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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莱伊就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原来是苏格兰教的啊。

    莱伊想, 早知道那天晚上他就吃完饭再走了。

    苏格兰的厨艺还是值得信赖的,配方对了哪怕是由柏林做出来的应该也能吃。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但莱伊也不介意顺从。倒不是他脾气有多好, 而是在这方面和苏格兰起争执属实是太闲了。

    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的莱伊从琴包里取出自己的马格南狙击步|枪, 往靶场中间走去, 明示自己不想继续话题。

    要不怎么说离开波本的苏格兰就是正常呢, 在看见他的明示后, 苏格兰就没有再继续找他说话了, 端起枪重新专注自己的练习。

    但某人的电话打过来了。

    啧,波本的, 估计也是问他换组的事情的,就当没听见吧。

    莱伊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了回去。继续专心练他的狙击。口袋里的电话后来又响过一次, 最后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 接了个电话的苏格兰走到他的旁边,手上还握着手机:“波本找你。”

    莱伊:“?”

    波本这么执着的吗?

    苏格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日本公安就是这么当卧底的吗?还真是任性的可以啊:“是有任务。”

    莱伊挑了挑眉,再次掏出手机看了眼。嗯,第二通未接来电是格拉帕的。他顺手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听了。格拉帕直接给他报了个地址,让他立刻赶来。

    既然是任务那就没有办法了。莱伊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磨蹭, 迅速收枪离开。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后还跟着一个苏格兰。

    苏格兰微笑着对投来疑问视线的莱伊解释:“我帮波本送送你。”

    莱伊:“……”

    莱伊懒得吐槽, 任由苏格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并在上车后猛踩油门,急转弯离开停车场。

    苏格兰微眯起眼睛,从对方的车牌号上收回视线, 边往回走边对还没有挂断电话的波本说:“他已经出发了。”

    “好的,麻烦你了。”

    波本叹了声气:“真不知道莱伊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我都还没怪他, 害我们两个分开搭档呢。”

    蓝眼睛的狙击手脚步微顿,接着语焉不详地应了声:“嗯。”

    怎么说呢,波本此时说话的语气,真的很接近朋友间的吐槽啊——但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苏格兰还记得他第一天遇到波本时,他对他的态度可是:「我们也没有熟悉到需要让我对你知无不言吧,景?」

    ……等等,Hiro?

    苏格兰陷入沉思。

    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比如波本最开始表现出来的距离感中似乎有伪装的成分。而这不就说明……

    说明波本他真的很重情重义啊!

    他踏入组织不是必然结果,纯属误入歧途,他明明可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的!

    想到这里,苏格兰再次痛心疾首了起来,并决定晚上再去好好翻翻日本刑法,看看怎样才能帮波本争取到从宽处理的结果。

    如果他真的愿意改邪归正,作为朋友,他会常来看望的。他不介意申请去日本监狱卧底当厨师,起到一个陪伴和改善伙食的作用。

    苏格兰是真的有在考虑。

    所以在结束狙击训练返回公寓的路上,他还特意去书店买了本超级厚的刑法书,也去认真翻看了。考虑到降谷零是日本人,未来落网后大概率也要遵循日本法律。

    沉浸式学习到零点过后,苏格兰抬起眼瞧了下书桌上的闹钟,随后合上书。但他并没有起身去洗漱,而是走到衣柜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再仔细戴上无痕手套。

    这间临时公寓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位置相对偏僻,正门处虽然有监控对着,但有一扇侧开的窗户在监控盲区,从那里翻出去便可以不留痕迹。

    苏格兰从公寓翻窗离开,轻车熟路地来到交通警部,潜入后从内部电脑上复制了一段内网数据。

    虽然加入组织时用的狙击手的身份,加入组织后又间接性摸鱼,但苏格兰终究是作为卧底警察培养出来的人才。其他方面的技能多少都会一点。

    何况交通部门的防守本就薄弱,他又不是跑去公安那边偷资料,信息窃取难度并不算大。

    数据顺利到手后,苏格兰直接返回公寓。黎明前的夜色还很深沉,他在回来后也没有开灯,就这样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将数据导入后连接上交通部门的内网,接着便开始翻找他想要的监控录像。

    直接在监控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知道莱伊是什么时候到达狙击场的,也记住了他的车牌。只需要找到那个时间地点再往前推,就能掌握他的行动路线——而这会是更私人的,也无关组织任务的行动路线。

    ……

    数小时后。熬了个通宵的苏格兰合上电脑,去厨房给自己简单做了顿午餐。

    只是三明治搭配牛奶,没有太多花样。

    苏格兰咬着三明治,思考着他目前整理出来的情报信息。

    组织的人哪怕在日常生活中,也会有清扫监控痕迹的习惯,时不时去监控盲区绕绕路之类的。呈现在监控录像里的表现就是,他们的行踪会在某个时候突然断掉,不会完整连贯。

    而在苏格兰找到的那段留痕中,他倒是没有看到莱伊有在和疑似日本公安的人联系——不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日本公安怎么可能会在监控区域联系——但他找到了一间公寓。或者说,一个人。

    苏格兰发现莱伊近期来找过公寓主人两趟。固定这个位置的监控再往前翻,还可以看见格拉帕也来过这里。

    能让两个组织成员都与她频繁接触,苏格兰很难不顺着组织的方向调查。好在公寓主人的身份并不算机密,只是组织的基层成员。名字叫宫野明美。

    在刚看到这个姓氏的时候,苏格兰还联想到了降谷零以前在意的那位宫野医生。不过他也没联想太多,只把这当成了巧合。

    如果真的是降谷零以前认识的人,去找宫野明美的组织成员里面怎么也得再多一个波本吧。

    怪热闹的。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尽管没有明显证据指明,公共监控也看不见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但苏格兰莫名有点在意这位宫野明美小姐。

    不过他并不想和莱伊他们凑这桌麻将,看来也只能找个机会,用传统方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

    苏格兰想。

    *

    一周后。

    并不知道宫野明美被苏格兰盯上了的莱伊,在此次任务顺利结束的返程路上陷入沉思。

    有点奇怪。莱伊想。不,应该是很奇怪。

    他以为格拉帕和波本一个比一个麻烦,但这次任务居然十分顺利。

    波本和格拉帕虽然还是那种圆滑的性格,但都还挺正常的。没有刻意针对他什么,也没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幼驯染真的有诅咒?

    直到这一刻,莱伊才真正带上了对幼驯染的偏见,并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

    但原理是什么呢?

    原理是波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不会出错的资料档案,甚至无需担忧降谷零这个名字被组织知晓。还多出一个感化苏格兰的任务目标,自然不用再刻意展现出自己「恶人」的一面。

    以及,波本本人对莱伊也没有多么特别的恶意,他单纯就是对组织里的所有代号成员都怀有恶意——哦,苏格兰除外。

    原理还是格拉帕敏锐地察觉到琴酒的用意,担忧是他们排挤莱伊的行为被怀疑别有目的。和柏林商量过后觉得不能操之过急,于是选择低调行事。

    奉行低调原则的格拉帕如今在做任务的时候可老实了,对莱伊也是笑眯眯的,不会突然说要给他做一顿三菜一汤。

    哦,还有一件事。琴酒和伏特加没一个人告诉莱伊,这对幼驯染是假的。

    波本不在意,格拉帕又很刻意。

    最终落在不知情的莱伊眼中,就变成了一种奇妙的佐证——佐证幼驯染使人神经。

    ……不,这种想法还是太奇怪了。

    莱伊抬起按了按眉心,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恢复冷静与清醒。

    宫野明美的电话在这时候恰好响起。

    在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莱伊没有犹豫地选择接听。但他在接听过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谨慎地等待对面先出声。

    嗯,很好,是他亲爱的表妹的嗓音,聊的也是他目前最关心的话题:“那件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莱伊。”

    听得出来,女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话的语气很冷静,也很坚定:“无论如何,我不会丢下我的妹妹离开组织。”

    莱伊其实也没有很意外这个回答,内心甚至还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于是他没有再劝说,只是跟她确认:“决定好了?”

    “嗯,确定好了。”虽然是轻轻柔柔的嗓音,回答时亦是充满力量的。

    “这些事情我会继续当做不知情,也请您别再纠结我的事情,继续专注自己的事业吧……如果哪天能让组织毁灭,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了。”

    “诸星先生。”

    莱伊在这时候想起,他还没有告诉他的表妹,诸星大并不是他的真名。宫野明美应该也清楚这点,但她还是这么称呼他了。

    赤井秀一在心底叹了声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说话时的语气也很平静:“好。”

    ……

    「……如果哪天组织毁灭,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了,诸星先生。」

    宫野明美挂断了电话。

    苏格兰也摘下了耳机。

    他浅浅呼出一口气,以平复内心的复杂和感慨。

    所谓的传统方法就是——监听。

    传统归传统,但只要能够不被发现,就超级好用,而且经久不衰:这是一项无论是卧底警察还是组织成员,都应该熟练掌握的技能。

    当然,反侦察反监听意识也需要好好锻炼。如果觉得难度大,也可以随身携带信号干扰工具:这也是一项无论是卧底警察还是组织成员,都应该熟练掌握的技能。

    对于苏格兰来说,想要监听作为代号成员的莱伊可能很有难度,但设法去监听一个并没有执行过危险任务的普通成员,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先盯梢几天观察,挑对方不在家的时候塞点小道具。再在附近找好位置,就可以专注于情报的监听了。

    不过,苏格兰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次的监听效果能有这么好——尽管他只能听见宫野明美单方面的交流——但这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

    莱伊都在帮宫野明美叛逃组织,甚至还想要毁灭组织了,这还能不是卧底?

    看来,还真被他的上司说中了——

    莱伊就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第32章  没错,我就是卧底。

    无人再监听的房间内, 秒针踩着时间的嘀嗒声,在墙壁的时钟上一圈圈走着。

    玻璃窗蒙着水雾,细雨拍打的声音闷在窗帘里, 显得有点儿模糊不清, 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携着秋季的凉意在鼻尖缠绕。

    虽然还没到傍晚, 但阴雨连绵的天气在没有开灯的室内, 就会显得格外昏暗。唯有手机上的一点光源, 点亮了她沉静的眼底。

    宫野明美低着头,看着手机通讯里诸星大的名字, 半晌后按下了电源键,看着这点光源熄灭。

    她闭上眼睛, 听见自己发出类似叹息的气音。

    虽然说已经做出了决定, 但就这样拒绝了莱伊的帮助,果然也还是会觉得遗憾和可惜啊——这恐怕是她和志保距脱离组织最近的一次了。

    总之,之后还是跟莱伊尽量保持距离吧,至于什么FBI表哥,她就当从不知道这件事情……

    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清晰穿过了稍显嘈杂的雨声, 传进宫野明美的耳朵。

    宫野明美疑惑地睁开眼睛,起身朝门口走去。

    基层成员毕竟也是组织成员, 所以她平时有注意和普通人保持社交距离。组织里关系比较近的那几位,一般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来找她——

    这个时间, 会是谁来找她呢?

    作为随身携带枪支的独居女性,宫野明美很好地做到了保持警惕。她没有直接出声,而是先走到门前, 透过猫眼观察门外的来客。

    那并不陌生的打扮让她的瞳孔紧缩,心跳也随之空了半拍。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 无法供给她思考的能量。

    敲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西服还戴着墨镜的方脸男人。墨镜男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被帽檐遮挡了大半面孔的男人——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绝对不会认错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

    琴酒和伏特加……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刻,宫野明美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她不可能不去担惊受怕——在她刚跟一个FBI卧底聊完背叛组织的事情,结果转头就被琴酒找上门后。

    咚咚。

    似乎是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伏特加又敲了两声门。两道声音重新唤回了宫野明美的心跳,也让她的思绪骤然落回实处。

    她无声地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恐慌——她还什么都没做呢,琴酒总不会神通广大到知道她想要叛逃吧?

    然后,纵使再不情愿,她还是打开了这个门。

    “……你们来做什么?”宫野明美询问。

    “有事情要问你。”伏特加回答。

    琴酒则是一句话没说,也不管宫野明美有没有邀请他,就这样双手插在风衣外套的衣兜里,迈开腿直接走进客厅,再坐在沙发上。

    见琴酒进门,伏特加紧随其后。不过他没有在沙发坐下,而是站在了琴酒的身边。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关上门,走到他们面前,并不准备给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端茶倒水:“所以是什么事情,值得琴酒你亲自来找我一趟?”

    但盘问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大哥亲自来呢,伏特加直接作为琴酒的发言人说话:“你是不是跟格拉帕和莱伊走得很近?”

    “……还好。”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有没有什么问题?”

    “哪方面的问题?”

    “任何。”

    “……”

    宫野明美克制着不让自己做出额外的小动作,低头假装在回忆思考。

    但她很难集中注意力,不去分心思考琴酒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女人抿了抿唇,刚刚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我……”

    琴酒忽然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宫野明美微微一愣,她看见银发的男人弯下腰,伸手从沙发底下摸出了什么,随后冷冷笑了一声,摊开手掌向他们展示。

    这是……

    宫野明美:“……!!”

    这居然是监听器!……等等!如果她家里有监听器的话,那刚刚她跟莱伊的聊天岂不就……!!

    银发杀手抬起头,露出那双藏在阴影里的锐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诧异慌张的表情。片刻后收回视线,手一翻让监听器落在脚边,抬起鞋将其碾坏。

    伴随着金属制品呻吟扭曲的声响,微哑的嗓音也随之响起,透着冷冷的嘲弄:“看来你也不知情。”

    琴酒踩着已经损坏的监听器站起身来。

    “记住你和你妹妹的身份,宫野明美。”

    他没再看女人苍白的神色,转身向门口走去,只扔下一句:“今天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伏特加犹豫了一瞬,主要是不明白琴酒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了,但还是选择闭嘴听话,跟在大哥的身后离开。

    大哥忙着有事还有抽空过来恐吓一下宫野明美,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吧:总不能就是来帮宫野明美检查监听的吧?

    在跟着琴酒回到驾驶座上后,伏特加一边熟练地启动汽车,一边还是忍不住询问:“为什么宫野明美的公寓里会有监听?”

    她是什么身份很特殊的人吗?不是吧?

    还有:“谁会在她的公寓里装监听啊?格拉帕和莱伊吗?”

    为了什么?追求吗?那他们追人的手段疑似有点太小众了。

    哪怕是作为组织成员,伏特加都要诋毁谴责这种变态行为——等等,他又不是组织成员,他是特工警察来着!

    琴酒闻言,意味不明地“呵”了声:“你搞错了,伏特加。在意这个女人的家伙,可不止他们。”

    伏特加不解:“还有谁?”

    “雪莉和……哼。”

    琴酒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是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在心里念出那个麻烦的名字:贝尔摩德。

    呵,胆小的女人,明明极其憎恶着宫野家的人,却只是将那份情感掩藏在那张恶心的笑脸下,不敢真的对她们动手。

    她若是真的有这个胆量和手段,就去杀了宫野姐妹——他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伏特加从后视镜中看出琴酒不想再说,就很明智地咽下去了追问,转而问道:“需要派人去调查吗?”

    琴酒淡淡否决:“没必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并不在意是莱伊格拉帕或者贝尔摩德中的谁留下的监听,也懒得替宫野明美解决麻烦。

    宫野明美虽然身份比较特殊,但本质上只是一个游离在组织边缘的基层成员。就算有人把她抓了,从她的口中也撬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她如果还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最好自己调查清楚真相。”

    *

    作为这枚监听器真正的主人,苏格兰全程在琴酒思考中完美隐身。他在得到想要的情报后就立刻撤退了,此时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公寓。

    但也正因为他撤退得太早,苏格兰并不知道琴酒后来去找上了宫野明美,还发现了他留下的监听器,并反手把锅扣到了贝尔摩德身上。

    哦,贝尔摩德也不知道自己杀又不能杀,看又看着烦,被逼无奈都已经躲着那对姐妹走了,还能被这样诬陷——如果知道了,她大概会被气笑吧。

    但还是挺可惜的,哪怕只是听到了伏特加的只言片语,苏格兰都能再推测出不少情报。

    对于一个法国间谍来说,这几分钟获得的情报可以抵得上他近半年的工作量了。

    不过能发现一个还活着的卧底就已经很厉害了,苏格兰甚至能想像马丁说话时欣慰又高兴的语气——「很厉害呀,景光,今年的工作就拿这个交差吧。」

    至于现在,苏格兰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只是需不需要跟莱伊互通身份。

    其实苏格兰个人还是倾向于隐瞒,但他的上司马丁好像更希望他能和日本公安合作。

    日本的警察啊……

    苏格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的哥哥,诸伏高明。

    诸伏景光虽然从小就出了国,和诸伏高明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但也并不是完全和他断了联系。他们兄弟俩还是会有电话和邮件的交流的,也因此,他很清楚高明哥现在的职业:一名日本刑警。

    高明哥一直都很聪明,也很优秀。和他碰上的话,感觉会比较麻烦啊。

    苏格兰也并不想把自己的家人牵扯进他现在的事业中:怎么说呢,卧底还是得有点卧底样子的。

    但他现在一直待在日本,万一哪天运气不好碰上了……算了,还是找个机会跟莱伊聊一聊吧。

    如果哪天不小心牺牲了,说不定还能拜托莱伊给他哥哥捎个信……之类的。

    苏格兰捏了捏眉心,最终做出了决定。

    等他再次见到莱伊的时候,就是在九天后的任务中了。

    组织需要他们去一家私人的化学研究所,和研究所的负责人聊合作。谈不拢就用狙击枪对着这位教授聊,再谈不拢就不用聊了——这家研究所会因为实验失误发生爆炸。

    问就是反应釜没控温氢气阀没关紧等等。

    不过呢,作为一个以低调为行动主旨的组织——真的低调吗——在使用狙击甚至动用炸弹之前,他们还是很愿意用金钱权力等等先行贿赂的。

    在这个期间,他们的手段也会比较温和,表现得算是个像模像样的合作者,也不介意给对方考虑的时间。

    苏格兰最终被推去和那位负责人聊合作。

    柏林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推辞说:“我看着就不像好人。”

    莱伊擦着枪应和:“我也一样。”

    苏格兰欲言又止:他们也确实不是好人啊,真的需要看着像好人吗?

    不过最后还是他出面去见了那位负责人,给出丰厚到一看就有鬼的利益,希望他的研究所未来能稳定供给一种有机分子材料——哦,还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

    苏格兰笑了笑,语气很和气,却把对方的拒绝堵在口中:“三天后我会再来找您聊一聊的。当然,如果您什么时候想通了,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把电话卡放在负责人的办公桌上,转身离开了这家研究所。

    为防止这位负责人因为害怕报警,或是有其他给组织添麻烦的行为,他们三人还需要安排好时间轮流盯着他。

    而在柏林去盯梢的时候,休息的酒店里就只有苏格兰和莱伊两个人——时机刚好。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苏格兰就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性格。

    于是他直接找上莱伊,把他从监听里截取的录音扔到了他的面前:“听听。”

    莱伊抬起眼看了看苏格兰,随后按下了音频设备的播放键——里面传来了宫野明美的声音。

    “……”

    莱伊在宫野明美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便按下了暂停,后面的内容他很熟悉,没必要再听一遍。

    但他看起来并没有身份被拆穿的慌张和急迫,而是冷静地掀起眼,盯着苏格兰的眼睛,并反抛了一个疑问:“所以?”

    在明确知道他是卧底之后,苏格兰并不上报,反而单独找上他——原因是什么?

    莱伊的反应并苏格兰想象中要冷静许多,他甚至没有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狙击枪——真很不错,冷静意味着更好交流。

    事已至此,苏格兰并不介意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我来自法国对外安全总局。”

    莱伊稍加思索,点头接受了:“原来如此。”

    而他接下来的话语,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宫野明美在一周前用公共电话厅给我拨了一个电话,说有人监听了她——那个人就是你吧?”

    没错,莱伊早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恐怕已经被人知晓了。但他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动静,则说明这件事并不是身份暴露那么简单。

    从现状看,他至少还算幸运。

    苏格兰也坦然承认:“是我。”

    莱伊有点好奇,他不觉得苏格兰会没事监听宫野明美,这意味着他对他的怀疑在此之前:“你是因为什么怀疑我的?”

    苏格兰笑了笑,并不准备解释马丁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唔,这是秘密。”

    莱伊:“……嗯。”

    接着,苏格兰又用了然的语气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日本公安的卧底吧。”

    莱伊:“……”

    莱伊:“嗯。”

    黑发绿眼的狙击手面不改色地承认了:“没错,我就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第33章  认清现实,放弃幻想!

    重点根本就不在于他是不是日本公安, 而在于苏格兰希望他是日本公安吧。

    莱伊清醒且冷静地做出判断。

    很简单的道理。既然他们现在就待在日本,那日本公安的身份肯定比美国FBI要更有利,也更容易取信苏格兰。

    反正苏格兰都已经这么怀疑, 看上去还有点深信不疑了, 他只需要点个头, 就能省去很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总之绝对不是记仇。也没有在意他是法国人。

    “那么, 重新认识一下吧。”

    莱伊神色自若地朝苏格兰伸出手:“日本公安, 赤井秀一。”

    苏格兰没有怀疑地搭上手:“法国特工, 诸伏景光。”

    很好,接下来就让他想想, 作为一个合格的日本公安,他最好该说些什么话……等等, 他是不是不应该选择握手, 而是起身给苏格兰鞠一躬?

    算了,事已至此,也来不及了。

    莱伊礼貌且客气带上敬语:“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两句话的寒暄应该已经足够。这么想着,莱伊收回手,无缝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他十分主动提起:“距离柏林回来还有一段时间。趁此时机, 不如把各自手中可以交流的情报都核对一下吧。”

    但苏格兰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微妙:“……唔。”

    莱伊留意到他表情上的异样:“很为难?是需要向上级请示吗?”

    作为FBI的王牌搜查官,莱伊在行动上有很大的自主性, 而他本人的性格也很喜欢单干。因此,他的上司詹姆斯.布莱克对他的工作更多的是协助, 而非指挥——很多时候,甚至是莱伊在指挥他的上司。

    但其他人未必像他这样,需要提前请示也可以理解……

    “不。”苏格兰的否认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请示的问题。”

    莱伊疑惑:“那是什么?”

    苏格兰的目光稍稍游离了一下。

    很快,莱伊就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了:并非为难在交流, 而是为难在情报。

    诸伏景光,这位比他还要先一步卧底进组织的法国警官,这几年最大的情报收获就是:从组织里揪出了他这个卧底。

    莱伊:“……”

    苏格兰的能力绝对不仅于此,这点从他能迅速抓到宫野明美这个关键,揪出他是卧底就能看出来了——要知道,就连格拉帕都没发现这件事情。

    所以,怎会如此?

    莱伊充满疑惑地,不解地询问:“你卧底进组织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就是为了蹭组织的经费吃顿好的吧?

    苏格兰轻咳一声,久违地感到心虚:“就是一直在组织里待着。”

    “?”

    “以防组织要刺杀总统先生……嗯,之类的事情发生。”

    “……”

    莱伊神色不显,但内心经过了短暂却真情实感的的震撼:这就是法国警察吗?

    震撼过后,他居然还庆幸起来了:还好他年轻的时候虽然叛逆去美国当了FBI,但还不至于叛逆过头,直接从英国跳到法国。

    请不要误会,莱伊并不是想对其他国家的卧底任务指指点点,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很亏。

    他承认日本公安的身份,不就是想从苏格兰这里多问点情报出来吗?怎么现在反倒变成他才是给情报的那个人了?

    莱伊在心里叹了声气。算了,反正都是卧底。

    是这样的。作为一个日英混血的美国警察,很难指望莱伊对美国这个国家有多么深刻的情感。他最初加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调查清楚他父亲失踪的真相。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所作所为会更具个人的目的导向。

    简单来说,只要他觉得这么做能有助于他消灭组织,那么他就会去做。

    和苏格兰分享情报也是如此。

    只是时间有限,他们也没有交流太多。

    差不多到时间后,苏格兰就背着他的琴包离开了,离开前还很体贴地给他们准备了便餐。

    而在柏林被苏格兰换回来之前,莱伊还能有一段独处思考的时间。

    莱伊其实不意外自己能在组织里碰到卧底,这么庞大的组织,若是只有他一个卧底,那才叫奇怪呢。

    就是这个卧底和他想象中有点出入。

    莱伊本来也以为自己会碰到一位日本公安的卧底,最好是那种勤勤恳恳收集了许多情报的日本公安。顺利的话,他还可以借助日本公安的便利,很多事情操作起来就更轻松了。

    可没想到现实送给送来了一个法国厨…警察。

    莱伊思索着咬了一口苏格兰留下的饭团。

    好吧,这种擅长料理各地美食的卧底也不是不行。

    不过在清楚苏格兰的卧底身份后,再看他这个人时,莱伊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组织成员和卧底警察这两者对他来说有着天壤之别。

    甚至回顾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很多事情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莱伊若有所思。

    关于苏格兰和波本……他们以前应该真的是关系不错的幼驯染,所以苏格兰才会在遇到波本后变得那么奇怪……是在担心他识破他的身份吧。

    但这之后,苏格兰并没有和波本拉开距离,态度也变得越来越缓和,还有那些奇怪的言行举止……唔。

    想到某种可能性之后,莱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苏格兰这家伙,不会因为童年时的滤镜,还想着要感化波本吧?

    “……”

    莱伊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表情也越来越凝重。他宁愿苏格兰做卧底的时候继续天天料理不问世事,也不希望见到他对一个组织成员抱有如此危险的期望。

    波本可不像宫野明美。明美本性善良,留在组织属于被逼无奈。

    至于波本……哈,不提也罢。

    再这样下去不行,苏格兰会害死自己的。

    莱伊甚至觉得头都疼了起来,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好一会儿后才松开手,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必须阻止苏格兰继续接触波本!

    最好是让苏格兰认清现实,放弃幻想!

    *

    “……”

    波本揉了揉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打喷嚏。但凭借意志力顽强地压制下去了,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毕竟他现在在干的事情可不适合发出什么声音啊,如果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就不太好了。

    这么想着,他抬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压了压喉咙里的痒意。随后继续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中的报纸。余光却是在不留痕迹地观察着稍远处端着餐盘挑选着点心的高个青年。

    波本现在正在暗中观察格拉帕。

    因为某位威士忌不知道在那里发什么神经,频繁申请更换搭档,导致他的搭档从苏格兰换成了格拉帕后,本着搭档都搭档了的想法,波本就顺手调查了一下这个男人。

    这一调查就调查出问题来了:格拉帕和宫野明美走得很近。

    波本是知道宫野明美——艾莲娜医生的女儿,他童年时期的玩伴——就待在组织的。只是最开始担心被识破身份,就刻意避开了她。

    至于后来毫无准备的直接被苏格兰撞破身份……算了,不提也罢。

    总之,因为宫野明美这层关系,波本对格拉帕多了几分关注。而这一关注,就关注出又一个新问题了。

    波本刚刚发现——好吧,严格来说就是现在——格拉帕认识那位毛利小五郎。

    对,就是那位据说是警校传说,但推理烂到离谱,怎么看怎么像故意表演的毛利侦探。

    经过波本这两天的观察,格拉帕一直都待在这家酒店订购的套间里,从来没出过门,吃饭也是喊的送餐服务,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没办法,对方拉着窗帘,他总不能把监听器就这样扔进一个代号成员的房间里。

    但在今天下午三点零七分的时候,格拉帕终于离开了他的套间,乘坐电梯来到酒店的咖啡厅。虽然还是没有离开酒店,但好歹能观察了。

    咖啡厅是自助的形式,会在特定的时间段为客人准备精致的饮品和点心。为了更好的观察,波本特意换上白色的假发和胡子,乔装成一名老年客人混入其中。

    但他毕竟没有贝尔摩德那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担心距离太近会被格拉帕识破,就只能挑选在角落的位置偷偷观察。

    格拉帕刚开始的行为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好像只是过来享受下午茶的。直到大概五分钟后,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在相对安静的咖啡厅里清晰地响起。

    “不会吧?这里怎么不提供酒水啊?”

    波本微微一愣,下意识朝出声的方向投去隐晦的一瞥。

    打扮得还算正式的毛利侦探对着饮品区露出嫌弃的表情,而他身边,一个满脸通红的少女正在小声提醒他说话不要那么大声。

    一起同行的还有个少年,他应和着少女说了两句。端着一杯冰美式半搭着眼皮看着毛利小五郎,表情还有那么点欠。

    哦,由于波本的位置挑选得足够刁钻。他其实是不太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的。但从唇语和肢体语言也能判断出一些来。

    偶遇毛利小五郎这件事情,只能算做凑巧。他连童年时期的幼驯染都能碰见了,这种程度的凑巧好像也不怎么值得怀疑。

    但当格拉帕端着他的餐盘朝他们走去,笑眯眯地跟三个人一一打了招呼,最后还特别主动地跟他们坐在了一块儿后,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

    看着那边好像相谈甚欢的四人,波本的目光犀利了起来。

    他本来就怀疑毛利小五郎这个人有问题,现在看来,他还认识格拉帕……格拉帕在酒店里宅了两天莫名其妙就跑来咖啡厅的行为,仔细想来也非常可疑……

    所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波本脑袋里的怀疑因子几乎要井喷式爆发了。

    但是——可恶啊!为什么格拉帕和毛利小五郎都是背对着他坐着的!这不是完全看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第34章  他究竟差在哪里呢?

    萩原研二并不知道, 自己的言行还能被人如此解读。

    事实上,他待在酒店里两三天没出门,单纯只是在整理需要交给松田阵平的资料。

    是这样的, 作为一个没有专属部门的热心市民, 尽管国籍不同, 但萩原研二还是把自己卖给了德国联邦情报局。

    没办法, 他倒是想遇到些日本公安啊, 意大利间谍啊什么的, 但这不是完全没有给他机会吗。

    他并不隶属德国部门,身份还有点微妙, 虽然有松田阵平愿意担保,但还是得经过一些复杂的手续。也需要填写很多资料。

    长烦不如短烦, 萩原研二干脆花了两天半的时间加班加点整理完全了。

    编辑完最后一份文档后, 他就迫不及待地合上电脑,离开了这个快要把他憋死的封闭环境:时间刚好,就先从享受下午茶开始吧。

    遇到毛利小五郎他们纯属意外。

    但以萩原研二的性格,看到熟人他肯定是要去打个招呼的。和正常人接触交流也有利于他恢复元气,保持身心愉悦。

    如果波本能看见他跟毛利小五郎的正面, 就能从唇语中读出:他们真没在聊什么要紧的事情。

    话题是萩原研二这个社交恐怖分子率先提起的:“毛利先生是带着两个小朋友来这附近旅游的吗?”

    “额……”

    毛利小五郎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明,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腮的少年就帮忙解释了:“大叔才舍不得来这种酒店住呢, 是小兰抽奖抽到的啦。”

    “哇哦!”

    情商很高的大人直接避开了可能会引起尴尬的话题,视线很自然地落在毛利兰身上, 情感充沛而真挚地赞美:“好羡慕你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着,他又露出来了残念的表情:“我就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中过奖,感觉一直都挺倒霉的样子……”

    毛利兰轻眨了眼睛, 鼓励道:“会有运气好的时候的!”

    萩原研二笑了起来:“那就借你吉言啦。”

    工藤新一看看毛利兰,再看看萩原研二, 忍不住吐槽:“说起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萩原研二稍加思索:“什么事?”

    工藤新一黑线,莫名其妙的自来熟也就算了,这家伙看起来完全不打算介绍自己啊:“自我介绍啦。”

    “喔!”

    萩原研二当即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张名片,以此递给了毛利小五郎,毛利兰,还有工藤新一。

    然后对他们亮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爽朗地说:“我的名字叫萩原研二,是个侦探!”

    “虽然很想说有困难可以求助我……不过我猜你们应该也不需要吧?”

    萩原研二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瞄了一眼坐在他斜对面的工藤新一,随后笑眯眯地看向毛利小五郎:“毕竟渡边警官跟我说起过,毛利先生也是非常厉害的侦探呢!”

    工藤新一嘴角微微抽搐。

    渡边警官的那个案件,毛利大叔不是推理失败了吗?这也能算非常厉害的侦探?

    他低下眼,看着手里的名片。正面只有名字和联系电话,附上一行服务提供的小字:「疑案推理,猫狗失踪,情感咨询,汽车维修」

    工藤新一:“……”

    这个侦探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工藤新一无语地翻到背面,是和正面一样的印字,然后疑惑地抬起头询问:“没有地址吗?”

    “是呢。”

    萩原研二叹了声气,两手一摊:“日本租房好贵,我没有自己的事务所。”

    这是在演什么?

    工藤新一没有情感地拆穿:“你根本就不是没钱的人吧?”

    “哦,我比较抠门。”

    “这家酒店?”

    “有公司报销的。”

    “你不是侦探吗?”

    “侦探只是我的副业……你可以当成兴趣爱好。”

    还是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工藤新一还没怎么来得及细想,就被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吸引走了注意力——声音是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的。

    一个男人从里面踉跄着跑出,表情惊慌,朝外面的人喊道:“死,死人……有人死在里面了!”

    “!!”

    工藤新一唰地站起身,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跑。不过,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

    仗着身高和腿长优势,萩原研二率先赶到洗手间的位置,三步并两步来到男厕所的门口,没有冒然走进。

    洗手池的位置,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正面朝下倒在地上,脸向右侧着,完全不省人事。

    萩原研二小心跨过他的身体,蹲下身将手指放在男人的鼻翼前,并没有触碰到他,只是感受着。

    “……”

    “他还有呼吸吗?!”

    赶来的工藤新一第一反应就是观察男人的情况,同时表情紧绷地询问。

    萩原研二收回手指,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对这位年轻的侦探说:“报警吧。”

    ……

    十七分钟后,刑警赶到现场。主要负责的是一位名叫伊达航的警官。

    这位身材健壮五官硬朗的警官先生行事也很干练,来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便封锁了场地,再有条不紊地排查起嫌疑人来。

    萩原研二试图靠着一张侦探名片接近。

    然后就被这位一看就很刚正不阿的警官先生拒绝了。

    工藤新一什么都没靠,顶着一张国中生的脸就这样接近了。

    伊达航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分给了这位少年侦探一副手套。

    萩原研二见状,忍不住陷入沉思。

    怎么回事,这合理吗?他究竟差在哪里呢?

    其实差就差在熟悉程度。

    伊达航是认识工藤新一的,也曾亲眼见他破过一次案,对这位聪明少年的能力有一定了解。平时还会听同事们提起他的名字,内心就更是多了几分期待:这么厉害的人才,又聪明又会破案,还总是跟警察混在一起——

    以后应该也会去当警察吧?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加上这位年轻的少年在警察圈子也算是小有名气,伊达航才会同意他一起参与这个案件。

    工藤新一也知道这位伊达警官:怎么说呢,警察里面为数不多比较靠谱的吧。

    他还挺喜欢他的,问嫌疑人问题的时候能问到比较关键的信息,推理水平也很不错。有这位警察在,前期线索的收集会非常迅速。

    案件也确实很快就有了初步的进展。

    死者名叫中衫裕志。三十四岁,男。

    尸体瞳孔缩小,手指关节僵硬,肌肉有痉挛现象,口腔黏膜无樱桃红色。死因暂不明朗,初步怀疑为中毒,但具体中了什么毒,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检测结果。

    目前,警察已经取完血液唾液等样本,还有一部分咖啡液体,加急送去检测了。不过在检测出结果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也不能白白浪费,还可以对嫌疑人进行进一步的审问。

    中衫裕志死前只喝了一杯咖啡,没有吃任何甜点。由于怀疑是食物中毒,嫌疑人的范围主要被锁定在能接触到这杯咖啡的两个人中间。

    分别是制作咖啡的咖啡师柴村勉,以及与中衫裕志同桌的小原江美子。

    目前,嫌疑更大的是和中衫裕志一起来到咖啡厅的小原江美子。

    在法律意义上,小原江美子是中衫裕志的妻子。但他们已经分居接近一年没有见面了。而这次见面,是由小原江美子主动提出,目的是为了去聊离婚的事情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凶手吧?”

    盘着头发的女人看来并没有多少对中衫裕志去世的难过,紧缩的眉头透着心烦意燥,流露出来的情绪更多的也是不耐烦:“我就是喊他来离个婚,为什么要杀他?”

    “特意把人约出来杀,是生怕自己不被怀疑成杀人凶手吗?”

    伊达航并没有受这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辩解影响,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询问:“那你们的交流顺利吗?”

    “……”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啧了声,勉为其难地回答:“他不愿意。”

    下一秒,她就再次强调:“但我可不是这种他拒绝了就要杀他的性格——反正都已经一年没怎么见面了,有他没他都差不多,何必多此一举?”

    伊达航先是点了点头,又追问:“请问你们是因为什么离婚的?”

    小原江美子回答得很爽快:“哦,因为我们的性格根本就不合适啊。”

    “我当初喜欢他是觉得他对我很好,结婚后发现他根本给不了我想要的浪漫,就想离婚了喽。但他一直都不太愿意,还提出要分居冷静……都分居一年了,我看他也没冷静下来啊。”

    “那您有其他怀疑的对象吗?”

    女人不太耐烦:“我怎么知道?我已经一年没见过他了,谁知道他还认识哪些人?”

    伊达航冷静提醒:“请再好好想想吧,您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

    “……”

    小原江美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努力回忆,似终于想起什么,把视线撇向一旁沉默的咖啡师:“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虽然是我提出要见面的,但这个地方是他挑选的。”

    “他说这里的咖啡师手艺很不错,是他的朋友。”

    第35章  要试试看吗?

    “那个朋友不是我!”

    在接触到警察的视线后, 为死者制作咖啡的倒霉蛋柴村勉连忙否认:“我来这里上班才不到一周,根本就不认识这位先生!”

    “裕志是我的朋友。”

    和柴村勉穿着同款制服的男人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他是今天在这里工作的另一位咖啡师,名字叫做小和田宏。

    “我们认识了有半年多了, 今天本来应该是我去帮他做这杯咖啡的, 但我当时刚好着急去厕所, 就让柴村接手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小和田宏不自觉捏紧着拳头, 表情充满了懊恼。

    “接手?”

    工藤新一冷不丁地质问:“意思是你也接触过这杯咖啡, 是在做到一半的时候再扔给柴村先生的吗?”

    “也不能这么算吧。”

    柴村勉倒是主动帮他的同事解释了:“小和只是给我递了个杯子。”

    但工藤新一不这么认为:“那也是接触。”

    小原江美子在这时候有似想起什么:“说起来, 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咖啡里有毒吧,警察先生?”

    伊达航点了点头:“没错。咖啡已经送去检测了, 但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那就等检查报告出来再说吧!”

    小原江美子的语气并不客气:“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突发恶疾死在了厕所,根本没人害他呢!”

    不, 这种症状并不像自然死亡。

    不过伊达航也没有反驳什么, 小原江美子的话也有一点是正确的:“嗯,那就先等结果吧。”

    哪怕只是猜测,也不能太过盲目。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伊达航本人也没有只是在原地等待,而是迈开腿, 准备扩大范围再在周围仔细观察一遍。顺便还可以问问其他客人,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异样。

    他连角落都没有忽视, 在工藤新一再次跑去中衫裕志的座位观察的时候,他已经捧着笔记本走到边缘位置了。

    这个位置的客人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老人。手边还摆着一份报纸。

    “您好, 请问……”

    伊达航的话语停顿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瞬间。但很快就被他若无其事地接上,并尽量展现出了自然的态度:“……您有留意过那边的情况吗?”

    帽檐下,属于警校同期的紫色眼睛稍稍弯起, 但很快就又被藏匿在阴影中。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是符合外表的苍老。

    对方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中心思想是表达歉意,说明自己一直在安静的看报纸, 没怎么关注其他事情。

    而伊达航在听到一半的时候,注意到男人忽然抬起眼,朝他的身后投去隐晦的一瞥,同时抬起手仿佛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波本看见格拉帕朝这里走来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看懂暗示的伊达航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就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伊达航低了低目光,从男人手中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物件,顺手塞进自己的裤兜里。接着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走了没多远,他就被之前遇到过的一个高个青年拦下了。对方应该没注意到他身后乔装打扮过的降谷零,而是试图向他展示自己的名片:“我真的是个侦探,警官先生,能帮助破案的!”

    伊达航这次接过了名片,对着上面的提供服务沉默了半秒:“……情感咨询,汽车维修?”

    “只是一些额外拓展的副业……其实我和工藤新一是一起的!”

    “好的,我知道了。”

    伊达航点头,顺手把名片夹在笔记本里,态度很亲切:“酒店这边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侦探先生要跟我一起去看一下吗?”

    降谷零看起来不太想和他接触……总之,先把人引走再说吧。

    萩原研二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就很耿直的警察先生愿意答应他的参与,其实是想掩护自己的警校同学。

    他正忙着肃然起敬:工藤新一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他是警视总监的儿子?

    哇,那和他搞好关系是不是就能和日本警察搞好关系?

    是这样的,萩原研二觉得组织的总部就在日本。像琴酒这种虽然全球都有在跑,但明显还是在日本出没得更频繁些。这么考虑起来的话,若想真正摧毁组织,和日本警察的合作是必不可少的。

    ……破案的时候多观察观察那个少年吧。

    这么想着,萩原研二跟在伊达航身后一起去看监控了——工藤新一也在。

    从监控观察,中衫裕志和在事发前半个小时便来到了咖啡台。小和田宏当时还跟他打了声招呼,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陶瓷杯,握着杯身的位置放在了杯碟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制作,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微妙,跟中衫裕志说了句什么便擦了擦手离开了,这杯咖啡也就这样被交到了柴村勉手中。

    咖啡制作的过程中,中衫裕志并没有一直站在台前等待,而是中途离开去取了一杯橙汁。最后端着一杯咖啡和一杯果汁在沙发上坐下等待。

    他看起来有点着急,时不时会抬起手腕看一眼表,右手则是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把。

    过了十分钟后,小原江美子才姗姗来迟。她没有动摆在她面前的那杯果汁,神色敷衍而冷淡。

    中衫裕志心情也很糟糕,但勉强压制着,只是手上愈发用了捏着杯把的动作暴露了他并不平静地内心。

    他们没聊多久,中衫裕志就站起身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小原江美子完全没有动过他的咖啡。坐在位置上等了三分钟有点不耐烦了,就起身去甜品台看了看。

    然后一直到中衫裕志出事,她都没有再回去过那个位置。

    酒店的监控将每个人的动作都拍的很清楚,但完全看不出有谁在下毒。

    工藤新一皱着眉,大脑迅速思考运转着,想他究竟没有注意到什么细节。

    就在这时,咖啡液的成分检测刚好发送到了伊达航的手机里面。他点开看了眼结果,对周围的人说:“咖啡是正常的,没有毒。”

    工藤新一下意识看向死者生前坐着的位置。

    ……咖啡竟然没有毒吗?

    小原江美子听到这个结果后冷笑了声:“哈,我说什么?就是他自己身体有问题吧?”

    “可以放我们走了吧,警察先生。”

    “先别着急嘛,小姐。”

    萩原研二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和事佬作风:“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呢。”

    “再说了,把案子调查清楚后,才好证明小姐你的清白啊。”

    小原江美子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了看这位出来打圆场的青年的脸,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再多等一会儿了。

    不过,她有点奇怪:“你又是什么人?”

    萩原研二恰到好处地递出他的名片。

    小原江美子迟疑:“……你是个侦探?”

    萩原研二面不改色:“其实我最擅长的是情感咨询。”

    女人挑了下眉:“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和中衫之间的情感有什么问题?”

    萩原研二笑了笑:“你们之间的问题应该不是情感上的问题,而是经济上的问题吧?”

    “……”

    听到这里,小原江美子的表情才认真了一些,语气则变得淡了起来:“唔,算是吧。他不愿意跟我离婚,也只是舍不得我这边的资源罢了。”

    “还费尽心思摸清楚我的喜好……哈,可惜了,自从看清他的那一刻起,我就被恶心得把之前的爱好全部戒了。”

    以前的所有感动,都变成了处心积虑的象征,令她憎恶。现在再回想起来,自己大学期间居然会被社团活动时的一杯橙汁打动——她个人偏爱清爽的果汁,但社团只会准备更多人需要的咖啡,聚餐时则多是酒精——还真是可笑。

    小原江美子如今已经改变了许多。

    “但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她的语气很淡,“连着急时候会不自觉摸杯把的习惯都没有改变。”

    原本对着桌面沉思的工藤新一忽然扭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小原江美子。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仿佛不经意地提问:“中衫先生的这个习惯只有小姐你知道吗?”

    “不止吧。我觉得还挺明显的。以前在大学社团的时候还和别人聊起过这个。”

    “意思是,只要是亲近点的朋友,都会知道他有这种习惯吧!”

    少年的嗓音骤然插入话题。小原江美子下意识看向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国中生侦探,点头。

    萩原研二也看向这位小侦探。眼底掠过一闪而逝的笑意,闭上嘴没再说话了。

    工藤新一侧过身,蓝色的眼睛明亮又透彻,不避不闪地直视着小和田宏的眼睛:“我刚刚注意到一个问题,不知道小和先生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疑惑——”

    小和田宏:“什么问题?”

    “柴村先生在制作咖啡的时候,咖啡杯底已经垫有碟子了。选择端着杯碟是可以理解的。但你在取出杯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捏着杯把,而是握着杯身呢?”

    “明明从柜子里陶瓷杯摆放的位置来看,是拿杯把更方便一点吧?”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就是顺手拿的罢了!你这种小鬼不懂就别乱推理,还给警察添麻烦!”

    小和田宏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语气也不是很友善:“我总不能给杯把下毒吧?裕志也不会蠢到啃杯把!”

    但讨人厌的小鬼却笑了起来,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呢?”

    “又不是没有那种接触吸收的毒药。就比如说——尼古丁浓缩液。”

    “刚好,中衫先生的症状其实也很符合呢。”

    在小和田宏愈发苍白的脸色中,工藤新一走到中衫裕志遇害的桌边:“想要证明也非常简单,都不需要从去检测,只需要拿一杯柠檬水,倒在杯子上就可以了——尼古丁遇酸会释放一种刺激性气体。”

    少年侦探勾起唇角,看向他心中唯一的嫌疑人。神色是近乎张扬的自信。

    “要试试看吗?”

    第36章  大胆且激进。

    尸检报告出结果了。

    死者胃部容物未检测出尼古丁, 但血清尼古丁浓度极高。伴随肾上腺素激增导致的心脏冠状动脉痉挛。肺部水肿,脑干出血。鉴定为尼古丁中毒诱发的急性心源性死亡。

    小和田宏苦笑一声低下脑袋,不再争辩, 向众人坦白他的罪行。

    中衫裕志有提前跟他说过, 他今天会在这里跟小原江美子见面, 希望能修复这段感情。但对方嘴上说着希望, 表情却显得焦虑而不安。于是他便知道了, 这注定不会是一场愉快的见面。

    而小和田宏很清楚中衫裕志在焦虑的时候会有怎样的习惯, 便想出这个方法在咖啡杯的杯把上抹上了毒。

    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中衫裕志痛下杀手……

    “这个只会靠着女人的男人,早就该去死了。”

    本来还有点失魂落魄的小和田宏在提起他的杀机时, 顿时又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看起来完全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冷笑着说话:“已婚的妻子在看清他的真面目后跟他分居, 他一边紧抓这段关系不放, 还一边去勾搭其他人……”

    他的情绪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真不知道美玲怎么会相信这个满嘴胡话家伙!”

    已婚妻子本人恍若吃瓜群众,还在那里好奇询问:“美玲是?”

    小和田宏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解释说:“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幼稚园开始就认识了, 一直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认识了二十多年。”

    “直到大半年前, 她被这家伙哄骗了。我当时就怀疑这家伙有问题,故意隐瞒了自己和美玲的关系跟中衫接触……才从他这里知道了他跟你的事情。”

    小原江美子不解:“呃, 你没有告诉她,虽然不常见吧,但中衫裕志其实还有个妻子?”

    小和田宏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我跟她解释过, 但她以为这是我编造的借口,因为她从来没在中衫身边看见过其他女人……她居然宁愿相信那种男人, 都不愿意信任我!”

    小原江美子看了一眼男人的表情,悟了。

    她的表情也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太过分了!如果我的青梅竹马被这种人渣勾搭了,我肯定也会想要杀死他的!”

    伊达航轻咳了声,提醒这位女士警察还在现场呢,以及:“杀人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但同样也有青梅竹马的工藤新一在听完这段曲折故事后,却是忍不住吐槽:“但是真的很奇怪啊?你的青梅为什么会宁愿相信别人,都不相信你啊?你不会也有拿其他事情骗过她吧?”

    对于幼驯染来说,相信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少年人的质疑纯粹透彻,又直白坦荡:“更重要的是,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因为这种事情就选择去杀死一个人的话,这种手段未免也太激进了吧?”

    “还有,你对你青梅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是不是也有点超过了?”

    “……”

    小和田宏愣了愣。面对工藤新一接二连三的质问,他下意识张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辩解其中任何一条。

    小原江美子也跟着愣了愣,但她很快就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并换了一个人选义愤填膺。与此同时,还发自内心地替这位素未谋面的美玲小姐感到同情。

    安静围观的萩原研二弯了弯眼睛,藏着感慨与赞叹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

    工藤新一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他在忙着想自己的事情。虽然他觉得这位小和先生多多少少也有问题吧,但这个故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的。

    年轻的侦探有点忧心忡忡地找到了自己的青梅:“小兰,以后不要被……”

    他的青梅——一个外表可爱无害的国中生少女——单手拧开了瓶盖,歪着脑袋看向他:“不要被什么?”

    工藤新一默默咽下了没说出口的话。

    算了,考虑到小兰的武力值,他好像更应该担心那种不长眼招惹到她的家伙。

    “他是在担心你哦,小兰。”

    萩原研二笑着走近,非常热心地帮助这位不太会说话的少年人表达情绪。

    毛利兰愣了愣:“哎?”

    工藤新一这时候又不知道在着急什么了:“喂!”

    萩原研二笑了笑,没再打趣这位少年人什么,而是把视线挪到毛利小五郎身上。

    毛利侦探刚刚其实也去观察现场了,还提了一些自己的发现,但都被那位警察先生委婉地驳回了。

    怎么说呢,他真的有点不太适合当侦探啊。

    但作为情商很高的大人,萩原研二肯定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他有意避开了会令人尴尬的话题,微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告别离开了。

    但在他转身前,那位年轻的小侦探忽然开口喊住了他:“萩原先生,你刚刚其实也发现了咖啡杯上的异常吧?”

    萩原研二脚步微顿,他没有否认,但也没完全承认:“只是有点猜测。”

    工藤新一点头。

    然后他又说:“我还有一个疑惑,关于之前那个英国人的案件。”

    “我回去后又问了毛利大叔,死者出事时并没有其他人来医院看望。你说凶手是死者的女友,她在自己男友病危的时候都不去看一眼,不会引人怀疑吗?”

    “……”

    哇哦。

    萩原研二看向工藤新一,内心忍不住感慨着后生可畏:只靠他人转述的只言片语就能察觉到这种地步,这个少年还真是聪明得有点可怕了啊。

    他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惦记的恐怕还是该如何安排好空闲时间举办派对吧?

    所以说啊,一个生活在和平环境里的国中生,居然能有这样的敏锐度吗?

    这家伙果然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吧?

    但萩原研二还是挺高兴的,年轻人里能有这样优秀的人才,还格外富有正义感,多适合去当一名警察啊——不过侦探也很适合。

    以及,他有点庆幸自己早点阻止,没让工藤新一真正接触到这个案件,甚至是去查看现场了。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能不能真的瞒过这位年轻的小侦探了。

    组织的事情,越接触越危险。萩原研二不希望看见普通人被牵扯进来。

    ……咦?小阵平是不是就是这么看他的?

    咳咳。总之还是先圆谎吧。

    萩原研二朝少年侦探轻眨了一下眼睛,意有所指地暗示:“其实女友只是委婉的说法呢。”

    工藤新一:“……”

    毛利兰好奇探头:“什么委婉的说法?”

    工藤新一:“没什么,只是案件的事情……你不会感兴趣的啦!”

    萩原研二无声笑了笑,安静地转身离开。转过身的时候,他才看见那位伊达警官就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不过对方看起来是来找工藤新一的,视线也基本落在他身上,萩原研二便没太在意,只在经过的时候礼貌地对这位警察先生点头示意了一下。

    萩原研二离开了。

    在他走开后,注意到伊达航的工藤新一询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伊达警官?”

    “没什么。”

    警官先生朝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来,亮起一排洁白的牙齿,热情洋溢道:“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干的不错!”

    工藤新一:“……”

    看着伊达警官离去的背影,少年有点奇怪地眯了眯眼睛。

    伊达警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啧,这些大人一个两个心思都挺难猜的。

    心思难猜的大人回到警车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监听器——这是他在和降谷零接触时,被他不捉痕迹地塞过来的。

    他把他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伊达航不确定降谷零现在还有没有在听。但他还是想跟对面说:“那位诸伏警官我已经去见过了。再熟悉一些之后,应该能帮你打听到你那位幼驯染的事情。”

    “如果有其他我可以帮忙的事情,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你知道的,我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改过——倒是你的,再也拨不通了。”

    “……还有,小心点,注意安全。”

    *

    “……”

    戴着棒球帽的白发老人将手中的报纸卷起,安静地离开了酒店,慢吞吞地走到监控无法触及的深巷。

    他扯掉脸上的伪装,再摘下假发,脱掉外套后翻过一个面,就由深色的格子衫变成了更青春的浅黄色外衣。再把帽子侧着戴上,整个人瞬间就从寡言沉默的七十岁读报老人,变成了潮流活泼的二十岁男大学生。

    男大波本重新走进监控涉及的街道,混入人群。

    感谢伊达班长的默契帮助,他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不如说,有用得有点超过预期了。

    毛利小五郎涉及的英国人案件,指的就是小麦威士忌那件事吧?

    结合那位国中生侦探的言语来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他去质疑了毛利小五郎把惠特推理成自杀结案后,又被格拉帕换成一个更合情合理的说法搪塞了过去。

    换言之,格拉帕也在关注着这个案件,并且有意引到案件的推理结果,不希望警察彻查究竟是谁杀死的惠特。

    毕竟,以惠特的谨慎程度,无论是女友还是情人,恐怕都不会被带进那栋别墅——真正能进去的就只有组织的人吧。

    波本一直在怀疑,所谓的卧底只是朗姆排除异己的手段。

    如此来看,这位格拉帕的真实立场,恐怕是站在朗姆那边的吧?

    波本有点好奇了:琴酒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过,能和朗姆派系的人接触也不错。作为这个组织的二把手,朗姆的神秘程度个不输那位先生。波本调查至今,都没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与这些人相比,琴酒简直是一股清流。

    就是不知道格拉帕有没有见过朗姆了……

    哦,还有那位毛利小五郎。

    不是波本多疑,他觉得这真的很可疑:毛利小五郎最开始就在引导那个案件的结局,遭人质疑后,格拉帕立刻就出现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去找风见裕也调查过了:毛利小五郎真的是警校毕业的,而且还是那一届特别优秀的毕业生——

    演的吧?绝对是演的吧!

    小麦威士忌的案子也是,刚刚那个尼古丁中毒的案件也是!前者是胡说八道,后者干脆全程划水隐身!

    优秀的日本警察,哪怕只是前警察,肯定不只有这么一点能力吧!但他到底在演什么啊!

    波本想破脑袋也无法研究出里面的逻辑。

    他只能心情凝重地在自己的重点关注对象中,把格拉帕和毛利小五郎的名次都往上提了提。

    可能性虽然小,但也不是没有:说不定毛利小五郎也是朗姆的暗线呢?

    如果再激进一点:说不定毛利小五郎就是朗姆呢?

    第37章  这对吗?

    波本还挺想去仔细调查毛利小五郎的, 就也许可以以实习侦探的身份。

    可惜格拉帕跟毛利小五郎认识,冒然接近容易被他发现端倪,相对就会比较麻烦。还是之后再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更合理地去接触毛利小五郎吧。

    还有苏格兰的事情……

    作为日本公安, 想要调查诸伏景光在法国经历了什么会比较困难。但诸伏高明应该会知道一些详情, 不过这里暂时也只能等班长之后的调查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 波本还想安排苏格兰和他的哥哥见一面。说不定这位优秀的警官先生能唤回苏格兰内心的良知。

    不过他现在的任务搭档并不是苏格兰, 所以之后还得考虑该怎么去接触他, 实在不行就继续找他学习料理吧……唔。

    波本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压下忽然间翻涌而上的倦意。与此同时, 耳边回响起伊达航在监听器里对他说的话语——他不会听不出来,对方在担心他。

    ……算了, 今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组织里唯一且真正的日本公安在连轴工作了好几天之后, 终于舍得让自己尽早休息了一次。并在第二天清晨准时苏醒,恢复了精神百倍的模样。

    波本为自己调了一杯咖啡,随后坐在电脑前,打开风见裕也发给他的文件开始处理。

    最近没什么任务,对于格拉帕的盯梢也不能这么紧逼。得知他跟朗姆有关系暂时就已经足够了。闲下来的时间刚好可以处理一下公安的工作。

    大约四个小时过去后, 初步结束工作的公安警察抿下最后一口咖啡,从桌边捡起自己的手机, 琢磨着要不要跟苏格兰联系一下,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把人约出来学料理。

    平时经常联络, 日后有需要的时候找他才不会显得突兀,也就不容易引起警惕。

    波本稍加思索,敲下消息:「你最近有时间吗?」

    苏格兰回复得还挺快:「在执行任务。」

    能及时回复, 说明对方应该只是在任务执行期间,而不是正在哪个天台或者窗口架着狙击枪盯着任务目标。

    约出来学料理应该是没机会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继续硬聊。但不能直接冒昧地询问对方在执行什么任务……就拿莱伊当做话题的切入点吧。

    于是波本继续编辑:「和莱伊合作的还顺利吗?这家伙没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行为吧?」

    对面这次没有立刻秒回了。在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波本的聊天界面才跳出苏格兰的消息。

    他说:「其实莱伊人还挺好的。」

    波本:“……”

    波本:“?”

    波本颇为费解地盯着这条回复,迅速回忆了一遍不久前他和莱伊搭档时对方的言行举止——没错啊,还是那副恨不得孤立所有人的模样,不知道在警惕什么,非常的令人难以理解,不过他也懒得去理解他就是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究竟有哪里可以被称之为挺好?就因为他也很沉默寡言吗?

    波本不准备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测,他决定直接询问:「是什么让你改观的?」

    「没什么,只是在执行任务时和他聊了一些事情,对他更了解了一些。」

    不是,这种看着就很冷漠无聊的家伙有什么好去了解的?

    「我要去做任务了,有事情之后再聊。」

    波本回复了声好。继续思考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莱伊冷漠寡言,苏格兰也不是健谈的性格。他们究竟是怎么聊起来的?又是谁先挑起的话题?

    如果是莱伊,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苏格兰……苏格兰没事为什么要找莱伊聊天啊!

    不对!一定是哪里分析失误了!从控制变量的角度思考,难道说……其实是柏林有问题?说不定是柏林性格更糟糕,才会惹得苏格兰和莱伊这种性格的人都忍不住互相吐槽,从而间接增进了情感!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一起跟苏格兰学料理的时候,柏林白啤看起来就是一副格格不入也很难相处的模样。只是那时候有格拉帕在中间打圆场,笑嘻嘻地调动氛围,才不至于凸显矛盾。

    现在柏林身边没有格拉帕从中缓和,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指不定会有怎样的表现呢!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莱伊不知道想什么,琴酒也不会闲着没事把他们拆开——好吧,虽然和格拉帕搭档他还是挺乐意的,这家伙身上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情报。

    该不该说这家伙真不愧是朗姆的手下,平时说话做事也喜欢那种神神秘秘的风格。对于这种非常圆滑敏锐的性格,想要亲自从他这里套出有效的情报还是太困难了,只能想办法旁敲侧击……

    *

    当波本盯着这一小段并没有什么情报含量的对话尝试理性分析,并从莱伊诋毁到柏林再到格拉帕的时候,所有人中最无辜的柏林刚刚完成苏格兰的交接。

    他能有什么问题?他都没说苏格兰和莱伊有问题呢!

    从低调的角度出发,柏林近期只想做一个安静完成任务的工具人。

    以及,这个任务最好是别真弄出什么需要他出手的大动静。

    柏林以前毕竟是个拆弹警察。研究炸弹可以,但安置炸弹真的会让他有着底线被人踩着跳踢踏舞的感觉。

    就在刚刚,研究所的负责人主动拨通了苏格兰的电话,说愿意跟他们达成合作。

    在柏林看来,这个结果也挺好的。

    比起负责人奋起反抗组织再被人道毁灭,相对来说,假装不知道端倪答应合作会是更聪明的选择。至少保住了性命。

    这件事本质上也可以只是一桩生意。组织提供钱,研究所提供货。

    由于专业对口,柏林对化学还是比较了解的。组织给出的合同里面其实已经包含了能够走通的反应。这间研究所只需要进一步提纯并生产这种原料——这并不是需要突破壁垒的研究。换句话说,这家研究所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组织最终肯定能得到它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中间还是少一点牺牲比较好。

    柏林不可能真去破坏他的每一个任务,除非他真的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

    在负责人答应后,苏格兰直接就拿上报酬跟对方签订了合同:哦,没什么法律效益,由组织单方面宣布有效无效的合同——也是今天决定毁约,明天就会有银发杀手驾驶着鱼鹰来到你家门口的那种合同。

    考虑到组织和这家研究所是初次合作。所以哪怕是在签订合同之后,他们都不能放松警惕。因此,对这位项目负责人的盯梢还得继续。

    柏林也还得再跟莱伊和苏格兰待上好长一段时间。

    由于他们是在轮流盯梢,柏林平时基本只能见到这两人中的一个。但他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自己被这俩个家伙排挤了。

    真的就很奇怪。

    柏林见到莱伊的大部分时间里:莱伊在睡觉;见到苏格兰的大部分时间里:苏格兰也在睡觉。

    这两个人就跟约好了一样,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平分成每人八个小时轮流盯梢,他们就光在他这里睡觉了。

    柏林:“?”

    柏林倒也不是想跟他们中的谁聊天,他就是单纯觉得离谱。

    尤其是莱伊,这就是他与性格不合的苏格兰相处时的态度?简直就是诈骗!

    事实证明,效仿苏格兰的性格根本没用——萩原研二未来不能再逼他学做菜了!

    只是在柏林搞明白他这两位所谓性格不合的搭档为什么忽然有了小团体之前,被他们盯着的负责人率先有了行动。

    嗯,怎么说呢……这家伙买了一张机票,从日本飞往意大利的。

    柏林:“……”

    *

    福森彻。男,四十三岁。

    上大学以来一直都从事有机合成方面的研究,也是相关领域中的领头人物。手中还有一家私人研究所,算得上学术事业两开花。

    但在最近,他的事业遭遇到了滑铁卢:不,也不能算是滑铁卢,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定时炸弹。爆炸后他直接完蛋的那种。

    那个莫名其妙不知道通过什么门道亲自找到他眼面前的男人,以及那份福利待遇好到让他都感到心虚的合同,所有一切都像是在说明:他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但天上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掉馅饼。福森彻也从不愿意相信巧合。哪怕仅仅是从实验的角度考虑,异常现象的出现也该有它自己的原因。

    这根本就不是馅饼,而是烫手山芋。

    福森彻内心其实是想拒绝的,可他又不敢不接:从那位绿川先生格外有恃无恐的表现就知道了,如果这件事出现了什么意外,他恐怕也要被迫出现意外。

    但接下了这份合同,福森彻也还是害怕:总觉得自己距离触犯法律被送去蹲大牢也不远了。

    熬了几个通宵的福森彻最终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溜。

    先装模作样接下任务,再全部塞给手底下带着的几位博士生,最后耐心等待两天,直接买飞机离开这个危险的日本!

    钱权都是身外之物,哪有他的人命重要!

    至于他手下的几个博士生:他真心祝福他们还能够早日毕业。但未来半年,他们还是当个只能线上见面的网友吧。

    第38章  请对我们的游客友善一点。

    “怎么解决?”

    柏林略去废话, 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两位终于不是处于睡眠状态的搭档。

    苏格兰像猫一样眼尾微挑的眼睛温和无害地眨了眨,若无其事地提议:“直接灭口?”

    柏林:“。”

    嗯?苏格兰原来是这种属性的吗?

    莱伊闻言,瞥了一眼苏格兰, 心想这果然是他的惯用手段:当初在波本面前, 这家伙就是这么装坏人的, 虽然当时遭殃的是他。

    不过他的反应也很快, 在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过后, 冷静地提议说:“先警告吧。”

    “如果福森彻真的只是在胆怯害怕, 恐吓一下应该就愿意乖乖听话了。这种性格的家伙总比其他人更好控制。”

    柏林不假思索:“我赞同。”

    灭口是不可能灭口的,这种任务还没有到需要付出他人性命的时刻。总之, 还是想办法让福森彻更听话一点吧。

    苏格兰:“唔,那我也没意见。”

    他想了想, 又补充:“不过还是先让他去意大利吧, 再由我出面提醒。”

    苏格兰思索着说话:“这样也能彻底斩断他逃出国就没事的想法,也省得之后再麻烦了。”

    “……”

    柏林撩起眼拿视线点了点苏格兰,随后垂下眼睫,轻“嗯”了声:“可以。”

    但他内心却冷嗤了声,心想不愧是组织的人, 哪怕看起来再温和无害,都改变不了本质的凶狠与恶劣。

    莱伊则是轻轻挑了一下眉梢, 心情也挺意外。

    之前灭口的言论只是苏格兰在装模作样,所以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刚刚的建议就不一样了, 那是苏格兰真正准备去实施的事情。

    其实莱伊大概能猜到苏格兰这么做的原因,他是真的希望能控制住福森彻,以避免后续一系列不必要的牺牲。

    但这种做事的风格……有点隐晦的极端啊。

    莱伊敏锐地意识到, 这位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在组织里卧底摸鱼的法国警察,好像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与世无争。

    当然, 他并没有在指摘苏格兰的不是,他只是觉得苏格兰这样的性格在必要时刻,恐怕更容易做出更决绝的选择——

    只要他觉得这会带来更一劳永逸的结果。

    “可以。”

    莱伊暗暗记住了这一特性,收敛好思绪,回归到任务:“我和柏林跟福森彻乘坐同一航班,苏格兰则提前一班到达——这个安排如何?”

    苏格兰点头:“我没有意见。”

    柏林则是干脆道:“我去订机票。”

    福森彻预定的是明天上午七点的航班。飞机晚点了半个钟头,但之后一切都很正常,也没有忽然冒出来什么人想变成烟花。

    在顺利抵达意大利后,三人也没有立刻找上福森彻,而是继续之前的轮流盯梢,准备等这位福森教授找好住所,从酒店搬到新的租出后,再让苏格兰前去敲门。

    这是真的很坏了,恐怕会给那位福森教授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吧。柏林想。

    也很符合他对组织人不择手段的刻板印象……好吧,至少比直接灭口强。

    福森彻此人,虽然没那么正直,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人,只是单纯比较怜惜自己的性命。

    其实大多数普通人都是这样,很少有人会像某个意大利人一样,当热心市民能把自己送进犯罪组织的,送进去后还没堕落——说真的,十分神奇,且不可思议。

    柏林懒得天天面对组织的人,除了轮班的时候会去盯着福森彻,剩下的时间里干脆自己跑出去闲逛。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福森彻在选择城市的时候避开了罗马米兰,而是选择了位于意大利南部沿海的那不勒斯。

    而好巧不巧,这里就是萩原研二在意大利的家。

    萩原研二递交上去的材料,松田阵平也是看过。所以他知道这家伙在“误入歧途”之前住在哪里,也知道他的基本家庭状况。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在这附近逛逛,给萩原研二捎点本地特产之类的。顺手的事。

    那不勒斯是非常经典的地中海气候,就连空气里仿佛都浮躁着盐粒的味道。

    松田阵平走在海边,看着日光将新堡米黄的墙垣晒得发亮。街角披萨店飘出焦香,混着柠檬汁的酸甜漫过道路。

    沿岸渔船随波摇晃,蓝绿海水也碎成粼粼的玻璃光。再向远处眺望,巨大的渡轮切开亚平宁半岛与西西里间的海面,浪花在船尾拖曳出银亮的裙摆,吸引了无数的海鸥。

    所有的一切都很惬意。明媚的阳光也容易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如果没有人盯上了他的背包那就更好了。

    松田阵平在心底微微叹气。

    漂亮的风景,灿烂的阳光,美丽的海岸,以及——经典的扒手。

    什么倒霉小偷,把他当成亚洲来的游客了吧,偷钱包都偷到警察头上来了——哦,不对,他现在不能暴露警察身份——但偷到犯罪组织成员头上不是更要命吗?

    松田阵平不想太招摇,已经在尽量躲着那个带着鸭舌帽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人走了。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对他的背包这么执着。

    说好的他面相凶恶,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呢?小偷见到他难道不应该躲着他走吗?

    松田阵平无法理解。

    但他的耐心已经接近告罄,准备在对方再次伸手是抓住他,再给他一拳,也好再让这家伙吃点教训。

    就在此时,一只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拽住了偷窃者的手腕,也间接制止了松田阵平接下来的行为。

    那是一只属于女人的手,同时也是一只具有力量的手。算不上有多么纤细,但能观察出肌肉线条。至少就是这样一只手,牢牢扼住了小偷的手腕,逼得他说出了一连串意大利粗口。

    松田阵平有点意外,下意识抬起眼,看见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亚裔女人。柔顺的浅棕色长发被海风撩起,露出一张飒爽漂亮的脸,神色明丽又张扬。就像是此时那不勒斯灿烂的阳光。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颜色虽然是海洋一样的蔚蓝,但眼角下垂的轮廓怎么看怎么有熟悉感。

    松田阵平:“……”

    怎么说呢,在那不勒斯当警察的亚裔女性,应该也没有那么多吧?

    松田阵平陷入沉思。

    小偷还在骂人——哦,松田阵平不太能听得懂意大利语,但语气还是听得出来的——然后这位看着就很酷的女警直接给了他一拳。

    嗯,十分扎实的一拳,哪怕从专业的角度观察,都相当完美啊。

    具体还能在成功闭嘴保持安静的小偷身上体现。

    似乎是发现他听不懂意大利语,女警切换成了英语频道跟他交流:“先生,以后还请小心点,注意看管好自己的背包。”

    与对待小偷时的冷酷无情相比,在面对疑似是来这座城市旅游的游客时,她的态度就要和煦很多了。

    松田阵平神色平静地点头:“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虽然事实就是,如果这位女警没有出手,他可能会把人揍得更惨,牙齿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啧,算他运气好。

    但一旁的小偷不知道在那里忽然间愤懑不平什么,指着他用控诉的表情对着女警小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串话。

    看他的表情,好像松田阵平才是那个想要偷他包的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有点疑惑,不过他很快就不用疑惑了。

    热心的女警小姐在听完话之后,用微妙的表情打量了他一会儿,接着用英语告诉他,这个小偷究竟在不平衡一些什么。

    是这样的。小偷其实并非小偷,而是黑手党。也不是出来偷钱挣外快的,而是来偷另一家黑手党的情报的。

    对方坚信他就是他这次的任务对象,而他的包里就有他需要的情报——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根本就不干净,还在这里装游客!甚至还装作听不懂意大利语!

    “怎么可能!”

    黑手党情绪激动,虽然一只手被钳制住了,但另一只已经比划到只剩残影了,语速飞快地控诉:“这家伙看着就不是一个好人!”

    “哪怕我不是黑手党,他都得是!”

    “……”

    女警小姐无视了对方没有意义的情绪输出,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友善和亲切,但希望松田阵平交出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松田阵平很爽快地拿出来了。

    组织成员出门别的不说,一个两个假身份都做得非常好,完全经得起检查。

    他现在对外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日本游客,名为神奈信敏。

    女警检查了他的有关证件,有问他几个问题,在核实无误后立刻撤销了怀疑,并向他的配合表达了感谢。

    “?!”

    围观的黑手党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怎么可能只是游客?再说了,日本的黑|帮不也很泛滥吗?你再去查一查他的包啊!我敢打赌他包里绝对有枪!”

    “说不定还有更危险的炸弹——嗷!”

    女警不着痕迹地加大了捏着手腕的力度,并对着这位年轻的黑手党微笑着警告:“请对我们的游客友善一点。”

    接着,她又扭过头看向眼前戴着墨镜的卷毛青年,表情略显歉意,还从嘴巴里吐出了一串非常流利的日语:“很抱歉打扰您的旅行,神奈先生。希望您在那不勒斯游玩开心。”

    “……”

    松田阵平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稍稍眯起,很自然地顺着话题询问:“警察小姐原来也是日本人吗?”

    “是的,我同样也来自日本。”

    女警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说:“萩原千速。请多指教。”

    第39章  她说她要找个新弟弟。

    萩原千速是那不勒斯的一名警察, 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会骑着一辆警用摩托在她负责的区域范围内巡逻警戒。

    以及,虽然并非她的主要职责,但遇到这种小偷小摸的时候, 她总会挺身而出。所以就很受本地人的欢迎。

    总的来说, 这是很开朗的一位女警, 也很热心。

    再联想一下作为热心市民的萩原研二……看来他一家都是热心人啊。

    等等, 说起来, 萩原千速知道她弟弟把自己热心进了犯罪组织吗?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最后厚着脸皮问秋原千速要来了联系方式——说真的, 也许对于萩原研二来说,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自然的事情, 但松田阵平真的很少这么主动搭讪过。

    不过他倒也不是害羞,单纯就是懒得去主动发展一段不必要的人际关系。除非对方惹毛了他, 那他估计会主动找人约架。

    也许是看在他是日本人的份上, 萩原千速很大方地交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其实也是个机会。松田阵平想。可以去简单调查调查萩原研二——而这也是他长官交待过的事情。

    毕竟他们对于萩原研二的了解全来自于他个人,很难证实他所说的真伪。而卧底这种事情,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并非出于怀疑,只是这同样也是必要的步骤。

    怀揣着这样的目的,在任务空闲的时间里, 松田阵平有意无意地去联系那位萩原姐姐。从询问对方推荐的旅游景点和当地美食开始,偶尔再拜托她帮个小忙, 最后再顺理成章地把人约出来吃晚饭。

    嗯,用感谢作为借口。

    萩原千速爽快地答应了。

    而松田阵平盯着她的答复短信思考, 自己会不会表现得太过热切,主要是他也没怎么系统的学习过套话,搞不好还不如萩原研二这种天赋异禀的来得熟练……算了, 就当他也是热心游客吧。外冷内热也是热。

    在约定好的饭店见面后——哦,同样也是萩原千速推荐的一家——这位换下制服的女警坐下来的第一句话, 就证明了松田阵平的担忧。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找我帮忙?”

    “……”

    果然是这样。松田阵平想。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受到太多警惕,对方的态度依然是友善的,好像只是单纯在疑惑。

    于是就轮到松田阵平不解了:“萩原小姐不担心我是什么坏人吗?”

    “那天那个小偷,不就说我很像黑手党吗?”

    萩原千速诧异:“你听得懂意大利语?”

    松田阵平否认:“只是记住了一些发音,后来去查了查。”

    “原来如此。”

    浅棕色长发的女人弯起眼睛,含着笑意的落在坐在她对面的卷毛青年上。对方早就摘下自己的墨镜,将那张五官优渥的脸完全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隔着时间与空间,萩原姐弟俩在这一瞬间共脑了:相当帅气啊。

    这很凶恶吗?还好吧。

    只是没有特别喜欢笑而已,但其实很懂礼貌啊。会率先把菜单交给她,也在她坐下后的第一时间就摘下墨镜。与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也是专注且认真的。

    和她弟弟不太一样,又很相似呢。

    想起某个失踪了许久的臭小子,萩原千速无意识走了下神,但很快又让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

    “敢主动来找警察的坏人?”

    她轻挑起唇角,笑意盈盈:“别看我这样,我的身手可不比一些特警差哦?”

    “……啊。”

    松田阵平想起那位轻松被制服的青年,深以为然:“有幸见识过了,萩原警官。”

    萩原千速耸耸肩:“你要是有个弟弟,你也能得到锻炼的。”

    松田阵平:“……”

    所以你是怎么拿萩原研二锻炼的?

    虽然没有弟弟,但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可以想像萩原研二是怎么长大的。他控制住了嘴角,若无其事地询问:“你还有个弟弟?”

    “……”

    女警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哦,我曾经有个弟弟。”

    松田阵平:“?”

    等等?什么叫做曾经有个?

    萩原千速微笑:“但在这个臭小子滚回来见我前,我不介意没有。”

    松田阵平:“……”

    研二,你好像被你姐姐开除弟籍了。

    看得出来萩原千速怨气很大,松田阵平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姐姐一脸黑线的模样:“呵呵,我也不介意换个更听话一点的弟弟……”

    松田阵平:“咳。”

    好了。现在他基本可以确认了。萩原千速是真的不知道她弟弟在干什么。

    以及,他也基本可以预料。未来哪天萩原研二见到自己的姐姐后,会被怎样狠狠修理一顿了——哦,对了,萩原姐姐喜欢管这叫锻炼。

    松田阵平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我刚好也还认识一个姓萩原的人,觉得和这个姓氏很熟悉也很有缘分,才会频繁来找警官小姐你的。”

    很轻松的,萩原千速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哦?那是个怎样的人?”

    “他个子很高,眼睛是紫色的,还总是笑嘻嘻的。”

    “……他叫什么名字?”

    “萩原研二。”

    “!!”

    松田阵平留意到女警的原本轻松放在桌面舒展的手指不自觉内扣,说话的语速变快了点,语气也隐约透露出一点焦急:“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萩原千速曾经有个弟弟。

    个子高长得帅嘴巴甜还有点欠,从小到大没少给她惹事,也没少被她揍。但姐弟俩关系其实非常好。

    直到萩原研二大学快毕业的那年,她的弟弟给她留了张便签纸,说自己要去造福社会,然后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要不是还记得每年给她捎封信,她都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出意外了。

    但说实话,哪怕每年都会有这封报平安的信。萩原千速也不敢保证萩原研二真的没有遭遇意外。

    她甚至怀疑过萩原研二是不是被拐卖到什么诈骗集团了,但就她弟弟这个智商和情商,不应该啊?

    可她想尽办法,都没有调查到她弟弟的去向。包括那几封信件,无论再怎么排列组合,想破脑袋解密,都没有发现到哪怕一丁点的求救信号。

    作为姐姐,萩原千速不可能不去担心。

    一直到今天,有人告诉她,他见过萩原研二。

    那一瞬间,萩原千速心中掠过无数猜想和可能,她的弟弟究竟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回来见她——

    松田阵平回答:“哦,在料理课上。”

    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

    有那么一瞬间,萩原千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又或者说,她在做梦。

    也许这个料理并不是常规的料理:“料理什么的?”

    松田阵平说得更简单直接了些:“饭菜。”

    萩原千速:“……”

    不是?啊?这是什么展开?失踪多年杳无音讯的弟弟背着全家偷偷学做菜?这算什么?这究竟是人性在跳踢踏还是道德在蹦塔兰泰拉?

    松田阵平还补充:“我们刚好都是一个班的学生。他意大利菜做得很……嗯,创新。”

    萩原千速在恍惚中接话:“他往通心粉里加巧克力酱了?”

    松田阵平哭笑不得:“倒也没有。”

    萩原千速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虽然很离谱,但还不至于那么离谱。弟弟也还不至于无药可救……不对,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警官小姐试图让自己的思维从巧克力通心粉和菠萝披萨转到正事上来:“你是在哪里的料理课上遇到他的?”

    更重要的事情是:“你现在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

    但眼前的卷毛青年却是没有回答了,而是有点怀疑地眯了眯眼睛,不解反问:“为什么要问我?作为姐姐,你难道不应该更清楚这些吗?”

    她也想知道啊!但那个翅膀硬了的混蛋小子完全没告诉她!

    萩原千速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冷静。随后又睁开了眼睛,目光坦荡地与松田阵平对视着:“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弟弟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些。”

    她说:“如果你怀疑,我也可以向你证明身份。”

    ……

    由于萩原千速急于得到萩原研二的消息,松田阵平顺利拿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一个想要证明的人,总会愿意给出更多可信的证据的。更别说她不觉得这能算是什么机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警惕心。

    后期松田阵平会把这次试探以报告的形式交给他的上司,并说明萩原研二没有撒谎值得信任的事实。

    至于萩原千速那边,他其实也没有真的交给她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只能算是间接帮萩原研二报了个平安,答应她以后如果再遇到萩原研二,一定会帮她带话。

    再详细的东西,就需要当事人同意了。

    不过机会还挺难得的,所以在自己试探完之后,松田阵平还特意给萩原研二打了个跨国电话。

    等对面接通后,松田阵平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在意大利遇到你的姐姐了,萩原研二。她有提到你。”

    直接给对面整没声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姐姐说我什么了?”

    松田阵平简单回忆了一番,并总结概括了一下。概括的结果是:“哦,她说她要找个更听话的新弟弟。”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大惊失色,且愤懑不平:“你哪里比我听话啊!”

    松田阵平:“?”

    不是,他哪句话说萩原千速要找他当弟弟了?

    第40章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承认你确实长得比较好看, 但我这张脸也不差吧?”

    “我没有要跟你抢姐姐。”

    “你还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说话没那么好听,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啧, 你有在听话吗?”

    “听话?我可听话了!谁家弟弟能乖乖被姐姐使唤到二十多岁还不怎么反抗的!她让我跑腿的时候我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就算偶尔做错了一点小小的事情, 我也有好好跟她道歉……组织的事情是例外啦, 不能作数的!”

    “……”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拉远, 不太想听话筒里传来的聒噪声响。

    就这还叫听话?萩原研二才是最叛逆的那个吧?萩原姐姐真的辛苦了。

    大约经过了两分钟后, 松田阵平估摸着这家伙应该说得差不多了, 才把电话重新拉进距离,贴在耳边。

    期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主要他也没怎么在听。总之,萩原研二的话题已经快进到了:“……就算要认新的弟弟, 那也应该我是哥哥!”

    萩原研二突然兴奋:“快点叫声研二哥哥来听听, 小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拳头硬了。真的硬了。

    某人真该庆幸他现在没有和他在一个行动组里,而他现在也不在日本了:不然他直接进行一个真人快打。

    松田阵平懒得再听萩原研二扯七扯八的说着废话,并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越跑越远的喋喋不休:“所以,你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你的姐姐吗?”

    绕了这么大一圈,该说点正事了吧, 胆小鬼?

    “再怎么想逃避也该去面对了吧?”

    “……”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 并不体谅他的安静,一针见血地指出:“怎么, 想说但不敢说?”

    通过话筒传来的声音低了些,也没有刚刚活力满满过于精神的样子了:“你也知道,组织很危险, 我不想让她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

    松田阵平确实知道。

    “但格拉帕就是萩原研二。”

    他清醒地评价这个离谱到实名卧底的家伙:“无论你想不想,只要组织愿意调查, 都会知道萩原千速和你的联系。”

    而松田阵平甚至能想到萩原研二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你认为利用这种远离的手段,就可以让组织相信你跟家里情感淡薄,从而降低威胁性的话——”

    他的语气倏地一松,带了点笑意:“这也是个机会,我不介意帮你传话。”

    松田阵平碰上萩原千速只是凑巧,再加上萩原研二本人并没有过来。他不说,组织根本不会知道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其实他本来也不用如此小心谨慎的。松田阵平想。归根结底只是因为非常在意,所以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

    萩原研二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松田阵平也不介意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我还会在那不勒斯停留一段时间,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在挂断电话前,松田阵平回想起那位女警制服小偷时干脆利落地身后,以及让小偷保持安静时的果断一拳,忍不住赞叹道:“你的姐姐真的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刑警——很帅气。”

    这不仅仅是恭维,松田阵平的赞美发自内心:他个人很欣赏这种女性。

    就在他想这样结束这段对话的时候,萩原研二骤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等等!”

    松田阵平手都搭在手机翻盖上了,险些没被被吓一跳。

    萩原研二难以置信:“你说我姐姐是什么警察?!”

    “刑警……有什么问题吗?”

    “我姐姐应该是交警啊!”

    “?”

    松田阵平仔细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搞错:“是刑警。”

    但萩原研二还不至于搞错他亲姐姐的职位,所以这句话也可以表达为:“你姐姐现在就是刑警。”

    至于萩原千速为什么会从好端端一名交警变成一名刑警,松田阵平觉得萩原研二内心应该能得到答案,也就不需要他去帮忙解释了。

    他听见萩原研二叹息了一声。

    “也许千速姐真的应该去找一个更听话一点的弟弟,不至于让她这么操心。”

    “又也许你的姐姐在担忧牵挂的同时,也会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弟弟而骄傲。”

    “……”

    “帮我给我的姐姐带句话吧,随便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借口。告诉她我这里一切都好,让她别太担心,也别总惦记着调查我跑去哪里了……”

    *

    “他说,作为你的亲弟弟,他还不至于那么笨,被拐去了诈骗集团还不自知。”

    “所以不用太担心,他知道最后该怎么回家。”

    “……”

    女人沉默了会儿,慢慢松开紧抿的唇瓣,因用力紧压而失去颜色的唇瓣也重新恢复血色。

    她轻轻哼了声,说:“他最好是能有这么聪明。”

    松田阵平揉了揉鼻尖,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知道萩原研二身份时那种血压飙升的感觉:“啊,我也会帮忙盯着点的。”

    萩原千速回过神来。

    她微眯起眼睛,盯着坐在她对面的青年。这两天接触下来,她对这位自称为神奈信敏的青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对方看起来虽然是那种不服管教还桀骜不驯的性格,浑身上下连头顶的每一根卷毛都写满了逆反,但实际上还是挺认真也很严肃的一个人。和研二的轻佻散漫截然相反。

    简单来说就是靠谱。

    想到这里,萩原千速忽然弯起唇角,冲着松田阵平露出一个特别友善,特别温柔,如果萩原研二看见了会当场拔腿就跑的笑容。

    但松田阵平不是萩原研二,也不像他那么了解萩原千速。他虽然微妙地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顽强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战术性喝水。

    “小信敏,最近在那不勒斯玩得还开心吗?”

    “……还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哦?”

    “呃,谢谢。”

    “那如果我有什么麻烦的时候,可以拜托你吗?”

    “……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没关系。”

    萩原千速微笑着举起手机:“这个电话应该还能拨通的吧,对吧?”

    松田阵平:“……”

    很微妙的,松田阵平有一种被压制了的感觉。啧,该说不说,这对姐弟俩一个两个真的都很难搞啊。

    但他好像还真就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而直到这顿晚餐结束,他准备好的解释都没有派上用场——解释他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萩原研二现在的地址及联系方式。

    萩原千速应该也是猜到了一点什么吧。

    而在告别前,松田阵平问了萩原千速这样一个问题:“听说,你以前是交警——为什么不继续做了呢?”

    浅棕色长发的女警用手将自己脸侧的发丝梳至脑后,闻言如此回答:“哦,我只是也想试试刑警的工作——仅此而已,希望有些人不要误会。”

    萩原千速笑容灿烂:“他说他过得不错?那就告诉他,我过得绝对比他更好。”

    松田阵平哑然。

    这对姐弟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尤其是这个脾气——如此明显的恼火和赌气,松田阵平还是听得出来的。

    萩原千速显然是在不满萩原研二只拿“一切都好”回应,所以才致力于用“比他更好”回复……怎么说呢,有点幼稚,两个人都是。

    而他就这样夹在这两个幼稚鬼中间,扮演起了传话筒的角色。

    松田阵平:“……”

    等等,仔细想想,这好像不是很符合他的上司对他的叮嘱,关于与意大利人保持距离的那条的——他都快变成两块意大利三明治面包里的德国酸黄瓜夹心了!

    嘶,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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