮,凛冽的香味直直钻进脑子,霍锌声音响起来,听上去低沉温柔,“别看。”
她眨眨眼睛,漆黑的视野一下子扩大了其他感官的能力,林念禾有些手足无措,下一秒用力去推他。
“我想看,你让开。”
没等她使大力气,霍锌收回手,睫毛在掌心里轻扫,留下的痒意还残留着。
林念禾这人有时候真挺难勾搭的,榆木脑袋,什么氛围都能被她一句话给破坏。26岁的林念禾,破坏气氛的能力比18岁的要强多了。
少年的手紧攥又张开,欲言又止,半晌,“那我去问问救护车上的那位伤员,问他能不能再起来给你看一次。”
“……”
这段时间除了做题就是做家务,两个人相敬如宾,顾忌之前林念禾的态度。霍锌老老实实装乖,愣是不敢动一点念头。刚才那下,他是有想勾搭的意思,想抓住这个机会跟她贴贴,但更多的是下意识怕她看见后害怕。
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捂着她的眼睛了。
结果小看了她的胆子……
18岁的林念禾胆子说不上大,他问过她要不要学医,她说不敢。
霍锌有点闷闷不乐,中间经历些什么,27岁的他到底多废物,把她养得像堆随意而生的杂草。
副驾驶没声音了,她有些尴尬地转移目光。索性对着后视镜整理碎发。
左看看,右打量,发现今天的口红颜色没之前好看,结果视线倏地停在后方的车上。
是辆她打一辈子工都不敢买的库里南,车牌照依旧是超级装的连号。
再定睛一看,车门外站着的人,是她的前男友。
林念禾在心里骂了句装货,飞快升起车窗。
她手忙脚乱地往小霍身上扔东西,少年茫然地接住口罩帽子还有个很大的外套,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江予州的衣服。
“外面有人追杀我?”
林念禾把鸭舌帽扣在他头上,“后面那辆车是霍锌的,等会儿万一他脑子抽了找我,你就待在车里别动。”
车窗贴了膜,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能看见外面。
只要小霍老实点,待在车里,他就不会发现他。
少年沉默一瞬,“衣服能不能不穿。”
打死他也不穿情敌的衣服。
“你要是被他发现了,我就把你扔他车上。”林念禾威胁,“我绝对不可能为了你,背上觊觎前男友的名声。”
对面人脑子没绕过来,“什么?”
哪跟哪了,突然就发展成她觊觎自己了。
虽然这是一件霍锌求之不得的事。
“他不信你是未来的他,转头发现我车里有个跟他长得跟粘贴复制一样的男的,霍锌到时候肯定觉得我心理多半有问题。”
就算信时空穿越,18岁的他被自己收留,也显得居心不良啊!
解决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等小霍穿回去,一切都解决了。
少年幽幽望了她一眼,抬手带上口罩。
依照他对自己的了解,如果看见林念禾车里有个和他长得差不多的男人,不仅不会觉得她有病,还会莫名暗爽,然后名正言顺地缠上她。
当然,这种话不能告诉林念禾。
他又不是菩萨,为什么要替27岁的霍锌说好话,促进他俩的关系。就算哪天,江予州死了,27岁的霍锌可以光明正大地求复合,他也是往他复合的路上扔钉子,放路障的那个。
后面,
霍锌靠在车外透气,周围有凑热闹的司机看他年纪轻轻,开着几百万的库里南,想上前跟他唠两句,触及他冷冰冰的神情后,立马打消聊天的念头。
霍母坐在车里眼尖,瞧见前面那辆车林念禾露出来的侧脸,刚想和霍锌说,结果林念禾飞快缩回去。
其实那会儿,她真的很喜欢林念禾,聪明,漂亮,待人真诚。
可惜和自己儿子缘分不够。
“霍锌。”霍母出声叫他,“念禾的车在前面,你去问问她有没有事。”
霍锌应声,抬眼看去。
黑色的车,外形庞大,离地间隙高,不太适合女孩。
林念禾大学毕业上班,有的时候他来不及接她上下班,来回通勤实在麻烦,于是想给她买车。
其实他的车库里,车很多,随便挑一辆就能开走。
林念禾挑来挑去,都不满意。要么价格太贵,不敢开出去,怕刮到蹭到,要么是她不喜欢的那种高底盘。
霍锌垂下眼,走到车边。没等开口问话,车门开出一条小缝。
林念禾出来,关上车门。
车窗半点没降下来,车门关得死死的。
像是里面藏了些什么不能被他看见的东西,或者是人。
他压下心里的那丝怀疑,“还好吗?”
林念禾摇摇头,“没事,我踩刹车踩得快。”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现在的她估计就在担架上躺着了。
一问一答结束,瞬间没话可说了。
刚才在寺庙那下,她没忍住火气,他非要嘴贱上来点评两句。
这会儿乍碰面,还有些尴尬。
“阿姨没被吓着吧?”林念禾朝霍母挥手打招呼。
“她没事。”
霍锌顿了顿,“如果医院那边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
他对别人的生死不敢兴趣,但不想看见林念禾劳心劳力。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方便同她多见面,他也没有资格去过问她的家事。
“专家,钱,都可以开口找我。”
话音刚落,林念禾脸上原本敷衍的笑容立刻消失大半。
“不用。”
该划清的界限就得明明白白地划清。
在山上刺她,山下又开始装好人。
沉默了一会儿,她不能当着他的面开车门上车,瞅到霍母的笑,林念禾抬脚离开,“我跟阿姨打声招呼。”
和他妈聊天都比和他聊天好。
车里若有若无的视线穿过玻璃,落在他的身上。
霍锌眼神冰冷,车里有人。
像是猜到他的想法,里面传来两声闷闷的咳嗽声。
玻璃接着降下来,露出一张带着口罩的脸。
男生像是感冒了,声音闷闷的,目光不太友好,问,“有事?”
语气看似客气,实则不耐烦。
霍锌原本想走,看见车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反问,“你是”
男孩儿笑起来,好看的眼睛弯了弯,“你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脸色沉下来,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对他有种很奇怪的熟悉感,像是在哪儿见过。
“林念禾的朋友,难道不能问吗?”
男孩佯装明白,“林念禾跟朋友说话可不会这么不客气,你是跟她有仇吧。”
“她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对你态度那么恶劣。建议你多反省反省,比如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男生跟吃了枪子似地,语气焉坏,“当然,我也没见过脸皮像你一样的厚的,她对你的不耐烦都快写脸上了,你还能凑上来搭话。”
“不会对林念禾有想法,想追她吧。”
霍锌周遭气压直逼零下,“你误会了。”
少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心情变化似的,“那就好,我跟你说,这年头做小三,要挨天打雷劈的。只有不要脸的人,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
“在我老家,还有个前女友分手结婚后,跑去给人当男小三
,被女方老公抓住直接浸猪笼了。"男生叹气,“做人真是脸都不要了。”
霍锌轻轻笑了下,眼底像是冻结化不开的寒冰,气势可怕,“提醒别人不要当小三,那你呢?”
“你对林念禾是什么心思”
这么气势汹汹,初次见面对他一股脑地质问,话语里全是敌意。
要说这人对林念禾没想法,他第一个不信。
当然,有股直觉告诉他,这人肯定存了不好的心思。
第22章 第22章说谎
车里的男生嘲讽似地,闲闲叹气,"叔,你问这些就不好了吧,我本来想跟你友好聊聊八卦的,你上来攻击性那么强干什么,整得我好像抢了你女朋友一样。"
霍锌总觉得他说话怼人的方式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就好像自己以前也对着别人说过同样气人的话。
很快,他又在内心否定掉这个说法。
他年少那会儿,还是懂礼貌知分寸的,没事喜欢做好事,扶老奶奶过马路。
面前的人虽然看不清脸,身上却透着一股朝气,还有他身上早就褪去的傲气。
“你先管好自己。”
霍锌冷冷瞥他一眼,视线挪到走过来的林念禾的身上。
她脚步明显比正常的速度要快一点,面上不带慌张,拽住他的衣角,“阿姨有事找你。”
“什么事情?”
霍锌低头,这还是时隔三年两个人第一次离这么近,准确来说是她主动愿意离他这么近。
内心那块儿坚实的冰面似乎裂开一丝丝缝隙,接着劈里啪啦地碎开。
承认吧,他就是没法儿不去爱她,没法不为她心动。
理智即将脱离大脑的那刻,割切面泛着光射的钻石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底。霍锌睫毛动了两下,听不清她的答话,像在空中猛地坠入刺骨的河水。
结婚了,他不能去破坏她的婚姻。
更何况,他们很相爱,她早就不喜欢自己了。一味地像条狗似的,去舔她,乞求她能回心转意,堪比痴心妄想。
林念禾对不喜欢的人,哪怕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高看对方一眼。
所以陆建林到现在都没能捞着她的一个好脸色。
心口胀胀的,涌上一股酸涩,涩味甚至漫上舌尖。
“霍总,你脸色不太好。”林念禾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看前面清路估计还要好长时间。”
余光看见手里抓的那片衣料,她连忙松开手,后退一大步。
“朋友?”
霍锌语气平淡地好像只是在问她早上吃没吃饭,但林念禾瞬间汗毛竖起,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她很随意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收回来,“表弟,明年高考,带他来求个好分数。”
倒霉孩子死定了,她待会儿上车不打死他,她就不姓林。
“今天周六,学校不补课?”
他们念高中的时候,学校恨不得把他们当牲口使,一礼拜就放一个白天的假,天天晚上都有晚自习。
别人不乐意念书,霍锌倒天天盼着上学,和林念禾同桌的日子比上山飙车快乐八百倍,以至于他妈后来以为他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差点跟他爸男女混合双打驱邪物。
林念禾右手背在身后,食指不停抠着拇指,“他感冒有点严重,怕传染给同学,所以今天请了一天假。”
对面的男人,笑了下,走近两步,皮鞋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是敲在她的心尖。
他弯腰,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在林念禾的耳边缓缓开口,“下次说谎记得态度再冷静一点。”
起码别上一秒对他爱答不理,后一秒谈及到车里的人,态度倏地就变友好了。
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乖得要死。
林念禾闭了闭眼,“对,我带他逃课了。”
霍锌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个有趣的理由,但又怕把人整毛了,让本来就不太高的印象分变得更低。
至于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林念禾存的什么心思,他倒不是很好奇。
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厉害,花样再多,林念禾不是傻子,有最基础的鉴别男绿茶的能力。
“开车注意安全。”
“谢谢霍总关心。”
林念禾打开车门,差点同手同脚地上车摔倒,幸好小霍扶住她。
等好半天稳住心神后,林念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副驾驶位置上的人。
口罩盖住了脸,鸭舌帽又遮住大半,除非霍锌眼睛是医院拍片用的X光,不然不可能认出来。
还得她聪明,事先锁了车门,还让他做好伪装。
少年被盯得害怕,“他先发现的我。”
“你没出言挑衅他?”
霍锌有多了解林念禾,林念禾就有多了解他。自从上次聚餐,秦於跟她诉苦,她就开始留心眼了。无论是18岁的霍锌,还是27岁的霍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在家,她就觉得不对劲,每次给江予州送完饭,他就会搁家对她使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比如不小心碰个手,不小心跟狗玩闹摔倒在她身边。
“别解释,我不信。”她从副驾驶的前面拿出一份文件甩在他的身上,“我找关系帮你弄好了借读手续,下礼拜一给我滚去学校上课。”
小霍愣怔,刚想张嘴说话,被林念禾开口堵回去。
“没的商量。你怎么劝,怎么求,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上回看了一眼他的理综试卷,压根儿就不能入眼。没穿越前,还有18岁同样要高考的林念禾帮他梳理知识点,打打基础。穿越过来后,她一个高中毕业九年的社畜,在学习上帮不了一点。
不去学校,再让他自己研究下去,别说考六百八了,他考五百八都费劲。
当然,不是质疑霍锌的智商。
能短短一年多,摸到清北分数线,他肯定是聪明的。
所以去学校,对他学习有帮助,对她也有好处。
每天忙着复习上课,小霍就没精力再在她身上作妖了。
真让她狠下心不管他,她不忍心,继续管着他吧,等于摧残她的精神。
思来想去,林念禾半个月前就各种托关系,找老同学,终于成功把他塞进二中借读。
少年眉毛微蹙,没反驳什么。
比起去学校,他更在乎方才在外面,霍锌临走前和林念禾说了什么。
别人看不出来,他能看不出来吗?
27岁的他,高兴得狐狸尾巴都快甩在天上了。
一副不值钱的便宜模样,简直让人作呕恶心。
林念禾那股怒气平息后,就没多生气了。她现在比起以前,向来是知足常乐。
今天这死孩子没多嘴反驳,平静地接受了去上学的现实,就让她很满意了。
想到车上的霍母,她不动声色地打开话题,“霍阿姨……在后面,你想见见她吗?”
反正他和霍锌都碰过面了,等会儿随便找个借口带着小霍下车,让他和霍母见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妈她喜欢漂亮,肯定不乐意让我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九年后的母亲瘦得像张薄纸。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还穿着一条漂亮的高定裙子,准备和他爸飞去国外扔下他,去过结婚纪念日。
他有记忆后,母亲永远都是美丽,漂亮,会做很好吃的蛋糕,她偶尔会生气,但也是沐浴在幸福之下的小脾气。
“霍阿姨现在挺好的,以前那些都过去了。”她想了想,“时间在我们的感知中,通常是单向线性的,像射出的箭,永远不能回头。比如一张画布,落笔后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但对于你来说,阴差阳错来到九年后,知道九年间那些发生的事情,霍锌,你很幸运地拥有了一次改变未来的机会。”
可以去改变那些糟糕透顶的结局。
少年漆黑的眼眸直直望着她,良久,嗯了一声。
“
真的不去见见阿姨?”
“不去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得更加懒散,“她身边有儿子陪着,不差我这个。”
说话间,前方道路被清理出一条能够让车走的通道。
林念禾尊重他的选择,不再多劝,启动汽车,慢慢行驶离开。
周一,
霍锌单手拎着林念禾给他买的黑色书包,装着两本书,老实去上学。
二中不允许借读,也不知道林念禾往领导家里送了什么礼,托了多大的关系,才能违反规定,把他送进二中借读。
高中生上学的时间比她上班时间要早,七点就得到校。
林念禾起不来,他也不难为她,做好早餐后,轻轻关上大门,转身坐公交去上学。
二中门口车来车往,这会儿全是上学的学生,一水的黑白制服类校装。
他穿着常服,在里面显得格外独特。本来,长相就属于出挑的那类,冷着脸,好像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
而欠债人本人,此刻正从床上幽幽醒来。
林念禾揉揉头发,收拾好自己,出房间看见桌上摆着的煎蛋牛奶,顿时心虚不已。
高三生去学校上学还得顺手给她做早饭。抛开霍锌偶尔作妖,其实她带他回家,就好像多了一个住家保姆。
省心,省力,还会伺候人。
下班后,她跟同事吃完饭,直接去了医院。
一进病房,她愣了一下。
江伯父和江伯母,这段时间,轮流来照顾江予州,鲜少有两人都在的情况。
之前请的护工,在两个老人的强烈要求下,改成了夜晚看护。
江予州现在的情况,让他们回老家,他们估计吃饭都吃不下去。索性不走了,白天换着来陪他。
林念禾礼貌地跟他们打完招呼,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
隔壁床的人今天下午刚出院,现在还空着。
江伯父原本染黑的头发,这段时间冒出一截白色发根,他看见林念禾来,态度平淡地嗯了一声。
江伯母关心道,“念禾,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她坐到江予州的身边,“回去的时候,我顺便送你们。”
“哎呀,没多少路,走两步就能到。你上一天班也累得慌,我们不麻烦你。”
“伯母你都说了没两步路,我开车就更快了。”
她笑眯眯地说完,转而去打量江予州的脸色。
进门之后,就没听见他说话。
他勾住林念禾的小拇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态度一如既往地平静。
屋内陷入寂静,无人说话。
半晌,坐在对面的江伯父沉声道,“既然念禾也来了,我就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江黎明年毕业,她不想回老家,想留在这儿。她一个女孩子,出去租房不安全,我想弟妹的那套老房子能不能过户给她。”
江伯母跟着说,“以后她找对象,总得手里有套房子,才能在男方那里说话更硬气。”
那套老房子,放到现在,小区环境,周边设施都很一般。
江伯父很早就和江伯母商量过这件事,想等江黎毕业后跟江予州商量这件事,没成想,他侄子命不好,患上重病,能不能活下去都说不准。
江予州是他们放在身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早当自己的儿子了。
心疼归心疼,但他们总得为江黎做点打算。
江黎没她哥有本事,考上的大学没他好,以后找到的工作肯定也没他的收入高。
林念禾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实际上是什么样,他们也不知道。等没了江予州帮衬,江黎和她之间就彻底失去亲戚关系。到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我没听过江黎说她要留在A市。”林念禾假笑,“房子过户,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以后再说吧。”
怪不得,江予州表情不好,合着打的是房子的主意。
那套老房子,她态度无所谓。但那是江予州爸妈留下的,是他们一家三口之前生活的地方。上下嘴皮一碰,就想让他送出一套房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们不白要,你和予州商量个数字,然后我们把钱给你。”江伯母解释,“算我们替江黎把这房子买下来。”
A市哪怕是老小区的房子,价格也贵得吓人。
他们做小辈的同意了,不可能按照市场交易去报价。
“问问江黎吧,等明天她来了,再一块商量。”江予州平淡地拒绝。
江伯父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训斥道,“我做伯父的难道想占你便宜,说了是从你手里买,你报个价格就行。当哥哥的,难道就不能为你妹妹考虑考虑?”
“等她毕业了去和那些陌生人合租,你能忍心?”
第23章 第23章崩人设
他俩婚后,林念禾只去过一次江家。
印象里,两位长辈把江予州实实在在地当儿子去养。但一遇上江黎的事,难免会下意识偏心。
偏心的借口翻来覆去就两条:她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儿;她是妹妹,你是哥哥。
能把弟弟的孩子带回家用心带大,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江黎并不是自私的性格,她会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有个超级厉害的哥哥,会在父母面前替江予州说好话。甚至小时候吃到好吃的饼干,都得掰成两半,给江予州递过去一半。
房子的事情,林念禾没办法去评价对错。
一套老房子,不是几万块钱就能解决的。
“我觉得予州说的对,还是得听江黎的。她一段时间一个想法,去年跟我说想去沿海的一个外企工作。”林念禾反手握紧他的手,四两拨千斤道。
江伯母急了,“什么外企,我没听她说过呢。这死丫头,一会儿一个主意,去外地工作哪有那么轻松。”
按照她心里的规划,江黎最好是回老家考公。但江黎不愿意,她也没办法,只能想主意让孩子在外地有更多的保障。
江伯父脸色有些僵硬,养他十几年,这还是江予州第一次不顺着他。
“江黎她脸皮薄,肯定不能同意我们。所以我才先跟你商量这件事。”
伯母附和,“那套房子里的东西,但凡是你爸妈留给你的,我们不会动一点。”
江予州平静质问,“大伯,你也说了里面有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也是他们最后留下的。如果我把房子给了江黎,以后我想爸妈了,还能去哪儿?”
“难道是去市郊的空墓地吗?”
江父江母因为空难去世,连具尸骨都找不着。墓碑里只埋了两件旧衣服。
“过户之后,我让江黎跟你保证,不会对房子大改动。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了,只想为她多做点事。”江伯父浑浊的眼珠里像是有泪花闪烁,“你爸你妈还在的时候,把小黎当亲女儿疼。”
"她就那么一丁点大,被你妈抱在怀里,两个黑眼珠直溜溜地望着她笑。每次过年过节,都要问一句小黎最近怎么样……"
江予州打断他的话,神情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异常刺耳,"房子的事,等我死了再说。"
病房里霎时间安静如鸡。
林念禾皱眉,不动声色地掐他。
这男人怎么不长记性,上次都跟他反复强调了不能乱说话。
江予州仿佛没有痛觉,由着她掐,无视两个老人难看至极的脸色,继续说道,“江黎的专业很好,找工作不难,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非要我让出那套房子。”
"你现在说话眼里还有我吗,我养你十多年,就对我这个态度。"
江伯父站起来,指着他,"你结婚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结了婚之后像变了个人一样。过年连家都不回。"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林念禾条件没你好,你能找个更好的。你非不听,现在变成这样,我看责任全在她身上。"
江予州眼眸黑沉沉的,刚要开口。
门哐当被踢开。
四个人齐齐望去,陆建林举着手拐,一脸阴沉。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伯父愣了一下,"你是谁?"
"念禾的爸。
"他特意去掉了那个林字。
林念禾,多难听的名字,哪里比得上陆念禾。
"你说谁配不上他。我女儿高考是状元,毕业是市优秀毕业生,工作后直接免面试进入上市公司,年薪七位数。"
他用一种极其骄傲的语气,恨不得把林念禾小□□动会得的奖状都拉出来炫耀一遍。
"到底谁配不上谁"陆建林嫌弃地瞥了一眼江伯父,轻蔑道,"就你们家这条件,我闺女算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嫁进来。"
林念禾:……
她好像顺带也被他骂了一句。
江予州和这位血缘上的亲岳父没见过面,心里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一看林念禾的表情,立马安分地装透明人。
没礼貌就没礼貌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老婆不承认这个爹,陆建林就不是他的岳父。
有些事,做小辈的和长辈反而没法去撕扯。陆建林的到来,直接解决掉了辈分上的矛盾。
江伯父被他骂得连句话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等他喘气休息的空档,"林念禾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出来,她和我们说的是离婚很多年,亲爸从来管过她。"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以前没管过,现在也别管了。如果是来探望予州,改天来吧。"
他这会儿连续被两个人怼过,怒气被压在心里得不到发泄,说话也跟吃了炮仗似的。
"我养了江予州十几年,学校的每次家长会都是我去的,成绩单上的家长签名都是我签的,还亲手把他送上去大学的飞机。不像有些人,一天都没养过自己的孩子,还端着长辈架子跑过来吆五喝六。"
陆建林内心突然破大防,但面上不显,摆出一副上流人士瞧不起人的样子,摩挲着手里的拐杖。
那根拐杖用的木头材料是小叶紫檀,手工雕刻上一道道精致花纹。
纹印的质感让他心思稍微平静下来一点。
一得到那个陌生女婿生病的消息,他立马从公司赶到医院。
目的是劝林念禾回陆家。
回了陆家,他能给江予州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等江予州病好了,身体虚弱不能工作。林念禾去陆氏上班,他就在家陪他钓鱼,做一个孝顺岳父照顾好妻子的贤内助。
三五年后,孩子生下来跟着念禾姓陆,江予州只管教育孩子就行。
"有些事情,我们做大人的自己商量,就别让小辈掺和进来。"
陆建林转头和蔼地对林念禾说,"你带着小江去楼下散散步,房子的事情我来替你们商量。"
他在门口听了个大概,知道两个年轻人的态度。
不就是面对有恩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长辈,没法儿明说拒绝。
他来,他能做坏人。
虽然一套房子值不了多少钱,但女儿想要,他就得替她保下来。
林念禾头都不抬,自顾自地剥着手里的水果,"您最近挺闲的。"
闲得都来医院看热闹了。
陆建林大概是让秘书调查了她过往二十年的所有经历,并且背了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公司HR
虚伪得恶心。
江予州倒顺着他的话下台阶,掀开被子,"走吧,陪我散散步。"
林念禾一脸冷漠地不动如山。
他顿了顿,凑到她的耳边,"求你了。"
声音很娇气,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撒娇口吻。
林念禾还冷着脸,但明显缓和不少,扶着他离开病房。
她走到楼下的时候,又开始后悔自己听江予州的话出来。
自古男色误人。
江予州牵着她的手,偏头观察林念禾的表情,接着五指挤进她的指缝,和她五指相扣。
"不高兴"
"……"
"生气了?"
林念禾还是没说话。
看来生的气还不小。
江予州停下来,那双好看的瞳孔里印着她冰冷的脸。
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
他觉得自从生病后,自己的脑子可能也跟着病了。
看她干什么都有意思,哪怕在他面前不说话发呆,他的那颗心都能颤两下,为之心动。
林念禾扒开他缠上来的手,"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你不想给那套房子,万一陆建林脑子不好使,直接让出去,你怎么再跟你伯父去争。"
江予州态度无所谓,"我直接装傻不去办过户手续。"
他厚脸皮地贴上来,"别生气了。"
突然低头亲了她一下,"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婚姻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一地的鸡毛蒜皮。
他先斩后奏跟她领完证后,江伯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对林念禾的态度却平平淡淡,能看出来不满意。
他只好尽量把小家和长辈分开,林念禾的性格在长辈那儿不够讨喜,江予州就不让长辈和她见面,双方也落得自在。
没成想,导火索埋在了这里。
刚在病房里,江伯父说完那通话,他第一反应是去看林念禾。
怕她尴尬或者难过。
但直到陆建林进来的那刻,林念禾的情绪才陡然变差。
再继续待下去,她会不好受。不如出来,看看夕阳下落。
大片的余晖撒在两个人的身上,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缠绕在一起。
江予州恍然发现,上一次两个人单独散步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
林念禾抿唇,"让他们自己商量,等会儿陆建林把你们家两个老人气出好歹来,我不负责任。"
陆建林早年从商,一张嘴能把神仙都忽悠下来给他投资。
对付两个曾经是人民教师的老人,简直是信手拈来。
"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原谅他了?"
"我和他没关系,我姓林,他姓陆,从我妈带着我改姓的那一刻起,我们俩就没关系了。"
林念禾烦躁地把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出老远,"你要再说什么血缘关系难分割,我就去学哪吒剔骨还父。"
他捏了捏她的手,"等我走了,他能护着你。"
"其实那套房子,我想留给你。"江予州抱着她,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像是早就在心里过了千遍,"其实这话说着也不太对,我们婚内的财产都是你的,所以那套房子也是你的。伯父那边我留了一笔钱,算他们的养老费,以后不用你去管。爸妈那套房子也就地段稍微好点,被划进了重点学校的学区房范围。"
"到时候你孩子上学什么的,都挺方便的。"
他紧紧抱住她,手背上浮出来青色血管,深吸口气,"当然不生孩子也很好,我舍不得你受那个苦。"
她睁大眼睛,漆黑的眼眸里满是不解,"江予州……你"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很恨你的父亲。但以后遇到困难,你可以学着去利用他,别一根筋非要斩断关系。"
"大不了,利用之后一脚踢开。"
他吻了吻她的耳尖,"说这种话好像有点违背我的人设。"
温柔人设去他二大爷的,他装了那么久,不想装了,崩就崩吧。
"你闭嘴。”林念禾被他宛如遗言般的发言雷到大脑停滞。
还他爹的学区房
他大爷的你孩子上学方便
她是不是应该去给他挂俩横幅在病房门口,夸他懂事宽容。
像个大房似的,包容一切。还细心地为她考虑,和以后的老公生下来的孩子,去哪上学。
第24章 第24章交易
这段时间待在病房里,闲得头上长草,除了偶尔应付那位表弟的挑衅,剩下的时间他就琢磨以后。
怎么才能让林念禾以后好过一点。
和想象中的不太
一样,显然这段话并没有打动林念禾,反而让她更生气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为我孩子考虑?”
江予州这会儿还很有闲心地顺着她的话,跟她开玩笑,“谢谢就不用了,你说她以后能不能喊我爸爸?”
他没什么奇怪的绿帽癖好,但林念禾以后真要是牵着一个跟别的男人生下来的小姑娘,来给他上坟,还让孩子管他喊爸爸。
光是脑补这画面,江予州就觉得头皮炸裂。
细细品了两下心底里涌出来的微妙情绪,惊然发现,他还挺高兴。
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埋进林念禾的发间,放纵自己沾染上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家里的洗护产品,用的都是花果香。甜到发腻的气味,反而在她身上变得恰到好处。
林念禾的两只手自然地垂在两侧,冷笑,“然后管她亲爹喊叔叔是吗?”
好一番伦理大戏。
他这脑子学物理真是可惜了,怎么不去改行学编剧。
林念禾推开他,绝情地大步往前走。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先忍不住弄死他。
江予州跟在后头,一边哄,一边时不时亲她两口。
黏黏糊糊的样子,让林念禾的怒气变成一团雾气压在胸口,撒不出来。
病房里,他们回来时,三位家长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她推门一进去,就看见江伯父神情重新恢复平静。
江伯母一个劲儿地在陆建林面前夸他生的女儿好,冷不防扫到林念禾,说话的声音顿时更大了,“孩子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天大的误会,坐下来好好聊,都能解开。”
“念禾,你爸爸等下要回家,你顺路送他吧。我们两个就不用你管了。”
陆建林没反驳她的话,眼里有着期待。
期待父慈女孝的场面。
顶着四双眼睛的注视,林念禾头一次破天荒地答应了。
江伯母算江予州的半个妈,她的半个婆婆,不看佛面看僧面,总归得给点面子。
两个不知情的老人听见她的回答后,露出笑容,江伯父还特意强调家和万事兴的重要性。
家和万事兴,也没见那群有钱老登在外面少偷吃。
临走前,林念禾去床头柜伸手捞车钥匙,她本人倒没憋着什么气,情绪十分平和。江予州扣住她的手腕,眼神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
“到家记得发信息。”
他唇瓣微动,咽下剩余不知道怎么说出的话。
林念禾嗯了一声,带着陆建林离开。
陆家别墅离市医院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期间他数次想跟林念禾搭话,都被她轻飘飘地挡回去。
到了家门口,老头有些生气,“江予州的病,我让人去查了。”
林念禾瞥他一眼,“所以?”
“跟我做笔交易。”
“你拿他威胁我?”她站在别墅门口,越过他略显佝偻的身躯,望见客厅站着的温诗。
他像是终于撕破和善疼爱的面孔,露出商人的野心算计。
“你回陆家,我送他去国外治病。”
这在别人的眼里是个求之不得的买卖,能得到陆家的家产,同样能让江予州活下来。
顶尖的医疗资源她碰不到,他就抛出橄榄枝,替她去联系。在陆建林的眼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父亲应做的任何事了,对孩子好,为孩子考虑,用自己的财权托举孩子的未来。
可林念禾就是不愿意回来。
像她那个妈一样固执。
“如果你不在乎他的命,就跟我继续闹下去。”他口吻随意,“一条人命而已,死了就死了。”
死了也好,他能给她安排家世优秀的同辈。
早年趁着时代政策发家的那批企业家,谁手里不沾点见不得人的灰色交易。陆建林的态度并不让她感到惊讶。
林念禾宛如七寸被人掐住,双腿无法挪动。
他说的对,人命面前她没有资格和他继续闹下去。
温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的旁边,她今天的妆容依旧很漂亮,比起以前在荧幕前,更加温婉。
是陆建林最喜欢的那种毫无威胁的花瓶类型。
“先进来吧。”她说话柔柔地,“厨房做了甜汤,念禾尝尝?”
秘书打印的资料被放在面前,林念禾接过温诗递过来的碗,迟迟没有动,手里一直翻页。
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完,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陆建林今天格外有自信觉得她会低头。
这上面的癌症中心医院,两个月前刚宣布一项新技术,对江予州的病治疗效果良好。
林念禾合上纸张,抬头注视着他,“你的要求?”
“回陆氏上班,一年内我要看到你的本事。”陆建林说,“你在陆氏一天,江予州在国外就能多接受一天治疗。”
“可以,我答应你。”
他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地那么快,“还有一个条件。他出国之前,你们先去办离婚手续。”
“今天江家人的嘴脸你也看见了,侄子躺在医院里面还没死,就上来开口想为女儿要房子。你觉得这种人,要是看见你这块肥肉,难道会轻易撒手吗?”
她松开手里的勺子,勺子和陶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讽刺,“所以你当年和我妈那么匆忙离婚,也是害怕我妈缠上你吗?”
陆建林和林母离婚离得早,那会儿他在别人眼里顶多算个小老板。竞争最激烈的时候,对家企业因为创始人出轨,被老婆告到法院,离婚官司期间名下财产冻结,股权重新被分配,公司因此上市失败。
陆氏则趁机会一举占领市场。
尝过甜头的他,更加知道婚姻对一家公司的重要性。所以他不能允许江家这样的不可控因素干扰林念禾的前程。
“我给你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起身,温诗连忙上来扶着,“江予州那边我派助理去了。喝完甜汤,就早点睡吧。”
走出陆家,林念禾先是把手里的文件拍照发给秦於。
秦於那边很快给了回复,和文件上的内容说的差不多,在不考虑金钱和时间的情况下,确实去国外比留在国内要好。
到家已经快九点,霍锌今天晚上有晚自习,得九点多才能回来。
屋内漆黑一片,林念禾换了拖鞋,也没开灯,踩着地毯走到客厅的沙发,躺下。
难为陆建林在她面前装这么久的好人。
她不怨谁,可能在别人眼里,反而是她给脸不要脸,放着千金小姐的继承人生活不过,偏要去给资本家打工做牛马。
眼皮渐渐沉重,即使林念禾脑子里被塞满了事,还是没抗住困意。
门口传来电子锁开锁的滴答声,霍锌手拿新发的校服,单肩背着书包进来。
灯被打开的一瞬,屋内布满光明。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体,林念禾被光刺到眼睛,下意识把头埋进臂弯。
少年放轻动作,把书包随手扔到地上,迈步到她身边。
长发凌乱地铺散在靠垫上,上衣无意中被卷上去,露出一截白盈的细腰,胸口随呼吸平缓地起伏。
像一只小兽,没有安全感地把自己缩到角落。
霍锌拾起脚边掉在地上的毛毯,给她盖好,视线扫到茶几上的纸质文件。
等他看完上面的内容,林念禾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霍锌伸手替她拨开粘在脸上的碎发,思忖片刻。
缓缓直起上身,打量如何下手把她抱回卧室。
他和林念禾就谈了三个月的纯洁恋爱,公主抱这事儿对他来说,实在是陌生。
就在他考虑从哪儿下手抱人的时候,林念禾倏地醒过来。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半晌。
林念禾睡迷糊的脑子终于开机运转,疑惑,"你干嘛"
霍锌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但又想到她今天特意等他放学,于是假装淡然,"没干什么,你怎么不回房间睡?"
肯定是等他等睡着了。
放学那会儿没见着人的怨气在看见她睡在沙发后,陡然散开。
心里有个小
人转着圈圈撒花。
果然林念禾嘴硬心软,说是不关心他,结果第一天上学,等他等到睡着了。
估计是从天亮等到天黑,所以连灯都忘记打开。
林念禾坐起来,手指触到柔软的毛毯,顿了顿,"躺着躺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少年脑子里那个撒花的小人啪叽消散掉。
他安慰自己,林念禾脸皮薄,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
"你打算送江予州出国"
林念禾抽出那份他手里的文件,"在考虑。"
"你要和他一起走吗?"
霍锌目光沉沉盯着她,原本红透发烫的耳垂温度一点点降下去。
什么撒花小人也没有了。
她要是真走,他身为黑户没办法办签证,只能隔着大洋海岸,一边上学一边想念已婚的女朋友。
"不走。"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没办法找朋友倾诉。
林念禾难得地对面前的人产生了倾诉欲。
他不属于这个时空,说了也没关系。
霍锌就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边抠着沙发垫,边纠结地开口。
"假设,有一个你特别讨厌的人,拿你最重要的东西去威胁你做一件事情,你会怎么样"
他想了想,"多讨厌的人?"
"全天下人都死绝了,你也不想多看他一眼的那种。"
霍锌哦了一声,往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一只胳膊懒散地搭在她的膝盖上。
"谁拿江予州威胁你了?"
"霍锌吗?"少年视线冷下来,没等开口说些什么危险发言。
林念禾茫然,"你怎么会扯到他身上"
很不想承认江予州是她最重要的人,但能干出这种畜生行为的,他脑子里只有27岁的霍锌。
那天匆匆一面,他就能感觉出未来的那个自己底线很低。
"有人跟我做交易,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就帮我联系国外的医院。"
她简单改掉一些情节,隐去事情由来。
霍锌手指搭在她的膝盖轻轻点着,"他现在能威胁你,你以后也能踩着他往上爬。"
"林念禾,别忘了,你是状元,比很多人都要聪明。上层社会,大多都是踩着彼此往上爬,有利益从而有往来。前脚跟你握着手哭得恨不得掏心掏肺证明忠诚,后脚就能弄死你,吞吃尸骨。"
"拿权势压人,他最在意的同样也是权势。报复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拔掉他的犬牙,磨平他的指甲,锁在牢笼里,像条败家犬一样度过余生。"
"做小伏低,和他们称兄道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不能在这个过程里忘掉自己的初衷。"
"拿你以前上课喜欢看的霸总小说举例,女主对付渣男的方式要么是伤害自己,要么一走了之。男主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后悔,女主瞬间就得到了报复的快感。这和小学生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一大段话,低头去看她的表情。
林念禾表情变了又变,"你居然偷看我抽屉里的小说?"
第25章 第25章你不会从那时候就开始暗……
林晓英女士前脚跟陆建林拿着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后脚就带着五岁的林念禾进派出所把姓改了。
用她的话说,姓林就是他们林家人,以后跟陆建林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其他小孩还在被家长拿着棍子抽,追着让写作业时,小小的林念禾就开始牵着外婆的手,背着很大的书包去上补习班。
逢年过节,亲戚看见她的成绩单和竞赛奖状,不约而同地怜惜般地摸摸小孩脑袋,用一种林念禾不能理解的语气,教育她要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才能有出息。
林晓英到死,都没能咽下那口气。
十几年,她拒绝一切和陆建林的联系,忙着工作,忙着督促林念禾考上最好的大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当初在病房门口,重男亲女,希望拿林念禾换那个胎死腹中的男孩的陆建林后悔。
结果到头来,她没能看见陆建林懊悔的样子,就早早因病去世。
同样的思想规训下,林念禾很怕和他沾上关系。她应该像母亲设想般地去生活,成为同龄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好让他后悔自己的眼瞎。
仔细想想,其实挺可笑的。
如果不是他命不好,撞上车祸失去生育能力,林念禾好巧不巧地成为他唯一的孩子。身价过亿的富豪,这辈子都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改了姓的女儿。
他只会有很多儿子,挑出其中一个最有能力的继承家业,然后过上儿孙绕膝的老年生活,在幸福中死去。
林念禾揉揉发涨的脑袋,觉得霍锌说得挺对的。林晓英女士很善良,一个善良的女人在受到感情的伤害后,选择用精神胜利法去对付渣男。
在跳出固定思维后,她发现自己和林晓英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善良,还真切地希望送陆建林下地狱。
埋在心底里的那颗欲望种子倏地破土发芽,有股声音不停地告诉她,为什么不能去试试呢,去把陆建林这辈子最骄傲的公司夺走。你也很想看他失败的样子,不是吗?
童年的伤害不能被人弥补,她就自己亲手了结那个带来伤痛的人。
林念禾心情陡然升浮,像是有只快要冲破蚕茧的蝴蝶从胸腔里飞出。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少年瞧她面无表情,试探地道歉,“我就看了一点点。”
她撩眼望过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抽屉里的小说被老刘收走,是你举报的?”
高中班主任老刘抓他们看课外书抓得紧,尤其是女生看言情小说。
这在老刘看来是坚决不允许的。
一群十六七八的少男少女天天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难保不会擦出爱情火花。再加上言情小说一刺激,到时候发生早恋的概率蹭地就上去了。
那次她上完体育课,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就被老刘喊去办公室。
老刘对自己班里的年级第一看言情小说,感到痛心疾首。让她滚回去写两个礼拜的检讨交过来。
林念禾为了写检讨差点把脑袋都挠秃了,最后霍少爷大发善心帮她分担了好几篇。
怪不得,那么好心。
霍锌瞬间挪到沙发角落,“就是好奇翻了几页,结果被老刘抓住了。”
“……”
“我去写作业了。”
他起身往房间走,一双长腿忽地顿住,折回来,弯腰同她对视。
“林念禾,你不会那时候就开始暗恋我了吧。”
老刘让她写两个礼拜的检讨,她就老实写,这不对劲呐。
当时,他心虚,怕她知道后生气不理人,所以没细想。
她几门课里面就语文作文最差,只能拿个四十分,老刘每回让她写作文她都推三阻四。写两个礼拜检讨,林念禾居然没利用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滤镜讨价还价。
时隔好几个月,少年仿佛突然抓住了一条不停游动的小鱼尾巴,那双好看的眼睛充满了探究,他微微侧头,眼皮下垂,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打量。
仿佛已经准备好,怎么将她拆吃吞腹。
18岁的男高,正是钻石一样的年纪。
一边谈着纯洁的恋爱,一边也不妨碍他夜晚梦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林念禾。
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喜欢,在觉察到可能不是他率先动心设圈套追人,而是林念禾也同时在暗恋自己,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双重奔赴后,霍锌的那颗心倏地开始狂跳。
这些天在她面前装乖做小狗,他忍得脑子都快炸了。
面前的男生,身上的侵略意味越来越明显,空气中仿佛有着什么在悄悄发生变化。
林念禾推开他,自顾自地穿上拖鞋,逃避道,“记不清了。”
“你别什么好事都想占,先暗恋的人是我,先被你甩掉的也是我。你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同桌是个绝世好脾气大帅哥,鬼能不动心。
她承认,确实那会儿有点鬼迷心窍,对霍锌有那么丁点的想法,但绝对不
是暗恋。
霍锌瞧她去厨房倒水的背影,喉结滚了滚,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回到房间。
翌日,
比陆建林的催促先到的是江予州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陆建林的女秘书把这份文件摆在林念禾的办公桌上,立在一侧等她签字带走。
林念禾握笔的手悬在纸面上,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
眼下的局面对谁都好,江予州能有活下来的机会,她能有亲手报复陆建林的机会。是个人,都会选择离婚。
林念禾想过,去找陆建林再谈判一次,去除掉离婚的条件。大不了,他们签婚内协议,或者她把自己以后从陆建林那儿得到的股份和资产全部转交给家族托信,将共同财产转移出去。
她不希望自己和江予州两年的婚姻最后以一种极其草率的方式结束,婚姻的破裂应该是两个人从相爱到不爱,而不是被利益驱使着两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然后耗光最后的感情。
犹豫两秒,她干脆利落地签完字,递给一旁的秘书。
女生穿着黑色职业装,看上去专业性很高,温和道,“陆总交代我提醒您尽快办理离职,最好在这个礼拜。下个月会安排您进入陆氏。”
“我知道,麻烦你过来送东西了。”
“小陆总再见。”
办公室里剩下她一个人,女秘书踩着高跟鞋出去,林念禾打开电脑查看工作邮件。
那声小陆总叫得她有点犯恶心,转念想到林晓英女士,林念禾觉得这礼拜得抽个空去上坟烧点纸,交代一下这件事,防止她妈半夜托梦骂死她。
当年陆建林的富贵都没能让林母折腰,结果她去世三年,林念禾转头就为钱权弯腰九十度,就差进陆家族谱了。
林念禾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办公室温度突然有些低,拉高衣领,开始处理工作。
中午食堂,
姜之暖和她坐在一起吃饭。
她出差半个月,上礼拜才回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姜之暖挑着鱼刺,问:“何建最近抽什么疯,我听他助理说他跟徐董事长提交了一份关于你职位调动的申请,写得可正式了。”
“不知道,没听过。”林念禾拨弄了两下米饭。
“没事的,你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除非何健能爬上徐董的床,不然怎么可能辞退或者降职。”
五年前进公司那会儿,姜之暖长得漂亮,被一个男同事造谣,说她被潜规则,不然怎么能凭着一个普通二本学历进公司,和他们同岗位一水的名校毕业生在一个办公室。
谣言永远比真相传播的范围要广得多,林念禾建议她去报警,结果姜之暖编了一个更狗血的谣。
说那位男同事其实性取向有问题,在外面做双插头,他的前女友跟姜之暖是好闺蜜,他怕姜之暖在公司乱说,才往姜之暖身上乱造谣。
她性格好,和谁都能聊两句,不到两天,整个公司都知道男同事的狗血故事,上到副总,下到扫地保洁阿姨。
后来,男同事就灰溜溜地辞职回老家了。
这件事给姜之暖也留下了后遗症,喜欢物化男性。
"何健这样的男的,倒贴我都不要。"
“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随便。”林念禾说,“我的辞职申请上午已经交上去了。”
姜之暖震惊,放下手里的筷子,“为什么?”
忽然降低声音,“走了也好,这傻逼公司全是傻逼亲戚,改革改得效益一年不如一年。”
“放心,我不去其他城市,以后没事还能找我聚餐。”
姜之暖呜呜两声假哭,“禾,我没你我怎么活。”
“先替我瞒两天,我没告诉徐寒我要辞职。”
“你个太子党派,直接扔下没登基的太子跑路,胆子好大啊。”姜之暖收起脸上的嘻嘻哈哈,“不怕徐寒找你算账?”
“别瞎说,我从来不是什么太子党派,我就是一个打工牛马,是徐寒自己天天喜欢把活儿扔我身上。”
她俩吃得差不多,起身端起餐盘。
“放心,我铁定嘴严。”
午休时间还剩一点,林念禾还有工作没做完,这几天得尽快把手里的东西交接掉,她先回了办公室。
推门进去,徐寒面无表情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望着她。
“小徐总,有事?”
见她走过来,他收起架起的长腿,起身把椅子让出来。
今天的徐寒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笔挺的双腿包裹在布料下,若有若无地带着清冽的男士香水气味,鼻梁架着一副金属无边框眼镜。
他是有姿色的,不然也不能有那么多前仆后继的女人想和他谈恋爱。
林念禾缓缓走到桌边,不想坐那个刚刚被他坐过的位置。
徐寒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单手抵在她的肩膀上,摁着她被迫坐下。
他的比例很好,穿正装显得更加精英气。听说他妈是中英混血,所以徐寒的瞳孔色比别人要浅得多,肤色也白得像西方的吸血鬼。
林念禾直觉气氛很诡异,徐寒身上笼罩着一层很危险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她两口。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淡淡问道,“要辞职?”
林念禾愣了一下,她的辞职报告是直接交到人事,不需要通过徐寒。
“对,我想辞职。”
“理由。”
“经过慎重考虑,发现贵公司和我个人未来发展规划有很大的矛盾,所以向公司提出离职申请。”她把上网搜到的标准离职糊弄领导的话术拿出来糊弄徐寒。
徐寒扯了下唇,双手撑在她的两边,盯着她的眼睛,“这种话术,我听了没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你觉得我会相信?”
“干得好好的,突然想离职,你是讨厌公司,还是讨厌我?”
那双澄澈的眼睛,让他的心里变得烦躁。
听见她要辞职,他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找她,想问她为什么要离职,为什么突然想走。
“都不是。”林念禾很努力地和他拉开距离,“徐总和公司都很好,是我的问题。”
看这样子,如果她说是公司问题,徐寒立马就能把整个公司整改。
徐寒淡定地单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紧接着是第二颗。虽然喜欢喝酒泡吧,但他常年健身,不是那种很突出的肌肉,是很漂亮的一块块的鲨鱼肌。
眼看着越来越往下,漏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林念禾猛地拿起桌上的文件盖在他胸前。
不是,他在干什么?
A4纸正好挡住那些不能看的,林念禾声音都有一丝颤抖,“徐总,天气热是吗,我去帮您把空调打开。”
他眼神平静,停下动作,“我知道我自己身上没什么优点,脾气不够好,学历不如你,没有什么高深的内涵。你不需要钱,看上去也不太需要我的其他帮助,所以想来想去只有这具身体算得上是个能留下你的优点。”
徐寒把她要说出的话堵回去,“你结婚了,我知道。我不在乎,做小三也可以。”
第26章 第26章不被爱的才是…………
他态度很认真,也很轻飘飘,把出卖色相挽留下属说得像是临时起意送林念禾一份离职礼物一样简单。
“我不会用这种事情去威胁你,毕竟做小三也不是件多光彩的事。都不用你老公上场,我爸就能先把我的腿打断。”
徐董不管儿子的私生活,但绝对不会同意儿子干出被人戳脊梁骨,拉低公司股价的事。
徐寒低头,攥住她的手腕想扯开那份挡在他身体前的文件。
“徐总,你冷静。”林念禾拼命用力,确保纸张和他的身体严丝合缝,“为了公司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是离职,不是跳槽去对家公司。我能理解您对下属的不舍,但是我做人有底线,你愿意,我不愿意。”
“不愿意。”他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眉眼笼上一层阴影,思忖道,“为什么不愿意?”
难道是
不满意他的身体?
徐寒倏地伸手又往下解开剩余的衬衫扣子,白皙的肌肤冷不丁暴露在空气中。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温热的肌肉在接触到冷气后,条件反射似地动了动。
不得不承认,徐寒的身材确实优秀,和她的过往两任不相上下。
白皙的皮肤泛起淡淡粉意,劲瘦的腰身,往上是一些不能描述的位点,胸肌看上去手感也很好,捏起来很软的样子。
一股热气顺着脖颈往上走,林念禾的大脑嗡嗡作响,就差拉警报了。
意识动摇两秒,视线倏地扫到徐寒的那张俊脸,一盆冷水好似从天而降把她心里的杂念彻底浇灭。
她轻轻吸了口气,后背上全是冷汗。
没有人会想和上司做/爱,光是单纯想想就让人萎靡不振了。
更何况,徐寒都能为自己的事业奉献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难保以后不会伺机报复回来。
“徐总,我对您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林念禾替他系上纽扣,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她手抖得厉害。
圆润的指甲尖端不小心划过徐寒的腹肌表面,留下一道很浅的红痕。
林念禾愣了一瞬,连忙去观察大少爷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徐寒正静静地注视着那道痕迹,细微的疼痛传到大脑神经,有阵酥麻感从脊椎攀爬上来。
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好像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希望林念禾能够继续,他控制不住地渴望对方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哪怕她对自己进行更过分的举动。
徐寒漂亮的瞳孔里出现些许迷茫。
怎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想法。
之前说想给她做三,是带有自己的算计。公司能用的人才不多,林念禾算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能力强,没有杂念,除了对他的态度有时候很恶劣,徐寒觉得她是个再好用不过的下属,他需要这样的人留下帮他。
扪心自问,他不反感林念禾,即使林念禾想要自己做长期的情人,权衡利弊之后,他也能答应。
但眼下的发展犹如突然崩塌的高楼,和他先前的打算截然不同。
隐隐感知到某些感情的发芽,徐寒沉默下去。
林念禾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还没放弃做三的想法,于是大着胆子劝道,“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徐总放心,出了这间办公室我立马忘得一干二净。我等会儿还有工作要忙,要不您先走?”
圆润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杂念,连对他肉/体的欣赏都找不出来。
嫉妒和挫败感同时踊跃出来,徐寒甚至分不清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还是在记恨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
“林念禾,送上门的男人你都不要?”他的眼底漆黑一片,语气冷得可怕,“你可真老实。”
莫名被扣上老实人的帽子,林念禾不知所以地冲他挤出笑,“过奖过奖,徐总您还不走?”
话尾一落,门哐当被人用力摔了下,能看得出来徐寒走的时候带着冲天的怒气。
总算安静下来,林念禾筋疲力尽地趴在办公桌上。
好在提交上去的辞职申请没多久就被同意了,徐寒没有从中阻拦,反倒是何健巴不得她辞职走人,一直替她催着人事那边的流程。
之后的日子,在公司,她没和徐寒再见过面,那天午休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像是从来没发生过。林念禾把这些归咎为他勾引未果,恼羞成怒,所以记恨上她,希望自己赶紧滚。
江予州出国的日子一天接近一天,那天林念禾特意请了一天假。本来霍锌想跟过来,她想都没想就让他老实去上学。
小绿茶万一到时候把江予州气出好歹,上不了飞机怎么办。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她坚决不会带上霍锌。
单人病房里,
上次陆建林走后,就擅自把江予州安排进单人病房。房间像个套房,什么都有,江家人今天都到齐了,一家三口站在旁边看医生替江予州做最后一次的检查。
江黎把胳膊从江伯母的怀里抽出来,走到林念禾身边,抱着她的腰。
她最近忙着申请国外大学的交换生名额,希望能出国陪她哥治病。这会儿小姑娘两个眼眶泛红,眼泪要掉不掉,闷声问,“嫂子,你和我哥是不是要分开了?”
“我……没办法陪他走。”
江黎眨了一下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是不是要离婚了?”
她有眼睛,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最近的不对劲。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说着说着就沉默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又陌生,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横在中间。
林念禾顿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对。”
结婚两年没小孩,她搂着无声哭泣的江黎突然觉得这跟离婚后,小孩痛苦大哭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分开的场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拍着江黎的肩膀安慰,林念禾目光微抬撞上江予州的视线,下一秒又垂眼错开。
小孩儿还能哭一哭,她连问他为什么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都不敢问出口。她想过很多,也站在各种角度去理解局面,理智上知道这件事是对的,感情上却见鬼地想不明白。
按照她现在在陆建林心里的地位,多劝两天,多说两句好话,离婚的事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可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就结束了这段婚姻。
继前男友把她甩了,27岁的林念禾又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次被男人甩。
今天的天气阴沉,却无风无雨。
江黎哭得差不多了,自己偷偷擦干净眼泪,哽咽道,“嫂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哥生病后你身上背负的压力最大,我知道你的辛苦,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以后我哥从国外回来,你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她很喜欢江念禾,也喜欢那个有他们俩的家。明明知道这种话对于林念禾来说是个撕开隐私的问题,她还是想替她哥问问。
江予州从小就很能装,性格压抑,喜欢一样东西,从来都不会说出口。两年前他告诉她,自己和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孩儿闪婚了,江黎就知道他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对方,以至于爱意多到装不下才能宣之于口。
“不知道。”林念禾摸摸她的脑袋,“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遇见感情上的挫折她很多时候会选择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做鸵鸟,躲在自己的壳内,等着别人来敲门。
以至于现在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像往常一样和江予州相处。
送江予州去机场时,江伯母和江伯父没有去,临走前拉着他的手叮嘱了很多。
机场,
江黎主动和他抱了抱,“哥,我等你回来。”
多余的话,她没再说,很快松开手,站到一边。
江予州小心翼翼地去够林念禾的手,温热的指尖相贴,他的掌心干燥,将她的手掌包裹起来,“要不要和我拥抱一下?”
“不想。”离婚十几天,她第一次表现出不一样的情绪。
“我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
林念禾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被他的态度整得瞬间失去脾气,最后主动迈步贴近,单手抱住他。
“一路平安。”
带着点点哭腔的声音传进耳道,江予州有那么一瞬很后悔自己主动松开她的手,摘掉丈夫的头衔,自以为是地替她选择合适的人生。
他是个累赘,患病的身体没法儿保护她,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安稳的家,甚至都不能站出来驱赶外面那些觊觎她的男人。离开他,林念禾会过得更好,遇到更好的人。
至于自己藏在阴暗处的占有欲,就留给以后的他在孤独的人生中去消化,算作推开她的报应。
“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头顶的男声冷不丁响起,林念禾缓步往后退开一小段距离,江予州抬起食指摁了摁她泛红的眼角,眼神温柔,“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如果我回不来了,念禾下辈子还会和我结婚吗?”
他在奢求一个
虚无缥缈的承诺。
“会。”
"可是我做得不好。"江予州低头瞧她,声音淡淡的,"我不会做饭,对你的关心不够多,还不会说情话,工作很忙没办法天天接你上下班。"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他摸着她的侧脸,眼皮下垂,情绪压抑,"别不高兴了。"
林念禾的眼泪倏地落下,像开闸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不想听这些话。"
他紧紧抱着她,亲了下她的侧脸,"那你想听什么?"
"听我说我有多爱你吗。"
"妈去世前,让你出去,把我叫进去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小孩儿这么可爱,这么乖,自己天天拉着外婆的手去上课。"
"如果我们上的是同一个高中,我会借着学习的名义和你聊天,跟你报同一个志愿,然后追求你,和你毕业后结婚。"
她听另一个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那个人也是这么做的,结果他们还是走散了,就跟她和江予州一样。
太拧巴的两个小孩儿走到一块儿,连一句喜欢都难以说出口。
她甚至想过很多,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也和她一样为了随便找个能拉自己出漩涡的人结婚。
江予州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我们离婚了,你不用怕我难受所以不敢去谈恋爱。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接受。"
他顿了顿,"说不定到时候会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为你做小。反正我不在乎这些,外界的言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被爱的才是三。
按照他在林念禾心里的分量,大概能当个小四或者小三
第27章 第27章合眼缘的前任
飞机越过白茫的云层,留下尾痕。
江予州离开后,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她给他发过好几次消息,问他最近怎么样,都得到了很敷衍的回复,之后更是连消息都不回了,也不主动发短信。
他主动切断两个人的联络,自己一人在大洋彼岸等待生或死的未来。
十一月份,林念禾空降到陆氏担任副总经理。
最初陆建林想让她去各个部门轮一遍岗,加深对公司各项业务的了解。以便于后续的管理。
但脱离那层血缘关系滤镜,他更想试试林念禾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以后能不能带领陆家走得更好。
如果不能,他需要另作打算。
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很大,带领她办理入职熟悉公司的是陆建林上回派来给她送离婚协议的女秘书。
“陆总,喝咖啡吗?”女秘书问她,“还是红茶或者绿茶”
林念禾将目光从手边的文件转移到女秘书身上,“一杯温水,谢谢。”
“还有,我姓林,不姓陆。”
她推门的手一顿,“好的,林总。”
片刻,林念禾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苏,叫我小苏就行。”苏荥回道,“陆总把我调到您的身边做助理,我的工位在外面,您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十一月份的天气,即使屋内没风,比外面暖和不少,但也没到穿着短裙,光着腿的程度。
林念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她,黑色的A字短裙,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脚下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精英气质扑面而来。
“你冷吗?”
苏荥愣住,“林总你冷”
她早习惯了这幅着装,有时候冻着冻着就没感觉了。所以在听见林念禾问的问题时,下意识以为是对方冷,完全没考虑到自己身上。
林念禾已经开始翻看文件了,“我是在问你。下次可以穿得舒适一点,没必要太紧绷。我不知道陆建林对自己的秘书都有什么严格的要求,反正在我这里,无所谓。”
“当然工作上面我的要求会有些严格,但我相信你都能做到。苏助理那么漂亮的履历,想必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个棒槌之后再给颗枣,领导话术算是被她领悟透彻了。
人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苏荥表情空白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接着平静道,“好的,林总,我知道了。”
打工人三件套,好的,收到,知道。
她轻轻退出去,阖上门的瞬间,猛地松口气,然后大步往自己的工位去。
一天下来,林念禾对公司内部大致有了一些了解。陆建林还让人给她送来了这些年的盈利报表,老牌企业在时代的快速发展中,逐渐表现出疲弱。
即使这样也仍凭借雄厚的资本,占据市场大头。
前段时间掀起来的国货热潮,还被公关部抓住狠狠营销了一把,所以今年的业绩要比往年好看不少。
林念禾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终于知道为什么霸总小说里的总裁老天天面无表情地这里痛那里痛了,她光是在陆氏上了一天班,就精神疲惫,痛得厉害了。
想起以前高中跟贺渺吹牛画饼,放下狂言说自己当了霸总要包五个男模。
可得了吧,她现在什么欲望都没有,对着再好看的男人也硬不起来:)
上班令人阳/痿。
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林念禾拎着包就走。助理工位上的苏荥茫然地起身,"林总"
林念禾脚步都没放慢,一边走一边说,"到点下班,你不走"
"……"
苏荥胸前挂着的工牌轻轻晃荡两下,犹如她悬在空中的心,"我……"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没加班的习惯。"
说完,林念禾就走远了。
那背影看起来极其洒脱自信。
苏荥突然开始崇拜这位空降过来的陆董亲女儿,好有魄力。
林念禾不知道自己不愿意加班的举动,在自家助理眼里变得大展光芒。
她刚坐上自己的车,四个熟悉的保镖大哥就围上来,聚在她的车边。
林念禾:……
她降下车窗,"有事"
其中一位保镖带着黑墨镜,"陆总说想请您回家吃顿晚饭。"
"……"
一回事二回熟,林念禾懒得下车,"你们跟在我车后面就行,我自己开过去。"
几位保镖大哥乐得轻松,直接回到自己的车上。
到陆家后,大哥们还乐呵呵地跟她说再见。
饭桌上,
陆建林没什么胃口吃饭,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温诗瞧他一眼,"念禾你不知道,你今天第一天上班,你爸焦虑地像是送你去高考。"
林念禾胃口倒不错,吃饭完一碗,还让佣人去添第二碗。
"演技不错。"
"……"
温诗被她阴阳怪气的话刺了一下,面色尴尬一瞬。
她之前是演员,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陆建林。
"找我回来有事吗,没事的话,我等会儿就回家了。\"
林念禾挑了块鱼肉放进碗里,"最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她的态度比之前要缓和很多,陆建林知道她这是在一点点地接受自己。
"过两天,有个和傅氏的饭局,你替我去。"
陆建林表情严肃,"你堂弟前段时间从国外毕业回来进入公司,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稍微带带他。陆桦甸没你聪明,但人单纯,你做姐姐的应该照顾好弟弟。"
"公司那么多助理秘书,不够帮他"
"外人哪能和自家人比,再说了,等我以后走了,就数他在公司和你最亲。"
林念禾笑了下,淡淡道,"是单纯还是人傻好骗,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皱眉,"男孩儿都晚熟,你多包容一点就是了。"
林念禾倏地觉得心口发堵,没再多言。
等陆桦甸老了
死了埋在土里,愚蠢地过一辈子,陆建林都能夸他一句晚熟以后到地府见阎王爷,必定还能有出息。
拼命让她回来,是因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孩子。陆建林生性自私,绝对不会大方地将所有遗产赠送给弟弟的儿子。
抛开这层亲父女的关系,他又自然而然地偏向男孩。
她有的时候也很庆幸自己没能在他身边长大,没有受过一分养育之恩,所以能够肆无忌惮地去恨他,送他去死。
吃得差不多,温诗出声挽留,"念禾要不留下吧,楼上我重新布置的房间你还没见过呢。"
"不用,我家里还有宠物要照顾。"
见她态度强硬,温诗也不好继续劝她。
林念禾回家,把乐乐牵出去溜了一圈,洗完澡出来,望见床头柜上的婚纱照相框。
那张照片照得很好看,纵使那会儿自己的脸色并没多好,江予州也没有表现出很喜悦的神情,但两个人的脸抗住了一切。
穿着洁白婚纱的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注视镜头,美好得让人惊叹。
这套房子准确来说,算是他们的婚房。
江予州靠自己的存款和爸妈留下的遗产,林念禾也帮着出了一部分。
两个人离婚后,她太忙了,忙到忘记搬家这件事。
今天才突然意识到不能再住在这个到处都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活痕迹的房子里。
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买不起其他房子,租房又很麻烦。
林念禾想了想,于是主动给自己的爸爸打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电话。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以前是自己的道德标准太高,现在的她毫无道德底线,无所谓啦。
陆建林二话不多就给了她一套靠近公司的大平层。
等霍锌放晚自习回来,听到搬家的消息眼皮动都没动,反而隐隐透露出高兴。
公司有给她安排专门的生活助理,是个圆脸的小姑娘,做事认真到不行。
周天搬家,生活助理早就联系好搬家公司,林念禾只需要开车带着霍锌出发,把人送到新家就行。
霍锌这段时间在准备二中的期中联考,整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
睡眠不足导致他软趴趴地把脑袋贴在玻璃上,哼唧,"你今天有事吗?"
林念禾的心硬得跟石头似的,没被他撒娇似的声音给蛊惑,"有。"
她等会儿要去和傅氏的小傅总吃顿饭,聊一下前段时间两家公司的合作。
"我好久没出去吃饭了。"
少年幽幽叹气,"如果有人晚上带我出去吃顿饭该有多好啊。"
林念禾注意力全在前方的路上,没搭理他。
少年揉了下短发,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耳垂上,湿漉漉的黑眸盯着她,"姐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要是在他的时空里,林念禾让他撒娇喊姐姐,他保准会把对方摁在墙上亲到喊他哥哥。
这不是称呼的问题,是个男人都不想做年下。
穿到九年后已经快两个月了,他节操什么的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节操,尊严,男人的地位,都没有挽回女朋友的心重要。
江予州是走了没错,但那个老绿茶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迷魂咒,林念禾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两眼。
霍锌声音沉磁,卫衣的大领口处露出分明的锁骨,只要林念禾稍微一侧头,她就能顺势从衣领往下看见自己的腹肌。
"你怎么不理我"
他弯曲指节,隔着衣物轻轻碰了碰她的腰。
林念禾不耐烦地把他推回去。
"等会儿探头拍到,我要是被扣分,你就死定了。"
霍锌:……
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霎时安静下来,开始深深地反思自己身为18岁男高的魅力。
男孩缩在位置上,神色落寞,好似遭受到剧烈打击。
她终究是于心不忍,"好了,我晚上带你出去吃。"
饭局定在一个私密性很高的私人会所,幽静清雅,建筑仿古。
服务员领着林念禾进入包厢,房间内已经坐了两个人。
她一眼就看见对面坐着的陌生男人,上去和人握手,"傅总好。"
傅阎和善地笑了笑,"今天我还带了其他人,林总不会介意吧。"
能被傅阎带着吃饭的人,自然跟他差不多地位。
林念禾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男人,自己进来时,他背对着她,一不小心就忽略了。
"霍锌,我朋友,木幸的创始人。"
这事怪傅阎不记事,本来答应好和陆氏的饭局,早上助理也发过日程安排,结果他搞忘了。
上午跑到霍锌家里缠着他打了一局游戏,本想顺道跟他吃顿午饭,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个安排。
傅阎寻思了一下,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合作的事,上次合作霍锌还从中帮了他一把,带过去一起吃饭也不成问题。
更何况,对面就只来一个女孩,没其他人。
三个人吃顿饭怎么啦。
正好治治他兄弟的性冷淡,让他多跟异性接触接触。
人姑娘都到面前了,霍锌还坐着不动,没有离开的迹象。
傅阎觉得,这位林总估计很合他兄弟的眼缘。
第28章 第28章分手三年,孩子十八岁……
林念禾僵了一瞬,转而朝霍锌伸手,"霍总好。"
微凉的指腹相碰,接着分开。
她收拾好心里的杂七杂八,坐下。
没什么的,和霍锌吃顿饭。
以前又不是没吃过,他俩第一次重逢见面就是在饭局上。
林念禾觉得自己可能是今年命里犯点什么,不然怎么能总是在各种场景下偶遇该死的前男友。
傅阎自来熟,聊了一会儿正事,就开始和她插科打诨忆往昔。
"今天天气真好,上次我前女友跟我提分手也是这么个大阳天。"
"……"
她端茶杯的手一顿,下意识扫了眼霍锌。后者依旧表情冷淡,林念禾在脑子里把傅阎的话过了七八遍,配合霍锌的反应,确定对方是单纯的感叹,没有任何冷嘲热讽的暗示。
“这个表情干什么?”
傅阎莫名地瞧她,"过去的事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谁年轻的时候没在感情上受过伤。"
"霍锌当年……"
"吃完饭,送我回去,车留给你。"霍锌打断他的话。
那辆车,霍锌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从来不借人,就连他都不行。
整得像以后嫁老婆的嫁妆似的。
"没问题。"傅阎干脆应下来,转头跟人继续聊天,"霍总没受过情伤,他以前念初中的时候,是校草,每天情书都塞一抽屉。"
他和霍锌念的同一个初中,相比于他比脸还干净的抽屉和桌面,他的校草同桌抽屉里经常会出现粉色的小信封。
"真的吗,我看傅总也不差啊。"
"所以我后来出国不跟他一起念书了,在他身边容易没自信。"
林念禾早上没垫吧几口,这会儿真有点饿,筷子刚抬起来。
一只剥好的虾被人投喂进碗里。
房间内霎时间安静如鸡。
傅阎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眼里,懵了一下,缓缓看向邻座的男人。
男人神情平淡地将手里的虾肉以同样的方式往他碗里扔了进去,然后垂着眼擦手。
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林念禾匆匆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不再动筷子。
给一人剥一只的端水行为,没有抹平傅阎的怀疑。
碍于林念禾在场,他又不好直接问。
总不能直接贴着脸问他,为什么给他剥虾,为什么还给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儿剥虾。
纵使内心波澜壮阔,傅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朝林念禾解释,"霍锌心细,喜欢照顾朋友。"
鬼知道,他现在脑子嗡嗡的,就想揪着这位大哥的领子,让他冷静点。
林念禾很理解地点头,"看出来了。"
以前谈恋爱时,霍锌向来都是主动照顾她的那个。
半天不出声的男人像是终于擦干净手,同她对视,"看出来什么?"
傅阎说要带他和陆氏新上任的小林总吃饭,他就猜到会是她。
心里再抵触,身体还是诚实地跟着过来了。
有的时候,他也很嫌厌自己这幅没底线的身体。
一看见林念禾,就好像狗看见肉骨头,控制不住地想侵吞,想撕扯入腹。
习惯骗不了人,等真坐在她身边,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注意着对方的一切小动作。
傅阎聊的话题太隐私,她眉毛微蹙,潜意识地表示抗拒。林念禾拿起筷子,眼睛向左瞥了一下,他就知道她想吃那道菜,但怕麻烦所以放弃。
没等想法在脑子里绕半圈,他的手就抢先一步替人剥好,送进碗里。
十足的倒贴行为。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傅阎微妙的表情后,霍锌的心里涌入一缕隐秘的喜悦。
他讨厌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往,讨厌林念禾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如果霍家没出事,如果他们没吵那次架,他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丈夫,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她,嘲笑那些不自量力的男人。
"看出来人好,心细。"
林念禾搜刮出两个词,来夸他。
傅阎打着圆场,"夸得好,他就爱听别人夸他人好。"
话音刚落,霍锌声音淡淡地,"你不是不喜欢心细的吗?"
嫌他管得多,嫌他占有欲太强。
还为了她老公,扇了他一巴掌。
傅阎眼珠来回动了动,看看他,又看看她,终于发觉出点不对劲。
\"这鱼味道不错。\"
傅阎接话,"是吗,我尝尝。"
"傅总会钓鱼吗?"
"会啊,还是霍锌教我的。\"
"……"
林念禾一时间觉得这包厢有些让她喘不上来气,话题怎么绕都绕不开。
她索性撂下筷子,后背微仰,笑意盎然,"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霍总是在哪儿听见的?"
想踩着陆建林往上爬,她就不可能绕过这张以霍锌为中心的人际关系大网。但凡他朝外面打声招呼,她未开始的皇太女篡位之路直接完蛋。
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霍锌给她盛了碗汤,"是我记错了。"
"确实,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吵的架不再少数,记错也挺正常。"
林念禾的态度比他正常很多,脸上还挂着笑,像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这句话宛如丢下惊天巨雷,傅阎顿时坐立难安,想到自己刚才干的蠢事,他就想跑出这个包厢。
他发小念念不忘的已婚前女友……
那霍锌方才在干什么?
这和在他眼皮子底下撬墙角有什么区别。
他是劝阻,还是支持
来不及消化关于他俩谈过的消息,傅阎已经开始思考她老公要是追过来打人,他该站在道德的一边,还是站在友情的一边。
能坦荡荡地说出来,霍锌就知道,林念禾是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不像自己,还困在过往出不来。
一颗心仿佛坠入深谷般冰冷。他之前在嘴硬什么,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的。
不管是躺在她的身下,还是依偎在她的脚边,他希望自己能被林念禾的手掐住,肆无忌惮地戏弄。
一顿饭下来,林念禾和傅阎相处融洽。
临到结束,两个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傅阎加完她的好友,舔着脸说,"你和霍锌也加个好友吧。"
林念禾没有迟疑,直接将手机递到霍锌的跟前。
加个好友而已,她一点都不介意,就当加个陌生人。
料他的性格也不会乱给她发些什么。
男人拿出手机,刚点进去扫描二维码,屏幕上倏地出现一只少年的手。
18岁的男高,身高和他相差不多,脸上带着口罩,眼神冷冰冰的。
他穿着二中的黑白制服,傅阎乍一眼望去,就觉得那股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小霍倚靠在林念禾的车边,语气懒散,"姐,你乱加什么人?"
林念禾光听语气就知道他要开始作妖,27的霍锌她惹不起,但18岁的霍锌还是能任扁搓圆两下的。
她猛地拉开驾驶位的门,"你先上车,我等会儿带你去书店买试卷,知道你着急写题目,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
男生站姿如松,她推半天没推动。
傅阎倒觉得有些新奇,多看了男生两眼,走开。
他赶着去摸霍锌的车,八卦没有爱车重要。
少年慢悠悠地啊了一声,低头望向林念禾,"他好像不高兴了。"
林念禾: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她转头去寻霍锌,男人还是那副死冰山脸,和饭桌上没差别。
他是怎么看出来不高兴的?
"心眼有点小。"小霍轻飘飘地评论道。
霍锌不受他的影响,自己调出二维码名片,递到林念禾的跟前,"陆氏最近和万业的合作,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为什么?"
这是陆建林交给她的第一个项目,她看过项目书,从各方面来说,两家的合作算得上双赢。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下午我把文件发给你。"
"好。"
小霍插在兜里的手紧了又紧,眼睁睁看着霍锌用工作做诱饵,引她上钩。
加完好友,霍锌收好手机,望了少年一眼,"去书店买教辅"
念着他刚可能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林念禾难得有耐心搭理他,"下礼拜高三期中联考,带他去再买几套试卷。"
"学的理科"
"对。"
"我记得书店里有那种单学科试卷和理综卷,这两种搭配着用效果比较好。数学的话,我那会儿一般都是一次买三套,写下来之后,确实成绩提高很多。"
他顿了顿,"我的办法也可能不适合现在的学生。但是学习没有捷径,见的题目多了,成绩自然而然地就能提上去。"
少年在口罩下,牙都快咬碎了,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他在报复他。
老绿茶。
霍锌又望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夸道,"耳钉挺好看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念禾顿时发现,小霍的左耳带着黑色的耳钉。
二中查仪容仪表查得很严,不准男女生佩戴首饰。违反三次不改的学生,会被老师请家长到办公室谈话。
她不想去给前男友当家长,挨老师骂。
小霍真气笑了,他平时上学从来不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中午林念禾临走前,他无意中瞥见了她手机的消息。
和傅总吃饭。
整个A市除了傅阎那个傻子,还能有哪个傅总。
他爸早八百年就退休不干了,和他妈环球旅行去了。
傅阎和他关系有多好,他当然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怀疑傅阎会带着27岁的霍锌和她见面。
包厢他进不去,只能守在车边守株待兔。
果然让他抓住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试图和林念禾重新交换联系方式。
至于耳钉,是他出门前门前特意带上的。戴上它,才会让自己面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时,不感到恶心。
"哥年纪比我大这么多,居然还能和我保持同一水平的审美。"少年直起身,佯装感叹。
说他没礼貌吧,他还管霍锌喊哥,说他有礼貌吧,他暗戳戳讽刺人家年纪大。
林念禾反手拉开后驾驶位置,趁小货不注意,一把将人推进去,砰地关上门。
这阴阳人的话,她听着都觉得血压酷酷往上飚。
霍锌仿佛不在乎,跟她告别。
等到车上,傅阎边开车边问,"你觉不觉得那个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不觉得。"
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能看出来什么。
过了一阵,他猛地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我知道了,他的眼睛居然跟你长得
一模一样。"
霍锌揉揉脖子,眼眸黑沉,"所以"
"他像你和林念禾的结合体。"傅阎惊诧,"难不成当年……"
"你的意思是,我们分手三年,孩子18岁"
第29章 第29章初次掉马
傅阎沉默了一瞬,轻踩油门,"九岁生儿子是不是不太现实。"
"我觉得你需要回去把初中生物再学一遍。"
被怼的人不但没生气,反而看了他一眼,搓搓胳膊,"突然间听见你跟以前一样骂我,心里还挺舒服的。"
"……"
傅阎猛拍他大腿,"哥们儿,我知道了。你说会不会是林念禾对你余情未了,所以特意在身边养了个跟你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弟弟。"
霍锌无语,"对方是个高中生。"
"也对,年纪太小了。"他悻悻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跟你以前很像,你懂吗,就是气质说不出来的像。"
"你以前也这样,懒懒散散地拿眼皮看人,硬生生把给你送情书的女生吓哭了,还是我追在人家后面哄她。"
"对,然后你把她哄成了女朋友。"
霍锌的耐心一点点减少,阖眼不理睬他。
傅阎没有半点心虚,"我跟你说,你再天天摆出一副冰山样,林念禾肯定不会重新喜欢上你了。"
破镜重圆什么的,也别想了。
这碎镜都快磨成粉被霍锌含恨喝下去了。
"为什么?"
霍锌凉凉开口问,"你很了解她"
听出话里有话,傅阎连忙否认,"那倒没有,就是和她聊天能感觉出来。"
他暼了一眼副驾驶位置上男人的脸色,再接再厉道,"你要真还喜欢她,并且对自己有几分信心,你就去试试看呗。"
"做小卖乖,给她当狗,拿身体勾引她,我觉得对你来说挺简单的。再说了,如果她真因为你要离婚,那说明她和他老公的感情本来就经不起考验,没有你,他们同样迟早会离婚。"
车驶入小区,傅阎还在说个不停,"你家里应该有镜子吧,回去自己对着镜子照照,看看你和那位高中生弟弟的眼睛长得有多像。"
话音刚落,车门被用力地关上。
从他开始劝说霍锌放下底线遵从内心,他就没有回应过一句。
傅阎勾唇笑笑,他多了解他,按照对方的性格如果真的不想听他劝,早该出声制止。
可是霍锌并没有,这说明他内心在动摇不定。
念着这辆车以后多半会落到他的手上,傅阎难得没有拆穿他。
男人嘛,装就装吧,等吃够苦头,就不敢再装了,只敢摇尾乞怜。
想到前女友之前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傅阎嘴角猛地下坠。不一样的,他相信林念禾会给他兄弟一个名分。
洗完澡后,霍锌对着镜子擦拭黑发,眼神无意识地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上。
回忆起傅阎说的话,他皱了下眉,手却不自觉碰了碰眼角。
像吗?
好像确实有点。
神情忽地冷下来,霍锌将手里的毛巾扔到洗脸台边,面无表情地拉开浴室门。
林念禾都不喜欢他了,他还想着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做什么。
刚走到客厅,一只三花色的小猫蹦到他的脚边。
霍锌随手将它捞起来,坐到沙发上,一边摸着猫,一边打开电脑给林念禾发文件。
他没有说谎骗她的联系方式,万业集团债务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表面上风平浪静,股票平稳,实则已经是个空掉的巨壳。
它旗下分支发展太多,错综复杂,最根本的房地产业务资金链都快断了。
前几个月前,万业子公司开发的新能源汽车问世,侥幸给它带来了一波回血。
林念禾刚上任就跟这种公司合作,等于自己蹦跶着往火坑里跳。
这只捡来的小三花,只有他巴掌大,喵喵叫了两声,舔着霍锌的手指。
皮肤上传过来湿漉漉的触感,他知道它是离开妈妈没有安全感,一昧地吸引自己的注意。
人和动物很相似,在没有安全感,感知到害怕失去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寻求对方的关注。
前者喜欢为自己套上面具,后者赤裸裸地用行为表达不安。
林念禾没有回他的消息,多半是在带着那位好弟弟吃饭。
霍锌放下手机,一只手托着小猫,起身去给它喂饭。
周日的书店里,有不少的学生在里面挑选资料教辅。
林念禾站在高三专区,随手翻了几下,就把面前的几本书全部递给少年。
男生方才的黑色口罩已经拿下来了,露出一张俊脸,耳钉也被取下来,配上身上的校服,三好学生的味道都快冲上天了。
"这些够了,下次再买吧,我饿了。"
"我的学习经验不适合你,你自己试过并且成功的方式才是最好的。\"林念禾又拿起一本数学,"这里面有九年前的高考试卷,你可以重点做一做。"
霍锌揉揉鼻子,"那我还费劲学什么,直接把那次□□背下来,就能上清北了。"
他真的不喜欢学校,尤其是没有林念禾当同桌的学校,跟坐牢没区别。
"27岁的霍锌没有自己穿越的记忆,所以谁都说不清楚你到底是以前的他,还是平行时空里的他。在这种无法预知的情况下,我建议你最好别钻时间漏洞。"
到时候穿回去,自信满满地上高考考场,一拿到卷子发现题目完全不一样,他就只剩下出国一条路了。
林念禾往他手里加了两本教辅,和他一起去前台结账。
前台女生,一边摁着收银台上的机器一边说,"一共二百六十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霍忻"
霍锌结完账,冷不丁听见声音,下意识看了眼女生。
女生耳垂瞬间变红,扣着柜台的边,紧张道,"我是你的前桌。"
面前的男生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在脑子里回忆有没有这号人。
他在学校除了学习,就是和班里的男生打球,真没注意过其他人。
女生尴尬地背起手,"上午王杨过生日,你怎么没有来,我们等了你好久。"
"我和他说过有事去不了,他没和你们说吗?"
周天他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当然要在家里黏着林念禾。
"没有。"她声音变小,见他要走,突然问,"这是你姐姐吗,好漂亮啊。"
莫名被夸了一句的林念禾笑得很开心,"你也很漂亮。"
女生顿时羞涩,"你们长得好像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亲姐弟,都很好看。"
霍锌终于拿正眼看她了,垂下的眼皮遮住情绪,周身气息压人。
一直以来借用弟弟身份故意阴阳别人的回旋镖,在这一刻扎到了自己身上。
林念禾丝毫没觉察出不对劲,反而起兴趣问,"这是你家的书店吗?"
"对,我妈妈下午有事,我帮她看一会儿。"
"妹妹,能不能帮我拿一支好用点的黑笔。"
她说话的时候,上半身微微倾过来,若有似无的香味萦绕在柜台女生的鼻尖,像是被她拥抱住一样。
女生当即点头,抽出旁边笔盒里的一只笔,磕磕巴巴地道,"姐姐,这只好用。"
林念禾笑了下,"帮我结账吧,谢谢妹妹。"
对面的人受不住这一笑,心脏跳得厉害,整个人都要被烫熟了似的,热气冒上脸,根本想不起来校草本草还站在旁边。
"不、不客气。"
滴的一声,付完钱,林念禾杵在原地,还想和女生多聊两句,一只微凉的手倏地紧贴上她的手心。
很强势地分开她的手指,滑进指缝,牢牢相握。
突如其来的
行为,她的话被迫卡在嗓子眼。
少年稍微用力,将她扯到身侧,面色淡然地望了柜台女生一眼,迈步朝外去。
女生眼里满是错愕,张了张嘴,目送他们离开。
一走出店门,他倏地松开。
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擦擦"
林念禾有些懵,"擦什么?"
他脚尖转向,对着她,头微低,"刚牵了你的手,你肯定嫌弃我脏。"
她没动,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打算让你同学误认为,你有恋姐倾向吗?"
"亲姐弟拉拉手怎么了?"
"你那是拉手吗?"
"她喜欢我,你看不出来吗?"
"是因为她看你脸红了,可是她看我也脸红了。"
霍锌目光黑沉,心脏像是被撕扯开一条裂缝,"她上周往我抽屉里塞了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好吃吗?"
"林念禾,你为什么一直在避开我的问题"
林念禾后撤了一小步,下巴抬起,"你和我说这些事没有意义,我不会因为有人喜欢你就抓着你吵架,更不会吃醋生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反应,我们之间只有室友关系。"
"好。"他干涩地吐出一个字,眼睛眨动,"我去上晚自习了,你先回吧。"
话罢,转身去公交站台。
寒秋的风吹在脸上,霍锌表情冷得可怕,站在公交站台上,等公交过来。
抬脚迈上公交的前一秒,他想如果林念禾这会儿在后面喊他一声,他就跟她道歉。
可惜没有人叫他的名字,公交的门被关上,车辆驶离站台,嘈杂的聊天声持续不断地涌入他的耳道。
窗外一片落叶砸在玻璃上,然后掉落在地上被轮胎碾碎。
她说的话太伤他的心了,为什么连骗都不肯骗他。
这场霍锌单方面发起的冷战一直到元旦都没有结束。
说是冷战,她找他说话,他照样也会回应,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样热情,甚至家里的家务还是霍锌包圆。
有种冷脸洗内裤的既视感……
元旦节当天下午,林念禾抱着胳膊站在阳台。
霍锌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洗了一遍,就连乐乐都被迫洗澡吹毛,换上新衣服。
她已经看见他晾了两盆衣服了。
"去超市买东西吗?"
林念禾受不了他发疯,"你上回不是说想吃汤圆,正好今天买几盒回来放冰箱。"
他把乐乐的最后一件狗衣服晾好,"好。"
"你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不会。"
"……"
林念禾好久没逛街,手痒得厉害,没一会儿购物车里就被堆满商品。
带人出门的好处,就是不用她拎东西。
她两手空空,乐得自在,男生抿着唇,还有些生气的意味,跟在她身边。
不远处的黑车,助理屏住呼吸,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后排,男人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那对并行的男女身上。
第30章 第30章试探
世界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巧合,甚至会出现两个异父异母却长相高度相似的人。
那个多次出言嘲讽他,让他离林念禾远一点的男生,居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霍锌分不清内心是嫉妒更多一点,还是窃喜更多。
嫉妒林念禾对那个小孩的态度亲密,更窃喜自己或许在她心里还有地位。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找替身。
内心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线突然被绷到最紧,无法承受般地断裂开。
他之前到底在装模作样些什么,明明自己是最恨不得和她永远在一起的那个,他们在一起最久,按照先来后到,自己才是林念禾的原配,她的丈夫只不过是个乘机上位的小偷罢了。
哪怕会遭受世俗的谴责,他也甘之如始。
男人沉默着,陷入思忖。
车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助理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等林念禾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霍总。”
“跟着。”
跟着谁当然不用言说,光是只看一眼侧脸,就知道那个男孩儿和霍锌长得一模一样。
林念禾的车很好认,司机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停在小区门口。
“帮我在这里准备一套房子。”
至于是用来住,还是用来以备不时需,他还没想好。
一团情绪堆积在胸口,霍锌闭了闭眼,最后下车。
冷风吹在脸上,让他终于冷静下来几分。
突然一片雪花落下来,很快消失在地面化成水,接着空中飘起点点白色雪花。
霍锌拨通林念禾电话,那头被接通后,他才冷不丁回神。
握住手机的指节冻得泛红,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一个被巨大糖果砸得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激动得难以抑制。
毕竟她还喜欢他,毕竟她愿意找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替身。
“有事?”
林念禾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看了一眼少年紧闭的房门。
这好像是他们遇见的半年来,第一通电话。
因为上次霍锌帮了她一把,不至于让她往火坑里跳,林念禾对于他们的关系态度改善了不少。
比起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她更希望霍锌能是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谈了那么多年恋爱,让她利用利用怎么了。
以前他老欺负她,总该还回来点利息。
“你现在有空吗?”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有空,霍总找我有事"
霍锌顿了顿,"我想看看乐乐。"
他语气低迷,声音低低的,像对她发出一种乞求。
她掀开盖在腿上的毛毯,单手握着电话,去看狗笼里的狗在不在睡觉。
今天天冷,早上没遛它。
乐乐一看见她来,尾巴转得跟螺旋桨似的,冲她叫了两声。
隔着电话听见狗叫,霍锌问,"你能带它出来吗?"
林念禾打开笼子,直接答应,"可以。"
话尾一落,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的后脑勺,冷声道,"不准去。"
狗被放出来,蹭着他的腿。
他弯腰摸了摸它,眼神一直落在林念禾的身上,"外面下雪了,你要是想冻坏它,就带着它出去。"
男生的话清楚地通过电话传到霍锌的耳边,他的手不自觉紧了下,“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好意思,你先等我一下,我带着它过去。”
说完,林念禾就把电话挂了,拿过放在笼子上面的牵引绳,给狗穿上。
少年蹲下来,一把摁住她的手腕,“你就非得去找他?”
为什么会有种捉奸的语气。
“人家帮了我忙,我总得还回去一次。”林念禾停住动作,和他对视,“如果不答应,这份人情就会一直欠在这里,你自己的人品你自己心里清楚。”
高中版本的霍锌就是用这种手段,和她拉近关系。帮她写检讨,借她校服穿。高二上学期学校有个女生下晚自习被人尾随,当时林母忙着职称评估,外婆年纪大了,家里没人能接她下晚自习,于是他主动提出送她回家,一送就是小半个学期。
少人的路边,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变得亲密,后面的发展更是水到渠成。
霍锌抿了抿唇,有些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所以才不肯让她出去。
“写作业去吧,我出门了。”
她站起来,拍拍他的脑袋,“想吃什么吗,我回来给你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九岁的年龄差距,再加上离三十岁只差三年的年纪。她有时候看霍锌更像是在看弟弟,只要是不越界的作妖,她都很乐意包容。
大概是母爱突然在变小的前男友身上,得到了散发。
哄小孩的语气,让霍锌很不爽,他磨磨牙,扯住她的衣角,半天憋出来一句,“再摸一下。”
林念禾:……
她掰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滚回房间写作业去。”
还他大爷的蹬鼻子上脸了,这还有个巴掌他要不要。
外面的温度没有想象中的冷,雪也
比之前下得要小,渐渐停了。林念禾点开霍锌发过来的定位,发现他就在小区附近,于是打算走过去。
乐乐一看见霍锌,就飞奔过去,用在家里蹭少年的同样方式蹭着他的腿。
他看见林念禾走过来,睫毛颤了颤,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喘不上气,浓郁的酸涩挤满了胸腔。他现在在嫉妒林念禾愿意为了那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高中生违背婚姻。
“走走?”霍锌问,“你老公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他们沿着街道慢走,她淡淡回,“还不错。”
“我只是想看看它,没有想跟你抢狗的意思。家里现在养了一只猫,不太方便带狗回去,它胆子很小,容易应激。”
单身男人突然改变生活习惯,养宠物,多半伴随着感情生活的变化。
打着小猫的旗号,更容易吸引女孩。
霍锌看了她一眼,没有看到想要的反应,连个皱眉都没有。
“我想成立一个新的品牌,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霍锌了,但是两个人在手机上很少联系,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
陆氏是一家上市家居公司,最早的时候,同行还在卷传统木材,陆氏主打绿色环保,研发出新型复合材料,符合海外装修主流要求。
海外市场占比过多,国内销售额虽然也在行业前几,但比起其他主要依靠国内市场的公司,陆氏抗风险能力要显得更低。
汇率波动,海运成本上涨,政治风险,战争冲突,还有各种数不清的因素。
新品牌不仅能让陆氏重新回到国内市场,还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最快做出成绩。
他怔了下,没料到她话题转了弯绕到工作上,思考片刻,“挺好,初期聚焦一个特定的品类,再横向发展。”
林念禾得到肯定,心沉了沉,脑子里各种计划迸发而出。
他们以前会经常像这样散步,霍锌牵着狗,她牵着他的手,偶尔他会低头亲亲她的嘴角,引来她的一顿乱揍。
林念禾走在他的右侧,很有分寸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满是疏离感。
“你弟弟呢?”霍锌很淡地看了她一眼,"在家写作业"
"高三生除了写题就是上学,不然还能干什么。"
因为家里的男高和正主见过好几次面,虽然过程中夹枪带棒,但总归没有掉马。
所以林念禾现在听到他问小霍,都能稳如老狗地编瞎话,心颤都不颤,冷静得一批。仿佛家里真的有个快要高考的弟弟,而那个弟弟也没有和霍锌长着同一张脸。
"他挺喜欢学习的,我姨对他期望也高,希望能考个好大学。"
"为什么我每次见他,他都带着口罩。"霍锌停下来,侧过身,望着她。
只静静地看着她,却给人很大的压力,那双好看的眼眸好似想要透过林念禾的眼睛看到最深处的想法。
他语气平淡,姿态则恰恰相反不容她有任何逃避的行为。
"是他长得丑,还是不能让谁看见"
林念禾哽了一下,心顿时吊起来,像一只飘在空中摇摇欲坠的风筝,别人一松手,就能摔得四分五裂。
他们的合作才刚开始,如果让霍锌知道她收留十八岁的他,他会觉得她恶心吗?
也有可能趁机威胁她,嫌弃她对自己不怀好意。
"他前段时间感冒,最近作息不规律,脸上长痘,小孩儿自尊心强,觉得丑。"
林念禾反应很快,"你要真好奇他长什么样子,我下次让他带乐乐出来。"
心扑通扑通地跳,通过骨骼传到耳膜,她笑了下,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按照她的了解,应该会拒绝。
霍锌除非脑子被狗踢了,才会对一个小孩儿的长相感兴趣。霍总每天过手的合同,金额成千上亿。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在一个男高身上,这纯有病。
"行。"霍锌看见她假到不行的笑容,重新转过身,迈步往前走,"高中容易早恋,我帮你打探打探他的感情状况。"
"不,也有不谈恋爱的高中生。"
"我没见过。"
"贺渺高中就没有早恋啊。"
"那是她喜欢隔壁那个矮子,结果对方没看上她。"
"……"
话题被成功从男高身上转移走,林念禾虽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但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同回忆往昔。
霍锌聊天的尺度把握得很好,只聊高中那些事,绝口不提他俩恋爱的事。
等到家,把乐乐关进狗笼。
林念禾倚在笼子旁边,沉思。她好像被人带着往沟里去了,一通聊天下来,对前男友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少,两个人的关系突然被拉进,甚至她在他的身上隐隐找到了熟悉感。
不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霍总,是那个跟她谈了很多年恋爱的霍锌。
元旦过去,春节就快了。
今年过年比以前早,春节在一月份。
林念禾在公司年会上发言,坐实之前公司里传得轰轰烈烈的自己是继承人的谣言。她连脸都不要了,还当着一群人的面,感谢陆建林,感谢她亲爸。
陆建林坐在底下第一排的座位,脸上全是笑。
除夕,她第一次住在陆家。
房间很大,是小时候她们家的好几倍,布置得过于温馨,暖色灯调,看得出陆建林恨不得她真的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念禾在手机上回完小男高的消息,起身去开门。
温诗端着一杯牛奶,"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温姨。"
她缓步进来,把牛奶放在桌上,漂亮的眉眼带笑,"明天阿姨带你去姜家拜年,早点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