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安室透。”
“这位是萩原研二。”
“我们今天学习的料理是猪排饭。”
“……”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舒畅, 乘着风撩起半掩的轻薄窗帘,洋洋洒洒落进被擦拭的干净得能反光的白色地砖上。
地砖倒映着窗外晴朗的湛蓝,就像是链接上了天空。仿佛白云都能慢悠悠地晃进来小憩。早秋的树叶还没有泛黄, 浓郁的绿色在太阳的肆意染色下, 带着一种具有生命力的饱和度。
不锈钢的料理台也很干净清爽, 桌面上摆着颜色活泼鲜艳的餐具。
氛围美好, 静谧, 祥和, 温馨。
——但是完全不着调。
苏格兰在说完这三句话后,自己率先沉默了。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边。穿着深色西服的青年围着和他的着装非常不搭配的粉色围裙, 举着一个打蛋器认认真真端详着。就像是那种上课会开小差的学生,教学还没开始注意力就已经在转移了。
他又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一身休闲服的金发青年同样围着颜色明亮的黄色围裙, 左手捧着一个笔记本,右手则握着一支笔,表情认真而专注。这就是非常经典的好好学生了。
余光再往外一瞥,靠近走廊的窗外还有青春活力的女学生频繁的路过,被里面各具特色的帅哥吸引, 假装投来不经意的视线。
但这真的对吗?
苏格兰有点艰涩地眨了下眼睛,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在做梦, 还是一个非常荒诞的梦。
这给他整哪里来了,他还在组织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其实没有去做卧底,而是开设了一家幼儿早教班?这种温馨的,健康的, 甚至可以说是可爱的活动,真的是他们三个犯罪组织的精英成员可以参与的吗?
对于他们来说, 正常的交流不应该是“这是波本”“这是格拉帕”“这是我们要解决的任务目标”——这样吗?
发自内心的,苏格兰觉得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做猪排饭,而应该在监狱吃猪排饭。
而造成这一切的开端,来源于一个小时前波本发来的那条消息——他说他想要现在来学习料理。
坦白说,苏格兰本以为波本最开始的那个回复只是客气,万万没想到他是真的准备学料理。
他也不是不可以教他料理。但这个时机就有点尴尬:他还想再跟格拉帕多接触一会儿,旁敲侧击地试探更多与莱伊有关的情报。
不过很快,苏格兰就不需要在这中间做出取舍了:因为格拉帕在听说这件事后莫名的兴奋,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狙击枪,说什么也要过来跟他们一起学习料理。
这位过于外向的组织成员对此事的评价是这样的:“我好像从来没有跟同事一起做过饭啊,还挺想尝试一下这是什么感觉。”
苏格兰当时心想,确实。
哪个组织成员没事会聚众做饭,是组织给的经费不够多,还是高档酒店的厨师水平不够高?
但事情既然都已经这样发展了,苏格兰也只好顺从。教料理就教料理吧,先去挑个地方。
苏格兰并不想把人带回自己暂住的公寓。他本来是准备买点食材,再找家酒店开个带厨房的套间。不过波本发消息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
哦,就是现在他们在的地方了。
一个面向学生群体的料理体验教学机构,温馨阳光的装修,青春可爱的厨具。有场地有食材有调料,各种料理需要的工具都非常齐全,还有活泼的学生。
很完美,就是与他们三个非常格格不入。
本来他们一起来学料理就已经很奇怪了,在这种地方学就更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格兰的错觉。在他说完这段难绷的开场后,波本和格拉帕好像也多沉默了一会儿。
一会儿过后,还是格拉帕率先弯起眼睛,放下手中的打蛋器:“猪排饭啊,我听说日本的警察局里也会提供这种食物,不知道他们那里做的好不好吃。”
在他说完后,波本就笑眯眯地接话了:“你可以去试试看,需要我现在报警吗?”
苏格兰听到这里,有点奇怪地瞧了一眼波本:感觉今天波本的火气好像有点大啊。
格拉帕则是轻挑了一下眉梢:“哎呀?”
原来波本是这种性格吗?那他会被莱伊讨厌好像也不是很奇怪了。
但格拉帕也没有再说其他多余的话。他来这里是为了观察苏格兰和波本的性格的,而不是和他们中的谁起冲突的。
哦,他还喊了松田阵平一起过来凑热闹来着。
想到这里,格拉帕把视线挪到苏格兰身上:“我一会儿还有个朋友要来,他马上就到,能再稍微等一会儿吗?”
苏格兰微微皱了下眉:“你的朋友是……?”
完全就是在先斩后奏的格拉帕笑了笑,看起来很无辜的模样:“柏林白啤。”
接着,他又面不改色地胡扯:“毕竟我们可是关系很好的幼驯染啊,做什么事都喜欢在一起呢。”
嗯,刚认识不久的幼驯染也是幼驯染。
某两位货真价实的幼驯染:“……”
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莫名觉得自己输了的感觉。
格拉帕又抬起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转着:“倒是你们,真的是幼驯染吗?怎么感觉有点生疏啊?”
苏格兰走到摆放调料瓶的地方,拿起上面的调料阅读着,同时很平淡地回复:“虽然以前认识,但毕竟也很久没见了。”
波本:“……”
波本微微侧目,拿余光瞄着苏格兰。
这确实也是事实。
如果真的能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幼驯染被骗到组织里来当狙击手——就算不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也可以考虑去当运动员啊。
只是,哪怕他们中间已经隔着天堑,他也会想办法填平。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咔哒。
门把转动的声响吸引了三位组织成员的注意力,几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教室的房门被推开后,露出一个穿着西装还戴着墨镜的卷毛青年。
几人的视线对上了。
格拉帕率先冲来者热情地招手,亲切地喊他的名字:“小柏林!”
卷毛青年:“……”
卷毛青年的唇紧紧抿着,表情里的拒绝意味都快漫出来了,半晌后才勉为其难似的掀起一点嘴皮,挤出这样一句话:“抱歉,走错门了。”
说着,他缓慢而坚定地关上了门。砰的一声。
格拉帕:“……”
波本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似笑非笑地睨向一旁尴尬收手的青年:“你的幼驯染好像有点嫌弃你呢,你们真的是幼驯染吗?”
格拉帕眨了下眼睛,开始给柏林添加一些并不存在的设定:“他这个人从小就比较害羞。”
说着,便迈开腿大步朝门口走去。期间还顺手从挂物架上拿了一件非常清新可爱,角落还点缀着小花的绿色围裙。
一门之隔。柏林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门板,墨镜后的眼睛有点无法聚焦的失神,不愿回忆他刚刚究竟看到了一副怎样的画面。
哦,原来是三个穿着可爱围裙的组织成员。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就在柏林的余光范围内,还有一些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轻女生,拉着彼此的朋友,在走廊窃窃私语着。
她们也许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声了,但柏林还是能够清晰听见。那压抑着情绪的兴奋与激动。
“这个新来的看起来也好帅啊!”
“是哎,要是能摘掉墨镜就好了……”
柏林:“……”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也要加入其中,柏林就觉得眼前黑了又黑,没有一丁点光亮了。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萩原研二来凑这个热闹。
他宁愿回去面对莱伊,也不想被卷入这种奇怪的氛围——这跟陪琴酒一起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这群人究竟在搞什么啊?
柏林想着想着,又恍然大悟了。
难怪莱伊想要逃离,换他他也跑。
不,准确来说,他现在就很想跑。
恍惚中,他好像都看见什么见鬼的走马灯了,耳边隐隐约约响起自己上司语重心长的叮嘱——
“小心被坑。”
在上个任务结束的时候,借口有事离开的柏林其实是去联络他的上司了。
当然,他找上司主要是想把萩原研二给他的情报储存卡交给他。再报备一下他的名字。
总不能让萩原研二未来继续像浮萍一样在组织里飘荡着吧,能在这里有个身份登记总比没有好,未来也方便证明身份。
顺便一提,对于萩原研二的经历,他的上司也表示非常震撼,还很忧心忡忡。
不过他的忧心忡忡是对自己手下这位前拆弹警察的:“你没有被坏人骗吧?松田。”
松田阵平是这么冷静且理智地回答自己的上司的:“哦,如果我被骗了,那我现在应该被琴酒用枪对着脑袋,而不是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
上司:“……”
呃,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
松田阵平又提醒:“你也可以去看看这张储存卡里的资料。”
上司:“……”
是哦,对方连情报都白给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谁家热心市民把自己热心到犯罪组织去的?
最终,这位德国特工把一切想不明白的东西,归因于一句:不愧是意大利人。
哪怕是个日裔,也足够意大利了。
想到这里,上司还特意叮嘱了这样一句:“小心意大利人,小心被坑。”
松田阵平当时还不以为意,敷衍着答应。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上司的话居然如此具有前瞻性:他真的应该小心一点的。
柏林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和煎熬。可惜,留给他的时间有限,在他做出决定之前,这扇门就毫不留情地被人打开了——
格拉帕站在门口,微笑着抬起手,仗着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就把手中的围裙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下一秒,柏林听见了走廊里磨蹭着不肯离开的女生们,那小小的欢呼声:“反差萌好可爱!”
柏林:“……”
最理解莱伊的一集。
看着卷毛青年脸上墨镜都难以遮掩的难看表情,格拉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眉梢的笑意像是满溢出来的阳光。
他笑着拍了拍柏林的肩膀:“好啦,别害羞了。快进来吧。”
萩原研二是真心觉得蛮好玩的。苏格兰把他们拉过来学习料理这件事也是,松田阵平现在的表情也是。
哦,还有这个地方也是。
不再是黑咕隆咚的废弃厂房,也不是冷冰冰的酒店,而是更加明亮活泼的,更有温度的地方。
在把柏林往里面推的同时,萩原研二还抬起眼,看向那几个女生,冲她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人捂着脸撇开了视线,也有人回以热情的招手。
萩原研二于是在内心感慨:真年轻,真有活力啊。
组织这种地方待久了,人就容易变得半死不活的。如今能和活人接触,他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明媚了起来。
坦白说,什么莱伊波本苏格兰,这三瓶威士忌他现在都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更想放松一点心情。
反正陪着波本一起跟苏格兰学习料理,也不会聊什么太正经的东西吧?
何况他也只是想观察波本和苏格兰的性格,没有那么多复杂沉重的事情要试探,心态自然会轻松一点。
也许他还得感谢,波本把位置定在了这个地方?
萩原研二确实应该感谢波本,因为这的确是他的有意为之。
只是某位公安先生用心良苦挑选的地点,暂时没有在苏格兰身上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让萩原研二先放松了下来。
波本是故意定在这个地方的。也特意没有清场,只是租借了这样一个房间。
他的本意只是想让苏格兰多接触接触正常社会,也多看点正常人。别一天到晚在组织这种地方待着,混迹在过于黑暗的地方。看不见阳光,哪还会向往阳光呢?
虽然苏格兰第一天发过来的寿司照片让他心惊胆颤了好一会儿,但在对方连着又发了两天照片后,波本就稍微安心一点了。
再然后,他就有心情思考其他了。
苏格兰的料理水平确实出色,也愿意兼顾造型和摆盘。假如他愿意以这种态度去制作料理的话,那是不是也能从侧面证明,他其实是一个很认真在生活的人?
这种假设使波本的内心燃起了希望,出发之前还在路上琢磨着该怎么试探出苏格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今天还能冒出来两个不速之客。
啧。
幼驯染是吧,未来送你们蹲局子的时候,不会给你们安排在隔壁监狱的。
看着格拉帕笑着将表情臭臭的柏林推进房间,波本笑容不变,内心却很嫌弃。就是因为他们,他都不能按照本来的计划去试探苏格兰了。
但一想到来都来了,他又打起了精神,准备顺便收集一下这两个代号成员的情报——他永远不会嫌弃与组织成员接触的少了。
这还是波本第一次见格拉帕和柏林。
从初印象来看,格拉帕表现出来的性格会比较阳光轻浮,应该是比较擅长社交行事也非常圆滑的人吧。和这种人接触起来需要更多的谨慎。
至于柏林么……
波本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面前的卷毛青年。
这家伙真的不是组织从哪个黑|帮里挖来的人才吗?
另一边,在成功把柏林推了进来后,格拉帕清清嗓子,说:“好啦,现在人到齐了。”
他又扭过头,看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苏格兰,一本正经地称呼他:“苏格兰老师,可以开课了。”
苏格兰:“……”
苏格兰并没有觉得放松,他只觉得各方面的感觉都有点微妙,也很奇怪。包括这声称呼。
不过人一多,有些话题就不适合再去深入的交流——总不能他们四个这会儿一起聊莱伊吧——那他好像也只能教他们如何做猪排饭了。
莱伊的事情他还是之后再问格拉帕吧,至于波本,也不急于这一时。
想到这里,苏格兰走到冰箱,取出一整块猪肉来,端端正正摆在砧板上。
而他的表情也随之端正了起来:“先跟你们讲一下猪肉的部位挑选,以及该如何切割吧。”
苏格兰猪排饭料理小课堂的第一小节,从猪肉的切割以及腌制开始学起。
波本听得最为认真,还做了笔记。
格拉帕在琢磨着能不能用牛肉替代猪肉,唔,要不要尝试去做炸肉丸呢?
而柏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处处充满了违和感的做饭活动究竟在教什么。
柏林没忍住:“哈?”
他是现场唯一一个完全没有动手的,甚至还把双手环抱在了胸前,吐槽说:“你们兴致还挺好的,喜欢学猪排饭。”
学术派波本记笔记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向柏林微笑:“是吗?但你可能是该要早点习惯一下。”
“毕竟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呢,出门在外容易被警察捉住盘问吧?万一哪天从你身上搜出什么来了也不好说。”
柏林:“……”
柏林眯了下眼睛,轻嗤一声。
他可不是格拉帕,脾气没那么好,被说了还不回嘴:“比起担心我,还是小心一点你吧。”
他只会比波本还不客气:“头发的颜色这么明显,恐怕会被当成美国间谍警惕吧。”
“……”
柏林本人没什么外貌歧视。他单纯就是想怼这位波本而已,他不也说他长得凶了吗。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这家伙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不爽感。
柏林想,可能他们上辈子有仇吧。
柏林自己是说爽了,也懒得管波本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也没人能从那张依然笑眯眯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变化。
只除了苏格兰。
他在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波本,回忆起了小时候的降谷零。他当时就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发色,遭到过孩子们的排挤。
孩童时期的喜好和憎恶都是单纯又赤裸的,成年人的视角来看也许觉得幼稚,但落在孩子们身上,便是天大的事情。
苏格兰收回视线,淡淡扫了一眼柏林。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只是在他开口前,话题被格拉帕恰到好处地截断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就来帮我剁肉吧,小柏林。”
柏林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但他无法理解:“你的猪排是用肉沫做的吗?”
格拉帕老实回答:“猪排都有苏格兰在做了,我就想试试看肉丸。”
说完,他还看起来很有礼貌地询问苏格兰:“可以吗,苏格兰老师?”
苏格兰:“……你会吗?”
格拉帕想了想:“应该是会的。”
苏格兰也懒得再说什么,点点头就随他们去了。
于是格拉帕继续扭头盯着柏林。
柏林轻啧一声。他没拒绝,但也没接过格拉帕递给他的刀,而是走到摆放厨具的柜台翻翻捡捡,举起一个带刀片的工具:“为什么不用绞肉机?”
苏格兰忍不住了:“放下,那个是榨果汁的。”
柏林:“……”
柏林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榨汁机,转而拿起了旁边另一个长得很相似的机器。
苏格兰叹了声气:“那个是磨豆子的,绞肉机在它旁边第二个——看不清字就把墨镜摘了吧。”
柏林:“。”
格拉帕在努力憋笑。
而波本又开始勤奋地记起了他的笔记。
柏林倒也不至于因为戴着墨镜就看不清字,他只是没认真去看而已,没想到会连着两次拿错。
但想想也算了。反正都是他自己拿的。
于是柏林也没说什么,拿上绞肉机走到格拉帕身边。抬起眼就看见某人憋笑憋得正欢,有点不爽,便拿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对方。
“要笑就笑。”
格拉帕举起本来掩在嘴唇上的手,露出分外正经的表情:“你看错了,我怎么会笑话你呢。”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我们可是特别要好的幼~驯~染~啊~”
“……”
一句话,成功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柏林心想,他要不还是联合莱伊一起把格拉帕踢出小队吧。
柏林不仅心里嫌弃,表情也很嫌弃。
但尽管他露出了如此不客气的表情,波本依然能从他的态度判断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好——这对幼驯染看起来是真的关系不错,至少他们是彼此信任着的。
波本绝不承认自己羡慕。
但他心里也清楚,同样是幼驯染,他和苏格兰中间始终隔着身份的阻碍,恐怕无法再拥有这样纯粹的友情了吧。
然而,波本暗戳戳羡慕的这对压根就不是什么幼驯染。
但话又说回来了,格拉帕和柏林能知道彼此的卧底身份,还不用太设防,就已经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卧底了。
苏格兰不知道波本在想什么,也没有那么羡慕那对假幼驯染——好吧,准确来说,他的注意力不完全在他们身上。
他一边给波本示范该如何做好一个炸猪排,一边分心留意着格拉帕往碗里添加了什么的食材。
看这些原料,这家伙应该是想做意式肉丸吧……但怎么可以不加欧芹?等等,他不会连牛奶和面包糠都没考虑加吧?干酪又在哪里?
苏格兰觉得自己的血压逐渐升上来了:“不好意思,波本。请稍等一下。”
说完,他直接冲到格拉帕面前,并制止他往里面倾倒太多的果渣白兰地。哪怕他的代号就是这瓶白兰地,那也不能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乱加吧——而且就算要加,也不应该是在这个环节里!
“你得先去煎洋葱。然后在煎洋葱的过程中加入少量白兰地!”
柏林非常自觉地后退两步,把空间让给苏格兰去指挥。
会点料理,但厨艺充其量只是能做到吃不死自己,以及不往披萨上扔菠萝的格拉帕轻咳一声,老老实实听着苏格兰教训。
而波本还在做笔记。
柏林瞥了他一眼,可有可无地问了句:“怎么不去自己试试?”
波本一边写着意式肉丸的步骤,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哦,这就是我自己的学习习惯。”
也许没有苏格兰那么精通,但波本其实是会下厨的。问就是以前做调查任务伪装打工的时候在后厨学过。
对于会料理的人来说,想做什么只要有菜谱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苏格兰耐心的去亲自示范。他若只是想学习料理,让苏格兰发一份配方就足够了。
但波本想着下次再找个类似的机会把人喊出来感受生活,就想先隐藏自己会料理的事实。
观察观察格拉帕和柏林吧,也不至于到时候装过头。他的本意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初学者,而不是彻头彻尾的厨房杀手——别把苏格兰气得和自己绝交。
与想一出是一出的格拉帕,以及完全不在想的柏林相比,波本真的太令苏格兰省心了。
在他演示完一遍后就开使着手复刻,虽然有着初学者的笨拙,但胜在听话。不太好把握温度就用温度计,掌控不了时间就用计时器。办法虽然朴素但有效。
与他截然不同的,隔壁两人最后给他端上来了一锅番茄肉丸汤。
格拉帕握着勺子,诚恳评价:“其实味道还不错。”
苏格兰:“……”
那是因为有他盯着,加的那些材料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可能太难吃。
但最后,这节奇怪的料理课就在这种居然还有点热闹的氛围中结束了。
在和三人告别离开后,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看着太阳坠落,而灯光亮起。
诸伏景光在恍然中惊觉,他居然能和三个组织成员,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相当……普通的一天。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最后哑然失笑着摇了摇头。拉上了运动卫衣的兜帽。继续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苏格兰走进熙攘热闹的人群里。
与此同时,波本正在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
城市的灯光他身后倒退,耳畔嘈杂的声音也逐渐消失。越是偏僻,道路就越是空旷。所有行人一目了然,难以躲藏。
走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后,眼前的道路被车灯照亮一片扇形的区域,回头就能看见一辆出租车正在匀速驶来。
波本抬起手招了招,出租车在他身边缓缓停下。他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驾驶位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司机没有问他要去哪里,而是侧过头笑着关照了一句:“最近还好吗,零?”
降谷零很规范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然后才回答:“不好不坏。”
他的脸上没有了笑,但并不会显得紧绷,反而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就像是卸下了什么无形的重荷。
“是吗?”
浓眉大眼五官粗犷的男人用牙槽轻磨了一下自己咬着的牙签,抬脚松开刹车。汽车缓缓启动。
车速并不快,他开得很稳。汽车行驶时发动机运作带来的轻微晃动,反倒提供了一种能让人放松下来的舒适感。
困倦在不知不觉中就追了上来,降谷零轻轻打了声哈欠,但没有放任自己在这种本能都觉得安全的环境里去休息。
他还有事情要说。
青年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帮忙,伊达班长。”
伊达航不假思索地点头:“你说。”
降谷零一般情况下不会联系他,能找到肯定就是有事需要他帮助。
但他的老同学不知道怎么还犹豫了起来,补充道:“这其实是比较私人的事情,与工作可能没那么大的关系……”
伊达航听到这里有点惊讶了,瞥了一眼微抿着唇的降谷零。
难得啊,他们这一届就差和工作结婚的警校第一,都有非工作的事情要拜托他了。
想到这里,作为降谷零曾经的班长,伊达航居然还有点欣慰。他还是那句话:“嗯,你说。”
看懂了伊达航表情变化的降谷零:“……”
降谷零心里有点无奈,伊达班长对他到底有什么误解啊,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去当警察的,本来就算是一个比较私人性质的理由啊。
只是经过警校的培训,又卧底了几年,加入的初衷已经没有那么强烈,更多的还是对这份工作的重视,以及身为警察该有的道德感。
“我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但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接触一位长野县的警官先生。”
“谁?”
“诸伏高明。”
“他有问题?”
“不,他没有问题。”
“哦?那谁有问题?”
“……”
“不方便说吗?”
“也没有不方便……”
降谷零轻轻叹了声气,将诸伏景光的事情告诉了伊达航——他也确实是现在唯一适合倾听这个故事的人选了。
即便是风见裕也,也只是知道他在组织里遇到了这么一位幼驯染,而不清楚他还想把他从对岸拉回来。
感觉说完这件事后会被班长骂啊……
降谷零有点心虚地想着。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伊达航在安静了片刻后,只是轻轻叹了声气:“我知道了。”
他没有就这件事情评价什么。
还能怎么评价呢?降谷零都能找上他帮忙了,就足以证明他的决定。
但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伊达航还是会想再多叮嘱这样一句:“注意安全。”
安全。这就是他对这位卧底的同期唯一的心愿了。
这其实也算是一句废话,降谷零这种职业卧底只会比他更懂什么是小心谨慎。
但在听见这句提醒后,降谷零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挂起了浅浅的笑:“我知道的。”
于是伊达航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也没有拉着降谷零继续问东问西关心,而是非常简单的一句:“时间还长,要睡一会儿吗?”
降谷零轻轻“嗯”了一声。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我今天还挺开心的,班长。”
“……”
伊达航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车载音响,挑选了一首比较舒缓的音乐,轻轻播放着。
……
“其实还是会有点遗憾的啊。”
萩原研二双手握着方向盘,跟他身边的松田阵平这么说道。
松田阵平戴了一下午的墨镜此时正收拢了挂在衣领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看向他身侧不知道突然在感慨什么的青年。
他问:“遗憾什么?”
萩原研二如实回答:“感觉苏格兰和波本的性格都挺好的,如果不是组织成员就好了。”
松田阵平对于这句评价的前半句有点异议:“你真的觉得波本性格很好吗?”
“嗯?”
红灯亮起。萩原研二踩下刹车,含着笑意的目光瞥向他身边的卷毛青年:“我觉得还可以吧。”
感觉和小阵平有种微妙的相似呢。只不过波本还会再多一层面具罢了。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还揣摩了会儿:“你们要是学生时期认识的,估计会是那种半夜约去小树林打架的类型吧?”
松田阵平轻哼了声。他没说太多,只冷静地提醒萩原研二:“别对组织成员抱有太多不必要的期待。”
“啊……我知道的,就只是感慨。”
萩原研二停下发散的思绪,并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既然波本和苏格兰我们都见过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莱伊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听懂了,但他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懂:“真的要这么做吗?”
萩原研二微笑:“波本和苏格兰,选一个吧。”
松田阵平:“……”
很好,上司的叮嘱又开始在脑袋里盘旋了。不愧是意大利人。
松田阵平痛苦地闭上眼睛,并做出选择:“苏格兰。”
两个选择都很糟糕,无论是伪装成谁的性格都很麻烦。至少苏格兰这个人没那么糟糕。
萩原研二倒是无所谓选择谁,反正两个他都能演,也都想看松田阵平演:“那就拜托你去联系莱伊啦。”
说着,他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不一定会搭理我,但应该不会无视你吧。”
松田阵平睁开眼睛。他不会对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犹豫,听到这话后就很干脆地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找到莱伊的联系方式,对着里面空荡荡的聊天记录问:“什么理由?”
“就说明天晚上有事找他。”
“好。”
松田阵平单手按着按键敲字,很快就编辑好消息发送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他就抬起头来:“莱伊答应了。”
萩原研二:“……”
虽然说早有预料,但莱伊能这么快回复小阵平,却一直无视他,还是有点令人不爽啊。
不过萩原研二也只是在心里稍微嘀咕了一下,没有纠结太久。
反正马上就要轮到莱伊不爽了。
*
收到消息的时候,莱伊刚离开宫野明美的公寓。
因为发消息的人是柏林,所以他答应了。并且第二天准时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没有一点点防备地推开了门。
他这几天虽然确实在忙一些事情,但还没有忙到没空搭理格拉帕。他单纯就是不想理会他。
格拉帕的消息无关任务就不用管,至于柏林——他大抵还算是个正经人,喊他应该也是有正经事。这点从他们干净的聊天界面就能看出来了,柏林跟他没有不必要的交流。
毫无准备的莱伊在推开门的前一刻,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他推开门——
他看见围着居家贤惠围裙的柏林把一锅红色的汤放在桌上,而格拉帕对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语调轻缓温和:“你来啦?这是柏林亲手为你做的番茄肉丸汤,快来吃吧。”
而形象冷酷的柏林也对着他弯起了嘴角,配合着格拉帕的话语点头。那是莱伊看不懂的表情,也许可能是在微笑吧。
莱伊:“……”
莱伊:“。”
莱伊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下楼,上车,踩油门,一气呵成。
莱伊就这样笔直地行驶在行车道上,一个弯都没有转。他暂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想要尽快远离那对幼驯染。
盯着眼前向远处延伸的道路,他试图冷静地分析格拉帕和柏林究竟在想什么,可惜没有结果。
最终,他举起手机。
莱伊语气沉重:“再给我换个搭档,琴酒。”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后,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
琴酒没有再答应他的请求,嗓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悦与压抑的不耐:“这么挑剔搭档,不如和我一组行动,莱伊?”
组织的顶尖杀手天然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但莱伊并没有被琴酒近似威胁的不善语气影响,恰恰相反,他还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很真诚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和伏特加是幼驯染吗?”
“……”
琴酒挂断了他的电话。
嘁。
第26章 我是你表哥。
琴酒和伏特加是幼驯染的可能性也许不大, 但并不为零。毕竟从来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俩不是幼驯染。
所以琴酒刚刚挂断他的电话,是因为心虚也说不定。
莱伊超级冷静地想着。
下一秒,他又超级冷静地觉得这种想法简直就是有病。
冷静的莱伊干脆一脚油门直接将车开到了海边, 然后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后轻靠在车门上, 对着海浪翻滚的方向点了一根烟。
入秋后尚还温暖的海风送来海水咸湿的气味, 轻轻举托着他深色的长发, 就像是托起了一捧夜色, 飘扬又落下的节奏和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远离城市的地方总是静谧的。只能听见自然与自己呼吸的声音。而这样的环境也更有利于思考。
莱伊是真的不解:组织里为什么能有这么多幼驯染?有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偏偏都能被他准确遇到, 还一对比一对不正常?
苏格兰和波本是在遇到彼此之后变得不正常的,至于格拉帕和柏林, 哦, 这对更像是突发恶疾。
一根烟抽完后,莱伊得出结论:组织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他得加快任务速度了。
总之,先想办法把宫野姐妹……嗯?
莱伊眯了眯眼睛,也许是夜晚海边的环境真的有助于思考,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翻出他跟格拉帕的短信记录。
他只是没有回复而已,又不是把格拉帕拉黑了。这家伙发来的消息他都是有看过的。
最开始的消息还很正经, 是格拉帕通知说他没有在机场找到FBI的痕迹。他并不意外,但还是简单回复了一句,示意已经清楚情况。
但再后面的消息, 就全是无关紧要又很私人的问题了。比如格拉帕就问过两次他有没有去见过宫野明美,最近的一次是在昨天上午——他全部没有回复。
但莱伊确实是去见过宫野明美的, 还在她那里待了有几天:这是他一早就做好的规划,也是他目前接触雪莉最方便的方法——她们姐妹俩偶尔还是能见面的。
格拉帕并非没有明美的联系方式,他既然这么好奇,在他第一次没有回复的时候,就应该去问宫野明美本人吧。
可莱伊没有听明美提过这件事情,格拉帕好像也不知道他去找过明美——如果知道,又何必用这种手段,让柏林找他?
是这样的,虽然搞不懂这对幼驯染脑子里在想什么,柏林又为何愿意配合,但莱伊很清楚,这毫无疑问是格拉帕的主意。
撇开这些暂时不管,他亲爱的表妹又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莱伊又想起了很多与宫野明美相处时的细节,就比如她对他近乎天真单纯的信任,在格拉帕的明示暗示下,依然不觉得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还帮助他与组织接触。
“……”
莱伊忽然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下。再折身返回到汽车上,掉头向宫野明美公寓的方向驶去。
当然,莱伊没有深更半夜敲女孩门的习惯,所以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只是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等洗漱完后坐在床垫上,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翻着属于联邦搜查官的手机,想找找看有没有他母亲的照片。
最后,莱伊成功找到零张玛丽女士的照片,只好翻出某个许久没联系过的号码,给她发了消息讨要。
玛丽女士回复的还挺及时的:「你是谁?」
莱伊:“……”
莱伊轻轻嗤了声,没有回复,而是选择更换人选,给他的妹妹世良真纯发了这个消息。
真纯答应的爽快多了:「好啊,稍等一下秀哥!」
于是,莱伊就这样稍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他的妹妹跟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半个标点符号的回复。
莱伊:“……”
莱伊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不用猜就知道真纯是被他母亲及时阻止了,说不定正在被教训着不能乱发她的照片呢:比如隔着手机不知道究竟是谁发来的消息等等。
只能说,玛丽女士的警惕心高得出奇,恨不得连他一起提防出去,不愧是MI6的特工。
啧,他果然就不应该去问她要这张照片。
得出自己恐怕无法拿到照片的结论后,莱伊干脆直接选择睡觉。然后在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看到了真纯在一个小时后给他发的消息。
「抱歉,秀哥,妈妈不让我发……」
「没事。」
只能说,玛丽女士真的从不让人失望。
在清空聊天记录并收好手机后,莱伊又用组织的手机跟宫野明美发消息,询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
对方的消息回得很快,说是有空。
收到消息的莱伊离开酒店,并在十分钟后就按下了宫野明美公寓的门铃。
门很快就被推开了,扎着低马尾的女人表情有点意外,像是惊讶他这么快就能赶到。但很快,那张干净漂亮的脸上便露出温暖的笑意,招呼他说:“快进来吧。”
“嗯。”
等莱伊进门后,宫野明美给他端来了一杯水,同时好奇地问他:“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如果只是普通的拜访的话,他前两天才来过。
莱伊没有接过水杯,而是微低下眼,目光笔直地落在宫野明美的眉眼上:“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说话很干脆,语气也很笃定:“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玻璃杯里平静的水面猛地晃起波澜。捧着水杯的女人也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虽然轻微,但也足够明显了。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后,莱伊从她的手中接过水杯,心道果然。
如果宫野明美没有忽然心慌的话,那么她只会疑惑,他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哦,只是一种很常用的讯问手段,还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味道,不过用得好的话也很有效果。
无非是假装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也知道了一切真相,但其实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效情报,就看这种过于笃定的态度,能被听者如何解读了。
莱伊抬起手,收敛了刚刚近似质问时的锋芒,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
宫野明美显然也是聪明的,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对,露出茫然的表情,试图让话题回到正轨:“我发现了什么?”
莱伊放下水杯,想了想,这么跟她说:“我是你的表哥。”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哎?”
嗯,这会儿她脸上的疑惑和迷茫就不是演的了。
宫野明美是真的震撼,为这突如其来的展开。
她本来以为莱伊是在质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卧底身份,还在头脑风暴着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很难说宫野明美对莱伊有多少信任,她虽然很想组织死,但她也怕这位卧底先生也想让她死。
但没想到,紧张了半天,等来了一句……表哥?
莱伊很贴心地帮自己的表妹梳理人物关系:“你的母亲宫野艾莲娜,是我母亲的亲妹妹。”
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亲戚关系,但依稀记得自己的妈妈好像确实有个姐姐的宫野明美:“……”
莱伊的手机里没有玛丽女士的照片,只好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口鼻,露出一双和赤井玛丽非常相似的眼睛来,语气平静:“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去做鉴定。”
看着这双越看越有即视感的眼睛,宫野明美陷入了恍惚。
虽然这个故事的走向真的很令人迷惑,但她着实找不到莱伊欺骗她的理由,不如说正因为太离谱了,反倒还增加了一点可信度。
宫野明美的语气还有点飘忽:“也没有不信……”
莱伊放下手:“那就好。”
接着,他又很自然地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哦,还有一件事情,我是FBI的卧底。”
宫野明美:“……”
诡异的,宫野明美的内心居然有点平静。也坦然接受了这句话从莱伊口中说出。她甚至都不太慌张莱伊在她面前坦白了。
好似所有的紧张和纠结,都随着那句表哥一起烟消云散了。
“哦。”
她有点干巴巴地应了声。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回应比较平淡,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那表哥你还挺厉害的。”
莱伊:“嗯。”
莱伊又说:“你应该也想离开组织吧?我可以帮忙,但需要你的配合。”
在莱伊看来,如果宫野明美愿意帮一个她怀疑是卧底的存在,就已经能证明她讨厌组织了。
既然是讨厌的,那必然会想逃离。
但宫野明美却迟疑了:“组织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的……”
对于她来说,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就是她根本无法逃离的噩梦。
但眼前的青年却很平静,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或激昂或低沉的情绪,一如他的表情一般淡然。比起承诺更像是陈述:“只要你想。”
而陈述比承诺更有力量。
宫野明美安静了一会儿,她没再反驳了,而是抬起眼笔直地看向FBI搜查官先生的眼睛:“那我的妹妹呢?”
对于宫野明美来说,她的妹妹远比她要重要。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离开,那她宁愿继续待在组织里陪着宫野志保。
而搜查官先生给她的回答是:“哦,那也是我的表妹。”
宫野明美:“……”
莱伊沉吟了一会儿,回答说:“我会想办法带她出来的。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先离开。”
“为什么?”
“因为你的妹妹更在意你。”
莱伊跟雪莉确实接触的不多。不过有些事情,光看组织的安排就知道了:为何要用宫野明美去牵制雪莉?因为她在意。
宫野明美一天不离开,宫野志保就一天不会走。反过来也一样。
莱伊之前一直按兵不动,也一直觉得头疼的就是这件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姐妹在彼此牵制着彼此。
想要宫野明美离开组织很简单,设计一场假死就好了。
但想让在组织严密保护下的雪莉也这样离开,就非常困难了。除非她失去了价值,不再受重视。
而莱伊能想到的唯一的能让雪莉失去价值的可能性,是她自己的反抗——关键便又落在宫野明美身上了。
其实会有危险。莱伊冷静地思考着。但既然身处组织,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避免承担风险。
更重要的是,留给宫野明美的选择不多。
莱伊是狙击手,但角度合适的时候,就会扣下扳机。他不会在组织里永远卧底下去的,也不是那种一味蛰伏的性格。一旦恰当的时候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行动。
等他身份暴露后,如果没能一次性毁灭组织,那宫野明美就危险了:她帮助他是事实,他能意识到的事情,格拉帕未必无法发现。
这也是莱伊为什么不再等待机会,而是选择直接找上宫野明美聊叛逃的事情了。
既然等宫野明美出事,事情兜兜转转还是会变成这副局面,那还不如趁他还在的时候安排好一切。
与其坐以待毙,慢性死亡。不如趁早行动,抢占先机。
第27章 我也有个妹妹。
莱伊不介意把他的所有想法, 以及事情的全部利弊分析给宫野明美听。
他承认这不是完美无缺的计划,但操作的好的话,成功的概率很大:先用假死的方法把宫野明美送去美国, 再挑拨雪莉的反抗情绪, 见机行事把她也送走。
莱伊是非常愿意冒险的性格, 对于他本人来说, 很多事情只要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成功, 他就愿意去尝试。不过顾及这件事不仅与他有关, 还跟宫野姐妹的性命息息相关,他也会再保守许多。
可问题在于, 事情已经没有多余的退路了。
所以莱伊是真心在劝自己的表妹的,叛逃一定要趁早, 很多机会不是等来的, 而是争取来的。剧本他都想好了——哦,还是从那位根本不像卧底,但是被当成卧底打死,如今尸体都已经火化送回英国了的小麦威士忌那里得到的灵感。
宫野明美完全可以因为暗中跟FBI联络被组织认定为背叛,而他作为组织里跟宫野明美息息相关的代号成员, 恐怕也会遭到怀疑。再然后,他就可以想办法演这样一出自证清白的戏码。
只需要一次假死, 不仅可以送走宫野明美,还能让自己在组织里再进一步, 并且吸引宫野志保的注意和仇恨,增加未来接触的可能性。一举多得。
莱伊很愿意去赌,但前提还需要宫野明美的点头配合。于是他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宫野明美低着脑袋, 下垂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安静许久后对他说:“这件事情……我还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莱伊瞥了眼宫野明美不自觉攥紧衣摆的手, 随后挪开了视线:“嗯。”
他若无其事地抬起手喝了口水,接着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也有一个妹妹。”
宫野明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轻眨了下眼睛:“哎?”
莱伊回忆着他与世良真纯过去的相处,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妹妹的心思很难懂。”
真纯小时候经常在他面前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就比如突然冒出来对着他做鬼脸。可能是当时还不太喜欢他吧。
不过也是,一个常年见不到的哥哥,也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莱伊用三言两语简单讲述了他记忆里的妹妹,以及他的一点想法。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宫野明美的情绪看起来比刚刚还要更激动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起脸冲他露出了一个眉角直跳的微笑:“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妹妹只是想逗你开心呢?”
莱伊:“嗯?”
原来是这样理解的吗?
作为一个同样也有妹妹,还非常在意自己妹妹的姐姐,宫野明美简直无法忍受——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
稍微代入一下,如果是志保在她面前,不介意自己扮丑也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努力让她开心:天呐,她真的会又欣慰又心疼的。
宫野明美忍不住又瞪了一眼莱伊。怎么可以让这么乖巧懂事还活泼可爱的妹妹失落!
莱伊:“?”
莱伊想跟宫野明美解释,真纯出生后他基本都待在美国读书,跟妹妹接触的时间有限,才会不太懂她的心思。但转念想了想,又选择了闭嘴。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确实不算是个多称职的哥哥。
他想说的事情如今都已经告诉给了宫野明美,剩下的便交给她安静考虑了。
不过在离开前,莱伊还想提醒一下她的表妹:“以后尽量跟格拉帕保持距离吧。”
宫野明美抿了抿唇,轻点了一下头。
她其实能感受到格拉帕对她还挺照顾的,但对方毕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如果她未来还想脱离组织的话,确实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是这样的。宫野明美虽然敏锐,但她能察觉出莱伊是卧底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是通过她来接触并加入组织的。
但格拉帕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从来没有在宫野明美面前展现过太强烈的目的性。所以她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人还不错也比较热心的组织成员上。
而莱伊现在提醒她,想必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吧。
宫野明美这么思考着。
然后她听见莱伊语气格外严肃地对她说:“这个人不太正常。”
宫野明美:“?”
莱伊继续说:“他还有一个幼驯染,代号是柏林,也不太正常。”
宫野明美:“……”
莱伊还在叮嘱:“你认识苏格兰和波本吗?这两个人也是幼驯染,也不太正常。”
宫野明美恍惚地答应了声:“哦,好的。”
直到莱伊心满意足地离开,宫野明美盯着重新被关上的房门,反应了半晌之后,脑袋里幽幽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她的表哥……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哦。
离开公寓的莱伊并不知道,他在自己表妹心里的形象,已经从一个冷酷优秀的卧底警察,跌落成一个不擅长与妹妹交流的失格哥哥,最后再坠落到一个不太正常的人了。
回到车上后,莱伊并没有离开驾车离开,而是先冷静地整理了一遍自己近期的计划。嗯,除了想离开目前的这个行动小组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唔,那就去组织的训练场练枪吧。
但在汽车启动前,他似想起什么,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再翻到他跟世良真纯的聊天界面。
在他简短的回复后,是真纯还跟他发了很多消息。她在问他最近在美国的情况如何,是不是特别忙碌,所以才没空回来看看她们。
“……”
赤井秀一将左手拇指轻搭在按键上,盯着里面的聊天内容眯了眯眼睛。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用右手从衣服外侧的口袋里摸出了另一只手机,看清了上面的来点显示。
莱伊有点意外地轻挑了一下眉,按下了接通键。
“找我有什么事吗,伏特加?”
伏特加,某位一直跟在琴酒身边的代号成员。是琴酒忠心耿耿的拥簇者,大部分的作用应该是帮琴酒开车。
唔,这么一想,他们应该不能算是幼驯染了。隔壁两对幼驯染至少地位都很平等,但琴酒和伏特加定位更接近大哥和跟班小弟。
挺好的。他应该不会有机会见到琴酒给他下厨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一般情况下,伏特加的电话基本可以代表琴酒的意思——难道是琴酒同意给他换搭档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莱伊。”
不知道为何,伏特加的声音压得有点低。
“你昨天都跟大哥说了什么?”
哦,看来这次不是一般情况——更难得了,伏特加居然会问他私事——不过想到这件事跟琴酒有关,又好像没那么难得了。
莱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反问了他:“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伏特加还挺坦诚的,就是语气里怪罪的意味怎么也挡不住:“自从接过你的电话之后,琴酒大哥的心情就很差。”
莱伊意味不明:“是吗。”
琴酒心情很差啊,那还挺好的。
接着,他如实向伏特加转述了一遍他昨晚说过什么:“我只是问了他,他和你是不是幼驯染。”
“……?!”
一时间,莱伊只能听见伏特加的呼吸声。
不过从另个角度来说,至少他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而不是再次被挂断电话。
即便莱伊的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但他还是饶有兴趣地追问:“所以呢,你们是不是幼驯染?”
伏特加隔着电话发出了尖锐爆鸣:“怎么可能——?!”
连说话的语速都变得快了不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着急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好奇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好奇这种事情,哪来这么多幼驯染啊——!”
“是吗,但我最近就遇到了很多幼驯染。”
稍稍停顿后,莱伊慢悠悠地补充:“苏格兰和波本,格拉帕和柏林——他们都是幼驯染。”
“……”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冒出了一声充满疑惑的:“啊?”
于是轮到莱伊反问了:“你不知道吗?”
伏特加还真不知道这种事情,他又没跟这几个人一起做过任务。
但这事还真就怪凑巧的,巧到有点离谱了。伏特加自己琢磨了会儿,都怪纳闷的:“他们怎么都是幼驯染?”
莱伊也想知道原因:“不清楚。”
伏特加纳闷了会儿后,又想到莱伊要换搭档的事情了:“我说,你总是想换搭档,不会就是因为他们关系更好,发现自己无法融入到这对幼驯染中间,受不了才离开的吧?”
莱伊:“?”
伏特加还挺嫌弃他的:“你以为组织的行动小组是什么高中生少女乐队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思这么脆弱敏感?”
莱伊:“……”
啧,他看心思敏感的另有其人吧。
伏特加最后又说:“你别乱猜了,我和琴酒大哥不是什么幼驯染。你也成熟点,不要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幼稚情绪。”
莱伊没有情绪地答应:“哦。”
然后,他又很有礼貌地反问:“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伏特加顿时恼羞成怒:“不可以!大哥不需要第二个人帮他开车!”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的电话,也不知道那里激动些什么——谁想给琴酒开车啊?
莱伊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轻嗤一声,觉得伏特加才是那个该成熟点的。将手机啪地关上,重新塞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然后,他的视线一瞥,落在还握在左手的另一只已经息屏的手机上。
莱伊轻叹了声气,也将它妥善放好了。
走了,去练枪了。
希望不要碰到苏格兰。
第28章 伏特加是卧底。
咔哒。
黄铜弹巢旋转的金属涩响, 在房间里安静的响起。
脂肪醇的柠檬草味混杂着硫化物的橡胶油味,在空气里弥漫。戴着厚茧的手指用浸过润滑剂的擦布裹住柏莱塔的枪管,顺着螺纹方向拧动。
银发杀手低着眼, 锋利的面庞上表情寡淡, 好像就只是在专注地擦着枪。
伏特加放下挂断的电话, 看向其实就坐在他的身旁, 沉默着听完全程的男人:“大哥。”
事实上, 莱伊能收到伏特加的电话, 确实是琴酒的授意。
有关昨天夜里的那通电话,琴酒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莱伊有病。
他最开始愿意问都不问就同意莱伊换搭档, 是看重他能力的突出。琴酒自己就会狙击,自然知道莱伊的水平有多珍贵。
组织里确实有不少奇葩, 他也有不太喜欢的——哦, 比如贝尔摩德那种——莱伊既然愿意提,他也不介意给他几分优待。
但连着两次想换搭档属实是太猖狂了。后面关于幼驯染的询问更是让他理都不想理。
但今天早上一边擦着枪,一边冷静下来细想时,琴酒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莱伊是这种神神经经的性格吗?
琴酒思索了一会儿,吩咐一旁正在整理任务的伏特加:“伏特加, 你去联系莱伊,问清楚他昨晚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伏特加微微一愣, 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已经掏出手机翻出了莱伊的电话号码。
琴酒在这时淡淡提醒:“是你去联系。”
随后就继续低头擦他的枪了。
但作为琴酒多年以来的左右手, 伏特加怎么会不懂他大哥的意思呢?于是便有了他装作好奇打听,跟莱伊进行的那段对话。
就是这对话的结果让他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告诉琴酒了:“莱伊好像很讨厌幼驯染。”
琴酒放下擦布, 没有就这点做出任何评价,而是冷笑了声:“苏格兰和波本, 还有格拉帕和柏林,他们以前都认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中有几个不是日本人吧?”
伏特加闻言,立刻说:“我去查一下。”
他直接打电话询问相关成员要来了档案资料。有关这些代号成员的过去,虽然不会记录得那么详细,但也是经过基础查证的。
但在打开电脑查收消息后,伏特加对着对方发来的资料邮件沉默了几秒。
几秒过后,他表情复杂地说:“苏格兰是法国人,波本是日本人,格拉帕是意大利人,柏林是德国人。”
怎么说呢,这四个人里面,居然没有两个人是在同一个国家的。
琴酒冷笑:“呵。”
伏特加很上道:“需要我去问问他们吗?”
琴酒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伏特加于是又非常尽职尽责地给四个人都打了一遍电话,最终得到了彼此都能互相印证的答案。
苏格兰:“哦,我是后来移民到法国的,出国前见过波本。”
波本:“苏格兰以前还没出国的时候,住在我家附近。”
好吧,听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伏特加也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欺骗的:要不然图什么呢?
但格拉帕和柏林的回答就有点出乎伏特加的意料之外了。
格拉帕:“幼驯染?我和柏林编的啦,谁让莱伊说他讨厌幼驯染呢。”
柏林:“哦,那是假的。”
伏特加:“……”
在听到这种解释的时候,伏特加内心油然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无语感。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幼稚,还真搞这种小团体啊。
他也分别向他们疑问了:“你们为什么讨厌莱伊?”
格拉帕理直气壮:“他总是不回我消息!”
柏林言简意赅:“性格不合。”
——但还是很奇怪啊!
伏特加纠结的看向他的大哥。
银发的杀手轻咬了一下烟,缓缓呼出一口缭绕的烟气。最后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阴森冷酷的笑容:“你觉得这可信吗,伏特加?”
其实并没怎么怀疑的伏特加:“……”
怎么说呢,伏特加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他实在找不到他们欺骗的理由,还是那句话——不然他们到底图什么啊!
但琴酒看起来根本不信,那伏特加肯定是要坚定地跟随他大哥的。
于是他表情严肃,眼神坚定——尽管被墨镜遮挡看不见——掷地有声地回答琴酒:“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疑!”
伏特加虽然未必能读懂波本他们,但他读得懂大哥的意思啊!既然琴酒觉得他们可疑,那他们就一定是演的!
琴酒收敛了笑,摘下已经接近末尾的烟蒂后追问:“可疑在哪?”
伏特加卡壳了:“呃……”
空气就这样骤然陷入令伏特加窒息的安静。但在安静了十几秒过后,银发的杀手抬手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也没有再为难他的搭档。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甚至算得上耐心:“当小概率事件发生的时候,是需要去质疑和思考的,伏特加。”
“质疑它是不是真的,思考它为什么会发生。而在此之前,都需要保持警惕与怀疑。”
琴酒从来不愿意相信凑巧,他更愿意相信巧合是人有意为之。
伏特加一副思路打开的模样:“您的意思是,这两对都不是幼驯染?”
琴酒:“……”
琴酒忍住了深呼吸的冲动,是不是幼驯染根本没那么重要,平静地陈述:“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在想办法逼走莱伊。”
伏特加愣了愣:“莱伊有这么令人讨厌?”
“……不。”
琴酒又摸出一根烟点燃:“是那两对所谓的幼驯染,究竟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又想各自组队做些什么。”
这种形容听起来就很有即视感了,伏特加的表情都不自觉凝重了起来:“难道说,他们四个都是……”
琴酒冷静地打断了他:“四个人都是卧底的概率也很小,伏特加。”
“还有,组织里也并不是只有卧底才会有额外的心思。”
伏特加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也是。”
琴酒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烟又吐出,缓缓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这四人的身份就一定干净。只有老鼠才喜欢遮遮掩掩。”
伏特加:“……”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不语,也没有回应。
琴酒斜过视线:“伏特加?”
“啊?…哦,抱歉,大哥——我刚刚在想这几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伏特加紧皱着眉头,并积极地向琴酒提议:“要不要我去找人调查一下他们?”
……
其实他并不是在想这个。
伏特加看着眼前的银发杀手。
由于遮掩外貌的习惯,他的帽檐总是压得很低,那双锐利凶狠的眼睛往往被藏在阴影下,偶尔才能窥见一点绿色,也就显得格外深邃晦涩。
伏特加有时候觉得他是最懂琴酒的人,有时又觉得他并没有真的看懂琴酒:就比如此时此刻,他真的很难从琴酒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也不太敢跟琴酒对视。哪怕他总是戴着一副墨镜,待在组织里这么多年,不少人恐怕连他的眼睛都没见过。
在琴酒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伏特加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有点快了。
因为他跟琴酒说谎了。
但应该也没有现得特别明显吧。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跟琴酒说谎了。
伏特加并不是有意想欺骗的,只是囿于身份不同,他跟琴酒之间天然就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他是俄罗斯的特工警察,而琴酒是犯罪组织的顶尖杀手。
是这样的。伏特加还是卧底——咦,为什么要用还?
总之,伏特加来自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很早就与组织有了接触。现在算来,他在组织卧底的时间都比他以前俄罗斯接受训练的时间长了。
而他与琴酒相处的时间,甚至超越了他的父母。
伏特加其实清楚自己能力有限,各方面实力都没有特别拔尖,也不是多么天才的特工,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纯属运气好——哦,好就好在碰见了琴酒。
刚加入组织的时候,距离代号遥遥无期的伏特加只觉得自己前途无亮,这种犯罪组织的竞争压力不仅大,还很致命。
但自从琴酒选中他作为搭档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顺利了起来,不再需要担忧太多,无论多困难的任务都能完美完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工作三百六十天。
这就是琴酒,狠人中的狠人,劳模中的劳模。
而琴酒虽然模样看着冷酷,人也确实冷酷。但他对他周围的人其实真的还挺好的。
伏特加已经记不清自己被琴酒救过多少次了。哪怕是偶尔犯错,琴酒也不会特别怪罪他,还经常会有意无意地锻炼他的能力:就比如刚刚那段对话。
伏特加甚至觉得,他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上司都没有琴酒这么关心他。
虽然是卧底,但伏特加是真心喊琴酒一声大哥的。
作为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懂得感恩的,甚至还有点感性化的人,伏特加根本无法对一个帮助他许多,还救过性命的人保持绝对的理智。哪怕他是一个恐怖的杀手。
琴酒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也葬送过数不清的生命,活该被抓进监狱——但唯独伏特加没有资格审判他。
这种感性与理性的拉扯让伏特加变得有些消极怠工。他索性就依靠装憨来逃避很多问题,虽然他感觉自己可能也没多聪明。
而他目前的人生规划就是:在一次合适的任务中被琴酒发现卧底身份,最后死在琴酒的柏莱塔下。
这种人生规划在卧底里面可能有点小众变态,但伏特加也很难办啊。
他觉得自己无法真的狠下心对琴酒出手,也不是很想背叛国家反水组织,左右都解决不了,就只要解决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伏特加有点紧张地盯着琴酒。
刚刚是他的失误,他会发现他的端倪吗?
然后,他看到琴酒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他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帽檐,这回是真的看不见眼睛里,只能看见他的唇角浮现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回答了那句只是用于岔开话题的疑问:“不用。”
琴酒说:“让苏格兰和格拉帕更换行动小组。”
第29章 狙击手开会。
让苏格兰和格拉帕更换行动小组……?
伏特加稍加思索。伏特加恍然大悟。
不愧是琴酒大哥啊!
不需要浪费额外的时间与人手去进行调查试探, 如果这两对所谓的幼驯染真的各有心思,把他们拆散后,自然无法再继续之前的计划。
与此同时, 一旦他们没有沉住气, 展现出太强的目的性, 就容易露出破绽, 之后再顺藤摸瓜调查就轻松多了!
当然, 倘若这一切只是误会, 那么搭档换也就换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伏特加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调换的是苏格兰和格拉帕?”
不同代号成员擅长的事情不一样。波本和格拉帕的定位显然会比较重合, 都是更侧重情报调查的人才。理论来说,把他们分开才更合适吧?
琴酒提醒他的搭档:“定位相似的人, 往往更了解彼此。”
伏特加于是又想明白了:原来琴酒大哥不仅想打散他们, 还想让他们内部也互相试探啊!
尤其是波本和格拉帕。这种心思复杂还擅长圆滑处事的人一般都很难对付,但让他们对付彼此就非常适合了!
想到这里,伏特加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都快要热泪盈眶了:可恶,大哥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就被犯罪组织找到了!
是这样的。虽然跟了琴酒很多年, 但伏特加至今没想明白,他加入组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般这种愿意待在犯罪组织的人, 很难对他们有太多品德上的要求,比如无私奉献的精神等等。他们选择加入组织, 通常是想享受组织带来的便利,能满足正常法律社会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
金钱,权力, 违法实验,犯罪需求……哪怕只是个嗜好杀人的变态, 也是为了一己私欲。
但琴酒的欲望,伏特加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作为组织里的顶尖杀手,他大哥一年四季都工作,不是做任务就是抓老鼠,不怎么休息,也没什么明显的物质需求——喜欢老古董和抽烟总不能算吧?
以伏特加的暗中观察来看,他好像真的就只是纯粹热爱这份工作,以及热爱组织。
也正因如此,伏特加每每一想到这件事情,就忍不住痛心疾首:如果只是爱岗敬业的话,为什么偏偏要选组织呢?
明明换去他们联邦安全局也是一样可以愉快地工作的啊!工作氛围和组织环境非常相似,武器装备也都会与时俱进,解救人质的时候还可以照常爆破!
琴酒大哥真的超级合适的!
唉,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他无能的幻想。
伏特加甚至愿意怀疑作为二把手的朗姆是卧底,都不会怀疑一下琴酒的忠诚:不可能的。
无论有多么遗憾,伏特加也只能在内心唏嘘,表面上还得继续专心工作:“还有个问题,大哥。”
他问琴酒:“那莱伊怎么办?要把他安排到别的行动组里去吗?”
这两对真假幼驯染被拆开重组后,就会剩下一个落单的莱伊:让他跟着谁比较合适呢?
“……”
琴酒缓缓吸进一口烟,接着,薄荷爆珠的清凉,烟草本香的醇厚,还有焦油沉淀的苦涩缠绕着从呼气中飘逸。他在思考。
波本和格拉帕的组会恰好缺一个狙击手,莱伊会更适合去那里。不过……
琴酒微眯起眼睛。他跟莱伊接触的不算多,此前也只是知道他狙击能力很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两通电话加寥寥数语,他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令他厌恶的……气质。
银发的杀手按着帽檐站起身,吩咐他的搭档:“去问莱伊。”
*
“我可以哪边都不选吗?”
还没赶到训练基地,就在车里再次接到了伏特加电话,还听来了这么一则消息的莱伊,内心是拒绝做出选择的。
以及,他现在也基本可以确认琴酒其实就坐在旁边了——啧,伏特加刚刚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他以后也不能随便小瞧这个男人了。
但这就是琴酒给出的解决方案吗?他不喜欢幼驯染所以就帮把他幼驯染拆了?
就不能给他换一组搭档吗?
“我可以单干,或者给我安排一个搭档。”
伏特加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所以你也想给自己找个幼驯染?”
莱伊沉默了半秒:“我没有幼驯染。”
“哦,这样啊……”
电话对面的语气骤然切换到了严肃:“但是不行,你必须做出选择。”
训练基地到了。莱伊举起手机,微微侧头将它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空出手去换了个倒档。将汽车端端正正停进停车场后,放下手刹。
好吧,选择。
一定要做出选择的话,那他肯定更愿意与苏格兰和柏林接触。只是综合考虑,他应该会被直接分去没有狙击手的那个行动组:为什么琴酒还要让伏特加来问他的想法?
莱伊将汽车的发动机熄火。在一片安静中对伏特加说:“那就格拉帕和波本吧。”
直觉告诉他。琴酒是存心的。
莱伊重新拿起手机,耐心地等待着。
伏特加在过了一会儿后才给出回应。中间停顿的时间应该是在等待琴酒的指令。
然后,他对他说:“好的。那你就跟这两组一起行动吧。”
莱伊:“?”
莱伊非常疑惑地,不解地,反问:“什么叫做我跟这两组一起行动?”
伏特加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意思就是哪边有任务就去那边做,如果都有任务,就再看看具体安排。”
莱伊:“?”
伏特加打哈哈道:“能者多劳嘛。”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不再给莱伊质问的机会。虽然跟着两个组一起执行任务听着确实有点坑人,但这强度才哪到哪啊,还没有他跟着大哥辛苦好吗!
莱伊:“……”
黑发的狙击手缓缓放下手机。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点想掉头回去继续劝宫野明美了。
赶紧加速任务的推进,把宫野姐妹送走,然后就去捉琴酒,再然后直接脱离组织——有条件的话,把那两队幼驯染也一起抓了送给日本公安。
但半分钟过后,他又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紧锁的眉心。
莱伊冷静地思考着这件事的起因经过:也就是说,他昨晚那通电话不仅没有让他摆脱格拉帕和柏林,还让他被迫与两对幼驯染都有了牵扯?
“……哈。”
手掌的半遮半掩下,原本紧抿的薄唇勾起一抹锋利的笑。莱伊放下了捏着眉心的左手,喟叹般念出了那个人的代号:“琴酒啊……”
很好,他喜欢这种挑衅——他发誓自己绝对会抓住他的。
在重新整理好心情后,莱伊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背着自己的琴包下车,朝训练场走去。
握着狙击枪的时候更有助于他理清思绪,他已经疲于等待,也该好好构思该怎么创造逮捕琴酒的机会了。
只是,当莱伊来到组织的训练场靶场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恐怕不太方便安静地思考了——今天的靶场有点过于热闹了,一眼扫过去居然都是熟面孔。
基安蒂,科恩,卡尔瓦多斯,以及他不想见到的苏格兰。
怎么说呢,算上他一起,近期留在日本的几位狙击手——特指拥有代号的几位——竟然都聚齐了。
莱伊沉默了几秒,发自内心地感到迷惑:这是什么狙击手开会吗?
“喔,你也来了啊。”
唯一的女性扬了扬眉,眼角的蝴蝶刺青也随之向上飘了飘,神色里透着几分玩味:“我刚刚还在跟科恩说,要不要打电话喊你一起呢!”
莱伊:“……”
莱伊:“这是什么活动?”
基安蒂摆了摆手:“不是啊,其实就是凑巧啦。我和科恩来训练场的时候看见卡尔瓦多斯也在,跟他聊了一会儿后,没想到苏格兰这家伙也来了。”
“难得人这么齐全,我就想把你也喊过来一起咯。然后你就刚好出现了。”
说到这里,基安蒂又有点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居然都能在训练场碰见……啧,这两天还真是和平啊,和平到有点无趣了。”
莱伊没有评价。
他的视线先在苏格兰身上转了转,没有从对方平淡的神色里看出什么,暂时不清楚他有没有收到琴酒的消息。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在场最为活跃的基安蒂身上。但还是没有说话,仅仅就只是神色平静地注视着。
氛围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基安蒂:“……”
基安蒂有时真的很想报警。她觉得她的工作环境非常恶劣,就比如此时此刻。
沉默的卡尔瓦多斯,安静的苏格兰,木讷的科恩,还有冷漠的莱伊——四个人凑在一起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人好像是变多了,但话并没有变多。
基安蒂也不是非要找他们中的谁去聊天啦,比起聊天,她更享受狙击时刻给她到来的快感,但她没那么喜欢用狙击枪瞄准没有生命的靶子。
哈,她是真的快要无聊疯了,才会奢望她的同事们变得有趣。
基安蒂轻啧一声,抬起自己的PSG-1狙击枪,阴阳怪气地提议:“机会难得,要不要大家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激情互狙啊。”
“……”
就当基安蒂以为自己还是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莱伊说话了。
他是这样说的:“琴酒也是狙击手。”
基安蒂瞪大了眼睛,颇为惊奇地瞧了一眼莱伊。她决定收回前言,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组织里敢这么对琴酒的人不多,不过她很喜欢。
但琴酒还是算了吧——该说不说,她真的还认真考虑过了。
“喊他来开着鱼鹰扫射?我才不想在非任务期间见到他那张死人脸呢。”
第30章 基安蒂是卧底。
基安蒂其实是卧底。
她来自意大利军事安全情报局, 以狙击手的身份加入组织,取得代号后和同为狙击手的科恩组成了搭档。
但基安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卧底,更不是什么好人——哈, 她本人都对此嗤之以鼻, 态度甚至是轻蔑的。
基安蒂其实是黑手党出身的, 从小嗅着硝烟与血腥的气味长大, 血液里天然就流淌着对危险和杀戮的渴望, 理智一直都踩在越界的边缘。
但时代在发展, 黑手党也在转型,在她成年前, 她所在的家族就洗白去卖巧克力了。
基安蒂:“……”
家族的行事风格也跟着转变,变得虚伪低调, 道貌岸然。枪支变成华丽的装饰, 金钱和口舌才是真正的武器。
基安蒂:“……”
更可怕的是,本来成年礼应该收到一把狙击枪的基安蒂——是她自己挑选的喜欢的型号——最后只拿到了一封推荐信。
家族打点好了一切,搞通了关系,说是要把她送去当警察。
基安蒂:“…………”
哈,一个黑手党, 去当警察。
家族里的长辈还在挺满意这个安排的:“我们以后都是合法的生意人了,自然要跟警察多打交道——这是个好机会啊。”
年轻的基安蒂则在思考现在背叛家族还来不来得及。
但该死的, 在家族的保驾护航下,她最后还是当上了警察。根本不愿意未来就待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基安蒂想方设法给自己换了部门, 来到军事安全情报局当特工,并毫不犹豫地申请要去当卧底。
怎么危险怎么来。她不怕。
刚好也没多少人愿意领这份苦差事,基安蒂就这欢天喜地的把自己送去了组织, 然后十分愉快地和自己的部门断了联系。
哈哈,谁管他们。
她要是哪天心情好了就给他们发点情报, 心情不好就当没这回事。
基安蒂还不希望组织太早毁灭呢。谁说这组织不好的?这组织可太好了!
同事们都是开过枪见过血的,没有那种令人发笑的软弱性格。组织也很大方,想要什么型号的枪啊炸弹啊都有。外出任务还十分刺激呢,多的是人给她暗杀。
基安蒂从小就很清楚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每当她盯着狙击镜中任务目标的脑袋时,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心跳,甚至灵魂都在为此颤动。
理论来说,她确实有个卧底的身份。但作用微乎其微,她也根本不就不在乎——哦,她甚至比很多组织成员都要坦然。
她不在乎她的部门,她也不在乎这个组织,她在乎的只有:狙击,爽!爆破,爽!战斗,爽!!
/热苏打贩卖机
哪怕最近闲下来了,基安蒂也宁愿在训练场跟组织里的一群狙击手诋毁琴酒,懒得去回复一下某个私密邮箱里堆积的邮件。
什么意大利军事安全情报局,什么巧克力公司,她都不熟。
可惜琴酒在组织里地位特殊,也不是那么好诋毁的。
她的搭档科恩就无奈地喊了她的名字,提醒她也别太嚣张了:“基安蒂。”
基安蒂撇撇嘴,换回了最开始的话题:“所以,来互狙吗?”
莱伊拒绝:“我不喜欢玩游戏。”
基安蒂哦了声,无所谓道:“我不介意真枪实弹。”
科恩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卡尔瓦多斯开始收枪:“我先走了。”
基安蒂嫌弃:“啧,不来就不来,跑什么?”
卡尔瓦多斯摇了摇头:“我还有个任务……贝尔摩德那边的。”
一听见贝尔摩德这个名字,基安蒂脸上嫌弃的表情更明显了:“哦,原来是贝尔摩德,那难怪了——你这么喜欢她,就一直去帮她吧!”
卡尔瓦多斯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自顾自收拾东西。基安蒂见他这副模样,却是在阴阳过后,又忍不住补充提醒:“贝尔摩德的心思可不简单,你可别哪天被她害死了还偷着乐呢。”
卡尔瓦多斯背上琴包,往外走去。只随意扔下一句:“我心里有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处,基安蒂才磨了磨牙,冷笑着挤出一句:“他最好是真的有数。”
莱伊收回视线,侧目看向基安蒂。他加入组织的时间不算长,没那么了解这群人:“他喜欢贝尔摩德?”
“他啊,说是迷恋都不为过吧。但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哼。”
基安蒂摆了摆手,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她宁愿去面对琴酒那张死人脸,都不想看见贝尔摩德那张要笑不笑的脸。
莱伊若有所思:“你很讨厌贝尔摩德?”
“也谈不上有多厌恶。”
她主要是不爽这个女人暧昧的态度啦,知道卡尔瓦多斯对她有好感,就会用得格外顺手点。
不过,基安蒂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确实很厉害,也很受那位先生的喜爱……这么关心贝尔摩德,怎么,莱伊你也看上那个女人了?”
莱伊否认:“我没有见过贝尔摩德,只听闻过这位千面魔女的名字。”
基安蒂笑了:“你既然知道她又被称作千面魔女,那就应该知道她最擅长的是什么了。”
“什么?”
“易容和表演。”
“……”
红棕色蘑菇短发的女人挑起眉:“所以,有没有见过贝尔摩德可由不得你,得看她。”
“给你一个忠告,莱伊。”
基安蒂又侧过眼,看向一直都很安静的苏格兰:“还有你,苏格兰。”
“以后记得离贝尔摩德远点。”
基安蒂言尽于此,至于这两位天赋过人,但其实并没有加入组织多久的狙击手能听进去多少,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她说的话要是真有用,就不会放任卡尔瓦多斯那家伙这么顽固了。
只是和莱伊聊了这么久的贝尔摩德,基安蒂都没什么互狙的兴致了。她重新对准靶场架起了自己的狙击枪,打算再练两组就喊科恩一起离开。
架好狙击后,她听见莱伊的询问:“我记得,贝尔摩德更喜欢单独行动。”
基安蒂眯起眼睛,慢慢调试着角度,抬手扣上扳机:“差不多吧,她总是神秘兮兮的。”
“但她既然会喊卡尔瓦多斯帮忙,说明她也是需要狙击手的。”
“谁出任务不想带上狙击手啊,方便暗杀威胁,也方便盯梢观察,还能起到保护作用……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在想,我能不能成为贝尔摩德的搭档——我的狙击技术应该比卡尔瓦多斯好吧。”
“……?!”
基安蒂一着急就扣下了扳机,虽然以她的技术还不至于脱靶,但也只中了外环。
不过她也已经没有心思管靶子了,猛地扭头难以置信瞪着莱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开什么玩笑?她刚刚说的话难道是什么很难理解的谜语吗?这家伙总不能还没见过贝尔摩德,就疯狂迷恋上她了吧?这还科学吗!
莱伊在想什么?
哦,他在想。如果贝尔摩德真的深受那位先生的喜爱,又能在组织这种地方保持神秘主义的作风,应该是拥有着不小的权力和地位。说不定连琴酒都不太能管得了她。
这说明什么?说明如果他跟她搭档了,就可以直接摆脱那两对幼驯染了。还可以跟那位先生更进一步。
一般的组织成员可接近不了组织的boss,但深受那位先生喜爱的贝尔摩德肯定多少有点了解。
而且她还会易容呢。也不知道她的易容是从哪里学的,如果他能找到这个方向的关系的话,未来给宫野姐妹安排假身份都会方便很多。
这么想来,给贝尔摩德当个舔狗好像也不是不行。假如她只喜欢找对她有好感的组织成员帮忙的话。
某行事果断且不择手段的FBI陷入沉思。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基安蒂最烦这种没有原则的舔狗,尤其是贝尔摩德的。她也不想继续训练了,直接拎起枪大步往外走,脚步飞快的同时语速很快:“科恩,我们走吧!”
科恩倒也顺从,背起他的狙击枪就跟在后面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有记得跟莱伊和苏格兰打招呼。
哦,他还语重心长地劝了劝莱伊:“好好想清楚。”
很快,偌大一个训练场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尤其是基安蒂离开后,马上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也没有安静太久,因为若无其事围观了半晌的苏格兰,在这时候终于舍得说话了——再不说话,莱伊就要怀疑他是不是哑巴了。
“我可以认为,你会想和贝尔摩德合作,其实只是因为你不想跟我们接触吗?”
莱伊轻挑起眉:“所以,你已经收到消息了。”
“嗯。”
苏格兰朝他微微弯了弯眼睛,听不出语气地说:“托你的福。”
莱伊淡定承认了:“不用谢。”
苏格兰:“……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对琴酒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安排。”
“我只是申请再次更换搭档。”
“就因为格拉帕和柏林是幼驯染?”
“……”
莱伊没有回答,他微眯起眼睛,盯着苏格兰那双看似温和的蓝眼睛,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了疑问:“所以,你见过他们了。”
“碰巧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
莱伊迅速在心里对了一遍时间。很好。柏林就是在见过苏格兰的第二天才开始发疯给他下厨的。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柏林的番茄汤不会是你教的吧?”
蓝眼睛的青年不知为何沉默了。随后牵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隐约还冒着黑气的微笑。说话时的咬字清晰到刻意:“不是。”
“但他就是在……”
“我说了,不.是.我.教.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