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着耍花招,我随时可以让他去死。”-
兰舒的声音很轻,可那三个字从他嘴中说出来后,却宛如千钧一般,沉甸甸地砸在龙乾心头。
一声巨大的轰鸣在龙乾的脑海中响起,过了良久他才勉强回神,眼眶跟着红了一圈,嘴上却非常硬气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兰舒见状失笑道:“好好好,那你继续说。”
被他这么一打岔,龙乾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勇气烟消云散,就那样保持着跪姿又酝酿了半晌,才再次珍重无比地开口道:“……我爱你,兰舒。”
兰舒垂眸凝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我知道,我也爱你。”
龙乾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露在睡袍下光洁白皙的大腿,那个吻中不含丝毫情欲,只有爱意与珍视:“那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兰舒轻轻捧着他的脸,用一种很轻很轻的语气道:“从与你重逢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愿意了。”
听到这话,龙乾本该欣喜若狂的,可他的心头不知为何却泛起了无边的酸楚。
从重逢的第一面开始……
龙乾忍不住闭上眼,低头埋在了兰舒的手心中。
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太多……好在一切为时未晚。
龙乾睁开眼,捧起兰舒的左手,堪称虔诚地把那枚钻戒戴在了兰舒的无名指上:“哥哥,我欠你一场订婚宴,等我们回来……”
他话说到一半却陡然意识到了话中的不吉利,连忙咬住了话头。
兰舒却一点不避讳这些,低头吻着他的眉眼,轻声道:“我不要什么订婚宴……你欠我一场真正的婚礼,我等着你还我。”
龙乾闻言心头一颤,想到他们可能要面对的事,心下骤然泛起了一片酸楚,竟连承诺也不敢随便宣之于口了。
生怕说出来……便成了背道而驰的谶语。
但兰舒却并不愿就此放过他。
见他不说话,Omega当即挑了挑眉,勾起他的下巴道:“怎么……不愿意办?”
龙乾闻言连忙回神道:“怎么可能不愿意……别说一场,只要哥哥想办,就是十场我也愿意!”
兰舒摩挲着他的喉结道:“那你刚刚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龙乾一下子卡了壳,总不好说自己在想那些莫须有而且不吉利的事,只能低下头,扮演起了一个英俊的哑巴。
兰舒眯着眼看了他三秒,突然冷不丁道:“难不成……你是想看我穿婚纱?”
“——!”
龙乾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在此之前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眼下兰舒话一出口,他的大脑却没有丝毫卡壳的迹象,瞬间便浮现出了那副美好且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甚至连婚纱的版型都想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他早就在潜意识中把那副画面肖想过了无数遍一样。
看着Alpha跪在自己面前瞬间暗下来的目光,兰舒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用戴了钻戒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龙乾英俊的侧脸:“婚礼上是不可能穿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龙乾闻言骤然回神,可还没等他心头的那股失落感弥漫出来,下一秒,穿着真丝睡袍的大美人便俯下身,轻轻凑到他耳边道:“但是在……的时候,倒是可以穿给你看。”
“——!”
兰舒似笑非笑地侧眸看着他,就那样攥着他的手,从自己的睡袍下面探了进去:“到时候婚纱里面也像这样……你会喜欢吗?”
龙乾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几分,脑海中瞬间浮现了无数香艳而梦幻的画面。
大美人穿着庄严的西装站在圣洁的婚礼殿堂,低头和他交换过戒指后,转头却在床笫之间,缓缓提起了婚纱的裙摆。
雪白的纱摆下,白色的吊带袜紧贴着勒在腿肉上,可顺着那腿肉继续向上,却看见□□的……
兰舒三两句话便抚平了龙乾对于前路的一切担忧,让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眼下龙乾的三段记忆基本上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但自诩成熟的Alpha只装了一晚上便原形毕露了。
他再一次在兰舒面前输得一败涂地,一时间面红耳赤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脸红归脸红,却并不耽误他手上娴熟的动作。
兰舒轻轻咬着下唇,就那么敞着腿任由他动作,正当对方打算得寸进尺时,他却突然翻了脸,拽着Alpha的手腕往外一扯,喘着气质问道:“……另一枚戒指呢?”
可能是被惯得没边了,骤然被打断了好事,龙乾竟下意识“啧”了一声,完全没反应过来兰舒在问什么:“什么戒指?”
兰舒被他按得软着腰身,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鼻尖:“我的大少爷,你不会穷到只买了一个钻戒吧?”
龙乾一怔,这才想起来还有对戒的事,连忙从兰舒睡袍下把手抽了出来,手都没来得及擦,便从怀中把另一枚钻戒拿了出来。
而后他像是请求神明为自己加冕的人间帝王一样,虔诚地将那枚戒指举到了兰舒面前。
此刻,龙乾依旧单膝跪在兰舒腿间,而兰舒依旧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
可兰舒看了那枚钻戒三秒后,却并未用手去接,反而低下头,俯首称臣一般轻轻咬住了那枚钻戒。
龙乾的呼吸一下子凝滞了。
下一秒,Omega叼着那枚钻戒,轻轻牵起了龙乾的左手,而后缓缓低下头,就那样用嘴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近在咫尺间,龙乾屏住呼吸,甚至可以看到兰舒扑簌的睫毛和他两唇之间柔软的殷红。
钻戒戴在指根后,兰舒并未立刻退开,反而探出舌尖,堪称乖巧地舔舐着龙乾的手指。
那副姿态仿佛在说——他的爱意并不比心甘情愿下跪的龙乾要少。
他们本就是彼此的阶下囚。
更是对方忠实而虔诚的信徒。
龙乾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脑海中轰然一声炸开,他的理智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异常诚实,扣着兰舒的后颈往下一拽,恶狠狠地便吻了上去。
兰舒低着头顺从地张开嘴唇,任由他的舌尖探进来攻城略地。
身前的艳景随着他这个动作,从大敞的衣领中暴露得一览无余。
两人唇舌交融间,发出了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龙乾最后忍无可忍,起身直接把兰舒抱了起来,抵在餐桌上放肆地亲吻下去。
真丝睡袍被人几乎推到了锁骨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钻戒和雪白丰腴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肆意揉捏舔吻着怀中的心上人,耳鬓厮磨间,龙乾温柔而坚定地低声唤道:“兰舒…宝贝……”
“……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语气很轻,连兰舒都没怎么听清,像是龙乾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誓言。
兰舒闻言却轻轻退开,舌尖因此扯出了一道银丝,顺着衣领落在了他的胸口。
龙乾凑上来还想亲,兰舒却轻轻别过头,喘着气轻声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
龙乾闻言一怔,反应了三秒后死死抱着他道:“……嗯,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听了这话,兰舒才再次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奖赏一般,仰着脸任由他吻了上来。
两人之间美好而短暂的最后一个上午就那么一晃而过。
当天下午,两人拎着行李回到了天枢。
兰舒曾经有意让陆熙放出过消息,所以校内的同学显然对龙乾手术的事有所耳闻,看见两人回来后,不少人纷纷露出了惊喜的微笑,有些热情一点的,还鼓起勇气凑上来关心了一下龙乾的病情。
不过其中有没有打探了消息打算去论坛上分享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也并不关心同学们的真正目的,无论谁来问,龙乾都用早早准备好的借口回应他们:“没什么大事,只是信息素紊乱而已,现在已经痊愈了,多谢关心。”
众人闻言不疑有他,听了解释后没有再多问什么。
兰舒把行李放回寝室后,和龙乾一起回了Alpha宿舍,但两人并未在宿舍找到宫巍。
天枢的模拟时间和首都星是一致的,所以此刻正是下午,大部分学生上课的时候,宫巍不在宿舍似乎也理所应当。
然而兰舒却抿了抿唇,心下泛起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于是没等行李放稳,兰舒便拉着龙乾出了门。
最终两人在学校的花园处见到了宫巍。
那个看起来有些娇小的Alpha正和龙乾的另外两个室友有说有笑地向食堂走去,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紧张情绪。
三人在花园的拐角处猝不及防地撞到他们两人,当即一怔,不约而同地惊喜道:“首席,龙哥!”
“好久不见啊龙哥!”一个舍友忍不住上来拍了拍龙乾,“听说你手术成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兄弟们说呢?”
“对啊,到底为什么做的手术?恢复得怎么样?”
“确实好久不见。”龙乾神情自若地搬出了那套说辞,“奥赛的时候伤到了腺体,因为信息素紊乱所以去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已经痊愈了,没什么大事。”
舍友们闻言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转而又和两人攀谈起了奥赛的事,无非就是一些吹嘘和恭维。
龙乾顺着他们的话客套了两句,兰舒则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但他身上的海盐味根本遮不住,大家都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纷纷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龙乾看似不经意地扫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宫巍:“我有点事想和宫巍单独谈一下,你们先去吃饭吧。”
他在宿舍大多数时候说一不二,那两个舍友闻言一顿,下意识以为龙乾要和情敌清算之前的账,于是忍不住看了宫巍一眼。
但碍于兰舒在场,他们没敢说什么,和三人道别后,转身便匆匆离开了。
两人一走,整个花园一时间竟只剩下了兰舒、龙乾和宫巍三人,诡异的寂静在花园中弥漫开来。
从三人相遇至今,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宫巍坦坦荡荡地站在那里,没等兰舒和龙乾开口,他竟率先抬眸笑道:“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才开口留他的人分明是龙乾,可宫巍此刻却直勾勾地看着兰舒。
那层微妙的纱一下子被他戳出了一个洞,和风吹过花圃,泛起了一丝涟漪。
兰舒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而宫巍也不急,就那么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笑,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个浅浅的酒窝。
龙乾见状从胃中泛出了一股因生理性的恶心感,他一边强行压着心头的厌恶,一边又忍不住想起了透过芯片看到的那段画面。
当时的他只有十五岁,可记忆中的宫巍竟和眼下出奇的一致,一样的年轻,也是这样不高的个子,圆脸上带着酒窝,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那个夜晚,芙薇安搂着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兰舒,介绍商品一般,激动地其他三个人说着什么。
而宫巍就站在角落的阴影中,和眼下一样,噙着微笑看着兰舒,像是看一件漂亮而精美的器物。
时至今日,龙乾想起来那副画面,还是难以控制地泛起了一股生理性的恶心。
兰舒本人却完全不记得那些事情,他就那样平静和宫巍对视了三秒,终于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没什么其他话想问你,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跑?”
“我为什么要跑?”宫巍闻言笑得更灿烂了,“你既然已经认出我了,那大家直接相认,不是更皆大欢喜吗……1508号?”
此称呼怡一出,龙乾的脸色瞬间冷到了极致。
然而兰舒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地凝望着宫巍:“你搞错了一件事,是我的Alpha认出了你,我并不知道你是谁。”
言下之意是让宫巍不要在这里自作多情。
宫巍闻言一顿,眉眼间的笑意淡了几分,他丝毫没有看龙乾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兰舒。
那目光中不再含有任何瑟缩与小心翼翼,反而尽是不加掩盖的炽热与欢喜。
“你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学长。”宫巍声音发甜道,“我记得你就够了……我的好学长。”
“你是整个二代……不,你是整整三代样本中,我最看好的一个。”
“我在你身上投入了无数资源,可谓是倾尽心血,甚至不惜让芙薇安亲自为你制定研究计划。”
说到这里,宫巍却顿了一下,终于带着无边的厌恶看了一眼龙乾,而后带着阴郁的笑意看向兰舒:“只不过,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如此骄傲的成果——却在十六岁当年出现了分化的迹象。”
兰舒闻言微微一怔,龙乾则立刻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了他。
——十六岁,正是兰舒亲手把龙乾送走的那一年。
也是十五岁的龙乾在无边痛苦中分化的那一年。
所以他们之间其实……
宫巍骤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你应该清楚,分化的样本只有被处理一个下场。”
“他们当时其实已经打算放弃你了——是我做主清除了你的记忆,延缓了你分化的时间。”
“虽然你骨子中的奴性过于强大,忍不住想对外来的野狗摇尾乞怜,最终分化只延缓到了十九岁。”
“但这三年时间可是我给你的恩赐,如果不是我当时做主清除了你的记忆,你现在可能已经被我玩坏扔进填埋场了。”
顶着龙乾骤然间狠戾到极致的目光,宫巍却丝毫不怵,反而露出了一样堪称甜美的笑容,嘴角甚至还带着酒窝:“所以——是我给了你新生啊,学长。”
“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龙乾听闻此话瞬间暴怒,却被兰舒轻描淡写地拽着手腕按在原地:“你并非Alpha,就算不消除记忆,也轮不到你。”
原初教会以“退化”为教义,上层的那些人中,除了芙薇安一个Omega外,剩下的都是Beta。
考虑到对样本最大限度的利用,哪怕是十六岁分化,组织也会尽最大的努力,给兰舒找到一个Alpha进行“配种”。
像宫巍这样大概率无法让Omega受孕的Beta,想要染指兰舒,极大可能会被其他高层所阻止。
宫巍闻言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阴沉地看向兰舒,半晌才嗤笑道:“学长,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你怎么连对养育者该有的尊重都没有呢?”
“组织可不是这么教你的,你实在是被外来的野狗给惯坏了。”他似乎被兰舒戳到了痛处,因此彻底失去了表演下去的欲.望,转而露出了本来面目,“这一年以来,你可以动动脑子猜一下,我有没有在你身上动过手脚,以及——”
宫巍说着露出了一个笑容:“你Alpha床头柜里的药,总共被我换过几次。”
兰舒闻言一怔,终于变了脸色,当即扭头看向龙乾。
宫巍勾起嘴角,欣赏着他不再游刃有余的慌张模样。
龙乾当即蹙紧了眉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所以那话应该是我来问才对吧。”宫巍眼中好似根本没有龙乾这个人,他对着兰舒挑了挑眉道,“明知道是我,你们为什么不跑,怎么还敢回来?”
言罢,从他周身传出来了一道极其微妙的响声。
龙乾闻言一怔,不知为何突然僵在了原地。
兰舒见状脸色冷到了极致,扭头对宫巍厉声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宫巍无辜道:“一些无伤大雅的安眠药而已,别激动。”
兰舒显然不信,顶着对方杀人般的眼神,宫巍无奈地笑了一下,耸了耸肩道:“好吧,还是骗不过你。”
“不知道学长是否听说过——药物催眠?”
兰舒闻言心下突然泛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宫巍完全不管他们的反应,就那么自顾自地解释道:“所谓的药物催眠,便是以药物辅助,趁着被催眠者入梦时,植入【梦铃】,如此往复,待到时机成熟时,只要轻轻敲响梦铃——”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很小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后,发出了一声无比清脆的响动。
龙乾闻声很明显地浑身一震,瞳孔骤然间开始失焦。
宫巍见状微微一笑:“——就像现在这样,被催眠者便会彻底失去自主意识,完全为催眠者所控。”
“……!”
兰舒面色急转直下,回神后立刻拽着龙乾往自己身后拉,反手就要去掏光脑。
宫巍见状挑了挑眉道:“想通风报信吗,学长?”
言罢,他轻轻一摇铃,竟扭头对龙乾命令道:“划开你的手臂。”
兰舒瞬间变了脸色,扭头便要制止,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血光乍起,却见龙乾竟当真面不改色地用右手硬生生剖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破碎的布料便淌了下来。
“你敢把光脑拿出来。”宫巍凝望着兰舒几近惨白的面色,笑得堪称甜美,“下一次,拧断的就是你家Alpha的脑袋了。”
兰舒刹那间停住了动作,整个人四肢发凉,脑海中一片空白。
宫巍见状笑着抛了一下手中的小铃铛,铃音清脆间,对龙乾命令道:“制服你的Omega,把他的手捆在身后。”
“……!”
龙乾闻言竟当真抬手向兰舒攻来,兰舒猝不及防间被人一把按倒在地。
他心下霎那间愤怒悲怆到了极致,回神后顾不得其他,忍着悔意当即打算换手,一抬眸,却见龙乾几不可见地向他眨了下眼。
“……?”
兰舒一怔,愣了三秒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龙乾根本没有被催眠,他在将计就计。
可宫巍分明如此自信,显然对药物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所以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是药物出了问题,还是龙乾身上具有抗药性?
兰舒一边在脑海中极力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佯装惊怒和龙乾迅速过了几招。
两人出手之间尽是杀招,可实际上都有所收敛。
最终,兰舒装作不忍心和龙乾动手的样子,被人拧着手腕一把按在地上,面色间尽是愤怒与不甘。
宫巍见状露出了一个微妙中带着怜悯的笑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就在被龙乾按在地上的电光石火间,兰舒大脑一颤,突然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龙乾在天星大厦时曾经换过药!
那药是龙宇找人开的,让明雪时拿来给了龙乾。
龙宇当时的本意应该只是随手施舍一点父爱,可他本人应该都没想到,最终竟然无心插柳般导致了这个结果。
兰舒虽然无比厌恶那两个不配为人父母的东西,眼下却平生头一次对那两人产生一丝感激。
……那两个蠢人总算起了点作用。
而宫巍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一眨不眨地欣赏着这一幕。
半晌才好整以暇地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兰舒笑道:“怎么样啊,学长?”
“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的感觉如何啊?”
兰舒压下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拿出平生最大的演技,抬眸和他冷冷的对视。
“真漂亮,但也真可惜。”宫巍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兰舒道,“学长,如果你没有分化的话……”
剩余的话没有说完,转而变成了一股轻叹。
那一声叹息很轻,里面却透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毛骨悚然。
兰舒对上宫巍惋惜又炽热的目光后,突然明白了这人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对人的喜欢,而是对一件物品,或者说……对一件衣服的喜欢。
——当异体记忆导入手术成功后,他想将兰舒变成他的下一具皮囊。
只可惜兰舒分化成了Omega,彻底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
想明白这一点后,兰舒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股反胃感,连带着面色都出现了几分扭曲。
然而他过激的反应却歪打正着地配合上了龙乾的表演。
宫巍见状笑了一下,完全没有起疑心,扭头对龙乾命令道:“把他提起来。”
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理念,龙乾拽着兰舒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手劲之大,竟把兰舒拽得双脚几乎离了地。
兰舒几不可见地瞟了他一眼,看着Alpha故作冷峻的侧脸,他这才意识到,平常两人在家这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多少还是收了力气的。
宫巍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正当着自己面调情,自顾自地对兰舒笑道:“辛苦学长告诉我们的校长女士,给我准备一艘星舰,以及——”
“不要想着耍花招,我随时可以让他去死。”
第62章 基地
“……我是你的Omega。”-
宫巍显然自以为掌握了拿捏兰舒的把柄,看着Omega骤然冷下来的脸色,他的姿态一时间自信到了极致。
只不过,有时候过于自信并不是什么好事。
兰舒被龙乾拧着手腕“控制”在原地,只能靠语音喊出自己的光脑,在宫巍的注视下,给陆熙发过去了一条消息:“替我准备一艘星舰。”
没等对面回答,兰舒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到:“上面不要配备任何雷达与监控设备。”
此话一出,陆熙这样的聪明人显然瞬间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她非常克制地什么都没问,只是回了一个“好”字。
宫巍见状笑了一下,和龙乾命令道:“带着你的Omega和我来,放松一点,不要让同学们看出端倪。”
这个点的校内花园人流量本来就不大,三人走在路上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偶尔有一两个学生路过,看到被龙乾抱在怀中的兰舒后,也只是投来略显惊异的目光,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这显然给了宫巍可乘之机。
他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带着两人穿过校园,很快便走到了天枢的空间站。
落日的余晖下,陆熙正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
衣袂猎猎间,宫巍要求的星舰正安静地伫立在她的身后。
“校长女士。”宫巍见状露出了一个和善又满意的笑容,“叨扰您的时间了,实在抱歉。”
陆熙眸色冰冷地按在自己腰间,她显然不是空手而来的。
但兰舒见状却在龙乾的“挟持”下向她摇了摇头。
陆熙眼皮一跳,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龙乾,她当即皱紧了眉毛,一时间投鼠忌器,双方就这样僵持在了原地。
最终,陆熙率先做出了让步,抿着唇缓缓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路。
宫巍噙着笑礼貌地和她点了点头:“多谢。”
言罢带着两人上了星舰。
在兰舒的印象中,宫巍的机甲课成绩其实一直都属于吊车尾水平,但眼下的他却展现出了和课上截然不同的水平。
只见他娴熟地坐进驾驶舱,戴上面罩后轻描淡写地一拉操纵杆,星舰瞬间便弹射出去,没有丝毫凝滞,直接飞跃出天枢空间站,在太空中划出了一道银河般的闪线。
可如此快的速度下,星舰刚航行出去没多久,它的身后便突然出现了两点璀璨的亮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穷追不舍上来。
陆熙显然不会就那么坐以待毙,但宫巍看到星图上的情形后,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他甚至都没低头,随手在操作台上摆弄了两下,星舰上的所有显性装置便直接熄灭,整个舰身彻底进入了隐形模式。
看着他如此娴熟的操作,兰舒眼皮不由得一跳,刚想说什么,便听宫巍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他的眼睛遮上。”
龙乾闻言十分敬业地撕下了自己袖子,抬手盖在了兰舒眼前。
不过那布条实际上勒得并不紧,透过缝隙,兰舒还是隐约能从星图上看到,这架星舰正朝着和富伦口供中所提到的那座新基地截然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所以到底是富伦撒了谎,还是说……所谓的新基地从始至终就不止一个?
兰舒轻轻咬了咬下唇,靠坐在身后人硬热的怀中,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除了宫巍之外,原初教会的高层应该还剩下最后一个人。
正如同在组织中负责运输物资、倾销制品的富伦,明面上却并非商人,而负责制定研究计划、主导记忆手术的芙薇安,明面上也并非生物学家或医学家一样。
明面上只是学生,看起来唯唯诺诺平平无奇的宫巍……很可能在教会中承担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那剩下那个人会负责什么?又会是怎样的身份?
而且如果基地本来就有两座的话……那个人和宫巍会不会分别位于两座基地中。
倘若真的是这样,那就算他们在这边的基地中把宫巍制伏甚至击毙,剩下的那个人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兰舒冥冥之中有一个无比真实的预感,眼下这一次将计就计,可能是他们接近真相最近的机会了。
——得想个办法,将这最后的两条大鱼同时一击毙命。
兰舒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面上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安安静静地靠在龙乾怀中。
黑色的布料遮住了他整整半张脸,只露出了一点嘴唇和下巴,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然而兰舒本人并不认为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于是借着思考间的空隙轻轻扭过头,放松一般透过布料偷偷看向神色冰冷的龙乾。
……别说,虽然是装出来的,但冷脸的小狗倒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星舰在不同的空间点上一共跃迁了三次,最终才在某处银河系边缘的荒星上悬停了下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记下了那三个点位的时空坐标,然而他们的光脑都被丢在了空间站,想要把路线传递出去……恐怕只能靠别的办法了。
兰舒靠在Alpha怀中,抿着唇思索着对策,就这样又过去了大概一个小时,星舰才终于在那处荒星上平稳地降落了下去。
宫巍面上端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他实际上似乎非常急切,星舰尚未停稳他便直接摘掉了面罩,扭头和龙乾道:“带着你的Omega和我下来。”
龙乾闻言俯身把依旧遮蔽着双眼的兰舒从座位上抱了起来,跟着宫巍下了星舰。
荒星之上,一座外形看起来无比熟悉的圆盘形建筑伫立在星空下,除了白色之外,那建筑上没有任何其他色彩,透着股渗人的诡异感。
然而龙乾抱着人,跟着宫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神色间看不出丝毫伪装的迹象。
这座基地内的构造与格局都和前两代基地无比类似,唯一的差别是基地内异常冷清,一路上既没看到样本,也没看到培育者。
整个基地将好似一座空城一样,渗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兰舒乖巧地靠在龙乾怀中,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就这样在基地内走了不知道多久,龙乾突然停住了脚步,紧跟着宫巍的声音响了起来:“把你的Omega按在地上,解开他眼前的布料。”
龙乾以一种看似很重实则很轻的动作,一把将兰舒按在了地上,抬手扯掉了他眼前的布料。
兰舒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他结结实实地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后,还是下意识僵在了那里,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整个人宛如应激般一动也不敢动。
他这幅过于真实的反应让宫巍越发不再怀疑了,当即勾了勾嘴角笑道:“怎么样,这房间对你而言够亲切吗,1508号?”
三人此刻正站在一处密不透风的雪白房间内,墙壁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使得整个屋内明亮得宛如白昼一般,甚至有些刺目。
四面的墙壁上除了唯一的一扇门外,没有其他任何缝隙,可以说是连点风都吹不进来。
可就是这样一处鸟笼般的房间内,此刻除了兰舒三人外,里面竟还站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培育者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本。
那几个培育者正围着那个瘦弱的少年记录着什么,只是那可怜的少年看起来无比麻木,神色间一片空白,眼神更是空洞得没有任何光彩,宛如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兰舒看了那样本三秒,突然狠狠地咬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从那股应激般的情绪中回过了神。
——这处基地并非空城,而是所有的样本都被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们一定得想把办法把这个位置传递出去!
宫巍盯着兰舒不断改变的神色,笑着介绍道:“学长,请允许我隆重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第三代样本。”
“根据从你身上得到的教训,我们发现,仅清除记忆并不能达到我们的真正目的,这些样本还是会有思想并且产生反抗的念头。”
宫巍说着走到那个样本面前,抬手勾起了他的下巴,而后很缓慢地,将他的头扭到了一个常人无法达到的角度。
兰舒咬着牙看向那少年瘦到近乎皮包骨头的脖子,眼神一时间冷到了极致。
宫巍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依旧自顾自地解释道:“但在【退化】这一终极目标的指引下,其实我们的样本并不需要那么多无关紧要的思想,赤子之心本就纯净无瑕,多思才会多虑,无思自然无虑。”
“所以针对这一批样本,我们直接清除了他们的自主意识,免去了那些后顾之忧。”
他说着轻笑了一下,随即竟随手拿起一旁的注射器,反手将针尖缓缓插进了那个样本的眼睛中。
兰舒见状面色骤变,下意识便要起身制止,紧跟着却见那少年仿佛一具新鲜的尸体般,任由鲜血沿着他的眼眶淌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兰舒蹙眉看着眼前堪称惊悚的一幕,随即突然想到什么般,猛的扭头看向身旁的龙乾。
只见Alpha依旧拧着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似面前的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宫巍一眼便看透了兰舒的想法,笑着拔出注射器,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鲜血道:“学长不用怕,只要你好好听话,你的Alpha自然不会遭遇这种事情。”
兰舒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色扭头看向那个眼珠淌血却无动于衷的样本,半晌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带着讥讽的话语:“你口中所谓的三代样本……其实只是你们技术不到位,退而求其次研究出的残次品罢了。”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
宫巍闻言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露出了冰冷幽暗的底色。
“芙薇安被捕后,你们的技术彻底陷入瓶颈,记忆清除手术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简单,所以你们只能出此下策。”
顶着宫巍扭曲且阴沉的目光,兰舒完全不怵,就那么冷冰冰地看向对方:“你们确实能让这些新样本变得比之前更听话,但也仅此而已了。或许你们的其他生物制品不断迭代,但最核心的记忆导入手术其实根本进展,一切都和三年前没有区别。”
“——所以你才急了。”
兰舒平静地和宫巍对视着,周围的其他人则如行尸走肉般站在那里,使得整个房间像个巨大的停尸房。
“你不惜暴露的风险也要把我们带到这里,不是为了杀死我们以绝后患,而是为了——从龙乾身上找到记忆导入手术成功的真正秘诀。”
宫巍带着冰冷且恶毒的怒火凝视着兰舒,半晌,他突然收了那副面孔,转而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不愧是三代之中最优秀的样本,学长真是聪明。”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研究记忆导入手术,我完全可以只把你的Alpha带回来,把你当作太空垃圾扔在路上。”
宫巍说话间走到他面前,蹲下抬起他的下巴笑道:“学长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我为什么要冒着双倍风险,把你一起带回来呢?”
旁边全程无动于衷的龙乾见状眼神微微一暗,看起来想直接把他的右手给剁掉。
兰舒心下一紧,面上却冷冷地看着宫巍,没有丝毫顺着他的话开口的意思。
宫巍对他的抗拒不以为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自顾自地笑着解释道:“因为你可是整整三代中最成功的那一个样本,虽然从你分化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血就全部付之东流了,但我怎么忍心让你这么宝贵的基因就那样白白葬身在太空之中呢?”
“至少……”宫巍以一种很轻柔也很诡异的语气道,“你该留下一个孩子,来回报组织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
“……!”
兰舒神色间忍无可忍地露出了些许厌恶之情。
他终于明白了宫巍大费周章把他带到这座新基地的目的,胃中刹那间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在天枢的这一年来,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经历了两次彻底标记,可你还是没办法怀孕呢,学长?”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你是否真的分化成了Omega。”宫巍说着探手下去,隔着衣服暗示般点了一下兰舒的小腹,“你和你家Alpha的体检单上,分明都写着生育功能正常……为什么还是怀不上?”
演了半晌都没有露出端倪的龙乾见状却骤然沉下脸色,手臂的肌肉下意识发力,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隐约又有了开裂的迹象。
兰舒闻言抿着唇不为所动,手指却在背后轻轻点了一下龙乾的手心。
Alpha几不可见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才勉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暴怒之情。
好在宫巍此刻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兰舒身上,他垂眸打量了兰舒三秒,突然抬手轻轻挥了一下:“过来给他验下血。”
身后的两个培育者闻言立刻拿出注射器,上前架起兰舒,轻车熟路地便将针头扎进了他手臂间的血管中。
鲜红的血液顺着注射器直接流进了后面的检测仪中,仪器界面上很快便跳出来了一整页密密麻麻的报告。
宫巍低头看了那段报告三秒,随即无比遗憾地叹了口气,将那张报告递到了兰舒面前:“性别:Omega,受孕状态:未孕——完全标记下,百分之九十的受孕率都能失败……学长,你和你家野狗的基因匹配度难道就这么低吗?”
兰舒冷冷地盯着他,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掺着冰碴的话:“你要是舌头不想要了就继续说。”
宫巍一笑,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胁,反手把报告扔在了一旁:“其实我一直很后悔,让你自己挑了这样一个废物的Alpha。早知如此,那三十个Alpha都该让你试试的,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怀上。”
“不过……”宫巍突然话锋一转道,“现在情况紧急,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兰舒心头一跳,突然泛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既然自然受孕不成——”宫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就用点其他手段辅助一下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劈手拿起一旁的注射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扎在了兰舒的颈侧!
“——!”
兰舒咬着唇,反手死死地掐着龙乾的手心,强行让那暴怒的Alpha冷静了下来。
随着动作,注射器中褐色的药物缓缓注射进了兰舒体内,宫巍轻笑道:“放轻松,学长,这只是让你听话的药剂,没有别的作用,别担心。”
最后一滴药物注射完毕,不到三分钟,兰舒的瞳孔便出现了涣散的迹象,浑身肌肉跟着松弛下去,神态间露出了一个苍白且脆弱的表情。
然而,他的手指却依旧牢牢地掐在龙乾手心中,力度没有减轻分毫。
宫巍对此一无所知,他轻轻勾起兰舒的下巴,满意地看着对方双眼无神的样子:“如果体外培育还是无法成功的话……我们便只能考虑洗掉你的标记,给你更换一个供体了。”
“希望这次的你,不要再让家长失望了。”
言罢,宫巍似笑非笑地起身,拍了拍手道:“带他们去取细胞吧。”
等在一旁的三个培育者立刻押着兰舒和龙乾向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看起来都浑浑噩噩的,那三个培育者根本没多想,便直接带着他们进了一间手术室。
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兰舒眼神涣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无比脆弱。
手术室的门在几人身后缓缓关上。
兰舒率先被固定在了手术台上,龙乾则无人看管,就那么站在一旁。
三个培育者转身准备起了手术要用到的器械,兰舒则用余光打量着手术室中的一切。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放着一台闪烁的光脑,其中一个培育者正在上面搜索着什么。
……机会来了。
兰舒眸色一凛,扫视了一圈发现整个手术内居然只有一个监控后,立刻和龙乾使了个眼色。
Alpha几不可见地瞟了一眼那个监控,下一刻,他突然发难,拽着最近的一个培育者的头发,硬生生将他举起来,直接抛起来砸向了那个监控!
几乎是同时,面色苍白到似乎毫无反手之力的Omega突然暴起,抓着手边的针管一把插进了身旁人的后颈!
惨叫声和鲜血同时飞溅,兰舒喘着气,掐着那人的脖子蓦然一扭,手术室内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侧,同时也浸透了他手上的那枚钻戒。
兰舒见状脸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立刻便扯下一张布,低头擦干净了钻戒上的血污。
他肤色苍白,略显虚弱地喘着气,坐在那里小心翼翼捧着钻戒的样子,活像是尸山血海中晶莹剔透的雪莲,垂眸间尽是惊心动魄的美感。
龙乾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最后一个培育者,连忙单膝跪到兰舒身旁,抬手将他抱了起来:“怎么样?”
“……没事。”兰舒攥着戒指轻声道,“我对基地的大部分药都有耐药性,只是有点头晕。”
他说着指向远处的那个光脑:“那个光脑或许能和外界联系,我们得把坐标尽快发给……”
然而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方才被龙乾砸在监控上的培育者竟没死透,趴在地上手指发颤地攥住了什么针剂。
而后,趁着两人毫无防备的交谈之际,那人竟突然起身,握着注射器朝两人扎了过来!
兰舒背对着那人,听到破风而来的声音后心下猛地一跳,下意识扭头,却见龙乾当即抬手攥住了那枚注射器,那里面的药物刹那间便注射进了他的手心。
龙乾咬着牙直接捏碎了那枚注射器,像是护着伴侣的野狼一样,一拳砸在那人脸上。
一声巨响过后,手术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兰舒反应了三秒骤然回神,脸色刹那间苍白到了极致:“我都说了经过这么多年实验,我身上有耐药性,你没事挡什么!?”
他难得失了态,语气间含着前所未有的怒气。
龙乾闻言不语,只是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蹙眉间,整个人似乎痛苦到了极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含着莫名的悲伤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兰舒,好似要把他刻在眼底一样。
兰舒被他吓得指尖发冷,不顾身上的虚弱,扭头拽着领子指尖把地上的人提了起来,厉声质问道:“这是什么药?!”
然而龙乾刚刚情急之下的那一拳和机甲扑面撞来没有任何区别,这人的五脏六腑几乎被撞碎了。
被兰舒这么一提,那人体内的脏器立刻移位,瞳孔很快涣散,鲜血一股一股从喉咙中涌了出来,当场便没了气息。
除了三年前那场核爆外,兰舒平生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他抿着唇把那人随手扔在地上。
情急之下,余光突然扫到了那台开着的光脑。
那一刻,他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立刻拽着龙乾,拿起那管碎掉的注射器,扑到光脑前,低头拼凑起了注射器上的药物名称。
好在那注射器是刚才被龙乾捏碎的,碎片并未出现丢失的情况,兰舒很快便拼凑出了它的编号——A958。
兰舒一边牵着龙乾发凉的手,感受着对方暂时平稳的脉搏,一边用另一只手快速在光脑上输入了那串编号,只见上面很快便跳出来了一页解释:“A958神经药物:能让【样本】看到自己最为恐惧的事情,部分【样本】会因此丧失行动力,持续时长根据体质而异。”
……还好。
兰舒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突然再次流动了起来。
还好不致死……还好……
然而他一口气尚未顺到底,脑海中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龙乾最恐怖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
……!!
兰舒心脏骤停,突然扭头看向龙乾。
却见龙乾的面色不知何时彻底冷静了下来,再没有方才的痛苦与彷徨,神色间透着股诡异的平静。
“龙乾……?”兰舒轻声喊道,“龙……”
下一秒,龙乾突然毫无征兆地拿起他面前碎得只剩下针管的注射器,抬手就要往自己喉咙处刺去!
那动作不带丝毫拖泥带水,冷静到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地步。
“——!!”
兰舒吓得心肺骤停,一把攥住针尖,血顺着手心往下滴,他却完全顾不得那点伤,拼尽全力才勉强压制住龙乾,同时抬起另一只手去捧对方的脸:“龙乾——!看着我……看着我,我没事!我没死!”
然而,往日他掉根头发都要紧张半晌的Alpha,此刻却微微蹙眉,突然扭头躲开了他的抚摸。
兰舒微微一怔,下一秒,他看到那个英俊的Alpha冷漠而警惕地看向他:“你是谁?”
兰舒喉结微动道:“……我是你的Omega。”
龙乾闻言脸色却难看到了极致:“我的爱人已经去世了,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兰舒一时间哑口无言。
龙乾寻死的决心无比强大,力气更是宛如牛一样大,兰舒根本拦不住,被拽得直接摔在了他的怀中。
眼看着针尖就要朝着喉咙刺去了,情急之下,兰舒突然灵机一动道:“——等等!你就算要寻死,至少也要等到为你爱人报了仇再去!”
那可能是兰舒有生以来言辞最激动的一次。
好在此话一出,龙乾闻言竟当真动作一顿,似是被他说动了一般。
兰舒见这话有效,连忙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注射器,反手扔在了一旁,坐在Alpha怀中按着他的手腕道:“不然你就这么去死,白白留那些罪魁祸首活在世界上,你不觉得对不起他吗?!”
听了这番话,龙乾呼吸一滞,紧绷的肌肉逐渐出现了些许放松的迹象。
兰舒松了口气,刚准备继续说点什么,下一秒,龙乾不知为何猛地收紧肌肉,骤然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
兰舒猝不及防间被他弄懵了,完全不知道这人突然间又发什么疯。
他刚从那股摸不清头脑的怔然中回神,下一刻便见那英俊的Alpha一副为亡妻守身如玉的样子,冷着脸对他道:
“先生,请你自重。”
第63章 鳏夫
“——我和你老婆谁更好看一点?”-
兰舒对上Alpha冰冷又陌生的眼神,一时间啼笑皆非,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实在想说点什么逗逗他的小狗。
但眼下的他却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龙乾的安危暂时安定下来后,兰舒立刻扭头看向了那个光脑。
然后他不出意料地发现——基地内的光脑连接的是他们基地的内网,唯一的功能就是搜索资料和上传样本报告,根本连不上真正的星网,更不用说把坐标发射出去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解决,但兰舒见状还是心下一沉。
……怎么办?
位置发不出去,他们便只能被困死在这里,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
此念头刚浮现一半,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兰舒心下一跳,立刻扯下光脑按在了自己怀中。
“砰——!”
下一刻,一声巨响在手术室外响起,整扇门被人一脚踹开,直直地砸在了墙上!
十几个培育者将手术室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者指着两人和身后人扬声道:“安抚剂没有生效,抓住他们——!”
兰舒见状眸色一凛,抓起手边的注射器刚想动手,一旁的龙乾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硬生生掰断了手术台上的呼吸管,反手几乎挥出了破空声,蓦然砸向了最近那个人的脑袋!
那一下的力气无异于陨石落地,人类身上最硬的颅骨当场被他敲得粉碎。
一声惨叫过后,鲜血喷涌而出,当场飞溅在了Alpha毫无表情的容颜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吓呆了,全场鸦雀无声,就那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龙乾拎着滴血的金属管迈过那具尸体,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尊死气浓郁的冷面阎罗,周身的戾气重到了极致。
连兰舒见状都被他的煞气惊得心头一颤,更不用说那些毫无战斗经历的培育者了。
剩下十几个人见状面色骤变,下意识往后撤了几步。
兰舒快速扫过他们从口罩上面露出来的脸,入眼之间没有熟悉的面孔,宫巍先前端得一副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的人群中却并没有他的影子。
——他应当十分怕死。
这倒是符合原初教会那些高层的习性,他们一个个把人命视若草芥,倒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如泰山。
兰舒尚在观察之际,龙乾突然宛如豹子般,逆着人群直接冲了出去!
“——!”
那并不锋利的金属管在他手中被挥出了屠刀一样的姿态,动作狠得宛如亡命之徒,刀刀见血。
一片恐惧的尖叫声中,不知道哪个人喊了一声:“粒子枪,拦住他——!”
龙乾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连攥着金属管杀人的力度都不减分毫。
他浑身上下凝聚着一种绝望到尽头,要拖所有人下地狱的悲怆。
那些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培育者,看到龙乾这幅模样后却一个个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听到为首者的命令后,人群中一个人颤抖着手拔了两下,才从腰间拔出了什么武器。
然而,下一秒,兰舒突然鬼魅般轻飘飘地闪在他身旁,侧身一脚将那把枪踹在了空中。
“——!”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
兰舒一把接住掉下来的粒子枪,反手迅速开出一枪,胸腔震碎的声音和无数惊恐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兰舒在鲜血飞溅中,牵起龙乾的手道:“走!”
眼下他们最要紧的事不是杀人,而是思考怎么通过光脑把消息传递出去。
更何况段时间内人是杀不尽的,他们的体力却可能在这里耗尽,实在得不偿失。
兰舒为此拽着龙乾向防守最薄弱的方向冲去,然而倔驴一样的Alpha却被他拽得呼吸一滞,手腕上忍不住发力,显然是想把兰舒甩开。
兰舒眸色一凛,扭头厉声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那一声实在是振聋发聩,哪怕是龙乾的认知已经被篡改了,刻在灵魂深处的服从还是让他心下一颤,当场没了动静,下意识跟着兰舒跑了过去。
鲜血浸透了两人的衣襟,身后那些人很快便再次追了上来。
兰舒拽着人冲到了走廊尽头,看着面前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情急之下正打算随便选,低头却见地上的血水正向右边淌过去。
电光石火间,兰舒突然眉心一跳,紧跟着想起了什么——整个基地每天都在进行大量人体实验,那些血水和药品要想得到妥善排放,下水道设施应该和之前的两个基地一样完备。
想到这里,兰舒立刻拽着人向鲜血流淌的方向冲过去。
两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大概三分钟,终于,在道路尽头处,看到了一张安在地面上的黑色树脂滤网。
兰舒反手掏出粒子枪,对着滤网连开三枪,直接融化了那层网状物,露出了下面深不见底的管道。
兰舒抱着光脑钻进管道之中,反手扯着龙乾就要往管道中拽:“进来!”
龙乾咬着牙看向身后,听着那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显然想留下和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兰舒被他气得呼吸一滞,回神后当即厉声道:“你脑子清醒点,想清楚真正杀了你老婆的人到底是谁?!”
那一针下去后,龙乾的认知只是在牵扯到兰舒的时候会发生扭曲,其他部分依旧完好无损。
所以听到兰舒的质问后,他只是顿了一下,很快便冷下脸给出了正确的答案:“……是宫巍。”
“所以在找到宫巍之前,你如果就这么白白地死在那些人手中,那根本就不算报仇!”兰舒拽着他一把将他拖进了管道之中,“就算死了,你老婆见到你也只会责备你!”
“爱人的责备”这几个字对于龙乾来说刺激性实在是太大了,他听了这番话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立刻咬紧牙关,和兰舒一起在管道内前进起来。
因为两人的到来,整个基地的常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眼下管道中没有多少异物,充其量只有一些刚刚和他们一起流进来的血。
这片管道网应该是整个基地中唯一一处没有监控的地方,只需要尽可能地远离管道入口,找一处地方安安静静地藏起来,便可以留出一些时间去思索该怎么利用光脑把消息传出去。
只不过,这个计划说来容易,做起来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两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并不宽敞的管道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寸步难行,两人只能半跪着匍匐前进,才能勉强移动一点距离。
而且管道内没有任何亮光,只能依靠兰舒怀中光脑提供的一点光线,艰难地前行。
龙乾跟在他身后,发自内心地想要离他远一点,但不知道兰舒是故意的还是为了节省能源,光脑的亮度被他调到了最低,稍微离得远一点就看不到了。
Alpha只能木着脸,以一种微妙的距离跟在Omega身后,浑身上下的神经绷到了极致,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可惜他的谨慎最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两人就那样爬了不知道多久,斜前方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莫名其妙的亮光,兰舒瞳孔骤缩,骤然停住了动作。
他那一下子停得实在毫无征兆,身后人一个没刹住车,直接便撞了上来。
“——!”
Alpha高挺的鼻梁直勾勾地撞在某处熟悉的位置,兰舒呼吸一滞,腰下意识便软了三分。
他刚想道歉,话还没出口,便感觉身后人仿佛被烫了一般,猛地后撤了几分。
兰舒微微一顿,扭头看向龙乾,却见黑暗之中,Alpha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一副被玷污的愤怒模样,看起来恨不得当场以死谢罪。
但他再怎么恼羞成怒,心里又无比清楚地知道,兰舒确实不是故意的。
眼下的龙乾虽然自我认知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但道德感并未消失。
他更清楚方才的事发生在Alpha和Omega之间,就算是兰舒没有出口提醒在线,实际上也是他冒犯了对方。
最终,哑巴吃黄连的Alpha只能一言不发地咬紧牙关,陷入到了一股浓郁的自我否定中,就差把“我不干净了”几个字贴在脸上了。
然而黑暗之中,他那张挂着血的冷脸实在英俊。
兰舒眯了眯眼忍不住想逗他,下一秒,头顶透出光线的地方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你自己的基地居然能让他们俩跑掉,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是宫巍!
兰舒闻言一顿,神色蓦然认真下来,再顾不得逗龙乾的事情。
下一秒,屋内紧跟着又传来了一道新的声音:“你有脸来问我?龙乾为什么还能有自主意识?你下的药剂量够不够,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兰舒听到那道声音后,面色微妙地变了几分。
——另外一道声音居然也是宫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宫巍本来就是双胞胎?
没等兰舒蹙眉思考出结果,一旁的龙乾听到这两声熟悉的声色后,面色却前所未有地冷了下来。
他缓缓扭过脸,宛如一头狼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缕光,神色间阴冷到了极致。
……糟了!
兰舒心下直呼不好,下一秒,龙乾果不其然猛的暴起,浑身上下的肌肉一瞬间发力到了极致,恨不得立刻冲进房间把那人撕碎。
兰舒顾不得其他,连忙翻身骑在龙乾身上,死死地按着那个不管不顾想报仇的人,用气声劝道:“……你冷静点!”
但这管壁实在过于狭小,Omega在体力和体型上的劣势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龙乾这小子分明从小被他用剩饭养在下水道里,可也不知道怎么长得,眼下竟壮得宛如一头雄狮。
兰舒和他一比,体型上便小了整整一圈,哪怕再有战斗经验,被这人毫不收力的一顶,整个人还是险些被颠下去。
胯骨被人撞得生疼,兰舒忍无可忍地心底暗骂了一句,但他又不能当真对自己家Alpha下死手。
情急之下,他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翻身而上,直接骑在了龙乾脸上。
“——!”
趁着对方惊愕之际,兰舒用腿牢牢地夹住了他的脸颊,硬靠着最简单物理的方式,终于堵住了他的嘴。
丰腴的腿肉透过布料堵在嘴上,龙乾回神之后恼羞成怒的几乎要被气昏了。
这个Omega怎么能……怎么能——!
Alpha面红耳赤,掐着兰舒的腰要把他往上掀。
那手劲实在是重,兰舒被他攥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用低头都可以猜到自己腰上肯定青了一片。
由此他再一次确实了,之前龙乾在床上着实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可哪怕是被如此对待,兰舒依旧咬着牙,挺着腰坐在那里没动。
单论下肢力量,Omega还是勉强能和Alpha掰一掰手腕的。
龙乾整个人被兰舒夹得有些缺氧,一时间气得恨不得张嘴咬他。
但咬Omega腿根这种事要是真做出来,恐怕便不能单纯地用暧昧两个字来形容了。
龙乾最终无可奈何,只能面色空白地偃旗息鼓下来。
房间之内继续传来了一阵对话。
“你把人放跑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兰舒直起腰微微抬眸,蹙过亮光看到了房间内的情形。
只见说话的并非真正存在的宫巍,而是一个透过光脑扫下来的虚影。
只不过……那抹虚影看起来竟和宫巍一模一样。
虚影说完那句话后,顶着宫巍冷到极致的目光,好整以暇地摊了摊手道:“富伦那条狗为了保命,暴露我的基地位置时,你可是幸灾乐祸到下巴都快笑掉了,那时候也没见你想过要帮我啊。”
宫巍冷着脸死死地凝视着那道虚影,半晌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所谓唇亡齿寒,你就不怕——”
“我不怕,只有两个基地的核心同时被毁,资料才会彻底被粉碎,眼下只是你一个人受到威胁罢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宫巍”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证明你可以取我而代之吗?那刚好,现在正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看看我们之中,到底谁更适合作为皮囊,谁又更值得……获得永生。”
言罢,没等宫巍回答,那人便笑着挂断了通信。
宫巍的面色刹那间难看到了极致,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兰舒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中飞速分析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宫巍和那个虚影,分别拥有一座基地,富伦口供中提到的基地并非假消息,而是由那个虚影所控制的基地。
两座基地的核心只有同时被毁,原初教会才会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
这也就意味着……原初教会所剩下的最后两人,其实都是“宫巍”,只要解决完他们,这个可怖而肮脏的组织便会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宫巍”和那个虚影是双胞胎吗?
兰舒蹙眉想到。
不对,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他们真的是双胞胎,那个虚影便不会用“皮囊”来形容彼此。
而虚影在方才其实还提到了一句话:“你不是一直想要证明你可以取我而代之吗?”
取代……取代——
兰舒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不是双胞胎,而是克隆!
之前经由两代样本,整整三十年的实验,其实早就暗示了一件事情——人的记忆具有特异性,异体导入实验很可能永远无法成功。
所以,聪明如宫巍这样的人,才会直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理论上由本体克隆出的复制体,在基因层面上看和本体是完全一致的。
只要能在本体身上完成记忆导入,那么本体的记忆大概率也可以在克隆体上完成二次导入。
这样的话,一旦有一具身体出现意外,宫巍便能依靠记忆芯片,把这些年的记忆导入到复制体身上,进而通过不断的继续克隆,完成永生。
这也是他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把兰舒和龙乾带到基地进行研究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就算是由自己的基因克隆出的复制体,眼下看来也会产生和本体截然不同的思想。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最终完成了记忆导入,他还会是所谓的“自己”吗?
没等兰舒想出个所以然,偃旗息鼓了半晌的身下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再次挣扎起来,兰舒当即回神,连忙坐了下去,用最柔韧的部分堵住了对方的嘴。
身下人彻底没了声音,似乎已经被气晕过去了。
房间之内,宫巍面色阴沉地看了光脑良久,突然扭头对门外人道:“人找到了吗?”
兰舒看不到那人的外貌,只能听到那人的回答:“……还没有,他们逃进了基地下面的管道中,没有监控,无法实时定位他们的位置。”
“几年过去了……下水道的野狗还是下水道的野狗。”宫巍那张笑起来带着酒窝的容颜,此刻因为愤怒彻底冷了下去,“既然这么喜欢呆在下水道里,那就直接灌水——灌到他们愿意出来为止。”
兰舒闻言眉心一跳,下一刻,宫巍抬脚走出了那间房间,似是要亲自去监督这一命令的实行。
兰舒见状终于从龙乾的脸上坐直了身体,顾不得身下面色已经黑到极致的Alpha,当即往后撤了几分,坐在对方的腹肌上拿起了光脑。
微光之下,Omega腿根处的布料因为刚刚的动作泛着一小片水光。
兰舒并未太过在意这些事情,他的身体本就被龙乾养到了稍微一碰便会汁水四溢的程度,他自己对此已经彻底习惯了。
但暂时被修改了认知的龙乾见状完全却没办法适应。
兰舒提起腰的一刹那,龙乾连忙扶着管壁直起身,他甚至顾不上这Omega居然转头又坐在了自己的腹肌上的动作,扭头神经质地擦起了面上的鲜血和那点汁水。
Alpha擦拭的力度无比之大,面色更是阴郁到了极致,看起来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管壁上,好用死来和自己的亡妻证明自己的清白。
兰舒暂时没空管他,只能一边骑在他身上防止他发病,一边低头死死地盯着光脑。
脱离了手术室,这个光脑依旧只能连上基地的内网,兰舒摆弄了半天,也只是从设置中找到了它最基本的星域IP。
但拥有星域IP是每一个光脑出场时的最基本设置,就相当于一座别墅,它只要在世界上存在,就一定会有一个具体的坐标,哪怕是藏在虫洞里也能定位到虫洞所在的星系。
但连不上星网的光脑却像是一座压根没有门的别墅,困在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怎么办?
兰舒抿着唇在黑暗中夹紧了双腿,好巧不巧,管道的远处在此刻隐约传来了一阵水流声。
宫巍方才撂下的狠话显然不是空话,这阵水声像是催命符一样,推着兰舒的大脑不断运作。
只有星域IP没有星网,但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
……!
电光石火间,兰舒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个网站——星空论坛!
作为全宇宙最大的匿名论坛,为了防止发帖者被人定位IP,星空论坛的游客模式并不需要连接星网,便能直接以匿名游客的方式浏览帖子。
只不过针对这种无IP的游客账号,论坛对他们的发帖量有所限制。他们一天之内,最多只能发布一条追评或者贴文,二者只能选其一,所以无法进行多次互动。
想到这里,兰舒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一样,立刻把记忆中的论坛链接输入进了光脑之中。
但连接不上星网的光脑反应多少还是有些慢,兰舒咬着下唇盯着不断加载的画面。
此刻,他身下擦了半天脸的龙乾似乎终于把自己碎作一地的贞操勉强拼好了,深吸了一口气后,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
兰舒根本顾不上管他,闻言随口道:“闭嘴,安静点。”
龙乾还想说什么,兰舒腰一沉,当即往下坐了一点,Alpha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Omega沉甸甸的腿肉牢牢地挤在自己的胯骨上,如此艳福在怀,龙乾却眼前一黑,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大仇未报,眼下却被迫和一个莫名其妙的Omega挤在管道之中,眼看着水流不停地灌进来,说不定就要溺死在这里了,可要命的是他还不能反抗。
一旦反抗,Alpha卑劣的本性便会在摩擦中冒头,所以他只能死死地咬紧牙关,任由自己的道德与廉耻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践踏。
龙乾用尽全身力气绷紧了自己的肌肉,生怕意志力不坚定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反应。
虽然他的爱人已经先一步离他而去,但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在报仇之后立刻去陪对方,所以他绝对不能在死亡之前,对那人展现出任何不忠。
哪怕是被迫也不行。
兰舒完全不知道Alpha脑海中有那么多戏,他低头看着光脑不断加载的画面,当星空论坛真的浮现在屏幕上的一刹那,他的呼吸瞬间紧张到了极致。
他当即点开发帖面板,抬手就要直接把坐标发出去,可他输入到一半,动作却骤然一顿。
——为了防止网暴,星空论坛对具体的坐标点有着严苛的限制,一旦这么直白的发出去,帖子大概率会被直接屏蔽掉,白白浪费唯一的一次机会。
而且就算帖子侥幸没有被屏蔽,星空论坛作为全星际最大的匿名论坛,每天首页的帖子数量以十万计,莫名其妙的坐标点发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关注。
更要命的是,未经注册的匿名用户一天内只能发一条帖,无法在帖子内进行任何互动。
这也就意味着,兰舒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把坐标传递出去,就要在首页刷新速度极快的论坛中,瞬间吸引来大量关注。
为此,他势必要想出一个足够劲爆的标题,才能把帖子尽可能长时间的固定在首页。
兰舒抿着唇思索了半分钟,当那股水流已经淹没了两人的小腿时,他脑海中飞速划过了一道灵感,当即低头在论坛界面快速编辑起来。
最终,一个帖子在星空论坛横空出世,发出去不到两分钟便引来了上百条评论。
而这个帖子的标题是——
【大家好,我是兰舒,龙乾和我的婚礼暂定在09月28日13时,线上采用直播方式和线下婚礼同步进行,大家愿意一起来参加吗?】
此贴一处,评论区直接炸了锅:
“???这什么行为艺术??”
“你是首席,我特么还是秦始皇呢,打钱谢谢”
“先别管那些有的没得,龙兰99”
“龙兰99!!龙兰99!!”
“兰咪!!我信你是兰咪啊!但是下午结婚好像是二婚的意思!!小狗真的不会和你闹吗!!”
“啊啊啊啊真的是兰咪吗?之前听说小狗住院做手术了,你老公还好吗兰咪??”
“呜呜呜豹豹猫猫你们两个一定要健康幸福啊!”
大部分网友显然不相信发帖的人真是兰舒,但从奥赛结束后,两人便因为种种事情再没了消息,眼下突然冒出来这样一条帖子,哪怕是假的,不少网友也乐见其成,纷纷在下面回复起来。
但是另外一些网友不知道是凭借直觉还是凭借别的什么理由,竟当真相信了这条帖子,纷纷在下面真情实感地回复起来。
于是,灿烂的宇宙之中,无数不知情的网友在星网的各个角落闪烁着屏幕,最终,这些文字汇聚成一条波涛起伏的银河,靠着阵阵浪花,将名为希望的微光送向了彼岸。
09月28日13时——09,28,13,这处基地的星际坐标点。
“线上线下同时举行”、“一起参加”,暗示着要和另一个基地同时捣毁,不能漏掉任何一处。
……希望联盟大厦那些人不至于蠢到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看不出来。
做完所有能做的事情后,兰舒听天由命般将光脑关掉放在了一旁。
接下来……便只能赌命了。
生死面前,可能是自己的Alpha就在身旁的缘故,兰舒的心情居然出离地放松下来。
忙完正事一抬头,他这才看见龙乾正冷着脸,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屏着呼吸靠在管壁上。
龙乾本就是五官深邃的长相,冷下神色后简直英俊得一塌糊涂。
兰舒坐在他怀里欣赏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勾起了Alpha的下巴。
“……!”
龙乾登时怒不可遏,冷冷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兰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最终竟冒出来一句:“——我和你老婆谁更好看一点?”
龙乾被他气得恨不得抬手打他:“他已经去世了,你给我放尊重一些!”
兰舒低头蹭过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怎么就不尊重他了?”
龙乾抬手一把将他推开,扭头狠狠地擦起面颊上被兰舒蹭过的地方。
兰舒着实没经历过这种待遇,他就那样眯着眼看了Alpha三秒,突然搂着对方的脖子,低头吻了上去。
“——!”
方才还视死如归的Alpha一时间气得都有了几分活人气息,他攥着兰舒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腕一下子扔到了一旁,别开脸怒道:“你别以为你是Omega我就不敢动你!”
他气得胸口起伏,显然怒到了极致。
兰舒闻言却勾了勾嘴角:“你打算怎么动我?说来听听?”
满腔怒火倾泻而出,最终却被人回馈了一箩筐荤话,自诩正人君子的Alpha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水流还在继续灌入,已经淹到了两人的腰部,兰舒却没有出去的意思。
在联盟的救援赶到之前,能多拖一秒便多拖一秒,这样才能尽可能牵制住基地中那些人的注意力。
狭窄的管道内,兰舒故意贴在龙乾的怀抱中,感受着那人气到极致而不住战栗的肌肉。
虽然龙乾的认知被药物扭曲了,但兰舒是一个实打实存在的人,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被对方吸引,但他本身的道德感又让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心动。
本能和理智的巨大拉扯中,龙乾煎熬得简直快要疯了。
兰舒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肌肉更是硬得宛如石头。
正当他以为龙乾终于要怒不可遏地推开自己时,Alpha却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怒意,以一种成年人讲道理的口吻和兰舒道:“……先生,从这里出去后,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Alpha身上。”
兰舒一顿:“什么叫你这种Alpha?”
“我只是我爱人的未亡人,等到替他报完仇,便会结束自己的生命。”龙乾靠在管壁上,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不用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我这样一个……连死法都已经想好的Alpha身上。”
兰舒逗弄的心思瞬间荡然无存,他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了龙乾半晌,声音发紧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居然连怎么和他殉情都想好了?”
“我不信。”兰舒压抑着颤抖道,“想拒绝我,好歹也拿出点合理的借口来。”
“不,不是刚刚才想好的。”龙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多危险,“很早之前我就想好了。”
狭窄幽深的管道中,兰舒的面色刹那间冷到了极致。
半晌,兰舒幽幽道:“……你打算怎么陪他去死?投河自尽还是跳楼自杀?”
“都不是。”龙乾摇了摇头,以一种极端的冷静道,“溺水会把我泡成浮尸,坠楼更会让我面目全非。”
说着说着,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哥哥见到那样的我……一定不会喜欢的。”
兰舒猛地闭了闭眼,睁开后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龙乾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我会回家放一池热水,然后割腕。”
“为什么要在热水中……割腕?”兰舒再压抑不住心头汹涌的情绪,声音发颤道,“那样会很痛苦……非常痛苦。”
他的本意是让龙乾不要自杀,可对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选择安乐死吗?”
兰舒脱口而出:“我不是这个——”
“安乐死确实更轻松一点,也能最大限度地保存尸体的完整……但安乐死之后的尸体是冰冷的。”
龙乾自顾自的,以一种极端的冷静,好似在诉说着另一个人的生死一样解释道:“我的爱人很怕冷,我希望我死去之后,至少身体上还能有些余温。”
“好抱一下他,让他别被冻到。”
第64章 终结
炮灰下线!-
兰舒在水下定定地看着龙乾。
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怕冷、怕光,怕食不果腹的饥饿感,还怕监控和手术台上的冰冷感。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至少怕冷这一项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一切早就被龙乾给看穿了。
Alpha的体温天生偏热,两人之前在家的时候,哪怕正值春天,龙乾也喜欢把室内的恒温调到二十六七度,有时候被热得冒汗,宁愿裸着上半身去洗澡,也从来没有调低过温度。
兰舒当时还觉得好笑,以为这人为了在家不让自己穿衣服,不惜煞费苦心到这种地方,实在是难为他了。
可眼下,兰舒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原来那些明面上的艳情下面,藏着都是小狗炙热且滚烫的真心,只是借着缝隙窥探一二,便足以把人灼烧得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狭窄的管道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剩下滔滔不绝的水流声,和两人错开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水流彻底淹过了两人的胸口,兰舒才用一种很轻很轻,轻到宛如梦呓般的声音道:“你刚刚说的话……我记住了,龙乾。”
说着,他无比温柔地抬手,轻柔地揉了揉龙乾的脑袋:“……你等着。”
龙乾蹙眉躲过了他触摸,对他莫名其妙的发言,难得展现出了几分暴躁:“我都说了我对我爱人忠心耿耿——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兰舒一笑,眉眼间漂亮得不可思议,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龙乾一梗,一时间被他气得面色都有些扭曲了。
Alpha看起来已经想开口骂人了,可话到嘴边,一低头却发现水流竟已经漫到了两人的脖颈处。
整个管道是横放的圆柱形,流速一定的情况下,越往上的填充速度肯定越快。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三分钟,他们两人便会被一起溺死在这里。
龙乾见状脸色骤变,再顾不得其他,当即推着身上人的肩膀道:“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你想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他分明前一秒还被兰舒气到险些吐血,下一秒便担忧起了对方的安危。
兰舒心下一颤,泛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酸软。
他原本还想再等一会儿,但被龙乾这么一催,索性低头拔出粒子枪,对着斜上方的滤网快速射了几枪。
树脂融化的刺鼻气味在狭窄的空间内弥漫开来,龙乾忍不住蹙了蹙眉。
下一秒,怀中的Omega竟毫不客气地把他当做了梯子,挺起腰身,单膝跪在他的肩膀上,撑着管道口便探了出去。
“——!”
被水流彻底浸透的布料严严实实地贴在Omega的腿根处,从龙乾的角度看过去堪称一览无余,连……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Alpha骤然收回视线,立刻深吸了一口气,耳根通红一脸,神色却如丧考妣,看起来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溺死在水管中。
然而有人不愿意让他死。
兰舒撑着地面翻身出了管道,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扭头将手递到了龙乾面前。
Alpha见状回过神,却非常不识抬举地蹙了蹙眉,一副不愿意和兰舒牵手的样子,就差把贞节牌坊刻在自己脑门上了。
兰舒实在忍无可忍,“啧”了一声后,当即攥着龙乾的右手猛地往外一扯——直接把人从管道中扯出了一半!
要知道龙乾的体型哪怕是在Alpha中也称得上高大健硕了,眼下居然被一个Omega单手拽了出来。
龙乾愣了三秒后几乎是瞬间便变了脸色,他立刻甩开兰舒的手,自己撑在地面上从管道中跳了出来。
这显然是又伤到他作为Alpha脆弱的自尊心了,实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兰舒凉凉地扫了龙乾一眼,扭头打量起了宫巍这处房间的构造。
明亮的房间内,四面都放着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电子报告和各式各样的资料。比起办公室或者手术室,这里看起来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型的资料室。
刚刚进行通讯投影的那个光脑已经被宫巍拿走了,此刻桌子上空了一大片,只剩下三张单薄的电子报告摆在那里,显得有些突兀。
显然宫巍在打那条通讯之前,正在一个人研究这三张电子报告。
兰舒见状微微一顿,扭头冲着门对龙乾使了个眼色。
面对他的使唤,Alpha脚步一顿,他刚表现出几分不虞,便见兰舒瞬间冷下了神色,直勾勾地盯着他。
龙乾后背一凉,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顺从地走到了门口。
直到在门边站定,龙乾才骤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听了兰舒的话。
他一下子黑了脸,却没敢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拧了一下衣服上的水,而后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守在那里,像一头不情不愿的狼犬。
兰舒收回目光走到桌边,低头看向了那三份单薄的电子资料。
只见它们的封面上分别显示着:【1508号样本绝密】、【1589号样本绝密】以及……【001号样本绝密】。
兰舒见状微微一怔,并未去翻看自己的资料,也没有去看龙乾的资料,反而入魔一样,轻轻打开了那份属于【001号样本】的绝密资料。
冰冷的文字一晃而过,资料解封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性,她有着一头在绝境下依旧浓密的黑发,眉目间透着与兰舒相似的气质,像是一把在时光中磨砺了无数个日月的宝剑。
她穿着雪白且单薄的袍子,脖子上戴着金属项圈,双手交叠,神情自若地坐在空空荡荡的房间中。
——那项圈是只有被处理的样本才会被戴上的监视器。
所以……这是她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张遗像。
然而,比起19岁时穷途末路,神情已经彻底麻木下去的兰舒,画面中的女性哪怕被洗去了记忆,眉目间却依旧鲜活。
仿佛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坚韧得宛如悬崖上的兰草,闪烁着生命的光耀。
兰舒蓦然间愣住了。
好似有什么东西穿过岁月,宛如鸣钟一般,骤然砸在他的脑海中,震颤出无穷的回响。
她就那样隔着无数个日月,穿越时空,坚定而温柔地看向他。
没有任何证据,可兰舒就是一瞬间便确定了——这是他的母亲。
是他素未谋面,一生都于樊笼中沉浮的母亲。
兰舒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心思震动间,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一个疑问——宫巍为什么要把这份资料放在这里?
没等他想明白,甚至没等他继续往后翻阅资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兰舒骤然回神,目光如炬般看了过去。
龙乾一言不发地抬起头,冷冷地看向那扇门。
下一刻,宫巍毫无防备地推开门,龙乾闪电般出手,一记手刀瞬间砸在了他的后颈上。
“——!”
巨大的眩晕感下,宫巍大脑尚未反应过来,手上便下意识要去拔枪。
然而龙乾的反应比他更快,掐着手腕一拧,顷刻间便将他按在了地上。
粒子枪脱手飞出,砸在地面上滑到了兰舒面前,宫巍痛得神色扭曲,挣扎着要去捡他的枪。
兰舒见状轻轻抬脚,轻描淡写地踩在那把枪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宫巍一怔,目光跟着落在了兰舒手边的那页资料上,心思急转间,立刻用气声挣扎道:“学长……你应该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放我离开这里……我可以把她的细胞给你。”
龙乾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宫巍窒息间感觉自己的眼珠几乎要爆开了,但他还是强撑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只要放我走……你可以再见她……再见你母亲一面……”
兰舒冷冷道:“克隆出来的人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我的母亲已经死在你们手里了,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
此话不知道踩到了宫巍的哪个痛脚,他当即扯了扯嘴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冷笑:“连亲生母亲都不在乎……不愧是三代以来……最优秀的样本。”
兰舒眯了眯眼刚想说什么,心头却突然泛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人死到临头还能在这里发出感叹,当真是穷途末路的挣扎吗?还是另有后手?
兰舒心下一跳,俯身捡起那把粒子枪,刚打算上前,却见宫巍在龙乾逐渐收紧的力度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你猜……这是什么?”
他攥着那打东西在龙乾面前晃了一下,灯光下,那打晶莹的芯片反射出了一片起伏的光辉。
两人面色骤变,几乎是同时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兰舒这么多年来的记忆芯片!
龙乾瞬间冷下眼神,劈手就要去夺。
宫巍死死地攥着芯片,龙乾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去掰他的手指,力度之大几乎要把他的手指掰断。
宫巍见状手上猛地一用力,一声脆响过后,外围的几张芯片竟然应声而碎!
“——!”
龙乾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松开我……现在。”宫巍牢牢地攥着那打芯片,气若游丝道,“你的Omega已经因你而死了,你难道要让他存在的最后一点证据,也跟着消弭殆尽吗?……你舍得吗?”
这番话简直是在往龙乾的心头上捅,龙乾闻言,痛苦到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手下竟当真出现了一些松动。
“——!”
兰舒当即厉声道:“龙乾!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没有死,也不需要那些芯片——”
说话间,他握着粒子枪蓦然向两人冲去,然而宫巍不顾肺中灼烧般的痛感,猛地挣脱龙乾的钳制,转身踉跄着就要向外跑。
兰舒抬手便准备开抢,龙乾却在此刻忍着大脑中扭曲般的痛苦,转身劈手夺过那些芯片,与此同时也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枪口。
宫巍见状眸色一暗,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反手扎在龙乾的手腕上。
刀尖划过肌肉,扎在骨头上发出了一声瘆人的响动。
“——!”
鲜血飞溅中,趁着Alpha吃痛,宫巍立刻挣扎着起身,攥着带血的匕首冲出了房间。
兰舒见状心疼得几乎心头滴血,立刻冲到龙乾面前,低头扶着他的右手道:“……我都说了我不需要那些芯片,你没事非要去抢什么!?”
龙乾咬着下唇不语,只是抬眸含着极端的痛苦看向他,过了半晌才轻轻喊出一声:“……哥哥。”
——他认出自己了。
兰舒一怔,下一秒却见龙乾骤然闭上眼睛,整个人好似痛苦到了极致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他强行靠着意志力把自己从药效中拽了出来,整个人自然不好受。
兰舒见状顾不得训他,连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深呼吸,深呼吸……感觉怎么样?能呼吸上来了吗?”
兰舒急得头皮发麻,好在没等他凑上去做人工呼吸,龙乾便逐渐恢复了下来。
Alpha攥着他的手腕又缓了半分钟,胸口的起伏彻底平稳了下来。
他睁开眼看向神色焦虑的兰舒,面色不知为何变了几下,一副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的样子。
兰舒见状一顿,瞬间便意识到这人已经完全恢复了。
——龙乾这幅胆战心惊的样子,显然是想起来自己刚刚当着兰舒的面,自以为深情地说了一堆“殉情”宣言的事,所以被吓得不敢开口了。
兰舒见状心下一松,连忙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料包扎在他的手腕上,抬起手狠狠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回去之后我再跟你算帐。”
龙乾被他点得汗毛倒立,喉咙不由得一紧。
兰舒却顾不得和他多说,立刻拽着他起身道:“没事就起来,追!”
龙乾压下心头的战栗,跟着兰舒一起冲出了门,顺着地上的血迹,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追着追着,龙乾却品出了些许不对劲:“他为什么见了我们要跑?”
按理来说这里是宫巍自己的地盘,从龙乾手下挣脱之后,他该让人继续来抓捕两人才对,眼下怎么反倒变换了角色?
“我在半个小时前,把这里的坐标通过星空论坛发了出去。”兰舒在极速的奔跑中,尽力调整着呼吸道,“他应该是已经意识到坐标泄漏了,所以准备驾驶星舰逃跑。”
龙乾闻言面色微变,压根没顾得上问兰舒是以怎样的方式把坐标发出去的,连忙扭过头专心致志地追了上去。
两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着,浓郁的铁锈味卡在喉咙处往外涌,肺中灼烧着剧烈的痛苦。
好在一切并非徒劳,两人跑了不到十分钟,道路的尽头处便果不其然地出现了两人落地时看到的那座透明且巨大的空间站。
遥遥地看过去,只见透明的空间罩内,宫巍正拖着虚弱的身体穿过防爆门,踉跄着往星舰方向跑去。
兰舒见状瞳孔骤缩,可更要命的是,空间站的大门竟然在这一刻缓缓开始闭合。
兰舒眸色一凛,当即扬声道:“龙乾——!”
龙乾闻言猛地发力,浑身上下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豹子般飞跃而起,直接俯身冲到了门缝之间。
双门缓缓闭合,他却在其中抬起双手,硬生生靠着人力撑住了那扇巨门!
人力想要与万吨的机械之力抗衡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哪怕龙乾拼尽全力,手臂上的肌肉充血到青筋暴起,也只够维持一秒。
但一秒,对于兰舒来说已经足够了。
Omega一咬牙,俯下身闪电般从龙乾身下滑进了空间站,身后的巨门彻底闭合,发出了一声巨响。
兰舒甚至没来得及关心龙乾的状况,他如一片鸿毛般在地上滚了一圈,刚一抬眸,便看见宫巍已经走到星舰面前。
兰舒当即眸色一凛,手腕按在地上,腰部猛然发力,悬起身体飞跃而出,当胸一脚便把宫巍踹了出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本至少隔了有十米,宫巍万万没想到兰舒一个Omega的爆发力居然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猝不及防间,被人踹得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划过一道弧线,“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兰舒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拎起他的领子一拳便砸了上去。
“噗——!”
兰舒那一拳没有丝毫收力,宫巍的牙齿当场被他砸断了半颗,混着血一起飞溅了出去。
龙乾忍着手臂上伤口二次裂开的感觉,刚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眉心不由得一跳。
——兰舒之前揍他的时候,着实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宫巍大脑懵了三秒,探到怀中拿出了那把匕首,但他还没来得及攥紧,挂着血的匕首便被兰舒一拳揍得和剩下的半颗牙齿一起飞了出去。
鲜血飞溅间,兰舒的神色无比冰冷。
他似乎是在替多年前那个躺在手术台上,只能任人宰割的自己宣泄着痛苦与泪水。
手下人很快被他揍得面目全非,宛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
兰舒的拳头没有丝毫凝滞地继续砸下。
然而,就是这样一滩看似毫无还手能力的烂泥,硬生生吃了他三拳后,却一边吐着血,一边从怀中颤巍巍地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个按钮,但是被鲜血浸透后,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宫巍躺在血泊中,含着血颤巍巍道:“我…已经…按了……”
兰舒面色微变,拳风刹那间停在了离他一厘米的地方。
——他按了什么?
兰舒心头骤然间泛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整个空间站内寂静无声,宫巍看着神情凝滞的兰舒,扯出来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可——
“轰——!”
一声巨响突然在三人耳边炸起,兰舒心下猛地一跳,应声回头,却见无边的星辰下,九渊如神兵天降般,硬生生撞开了那扇巨门,直挺挺地砸了进来!
下一秒,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把在场的三人掀翻了出去,龙乾眼疾手快,抬手抱住了飞过来的兰舒,侧身垫在对方身下,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他手臂上刚刚被二次撕裂的伤口,碾在地上再次遭遇了第三次创伤。
但龙乾硬是咬着牙眉毛都没皱一下,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兰舒。
兰舒喘了口气,撑着他的腰坐起来,抬眸看向那座巨大的黑金色机甲。
——龙宇赶到了。
九渊宛如一座山一般,毅然横在宫巍和星舰之间,磅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兰舒的大脑被刚刚那一声巨响震得嗡鸣作响,但他见状却骤然松了口气,在心底单方面把之前龙宇和明雪时的那些烂帐勾销了一半。
然而宫巍看到来者只有九渊后,竟然也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被震得五脏六腑险些碎掉,却依旧攥着那个按钮,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可惜了……”
听到此话,兰舒刚松下去的气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处。他眼皮一跳,当即撑着龙乾的手臂从对方怀中站了起来。
兰舒走到宫巍面前,低头一眨不眨地看向对方:“你在可惜什么?”
宫巍吐着血笑道:“我在可惜……这么大一个联盟,来得居然只有一个九渊。”
龙宇肯定不会蠢到只身前来,但SSS级机甲的速度一骑绝尘,剩下那些救援舰都被他甩在了身后,想要赶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顶着兰舒发冷的神色,宫巍露出了一个含血的笑容,自顾自地解释道:“学长,这座空间站的外壳足以承受万吨级别的核爆,你知道我当时这么建造的目的是什么吗?”
兰舒没有回答,宫巍也不急,就那么躺在地上笑道:“——因为这下面有座装置。”
“而这个装置,应该不需要我做过多介绍,它有个你更熟悉的名字——共鸣系统。”
这四个字一出,全场突然鸦雀无声。
“我刚刚已经将它启动了。共鸣芯片就在我的心脏上,只要我三分钟之内不离开这座空间站,它就会同时引爆下面的核弹和你们联盟内,某颗星球上的某颗核弹。”
宫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兰舒道:“当然……如果我失去生命体征,装置便会提前启动。”
“现在,你们还剩下最后两分钟的时间。”
空气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兰舒冷冷地看着宫巍,没有说话。
“这种装置,应该不需要我多言,学长,你的Alpha对此该最清楚才对。”
宫巍扭头吐出了一口血,挣扎着支起上半身,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道:“其实只需要一颗额外的核弹,冲击波相冲之下,便足以让这个微不足道的设备停下来。”
“只不过……”他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似是在对龙乾当年所做之事酣畅淋漓的回敬,“眼下只来了一架毫无作用的九渊,时间还剩下一分半,你们能像当年一样变出第二枚核弹吗?”
三年前,同样的共鸣装置,一半埋在基地之下,一半则埋在首都星最繁华的游乐场内。
那时的救援队对基地的构造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那个已经开启倒计时的装置。
最终,是龙乾靠着从芯片中窥探到的基地密钥,引爆了基地的另一颗备用核弹。
巨大的能量对冲下,共鸣系统瞬间失去了作用,从而阻止了那场自杀性的恐怖袭击。
但同时,因为核爆的距离过近,龙乾本人被炸毁了一半的身体,脏器更是被炸得四分五裂,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半才勉强苏醒。
考虑到当年的前车之鉴,龙宇当然不会蠢到空手而来。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们都在和时间赛跑。
身为重型甲,九渊不可能装备核弹,否则一旦发生碰撞,整个机甲便会瞬间爆炸。
而剩余那些承载着核弹的救援舰,根本不可能在一分钟之内赶到。
他们眼下如果想要复制当年的做法,那就更不可能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兰舒和龙乾疲于奔命,根本不可能掌握这处基地的密钥,而且谁也不确定三年内新建起来的基地内,到底有没有第二枚核弹。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
摆在他们面前的道路似乎只剩下了两条。
要么牺牲联盟某颗行星上的少则上万,多则数十万的人命,要么再次放宫巍离开,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面对三人的沉默,宫巍笑得更加肆意了。
像是为了向众人证明他的威胁并非空话一样,他轻轻抬起手一挥,方才被九渊硬生生撞开的空间站大门,此刻竟然缓缓闭合了。
——那扇透明的门扉上没有任何划痕,光洁如初。
这足以证明这处空间站的防御措施确实达到了核弹级。
除此之外,这一幕其实还说明,刚刚这扇门根本就不是被九渊撞开的,而是被宫巍故意打开的。
宫巍顶着兰舒冰冷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学长可以向元帅大人证实一下,他应该能看到星图上的磁场环境。”
——他故意放九渊进来,就是为了让龙宇证明他所说的一切,从而让兰舒背负着上万人的性命,彻底放弃对他的追捕。
“还有最后五十秒,我如果没办法从这里出去的话——”
“三位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人类联盟的行星一共有上百颗,不可能有人能在一分钟之内锁定被核弹标记的建筑。
宫巍说完那番话后,直接仰面躺在了地上,看着头顶上绚丽的星空,不紧不慢道:“那一幕肯定很漂亮。”
他知道三人必定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因为九渊足够检测到周围的磁场波动,由不得他们不信。
然而,三人居然都没有动。
宫巍自以为胜券在握,但兰舒却只是垂眸定定地看着他。
三秒过后,兰舒俯身捡起一旁的匕首,低头掐着他的脖子,手起刀落间——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
“——!”
猝不及防的剧痛下,宫巍面色扭曲,下意识想要尖叫,兰舒却反手扯下他身上的布料,团成一团,硬生生塞在了他的嘴里。
这下子,他所有的自尽方式都被兰舒堵死了。
宫巍在绝望般的疼痛中,骤然意识到了兰舒这么做的目的。
——这人不想让他自杀,也不愿让他活着逃出去。
可是为什么!?
难道他们身上带了微型核弹?
不可能……那种微型核弹一经碰撞便会瞬间爆炸,不可能带在身上这么久还没有反应——
宫巍在巨大的痛苦中,产生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唔—唔唔——”
你疯了!?你要拿上万人的性命和我赌吗?!
而那股不详的预感很快便应验了。
“用不着上万人,也用不着一分钟。”兰舒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起身道,“十秒便足够了。”
在宫巍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兰舒语气平静道:“SSS级机甲,自毁模式从开启到运行,只需要十秒。”
——而其自毁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相当于万吨级别的核弹,足以把这个装置连带着宫巍本人一起,炸得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后面最重要的一段话兰舒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四个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龙乾沉默地扭过头,一眨不眨地看向那座和山一样沉默的九渊,眼底透着不明的情绪。
而九渊,平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宫巍见状一怔,不可思议地白了脸色。
兰舒像是故意给他逃脱的希望一般,拽起宫巍的领子,反手扔垃圾般扔在了星舰旁。
启动器从宫巍的手心中滑落,滚到了兰舒脚边。
——还剩下最后三十秒。
兰舒垂眸看了它三秒,抬脚将它踩碎在了地上,站在星空下,扭过身看向那座沉如夜色的重型甲:“你这一辈子,总是在要求别人为大义牺牲,为联盟尽力。”
“现在,是你该以身作则的时候了。”
“——龙宇元帅。”
宫巍闻言骤然转过身,靠着肩膀,挣扎着向星舰上爬去。
兰舒没有管他,说完那句话后,他扯着龙乾转身向空间站外走去。
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九渊上的那个人到底会怎么选。
重型甲九渊,陪了龙宇整整三十年的SSS级机甲,联盟唯一的重装机甲,说是他的半条命也不为过。
而现在,当它和上万条沉甸甸的人命放在一起时,却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了。
透明的门扉缓缓在两人面前关闭,将那艘安静的星舰、无声伫立的九渊和扭曲惊恐的宫巍一起,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机甲九渊,准备启动自毁模式,逃生舱已就绪。】
【警告,机甲所处空间过小,逃生舱存活率不足100%……不足80%……不足70%……请确认是否进行自毁模式!】
【已确认。】
【自毁倒计时最后十秒,逃生舱存活率40%,请再次确认是否进行自毁模式。】
龙宇平静地看着那个数字,他这一生经历过太多次生死时刻,见状心下没有任何波澜。
不过百分之四十……这个数字似乎有些熟悉。
【十、九……】
龙宇停顿了一秒,扭头看了一眼光脑上突然跳出来的消息——
【雪时: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呀,老公。】
后面跟着一个流泪的表情。
他没有回那条消息,只是平静地凝望着那一行字。
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彻底结束在这一刻,站在这一刻往前回望,他的前半生对不起爱人,后半生对不起儿女。
不过从始至终,倒算对得起家国大义。
然而,倒计时结束的前一秒,龙宇的脑海中却莫名其妙地浮现了一个念头——
40%的存活率,当时龙乾在手术台上闭眼的那一刻,也是这种心情吗?
不是为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而感觉恐惧,而是为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未来,而感到恐惧。
下一秒,九渊如烈火一般,在狭窄的空间站内瞬间炸开,明艳得宛如一捧热烈的鲜花。
宫巍说得没错,他的空间站确实强大到足以抵抗万吨级别的核爆。
站在空间站外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隔着一个玻璃罩子看了场蘑菇云形状的烟花一样,美得绚烂。
“这种情况下自毁,逃生舱的幸存率可能到不了百分之百。”兰舒说着,扭头看向身旁的Alpha:“你希望他活着吗?”
龙乾平静地凝望着这一幕,半晌道:“我希望他要是死,最好变成鬼把明雪时一起带走,省得财产公证和葬礼都要办两场,麻烦又晦气。”
第65章 人偶
像个被抽走了灵魂,只能靠着饲主哺育的漂亮人偶-
一声巨响过后,整个基地都为之震颤了三分。
好在空间站和基地彼此之间相互独立,这场盛大如烟花般的核爆并未波及到周围。
透明的空间罩将一切爆炸严严密密地隔绝在其中,硝烟弥漫间,根本看不清楚爆炸内部的情况。
根据宫巍刚刚威胁时所描述的场景,此处空间站下面应当还埋着一颗核弹。
九渊的自爆显然同时引爆了那颗核弹,导致辐射充斥着整个空间站。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兰舒两人,自然不可能冒着风险进去。
好在两人在原地等了不到二十分钟,联盟的救援舰队便姗姗来迟,如蜂群般降落在了这片荒星上。
兰舒在星空下抬起头,凝望着无数星舰如流星般飞驰而下的画面,竟难得出现了一瞬间的恍然。
他似乎等了这一幕许多年,又似乎只经历了一瞬。
好像昨天他才抱着龙乾的残躯,从废墟中挣扎着攀爬出去,眨眼间便来到了充满希望的今日。
三年的时间说来并不长,只是上千个日夜而已。
可兰舒站在这一刻回望过去时,却怅然到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来。
人在很多大事面前,其实是靠一口气撑着的,当那口气彻底散去时,三年来百毒不侵的身体也会暴露出内里的沉疴。
救援尚未完成,兰舒很快便从那股恍惚中抽离了出来,可他紧跟着却感受到身体上泛起了某种莫名的热意,像是突然断片了一样,大脑也跟着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兰舒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抬眸看见有人从舰队上冲了下来,他立刻收敛情绪忍下了那股异样。
来者是龙宇的副官,冲到两人面前敬了一礼便要开口,被兰舒抬手打断道:“龙宇元帅为救联盟人民,启动了九渊的自毁装置,阻止了原初教会的最后一场自杀式攻击,目前生死不明。”
兰舒说着侧过身,指向了那个巨大的,硝烟弥漫的空间站:“里面刚刚经历过一场核爆,注意防护的同时,尽快展开救援。”
副官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当即拿出军用光脑开始下达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救援。
交代完基地内的情况,精疲力尽的两人终于登上了救援舰。
兰舒的神色还算平静,可龙乾只看了一眼他走路的幅度,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扶着他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下:“怎么了,哪里难受?”
有个过于敏锐的Alpha就是这点不好,一丁点小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有点头晕。”兰舒低着头感受着那股眩晕,半晌道,“应该是刚刚被冲击波撞的,没什么大事。”
龙乾闻言并未因此放心,反而蹙眉抬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太阳穴处。
兰舒靠在他怀中,半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余光瞟见他这么紧张的神色后,忍不住开口逗他:“除了头晕,其实还有些……”
他故意顿了一下,龙乾立刻紧张道:“还有些如何?”
兰舒靠在他的颈侧,无中生有地轻声道:“……还有些想吐。”
龙乾完全没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闻言紧张得面色骤变,连忙扶着他的腰就要去找军医,下一秒,Omega却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怎么办,先生,我可能怀了你的孩子,你下去之后该怎么跟你老婆交代呢?”
龙乾:“……”
龙乾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在逗自己,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自己不久前大言不惭的“殉情”宣言,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好看。
兰舒见状忍俊不禁,凑上前亲了一下Alpha英俊的侧脸。
龙乾被他亲得喉结微动,低头想要吻他,可随着这个动作,他怀中的某一捧东西却顺着滑了出来。
兰舒一怔,接住那捧东西打开一看,却见其中放着之前宫巍用来威胁他们的记忆芯片,最外面的几片确实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龙乾见状面色瞬间便沉了下去,好似碎的不是兰舒的记忆芯片,而是他自己的心脏一样,难受之情溢于言表。
“都说岁岁平安,碎了便碎了吧。”兰舒见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宽慰道,“能粘回来就粘,要是当真复原不了……就让那些事过去吧。”
“人生总该有些遗憾的。”
龙乾闻言不语,只是把芯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抱着兰舒,低头一遍又一遍吻着他的嘴唇,像是向主人寻求安慰的狼犬。
兰舒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张开嘴轻轻吻了上去,宛如一对在末世曙光中耳鬓厮磨的眷鸟。
星舰之外,联盟的救援军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基地,但即便如此,将基地内的全部样本和全部培育者分别转移到不同的星舰上,还是花费了一定的时间。
将所有人转移完毕,确定基地内没有生命迹象后,空间站透明的大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硝烟瞬间弥漫在星空之下,透过浓密的烟雾,隐约间能看到其中四分五裂的金属碎片。
专业的搜救员很快便在废墟中找到了如水晶般的逃生舱。
龙宇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地躺在其中,宛如睡去一般。
他赌了一辈子的命,从未失手,但这一次,很难说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他的人确实是完整的,甚至连发丝都没断半根,更没有遭受到任何核辐射,从外表上看去,情况似乎比当年的龙乾要强太多了。
然而,当搜救者马不停蹄地将他送进临时医疗舱时,却发现仪器上竟监测不到任何脑电波。
龙乾当年虽然整个人碎得拼都拼不起来,但他的意志力相当顽强,至少脑子还勉强保留着意识。
可眼下,龙宇的情况就有些麻烦了。
龙乾见状“啧”了一声,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背上了一个植物人亲爹,整个人就气得头大。
这情况但凡模糊一下细节发在匿名论坛上,恐怕是个人都得觉得兰舒命苦。
还没结婚就发现老公亲爹成了植物人,换个平常人绝对不敢往火坑里跳,然而兰舒不是一般人。
“没事。”他甚至还轻声安慰道,“死了也算烈士。”
龙乾闻言非但没有被安慰,反而彻底黑了脸,难得爆了句粗口:“——问题是他半死不活,算个屁的烈士,抚恤金都领不到!”
军医面对他这个大孝子,一下子沉默了。
逃生舱把龙宇密闭在与外隔绝的空间内,从外面看上去至少还有生命迹象,但要具体确定他的情况,就要强行砸开逃生舱,但谁也不能确定打开之后会不会发生新的意外。
对此,军医要家属签了字才敢操作。
龙乾闻言冷声道:“我不签字,带回去扔给明雪时,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救。”
明雪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险些哭得昏死过去了。
救援舰刚在首都星落地,大明星便立刻扑到逃生舱上,哭天抢地的样子就差直接跟他老公去了。
兰舒的头晕没有彻底痊愈,龙乾半扶着他心神不宁,见状被明雪时哭得心烦,当场没好气道:“救不救?不救拉去埋了算了。”
明雪时泣不成声道:“当然要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救!”
然而他撂下狠话后,紧跟着却发现原来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钱解决的。
逃生舱打开后,联盟请了四五个脑科专家来会诊,可最终的结果却和龙乾当年一模一样,所有专家都表示爱莫能助。
明雪时整个人好似天塌了一般,坐在床边以泪洗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兰舒心情好,主动帮他联系了芙薇安。
明雪时万万没想到他能以德报怨到这种程度,闻言险些给兰舒跪下。
众人因此又回到了爱琴海。
不过这一次的芙薇安居然没再和之前一样提什么条件,听到兰舒的要求后,她半个字都没多问,便接受了给龙宇手术的事。
兰舒对此倒是不意外,毕竟整个原初教会被一网打尽,芙薇安存在的意义大打折扣,她要是想活下去,多少要展现出一些新的价值,才不至于和剩下那些人一起接受更为严苛的审判。
龙宇手术开始前的半个小时,芙薇安和知情通知书一起被带到了手术室外。
明雪时签字时的手抖得宛如筛糠,签了几次字都验证不通过。
为了等他平复心情,芙薇安戴着电子镣铐百无聊赖地站在手术室内,隔着玻璃看向兰舒:“你们活捉那两个家伙了?”
兰舒回道:“死了一个。”
芙薇安一顿,好奇道:“死了哪个?”
兰舒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富伦口供中提到的那处基地,由陆熙带着人赶到了现场,最终倒是活捉了那个“宫巍”。
只不过他们之中具体哪个才是真正的本体,还要等到审讯结束后才能得到答案。
芙薇安隔着玻璃打量着兰舒的神色,半晌歪了歪头道:“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
兰舒不答,扭头看着她:“你今天似乎话特别多。”
芙薇安一顿,看着兰舒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想活下去。”
所有事在这一刻尘埃落定,整个原初教会被一网打尽,等到把那些资料全部破译整理后,等待芙薇安的便是最终的审判了。
其实哪怕她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等待她的最终下场也是在监狱之中度过她的后半生。
无法完全关闭的单向监视窗,配上骨灰盒一样狭小的四方之地,这便是她的一辈子,和当时那些样本过的日子一模一样。
可哪怕如此,芙薇安还是想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求生欲强到如此地步,倒是比她手下的大部分样本都要强烈一些。
兰舒平静地看着她。
芙薇安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下意识站直了身体:“……你在想什么?”
兰舒心平气和道:“我在想——如果角色互换,你变成了样本,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心情确实不错,整个人从那种巨大的压力中抽离出来,放松之余,连带着那股藏在道德与约束之下,宛如毒蛇一样的本性,也忍不住暴露出了一点。
“……!”
芙薇安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吞了吞口水,半晌小心翼翼道:“……兰,你这种发言很危险。”
兰舒竟笑了一下,扭头隔着玻璃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龙宇:“你要是真想活下去,就想尽办法救活他,我会帮你和联盟申请特赦的。”
芙薇安有些奇怪:“你不恨他吗?”
“他来得很及时,再晚一步,我们的一切努力可能就要功亏一篑了。”
“而且……”
兰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忍不住想起了一个戴着项圈,隔着时空凝望着他的女人。
过了半晌,兰舒才缓缓道:“婚礼上除了新人,总该有家长出场才算正式。”
在他的认知中,世俗意义上幸福美满的婚礼,大部分好像都得到了家长的祝福。
为了形式上的圆满,兰舒需要两个象征意义上能喘气的吉祥物。
至于这两个吉祥物到底是心甘情愿送上祝福的,还是被他逼得不得已送上的,那就无关紧要了。
芙薇安闻言露出了些许诧异的表情,似乎没想到兰舒居然是这么注重形式的人。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一旁哭哭啼啼的明雪时终于签好了名,一边抹着泪一边走到了兰舒身旁。
芙薇安只得戴上口罩和兰舒道:“手术结束后等我一下。”
兰舒知道她要说什么,应了一声后,把那份知情通知书递给她,转身走回了龙乾身边。
整场手术持续了一个下午,结束的时候,芙薇安抬手敲了敲玻璃。
被龙乾骂到不敢再哭的明雪时连忙颤巍巍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兰舒抱臂坐在一旁,因为心情好,所以难得欣赏了一下明雪时宇宙闻名的美貌。
不得不说,这张脸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兰舒还记得自己和对方刚见面时,对方意气风发、明艳动人的样子。
而眼下的明雪时,却像是一只没了庇护所的兔子一样,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哭红了眼等待着芙薇安的宣判。
不过平心而论,哪怕憔悴到这种地步,大明星身上也透着股别样的美感,仿佛风一吹就碎了。
落在兰舒眼里,倒是比当时初见时的模样赏心悦目多了。
芙薇安最终给出的手术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人是救过来了,但什么时候苏醒,她却没办法给出之前那样精准的答案。
可能明天醒来,也可能明年才醒来,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面对明雪时含泪崩溃的质问,芙薇安两手一摊表示:“先生,恕我直言,您丈夫的求生欲可没您儿子当时那么强,我能把他救回来已经算是妙手回春了。”
“我只能保证他最后大概率会醒来,至于小概率事件和苏醒的时间,这个我真没办法夸下海口。”
明雪时听完,整个人面色空白地站在那里。
直到这一刻他仿佛才终于意识到,他终其一生所追求的金钱与虚名,原来也有换不回来的东西。
龙宇出了手术室,被安置在了龙乾当年的房间中。
全宇宙最昂贵最先进的仪器全部被运到了这个房间,只可惜只能起到一些自我安慰的效果。
明雪时在病床旁面如死灰,泫然欲泣到病急乱投医,竟和龙乾道:“为什么你爸爸的求生欲比你当时要低那么多呢?”
龙乾倒是没再反问谁是我爸之类的口水话,而是直接了当的冷声道:“还能为什么?我急着见我老婆他又不急,他看见你就烦,宁愿死也不愿意睁眼。”
“……”
明雪时被他一句话说得眼眶一红,险些暴哭出声。
龙乾见状冷冷道:“你再哭一声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明雪时闻言连忙忍住了哭声,低头很可怜地哽咽着,生怕龙乾一个不高兴当真把他从楼上扔出去。
兰舒在旁边看得有些想笑,门外一个Beta却在此刻进来道:“兰先生,芙薇安找您。”
龙乾前一秒还凶神恶煞,下一秒听见这句话,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扭头看向兰舒。
“知道了。”兰舒应了一声,起身和龙乾道,“我有些事和芙薇安商量,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他没说是什么事,可两人都对此事心照不宣,龙乾闻言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他并没有开口挽留兰舒。
Alpha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兰舒,直到那人出门,也没收回目光。
兰舒在芙薇安的探视窗外站定,只见对方额头上还挂着汗,一副疲惫到快要昏倒的模样。
但一看到兰舒,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当即趴在玻璃上开门见山道:“你的记忆导入手术打算什么时候做?经过这些天的复盘,我感觉成功率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了。”
其实导入手术的成功率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全靠芙薇安一张嘴。
她像个推销员一样,故意把成功率说得极高,要不是兰舒不好骗,她恐怕敢夸下海口把成功率直接吹到百分之百。
兰舒闻言不知为何一顿,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
芙薇安见状一下子急了,连忙推销道:“你要是担心成功率低,可以先让那些被救出来的样本替你进行实验,只需要十场实验,我就能保证这个手术的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我不是在担心成功率。”兰舒回神道,“我只是在担心有几枚芯片被掰断的情况下,影响手术不影响。”
“——不影响!”芙薇安立刻道,“只要碎片没有丢失,拼起来就能完成导入,不影响手术进程。”
兰舒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道:“我最近身体有些异常,可能会生场小病,等我康复之后再来找你。”
芙薇安见他没有反悔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半晌好奇道:“兰,你为什么不愿意让那些样本先来替你试试呢?”
兰舒顿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芙薇安托着下巴道:“别说什么生命无价,不同生命的份量自然是不同的。你和那些无足轻重的样本相比,在联盟那些人眼中的重要性肯定不一样,如果你开口,他们不可能不答应。”
兰舒看了她一眼,终于说出了这么做的原因:“我在基地的时候,为了自己和龙乾的生存,曾经抢夺过很多本该属于其他样本的食物。”
“……所以你现在是在赎罪吗?”芙薇安歪头看着他,“可就算你不抢那些食物,那些人最终也会死去,不是每个样本都能和你一样活到最后的,弱肉强食,自古以来本就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和芙薇安这种人永远解释不清这种事。
兰舒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芙薇安却继续隔着玻璃审视着他,半晌忍不住眯了眯眼道:“原来人类世界的道德观,居然能把你这样的人重塑到这种程度吗?真是不可思议。”
“真期待再次见到十六岁的你啊——”她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圈,将兰舒框在了里面,“那样的你,看到自己居然长成了今天这幅悲天悯人的模样,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兰舒闻言一顿,难得起了几分好奇。
在龙乾的描述中,当年的他是冷漠但善良的哥哥,是偷偷用食物养育他长大的主人,更是梦中洒下的月光,完美得宛如一个假人。
但在芙薇安眼中,当年的他似乎并非如此。
这个女人显然知道很多事情,然而这么多年来,不到原初教会被铲除的最后一刻,她连半个字都不愿多说,可谓是把两头下做到了极致。
但兰舒并未生气,反而因为她的话起了几分好奇,挑了挑眉道:“在你眼里,十六岁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芙薇安看了他三秒,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那个克隆出来的赝品,在你十六岁那年为了阻止你分化,不顾手术极限,一周内要二次清除你的记忆。”
“然后——你在手术台上突然暴起,抢过手术刀杀了三个培育者,并且把其中一个人的后颈肉硬生生扯了下来,塞到那人的嘴里,问他的信息素尝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可惜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他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最终被你一刀插在了喉咙里。”
芙薇安勾起嘴角,一眨不眨地看着兰舒,像是在打量一条包裹在道德皮囊下的,艳丽危险却并不自知的美人蛇:“所以,你觉得十六岁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兰舒闻言面色未变,但也没有开口回答。
“原初地球上曾经存在过一种蜘蛛,叫做黑寡妇,它们为了生育,会主动吞食和它们□□的雄蛛。”
芙薇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垂眸看了眼兰舒平摊的小腹:“所以你当时一直怀不上孕……我们曾经怀疑过是这个原因,只可惜后面没有证实的机会。”
兰舒闻言回过神冷淡道:“我怀不上孕是因为我不想生。生命降生于世界上,本该承载着希望与美好,而不是冰冷与审视。”
“哪怕是动物,也会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降低生育的意愿。”
“像你们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面对他几乎嘲讽的语气,芙薇安却没生气。
“我们这种人?”芙薇安眨了眨眼,“你难道觉得你的天性很良善吗,兰?”
她勾起嘴角,敲了敲玻璃:“我劝你在手术之前,最好提前提醒你的Alpha,提防手术之后的你,可千万小心,别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被记忆紊乱的你掏出心脏。”
兰舒隔着玻璃无动于衷地看向她:“多谢提醒。”
然而他的寡言却让芙薇安产生了误解。
“怎么?你在害怕吗?”芙薇安研究人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忍不住贴在玻璃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兰舒,“害怕他见到你的真面目后从而厌弃你?”
“还是害怕他意识到你所有符合社会伦理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所以恐惧你?”
兰舒闻言眯了眯眼,看了芙薇安三秒后,轻飘飘道:“你不了解我的Alpha。”
“如果我的本性当真如你所说那般恶毒的话……他见到了恐怕只会更兴奋。”
“是吗?”芙薇安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那就拭目以待了。”
龙宇的手术彻底落下帷幕,苏醒与否以及什么时候苏醒,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而兰舒则遵循了自己当时在心里下的承诺,暂时把那两个烂人的账一笔勾销了。
而龙乾对此事无悲也无喜,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和兰舒一起来看过龙宇几眼。
毕竟无论如何,是龙宇终结了后患。
但来了几次后,龙乾便不再来了。
倒不是因为他看见明雪时天天死了老公一般哭死哭活的样子有多无语,而是因为——兰舒的后遗症突然毫无征兆的复发了。
兰舒在基地中被宫巍按着打的那一针,因为抗药性,当时并没有起效,是他装作神情涣散才骗过了宫巍。
可从基地出来后,不知道是因为彻底放松下来的缘故,还是因为时间推移的缘故,那药竟然后知后觉地起了效果。
兰舒本人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倒是有所把握,但他故意没说,所以药效发作的时候险些把龙乾吓死。
药效发作的当天,兰舒正骑着龙乾的脸把对方按在浴池中,勒令Alpha在水里窒息的情况下给他舔。
扬言要在热水中割腕自尽的Alpha差点被溺死在温柔乡里。
龙乾被他教训得头皮发麻,然而身上人晃着腰肢骑到一半,突然没了动静,像是被骤然按下了关机键的玩偶一样,整个人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脸上。
龙乾怔了三秒后被吓得一口气呛进了喉管,连忙从浴池中坐直了身体,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搂着兰舒的腰担心道:“宝贝……咳咳……宝贝你怎么了?”
Alpha结实的肌肉勒在兰舒白皙劲瘦的腰间,因为紧张,腰上的软肉都被他挤得微微变了形。
而兰舒则像是软了骨头一样,半边身子靠在他怀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龙乾连忙勾起他的下巴,却见水汽氤氲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美人被迫仰着脸,眼神间透着微妙的空洞,睫毛扫在白皙的肌肤上,遮盖出了一片阴影,嘴唇泛着殷红的水光。
——像个被抽走了灵魂,只能靠着饲主哺育的漂亮人偶。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迟来的药效如燎原的烈火般,烧空了兰舒的所有自主意识,把他变成了一个连进食都需要龙乾命令,一切生理功能都掌握在龙乾手里的,美丽却空洞的人偶。
第66章 黄金笼
卑劣的欲望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与道德-
突如其来的剧变,把龙乾吓得再顾不得其他,连忙给人穿上衣服,订了去爱琴海的星舰。
他根本不敢把兰舒一个人放在家里——没有他的命令,Omega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动都不动。
龙乾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乖巧的羔羊一样,看得人心疼。
龙乾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兰舒,一时间满心只有慌张与担忧,完全没往其他方向想。
当天夜里,他抱着人下了星舰,直接冲到了牢房门口,连夜把刚睡下的芙薇安喊了起来。
听完他的叙述,芙薇安的困意一扫而空。
“他在基地的时候被人打了一针,当时没起作用?”芙薇安揉了揉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Alpha怀中的漂亮人偶,“注射了多少剂量?”
龙乾抱着人,蹙眉估测道:“大概2毫升,肯定不超过3毫升。”
“那没事。”芙薇安摆了摆手道,“他自己回去代谢几天应该就好了。”
见龙乾依旧蹙紧眉毛还想说些什么,芙薇安对自己相当自信地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背着我又研究出了什么东西,但以他们的水平,研究出来的东西不可能超过我当时的手笔。”
“我当时研究出的药物,在你家Omega身上就没有能彻底生效超过一周的,你放心就是了。”
龙乾闻言一顿,骤然联想起了兰舒当时在基地中的遭遇,当即扭头冷冷地看了芙薇安一眼。
说话没分寸的囚犯被他看得呼吸一滞,连忙移开视线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用了什么成分,但这种药物发作后……被注射者大概不知道饥饱,也不知道冷热,就和懵懂的幼崽一样,所以你回去给他喂饭的时候,记得算着他吃饭的量,别喂过了。”
龙乾扭头看了眼怀中从一出门就抬眸盯着自己的兰舒,一时间心都化了,只恨不得把兰舒藏起来再好好地养一次。
半晌,他问出了这趟的最后一个问题:“药效大概多久能代谢完毕?”
“不知道。”芙薇安两手一摊道,“不过据我过往的经验来看……最多一周吧。”
龙乾闻言彻底放下了心,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回了家,像是伺候一个精致的花瓶一样伺候着兰舒,一时间连亲爹也顾不上了。
当天夜里,伺候Omega洗完澡后,龙乾终于有空打开光脑看了一眼,然后便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淹没了。
一半媒体在报道龙宇昏迷的事情,另一半媒体则在报道兰舒不久前发的那条论坛贴。
龙乾自动忽略了各种细数他亲爹丰功伟绩的新闻,一眨不眨地盯着兰舒发的那条帖子——
【大家好,我是兰舒,龙乾和我的婚礼暂定在09月28日13时,线上采用直播方式和线下婚礼同步进行,大家愿意一起来参加吗?】
——他甚至用的是“龙乾和我”而不是“我和龙乾”。
那一刻,Alpha脆弱的心脏被透过屏幕传来的浓烈爱意碾成了一摊烂泥,一时间只恨不得把兰舒揉化了含在嘴里,根本起不了任何亵渎与淫靡之情。
然而正当龙乾准备点进那条帖子,看一看网友的反应时,一低头却看到被窝中的Omega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龙乾一怔,连忙把光脑放到了一边,吻了吻他的眉眼道:“……怎么不睡,宝贝?”
兰舒靠在他怀中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Omega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龙乾却硬生生从中看出了一丝埋怨,他连忙抱着人躺下,吻了吻对方的嘴唇道:“好好好老公错了,咱们一起睡,闭眼吧,宝贝。”
龙乾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嘴瘾,说完后没得到Omega任何反应,却还是自己把自己爽得头皮发麻。
兰舒对此一无所知,闻言乖巧地闭上了眼睛,没多久便靠在Alpha结实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那条匿名论坛贴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在竞相讨论兰舒当时发这则消息到底只是为了传递坐标,还是确有其事。
除此之外,联盟那边从两个基地中整理出了许多资料,同时还有很多不同培育者的口供,等着兰舒和龙乾去阅卷。
不过兰舒身体抱恙,这些事都为他的健康让路,暂时排在了后面。
而龙乾一时间也根本不想考虑那么多光大伟正的事情。
他把自己光脑上的所有消息都屏蔽了,又将整个别墅调到了二十六度的恒温。
在日升月落间,Alpha抱着他的爱人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同时也品味着巨石未落的忐忑。
——兰舒恢复后,还会执意要恢复记忆吗?
虽然龙乾很希望兰舒打消这一念头,但联想到龙宇手术当天,对方和芙薇安术后聊了那么久的事情,他便不得不面对现实。
龙乾认命一般抱住他的神明,埋在他的颈窝中轻声道:“……哥哥。”
兰舒靠在他的怀中扭头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回应,宛如一个安静的瓷娃娃。
他只会回答疑问句,同时对包含命令意味的祈使句做出反应,至于这种单纯的称呼和其他表达爱意的字句,兰舒只会像猫一样,抬起眼睛看向龙乾,等待着Alpha的下一步指令。
龙乾被他可爱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哥哥中午想吃什么?”
听到疑问句,兰舒终于有了反应:“牛腩盖饭。”
龙乾扣着他的后颈,低头亲了他一口,轻声道:“好,老公去给你做。”
其实下达命令后,兰舒会自己端起碗吃饭,但龙乾考虑到芙薇安的提醒,有点不太敢让对方自己吃,于是每次都会把人抱到怀中亲自喂。
“宝贝,你要的牛腩盖饭来了,张嘴。”
兰舒靠在他怀中,乖巧地张开嘴吞下了一口饭,垂着睫毛咀嚼起来。
这种掌握Omega最基本生理活动的感觉,简直让龙乾爽得头皮发麻。
可他面上丝毫不显,端的是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样子,每次喂饭时还要根据芙薇安的提醒,把左手放在兰舒的肚子上,感受着他的饱腹程度。
但兰舒的身体被他养得实在太敏感了,这么近的距离下,被自己的Alpha如此触摸,一顿饭吃下来,腿根必定湿一片。
然而兰舒不会对此表现出丝毫不满,甚至被摸到腰软后,连下意识的躲避都被药效硬生生止住了。
这是药效发作后,最让人血脉偾张的事情。
哪怕身体被人揉得不自觉颤抖,哪怕眼底已经染上了水色,整个人宛如溢满的水袋般绷紧到了极致,可只要龙乾把饭送到他的嘴边让他开口,他还是会忍着颤抖,一边淌着汁水,一边乖巧地张开嘴。
那副顺从到极致的样子,会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哪怕做得再过分一些,他也不会开口拒绝。
但总是这么吃饭也不是个办法,每次吃完饭都要洗两身衣服,于是,那件真丝睡袍再次派上了用场。
同时,龙乾自己则直接赤丨裸了上半身,下半身只穿一条短裤,每次做饭时就那么直接挂上围裙。
这时候兰舒就会坐在餐桌旁,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饭做好放在面前,他的视线才会勉强从龙乾身上扯下来。
喂饭的时候,Alpha会先把睡袍从兰舒身下抽出来,然后再把人抱到怀里。
暴露在短裤之外的大腿,就那么结结实实地卡在Omega的双腿之间,丰腴的腿肉被肌肉挤压得微微变形,紧紧地贴在上面。
Alpha有力的左手还会隔着单薄的布料,按压在兰舒的肚子上,感受着那处逐渐鼓起来的微妙触感。
白皙圆润的足尖悬在半空中微微发颤,随着一口一口的美食喂进嘴里,透明的汁水逐渐在地板上汇聚成了一汪小洼。
地板倒是比衣服好打理多了,只从这一点看,龙乾确实是贤惠得没边了。
而且他不止贤惠,还十分能忍。哪怕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龙乾一开始居然还能维持住那副衣冠禽兽的模样,抱着人真的只是喂饭,除此之外的下流想法全部藏在暗流之下,一点没有暴露出来。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直持续到了某一天中午,龙乾抱着人一如既往地把饭喂了进去,却因为疏忽,少挑了一点姜。
Omega吃进去之后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乖巧地吞咽了下去。
龙乾见状连忙道歉:“对不起宝贝,忘把姜帮你挑出来了。”
然而他挑姜挑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人:“除了不喜欢吃姜,宝贝还不喜欢吃什么?”
兰舒看着他的眼睛道:“蒜和辣椒。”
龙乾喉咙一紧,忍不住道:“那你喜欢吃什么呢?”
那是个很平常的问题,兰舒的回答也很平常:“肉。”
无比自然的回答,如果不看Omega晶莹剔透的腿根的话,一切都温馨得不得了。
龙乾手腕轻轻向下,缓缓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
Omega低着头,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一口饭再次送到他的嘴边:“张嘴。”
兰舒急促地喘了两声,张嘴吞下了那口饭。
待他好不容易把那口饭咽下去后,整个人已经湿漉漉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龙乾偏偏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亲昵地贴在他的脸颊上问道:“你最喜欢我喊你什么?”
兰舒毫无防备:“……宝贝。”
龙乾眼神一暗,故意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宝贝。”
Omega垂着睫毛没看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龙乾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腿上骤然传来了一阵汹涌的湿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又喂了一口饭。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经,好像一个无微不至的丈夫正在照顾他生病的可怜爱人一样。
可话题却很快地滑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向,龙乾眼神晦暗地看着面前人:“那宝贝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喜欢老公怎么……你?”
“……”
“不急,咽下去再说。”
兰舒咽下那口饭,垂下睫毛乖巧道:“……喜欢被舔。”
龙乾呼吸一滞,半晌凑上前,狼一样不紧不慢地舔掉了他嘴角的米粒:“怎么舔?”
Omega不知为何一颤,下意识地夹紧了腿。
“不许夹腿。”龙乾教育般拍了拍他的膝盖,“以后吃饭的时候都要把腿分开。”
那言论简直离谱到没有边际,可兰舒闻言竟当真听话地坐在他的腿上摇摇欲坠道:“喜欢被伸进……”
他似乎被自己描述出的话语刺激到了大脑,产生了一些隐秘的联想,一时间声音都在颤抖:“和手指一起。”
此话一出,整个餐厅鸦雀无声,只剩下一具食髓知味的身体宛如熟透的果实般,在空气中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龙乾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兰舒良久,低头呼吸粗重地吻住了他的脸颊。
“……把衣服掀起来,宝贝,让我看看你。”Alpha揉捏着他的大腿道,“让老公看看你。”
兰舒垂着眼睑靠在他怀中,闻言像是固定好的程序一般,竟当真抬手,攥着堆在腿根出的布料,缓缓掀起了那件真丝睡袍。
——下面一.丝.不.挂,白得刺目。
龙乾见状呼吸一滞,奖励般把饭喂到了他的嘴边。
可怜的美人就那样坐在餐桌旁,一边湿漉漉地展示着自己,一边叼着勺子吃下了那口肉汁鲜美的米饭,形成了一幕巨大而鲜明的艳情对比。
他没有认知,没有思维,像是一具任由Alpha摆布的空壳,但他依旧有最基本的生理反应。
方才简单的两句描述似乎激起了他的无边遐想,几口饭吃下去,身体上的反应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眼角反而越来越红,腿根更是在Alpha的注视下颤抖得越发剧烈起来。
可哪怕到了这种地步,兰舒依旧掀着裙摆乖巧地坐在龙乾腿上。
龙乾见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看了眼剩下的饭,确定兰舒不会被撑到后,直接把勺子递到了对方手里:“自己吃。”
兰舒闻言放下睡袍,抬手接过碗和勺子,低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睡袍下摆堆在Alpha青筋暴起的手臂上,被人顺着腰线缓缓推到胸口,骨节分明的手指顺势嵌在了他的肌肤中。
狼在身后蚕食着他的身体,可兰舒依旧像只小鹿一样,安静且乖巧地进食着。
直到潮水漫灌,彻底将他淹没,一阵难以言喻的刺激直冲脑海,碗筷才从他手中无力地跌落,砸在桌子上转了一个小圈。
可怜的美人趴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猫一样的呜咽,从睡袍之下露出来的腰线在Alpha幽暗的目光剧烈颤抖着。
龙乾见状喉结不禁上下滑动,难以遏制地在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我真是个畜生。
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低头低头吻住兰舒不住颤抖的蝴蝶骨,轻声道:“把腰抬起来,宝贝。”
Omega顺从地翘起了腰肢,睡袍一下子滑到了胸口之上。
大片的白腻对视觉的冲击性大到了极致,龙乾托着怀中人的胸口,顺着脊椎一路吻到了腰窝,虔诚般小声呢喃道:“宝贝,你喜欢什么珠宝?我买来送给你。”
然而这个问题却戳到了兰舒的盲区,他对珠宝没有任何研究,闻言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半晌才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龙乾一下子怔住了。
只因为这一句话,午饭结束的当天下午,龙乾抱着人坐在落地窗前,拿出光脑,把明雪时旗下某个奢侈品品牌中,珠宝相关的所有款式全部找了出来,买菜一样任由兰舒挑选。
龙乾吻着怀中人的脸颊,指着其中一块鸽血红宝石道:“喜欢这个吗?”
兰舒被迫骑在他的手上,颤抖着看着光脑上的珠宝照片,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啜泣道:“……喜欢。”
“这块玛瑙呢?”
兰舒腰软得几乎坐不住,流泪间颤声道:“……也喜欢。”
最终,龙乾几乎把经典款和最新款都给买了一遍,下单后不到一分钟,品牌总部的通讯便直接打了进来。
对方原本是想问龙乾有没有包装要求,未曾想龙乾竟直接报了一串数字,然后给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要求——把宝石全部拆下来,根据他给出的三围,做成一整套身体链。
那套价值连城的宝石链在第第三天被人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家里。
真丝睡袍从腿根处掀起,脱掉后被人扔在床上。
珠光宝气的华贵金链宛如一张网,从肩膀处落下,将那个茫然无措的美人牢牢地笼罩在其中。
鲜红的鸽血红宝石缀在胸口,由钻石连缀而成的金链,从锁骨正中间穿过胸口,一路蔓延到腿根。
背部的两条金链自上而下勾勒过蝴蝶骨,最终从腰侧聚在身前,和胸口处的金链一起,在肚脐处汇合,由一枚璀璨华贵的紫钻联结在一起,嵌在肚脐上。
从紫钻处再往下,金链又重新分作了两条,顺着人鱼线往下,穿过腿根,绵延向身后,最终在腰窝处由两枚雍容华贵的翠绿色翡翠固定。
除了金链汇聚处的其他部位,挂满了钻石与各式各样的昂贵珠宝。
但唯独腿根处过于敏感,龙乾没敢用硬度太高的宝石,转而选择嵌了一圈珍珠。
指腹一般大的珍珠一共选了二十颗,顺着人鱼线往下,逐渐卡在腿根处。
从正面看过去能看到的十颗都是粉白色系的,贴在雪白的肌肤上,透出了一种圣洁般的美感。
可沿着腿根逐渐向里,到达最柔软的地方时,却嵌着一颗硕大到罕见的黑金色珍珠,只要轻轻掰开那处软肉,便能看到与表面上的圣洁截然不同的秾艳。
雪白的胴体和璀璨的珠宝交相辉映,奢靡、华贵、圣洁与淫艳混杂在一起,共同汇成了一幕让人瞠目结舌的盛景。
美人毫无自觉地站在原地垂首,富贵到了极点,却也艳情到极点。
龙乾见状在心底默默骂自己畜生,面上却道:“宝贝,过来。”
一无所知的大美人踩在地毯上乖巧地向他走过来。
摇曳间,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撞在一起,发出清脆而微妙的响声,宛如风铃一样秀美。
兰舒走到龙乾面前,自然而然地搂着他的脖子要往他怀中坐,却被人托着腰阻止了动作:“乖,站着让我欣赏一下。”
Omega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了一丝委屈,但还是听话地站在那里。
龙乾见状,心底那股“自己真是畜生”的想法更浓了,他忍不住舔了舔上颚,轻声命令道:“转过去,弯下腰让老公看看里面。”
“……”
美人抿着唇转过身,缀在身上的宝石晃出了几道璀璨的弧线。
他像是猫一样分开双腿,沉下腰身,翘起尾巴任由身后人欣赏。
龙乾心下的占有欲刹那间膨胀到了极致,那一刻,卑劣的欲.望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与道德。
真漂亮……他的宝贝真漂亮。
好想把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他……好想把自己的心脏一起挖下来,装饰在他的身上。
龙乾眸色晦暗地看着面前人,半晌抬手拽住那颗黑金色的珍珠,轻轻一扯便把人扯软了腰肢,顺势往怀中一带:“坐下来,宝贝。”
已经被他教养出条件反射的大美人,坐在他怀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掀裙摆,然而此刻已经没有布料让他掀了。
Omega掀了一捧空气,愣了一下后没多想,乖巧地坐在了自己丈夫的腿上。
然后他便猛的一顿,腰肢刹那间僵在了那里。
龙乾低下头吻在了他的锁骨处,虔诚得仿佛在吻自己的缪斯。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和他面上的温柔丝毫不沾边。
龙乾拽着怀中人尾椎处的那枚翠绿色玛瑙,不紧不慢地收紧了那条金链。
“……!”
可怜的美人骤然睁大了眼睛,猫一般攥紧了手心,颤巍巍地坐在他怀里。
Alpha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命令道:“坐在老公怀里的时候要干什么?”
兰舒喘息着咬着下唇,半晌颤巍巍地分开了双腿。
腿根处的金链瞬间被绷到了极致,圆滚滚的珍珠嵌在软肉间,在灯光下闪烁着明艳的光芒。
雪白的脚尖够不到地面,绷紧悬在半空中,脚踝处挂着水蓝色的宝石,摇晃间勾人摄魄。
龙乾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摇曳闪烁的鸽血宝石,半晌凑上前吻住了Omega白皙细腻的胸口:“自己拽着肚脐上的紫钻。”
兰舒啜泣一声,毫无防备地探手下去,拽住了肚脐处昂贵的紫钻。
Alpha勾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而后拽着尾椎处的翡翠猛地一扯——
“呜……!!”
Omega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自己身体上传来的莫名触感感到了极度的震惊。
前后拉扯之下,身下本就嵌在肌肤中的珍珠一下子被勒到了极致,整条金链被人恶劣地撑开,宛如绳结般磨在那里。
回神之后,兰舒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如断线的珠子般顺着面颊往下淌,比珍珠还要漂亮百倍。
“哭什么?”龙乾轻轻松开手上的力气,低头宛如一个温柔的丈夫般吻掉了他的眼泪,“不喜欢老公送的礼物吗?”
被欺负到极致的Omega颤抖着摇了摇头,哽咽着回答道:“喜、喜欢……”
龙乾满意地再度收紧了手下的力度:“那我们婚礼的时候,婚纱下面也穿这件给老公看好不好?”
一张一弛间,兰舒几乎被他逼疯了,一时间哭得泣不成声,却还是含着哭腔点头道:“……好。”
“乖。”龙乾笑着含住了他的耳垂,宛如恶魔般在他耳畔低语道,“既然喜欢,就过来亲老公一口。”
兰舒眼下根本坐不直身体,闻言硬是逼着自己抬起头,宛如幼兽一样在他的嘴边落下了一个颤巍巍的吻。
龙乾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之前教你的什么?亲的时候该喊什么?”
兰舒连舌尖都含不住,喘息间吐着软舌呢喃道:“……老公。”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手臂将胸口艳红的宝石掬到了极致,修长白皙的指腹按在那颗硕大的紫钻上,可是哪怕按到指尖发白,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也不敢松开手。
Alpha心底积攒已久的阴暗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满足,但同时又激起了更加滔天的占有欲。
要是不做手术就好了,要是能平平安安的……要是哥哥能永远这么听我的话,就好了。
龙乾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兰舒的脸颊,眼底尽是控制不住的阴暗与控制欲。
但他却无比清楚地知道——不可能的。
正如同翱翔于天际的鹰不会被他如金丝雀一般关在黄金笼里一样,兰舒也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在这种事情上有任何让步。
他爱惨了对方的高傲与强大,却又在这一刻恨极了自己的心软与无能为力。
在这种极端扭曲情绪的刺激下,龙乾眸色一沉,骤然拽紧手下的链子,手臂间青筋暴起,一下子扯到了极致。
“——!!”
兰舒猛地睁大了双眼,像只折颈的天鹅般,无助地扬起下巴,露出了一截滚着汗珠的白皙脖颈。
“老……”那刺激竟然巨大到冲破了药效,逼着Omega发出了一声求饶般的啜泣,“老公……”
他像是一张在龙乾手下被张到了极致的弓,淌着泪本能地想要逃跑,可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他再怎么崩溃,也只能忍着一切坐在那里。
可怜的腿肉被饱满圆润的珍珠碾出了数个小坑,挤压间顺着金链外溢。
终于,桃子彻底被金链勒破了,汁水刹那间喷涌而出,浇在粉白色的珍珠上,淅淅沥沥地透出了更加耀眼的光泽。
兰舒彻底崩溃了。
像是被不知怜惜的主人弄坏的人偶一样,哪怕浑身上下挂满了珍贵的珠宝,却还是透着股说不出的可怜。
Alpha手臂肌肉偾张,维持着这个动作过了良久,才终于好整以暇地收回手。
他勾起怀中人湿漉漉的下巴,笑得深不见底,将手指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Omega挂着泪,哭得睫毛粘成一片,眼睛都睁不开了,见状竟还是下意识凑上来,乖巧地含住了龙乾的手指。
“乖。”龙乾松开他的下巴,顺着尾椎的宝石一路摸了下去,轻声提问道,“之前教你的,这时候该说什么?”
殷红的软舌猫一般舔过他的手指,兰舒垂眸淌着泪,闻言却含着哭腔颤抖道:
“谢谢……谢谢老公。”
第67章 珍珠
“舔干净。”-
“乖,真听话。”
龙乾低头吻住了舌头都收不回去的美人,探手下去拨弄着对方腿根处湿漉漉的珍珠。
“……!”
兰舒被他拨弄得睫毛微颤,浑身上下抖得不成样子,勉强回神后,竟下意识要合拢双腿。
挂着水光的腿肉一下子夹紧了Alpha的右手,连带着珍珠一起,磨在对方的手心处。
这其实是个有些异样的举动,毕竟自药效发作开始,兰舒从未出现过这种因为害羞而抗拒的动作。
然而龙乾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见状竟一点也没品出不对劲。
“躲什么?”他色令智昏地吻着怀中人的脸颊,一边按着那几颗水光淋漓的珍珠,一边低声命令道,“坐到床上,分开让老公看看。”
“……”
Omega原本尽是浑噩的大脑中,此刻在隐约间浮现了一丝难言的羞耻感。
但是在药效的作用下,那点羞耻被冲得烟消云散,最终,兰舒还是红着耳根,起身靠坐在床上,乖巧地在丈夫面前展开了自己,咬着下唇任由对方像欣赏一尊华贵的瓷瓶般欣赏着自己。
线条流畅,肌肤细腻的大腿间,只见二十颗流光溢彩的珍珠,被汁水浸润得无比漂亮,此刻正陷在白皙的软肉中,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珠。
龙乾坐在床边,眸色发暗地欣赏着这幅摄人心魄的绝美艳景。
“……”
兰舒被他看得睫毛微颤,轻轻咬着下唇,胸口忍不住上下起伏。
食髓知味的身体已经不需要被触碰了,只是被Alpha用目光打量着,便已经馋到了极致。
龙乾舔了舔虎牙,故意开口道:“看不清啊,宝贝,再分开一些。”
被欺负到极致的Omega发出了一声啜泣般的呜咽,闻言竭尽全力把自己绷到了极致。
龙乾好整以暇地欣赏了良久,才大发慈悲地询问道:“现在想让老公干什么?说出来。”
“……舔。”那声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Omega的喉咙中淌了出来,“想让老公舔……”
可怜到极致的美人甚至当着龙乾的面,主动拨开了那颗黑金色的珍珠上,抬眸委屈又可怜地看着对方,迫切地祈求着丈夫的垂怜。
龙乾的呼吸刹那间凝滞了。
便是圣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难以克制,然而龙乾实非常人。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头皮发麻间,险些掰断座椅上的扶手。
可就在这种极端的兴奋之下,他最终竟然硬生生忍住了。
龙乾此人的自制力强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地步。很多人喜欢延迟满足,但他对延迟满足的追求,俨然已经到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程度。
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了兰舒良久,半晌才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攥住对方的脚踝,低头顺着小腿一路吻到了大腿。
“……!”
Omega颤抖着睁大了眼睛,心头的期待感一下子被吊到了极致。
然而,正当兰舒绷紧了腰肢,身下的被褥都被彻底打湿时,龙乾居然突然停在了那里。
紧跟着,他好整以暇地直起了身,在兰舒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勾了勾嘴角,低声诱哄道:“乖,去楼下给你舔。”
Omega抿着唇看了他三秒,妥协般伸出手,任由龙乾把自己抱了起来。
可往日不舍得兰舒多走一步路都要的龙乾,眼下却极其恶劣地只把人抱到了楼梯口。
而后,他就那么把人放在了原地,在Omega愕然的目光中,像个翻脸无情的渣A一样,自己径自下了楼。
兰舒回神之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睁大了眼睛委屈地看着他,脚尖踩在地毯上不愿再往前一步。
龙乾铁石心肠地伸出手道:“过来,宝贝。”
“……”
兰舒咬着下唇,手指发颤地按在扶手上,垂眸看着那些台阶。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不行…绝对不行……就这么走下去一定会被磨到哭出来的……
然而,那点微乎其微的理智和药效相冲了不到三秒,便彻底被药效掩盖过去了。
漂亮的人偶听话地抬起脚尖,珠玉摇曳间,轻轻踩在了楼梯上。
事实证明兰舒方才回光返照般产生的那股自主意识,猜测的结果确实不错。
当他穿着那身宝石链走在平地上时,那股异样感其实并不明显,但当他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时,那股可怖的、难耐的颗粒感瞬间便明显到了极致。
“……!”
只下了一个台阶,兰舒的脚步便蓦然顿在了那里。
泪水和汗珠顺着那张精致的容颜同时淌了下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龙乾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站在楼下,抬眸神情晦暗地看着那可怜的大美人。
楼梯实在是个好地方。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这么感谢当初那个设计楼梯的自己。
只需要站在一楼,自下而上轻轻抬起头,便能把美人腿下的艳景窥探得一干二净。
那和强迫Omega忍着羞耻主动展示身体时所得到的满足感并不相同。
那是一种比占有欲还要更加阴暗,比控制欲还要更加下流的偷窥欲……
龙乾被眼前的一幕爽得头皮发麻,为了让自己继续忍下去,他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维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楼梯之上,兰舒走到一半便走不下去了,正扶着扶手无助地掉着眼泪。
浑身的珠宝在颤抖间发出清脆的响声,白皙细腻的足尖踩在楼梯间被浸透的地毯上,根本站不稳。
一些星际闻名的奢侈品品牌,会在新一季的设计品上市时,特意邀请一些模特,以楼梯为主题进行走秀展示。
兰舒虽然对此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但眼下他却莫名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尊展示珠宝的人体展架,只不过仅供一人欣赏把玩。
他羞耻地闭上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快要被烧化了。
羞耻心和药效其实是背道而驰的,这种自主意识的逐渐出现,其实便意味着药效的逐渐消退。
然而龙乾面上端的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实际上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美色冲昏了头脑,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反而继续伸出手极其恶劣地催促道:“宝贝,你已经在上面站了足足五分钟了。”
“现在倒计时最后一分钟,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你还剩几步台阶没有走完……老公就喂你吃几颗珍珠,好不好?”
“——!”
“不、不……!”
兰舒被他吓得蓦然夹紧了双腿,连忙扶着楼梯旁的扶手,噙着泪颤抖地向下迈去。
巨大的刺激几乎剥夺了Omega所有的感官,当他终于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时,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得不成样子了。
他啜泣着跌倒在龙乾怀中,软着腰身埋在丈夫的肩膀上,恳求着对方的宽恕。
然而,他分明已经在要求的时间内走下了楼梯,那恶劣的Alpha却拥着他轻声道:“一、二……刚好五颗,宝贝,你喜欢粉色的还是喜欢黑色的?”
“……!”
兰舒骤然抬眸,可即便被欺负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在药效的作用下,含着哭腔道:“都、都喜欢……”
下一刻,他被人掐着腰一把抱起,转身按在了落地窗旁的地毯上。
胸口的鸽血石坠在空中,晃得人炫目,龙乾低头拽住兰舒尾椎上的翡翠,像是拽着兔尾巴一样,猛地往怀里一扯——
“——!”
Omega蓦然睁大了双眼。
不是说好下楼之后要给自己……骗子……
这恶劣的Alpha不但哄骗他,反而……反而把那五颗珍珠一起——
“呜、呜呜……!”可怜的人偶撑在地面上不住地摇头,扭头挂着泪看向自己的主人,“龙、龙乾……”
他甚至被逼到喊出了丈夫的名字,然而龙乾闻言却眯了眯眼,看着不听话的爱人,拽紧了金链低声道:“喊我什么?”
“老公…老公……!”兰舒浑身上下的宝石因为颤抖不住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不、不……”
Alpha见状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而后拽着金链重重一扯——
从蚌壳中剖出的华贵珍珠,再次嵌回到了蚌肉之中。
“——!!”
兰舒茫然地睁大眼睛,泪水宛如决堤一般,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胸口处的红宝石被人从身后拽得嵌在右胸上,把那处白腻的肌肤挤压得微微变形,从身后都能看到溢出来的样子。
龙乾见状被刺激得瞳孔收缩,宛如真正的恶龙一般,手臂上青筋暴起,拽着金链的力度几乎要把它给扯断。
此刻,可怜的Omega宛如一条被宝石渔网裹住的人鱼,白腻的肌肤从黄金织锦的网洞中溢出,在空中想要坠回海底,却只能发出无意义地挣扎。
然而他越挣扎,渔网反而裹得越紧。
原本说好只有五颗珍珠,可把他哄骗到失去理智后,更多的珍珠狎昵地贴在了他的鱼尾上。
人鱼在渔网中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啜泣。
他就像是寓言故事中,为了换来心上人的垂怜,于是找到恶魔,要将鱼尾献祭作人腿的漂亮人鱼。
然而恶劣且英俊的恶魔却告诉他,想要换取双腿,只能忍受珍珠剖尾之苦。
被哄骗的可怜人鱼没有退路,只能压抑着哭声,在黄金制成的囚笼中,任由恶魔施为。
过了不知道多久,鱼尾骤然绷紧,十几颗珍珠从鱼尾中倾泻而出,一颗颗悬在空中。
无数道白光在可怜的人鱼眼前闪过,直到泪水顺着面颊流淌干净,他才终于看清楚了身上人的容颜——那个英俊的恶魔,原来正是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兰舒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那张英俊且熟悉的容颜,略带不解地感受着脑海中逐渐恢复的理智。
然而龙乾却对逐渐恢复的药效一无所知。
忍耐了良久终于吃到肉的Alpha兴奋得瞳孔骤缩,低头吻过Omega光洁战栗的脊背,顺着腰线一路往下,最终吻在那颗翠绿的翡翠上。
他叼着翡翠放在一旁,托着怀中人的小腹,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兰舒的尾椎。
身下人被他亲得浑身发颤,含着哭腔涌出了一股桃汁,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可怜到了极致。
龙乾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把人亲到近乎崩溃后,他终于勉强抬起了一点下巴,托着兰舒的小腹将人翻了过来。
被汗水浸透的小腹在灯光下不住地起伏着,龙乾再次低下头,顺着人鱼线一路向上,在怀中人骤然加剧的痉挛中,一路吻到了Omega的胸口。
他闭着眼轻柔地吻过那块红宝石,像是亲吻爱人暴露在外的心脏一样虔诚。
可这股虔诚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他便恶劣地咬住那颗鲜红的宝石,故意往外扯去。
“呜……!”
金链勒在胸口白腻的肌肤上,硬生生掬起了一捧变形的丰腴,香艳得不可一世。
龙乾沉沉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松开了嘴上的力度,金链骤然松弛下去。
力度消散,狼藉般的红痕却已经印在了那处不断起伏的胸口上,像是被癖好扭曲的主人虐待了一样,透着股凌乱的美感。
龙乾欣赏了整整半分钟,才再次低下头,顺着喉结一路向上,最终将吻落在了人偶收不回去的舌尖上。
他托着怀中人的后脑,含着对方探出来的舌尖大力舔吻着,爱不释手到恨不得把对方吞吃入腹。
然而亲着亲着,龙乾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但又似曾相识的迎合。
那不是失去意识的兰舒被养出来的乖巧而机械的回应,反而像是……
龙乾心下猛地一跳,发昏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他骤然撑起身,低头间,却见Omega眼底依旧含着被他欺负出来的水光,合不拢的嘴唇轻轻喘息着,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着。
一切都是那么香艳,然而……兰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却带着股混杂着戏谑的凉意。
……
……!
……!!
刚刚被美色冲昏的理智尽数回笼,龙乾几不可见地吞了一下口水,冷汗瞬间便下来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就要认错:“哥哥,我……”
兰舒却软着身子抬起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喉结上:“嘘。”
Omega垂着泛红的眼睛,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他看起来无比虚弱,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一切都是轻飘飘的。
但他只是扣着龙乾的后颈用了一点点力气,便把Alpha按得缓缓低下了头。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狼犬,一下子便偃旗息鼓,心惊胆战地跪在了兰舒面前。
兰舒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依旧还在发颤的双腿,轻轻夹在了对方脸上。
“……!”
没等龙乾为这突如其来的艳福感到惊愕,下一秒,兰舒探手下去,拽出那根湿漉漉的珍珠金链,勾手挂在了Alpha的脖子上。
那链子本就是按照兰舒的三围制作的,贴在腿根时最多也只有一点空隙。
眼下被他硬生生勒在龙乾的后颈上,那根金链一下子绷到了极致。
两人几乎同时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拉力,不由得呼吸一滞。
一半的珍珠近乎嵌在了龙乾的腺体中,另一半则陷在兰舒的腿肉间。
兰舒喘着气,抬手勾住双腿之间的金链,像是展示一样向外扯去:“好看吗?”
那无异于是无比香艳的一幕。
可眼下这个动作对于龙乾来说不像是奖励,反而像是在收紧他脖子上的项圈。
他的腺体被珍珠链勒到了极致,半张脸被兰舒拽得埋在了对方的大腿之中,柔软丰腴的触感如同海水般将他溺毙,呼吸都呼吸不上来,更不用说回答了。
见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兰舒眯了眯眼,轻轻抬起腰,把那颗被蚌肉浸到晶莹剔透的黑金色珍珠,直接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舔干净。”
龙乾闻言反应了三秒,才在那几乎将他溺毙的温柔乡中抬起头。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兰舒,半晌一言不发地低头含住了那颗珍珠。
然而,他□□珍珠的动作很慢,那架势不像是在舔珍珠,反而像是在舔兰舒。
很快,“像”字便被他自作主张的去掉了。
“——!”
兰舒蓦然闭上了眼,仰面躺在地毯上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喘息。
他的胸口不住地喘息着,红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将浸透了汗珠的肌肤衬得格外饱满白皙。
兰舒拽着金链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珍珠深深地嵌在龙乾的后颈,几乎要勒出血来。
然而那股疼痛却爽得Alpha头皮发麻,让他忍不住一口咬在了Omega的腿肉上。
兰舒弓起背发出了一声难耐地喘息,大概十分钟过去,Omega的腰肢突然满月般绷紧,随即又骤然泄了力,龙乾见状眼疾手快地把手垫在了对方腰下,生怕他磕在地毯上。
兰舒倒在他怀中,半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龙乾见状一边轻轻揉着他不住痉挛的腰肢,一边小心翼翼地想要起身。
然而,尚未从余韵中彻底回神的Omega见状却再一次用腿夹住他的脸颊,硬生生将他按在了原地。
龙乾微妙地一顿,心下骤然泛起了一阵微妙的忐忑。
——完了,气还没消。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测一样,兰舒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三秒,下一刻,腰部突然发力,翻身而起,直接把他坐在了身下。
“——!”
龙乾呼吸一滞,被迫躺在地毯上,眼睁睁看着兰舒用腿根处的二十颗珍珠,缓缓磨过他的嘴唇、喉结、胸肌、腹肌,以及……
兰舒停在那一处时,
龙乾终于变了脸色,浑身上下的肌肉猛然绷紧,充满磁性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老婆……”
“在呢。”
兰舒撑着腰,按着他的腹肌轻轻晃着腰:“喊我干什么?”
龙乾额头青筋暴起,被他用珍珠磨得恨不得当场发力,但他不敢,只能攥着身上人的腰道:“……我知道错了。”
兰舒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他的光脑却在此刻非常不应景地响了。
龙乾之前只关闭了自己的光脑讯息,并未关闭兰舒的光脑讯息。
不过,这些天来,联盟那边的人都知道兰舒身体欠佳,故而并未发来任何消息。
所以,当龙乾听到这声消息后,他整个人不由得一怔,当即蹙眉看向光脑,像是有了后遗症一样。
——兰舒刚刚恢复理智,消息便直接发了过来,难道他家的监控系统被人入侵了不成?
兰舒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疑神疑鬼,一时间有些好笑,当即坐在他身上招了招手,唤来了自己的光脑。
龙乾被他身下的珍珠硌得面色微变,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坐直身体凑过来看联盟大厦那些人到底发来了什么。
——那竟然是样本001的完整资料。
两人见状俱是一怔,身上的热意同时消散了几分。
兰舒拢起胸口处琐碎的金链,蹙眉翻起了那些资料。
然而,说是资料,实际上里面却没有任何细致性的描写,反而尽是一些冰冷的数字:
【x年x月,001完成第三次记忆清除,手术成功。】
【x年x月,001进行第一次记忆导入实验,手术失败。】
【x年x月,001完成第四次记忆清除。】
……
无数段机械的重复,汇成了那个人单调且不为人知的一生。
兰舒蹙眉看着光脑,翻看完最后一页资料后,他下意识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对上了龙乾欲言又止的神色。
“……?”
兰舒怔了一下后,突然想起来了两人重逢时,龙乾压在他身上说的那番话——
电光石火间,兰舒骤然间看懂了龙乾欲言又止的含义,当即道:“你当时说,兰舒这个名字……是我母亲给我起的。”
龙乾点了点头道:“对。”
兰舒面色微变:“可这些资料上根本没有提到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龙乾闻言不知为何抿了抿唇,一眨不眨地看了兰舒良久,他才轻声道:“因为我曾经梦到过她的记忆……虽然只有一次。”
兰舒一怔,心下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惊悚。
两人无声地和对方对视着,一时间心如擂鼓,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虑。
龙乾可以通过记忆芯片窥探到兰舒母亲的记忆,哪怕只有一次,但这也足以说明——异体导入实验或许真的有可行性。
这个消息一旦放出,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兰舒不敢细想。
先前基地那些人费尽力气所研究出来的同体记忆手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其实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因为就算有人有足够的财力和技术,能对他自己进行克隆,但克隆出的个体,也会因为本体细胞的端粒磨损问题,拥有和本体一样的寿命。
所以,克隆叠加单体记忆导入手术,其实只能避免意外死亡,让人最大限度的达到基因所定义的寿终正寝,却并不能保证真正的永生。
然而异体记忆导入是不一样的。
无论和那些人重复多少次拥有记忆不代表拥有灵魂,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足够让人飞蛾扑火了。
此念头一出,兰舒当即攥紧手心,声音发颤道:“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哪怕是和龙宇——”
“我知道,哥哥,我知道。”龙乾见他如此紧张,连忙抱着他打断道,“除了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兰舒的后背,直到把人安抚下来后,才拥着人小声道:“其实关于你母亲的事,离开基地时我就想告诉你了,但你……”
——但兰舒身上的药效却在离开基地后突然发作了。
龙乾做贼心虚般没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生怕兰舒把刚刚没算完的账翻出来继续算。
他这几天欺负兰舒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担忧过自己日后的处境,眼下倒是了装出一副又怕又紧张的样子,仿佛当真是一只听话的小狗一样。
兰舒心下的惊悚感被他这幅做贼般心虚的姿态冲淡了不少,一时间忍俊不禁,抬头吻了吻他的鼻尖,轻声道:“她在梦里……和你说什么了?”
“我们没有对话。”龙乾抱着他小声道,“我只是看到了她的一段记忆。”
在那段梦境中,龙乾看到那个和兰舒面容无比相似的女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四方密闭的房间中。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人造子宫早已普及到了最落后的地方,彻底解放了Beta与Omega,可那个女人却挺着肚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梳着自己的头发。
分化后的样本只剩下了繁衍一个功能,生育之后,她大概率会被直接处理掉。
那应该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因为怀孕,基地给她提供了罕见丰盛的食物,其中甚至还有整条的蒸鱼。
她梳完头发后把食物带回了房间,然后慢条斯理地剥去了鱼肉,低头用饮用水清洗干净鱼骨后,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挽起袖子,在手背处刻上了两个带血的字——
【兰舒】。
鲜血滴在雪白的裙摆上,配上她眉目间的温柔,和那段不成调子的小曲,形成了一副诡异又祥和的画面。
而在手臂更上面的地方,有一个已经结痂的疤痕,龙乾极力辨认后,发现那是一个华夏字——【兰】。
她用那只鲜血淋漓的左手扶着肚子,右手拿起食物,一边吃一边轻轻和肚子中的新生命说了一段话。
然后,短暂的梦境到此就结束了。
她好似只是入梦而来,请求龙乾替她给她未曾谋面的孩子带一段话。
话带到后,风一吹,她便彻底消弭在了世界上。
之后,龙乾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女人。
没人知道,从生到死都在基地之中度过的001号样本,为什么会认识华夏文字,更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
或许在那些无人知晓的岁月中,她也曾尝试过无数次挣扎与逃脱,也曾畅想过外面的世界。
只可惜血泪相和而淌,最终汇成了一段不成曲的调子。
——那是生命的赞歌。
兰舒面色有些空白地听完了所有故事,半晌轻声道:“她最后说的话,是什么……?”
“她说……”
龙乾抱着他低声道:“希望你能替她出去,看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大海与戈壁,晦朔与朝暮……星辰与山川。”
兰舒骤然间闭上了眼睛。
他或许该流泪,又或许该憎恨。
自己看不到希望,便企图让孩子替她去经历那些自由与美好。
哪怕明知道他这一生大概率是痛苦的,却还是自顾自地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那算是一种自私吗?
兰舒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恨那个素未谋面,却赐予了他生命与姓名的女人。
只是有一些说不出的怅然。
要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要是能在婚礼上见她一面……就好了。
兰舒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坐了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对龙乾道:“以后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龙乾应了一声,抬手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知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只有我们知道。”
兰舒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垂眸间,看到了自己身上流光溢彩的宝石链。
他不知为何突然怔了一下。
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那个诞生之时,便注定要步诞育者后尘的孩子——
如今却黄金加身,宝石镶缀,被人宛如神明一般供在手心。
……妈妈。
兰舒半闭上眼睛,靠在那人坚实的怀抱中轻轻想到。
我正在被人好好爱着。
兰舒其实并不算太难过,龙乾却生怕他情绪低落,于是小心翼翼地低头,像是安慰主人的小狗一样,湿淋淋地舔吻着他的眉眼。
兰舒被他吻得发痒,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从龙乾怀中微微起身,低头抓起胸口的鸽血红宝石,连着那缀满钻石的金链一起,捧在Alpha面前道:“这些一共花了多少?”
龙乾闻言一顿,肉眼可见地紧张下来,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间,轻轻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亲爹尚未苏醒,另一个亲爹以泪洗面恨不得哭死过去,而他本人却在给兰舒一掷千金。
可以说是标准色令智昏,有了老婆忘了爹的典范了。
兰舒垂眸看着那捧闪闪发光的宝石,温温柔柔道:“破费了。”
“这么贵重的珠宝,解下来放好吧,千万别丢了。”
龙乾闻言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敢反驳,但又不愿意动手去解,显然是还没看够。
兰舒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道:“等到婚礼当天再拿出来……我穿在婚纱下面给你看。”
“——!”
龙乾呼吸一滞,脑海中宛如一捧烟花炸开一般,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趁着兰舒药效发作随口提的要求,居然真的被对方记了下来。
他于是脱口而出:“那婚礼的时间定在……”
“就按论坛中我发的来吧。”兰舒笑了一下,轻声道,“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龙乾立刻摇了摇头,一副兰舒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样子,生怕对方反悔。
兰舒见他如此听话,不禁勾了勾嘴角,凑上前满意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龙乾被惊喜砸得飘飘欲仙,一手拥着怀中人,一手忍不住摩挲着对方尾骨处的翡翠,低头便要加深这个吻。
然而很快,兰舒便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过,在婚礼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兰舒在他深吻之前轻轻退开,话锋一转道:“我打算把手术约在下周一。”
上一秒还在天堂的龙乾,下一秒便被人瞬间扯进了地狱。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还没反应过来,嘴上便下意识找起了借口:“可是芯片碎……”
没等他说完,兰舒便轻声打断道:“芙薇安说,只要碎片齐全,就不影响记忆导入情况。”
“那你的身体——”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把握,不影响。”
无论他找什么借口,兰舒都能对答如流。
眼见着兰舒其实对一切都早有准备,说出来只是通知自己一下后,龙乾当场语塞,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早知道要面对这一遭,可当事情当真摆在他面前时,所带来的冲击和当时兰舒第一次把事情告知他时没有任何区别。
看着龙乾可怜巴巴得宛如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兰舒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当即把那捧宝石放回了胸口,牵着龙乾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要再来一次吗?”
龙乾见状骤然回神,瞬间红了眼。
——一半是被人刺激的,一半则是因为对未来的忐忑。
他没有吭声,只是抬手攥紧了兰舒的侧腰,力度之大只恨不得把手指嵌进去。
兰舒见状叹了口气,哄孩子一般靠在他的耳边,柔声低语道:“手术结束后,我如果出现了记忆紊乱的情况……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老公。”
未卜的前路被他一番话说得冲淡了忐忑,反而染上了几分情靡。
龙乾喉咙一紧,听出了兰舒其实是在想办法哄自己,当即拽着金链把人拖到自己身下,红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道:“如果你出现记忆紊乱不记得我了,我一定会……”
他顿了一下,看着兰舒的眼睛,郑重又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把你再养一遍的。”
兰舒闻言一怔,微微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Alpha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眸。
半晌,他垂下睫毛:“不用等到那时候……现在就可以开始养了。”
在Alpha骤然间怔住的目光中,兰舒轻轻抬起腰身,探手拨开了那枚黑金色的珍珠,那是一副明艳而大方的邀请模样。
“饿了。”
他抬起头,潋滟着眸色直勾勾地看着龙乾:
“喂饱我……老公。”
第68章 手术
“小哥哥。”-
“——!”
面对如此芬芳的、露骨的、香艳的邀请,所有的忐忑与不安瞬间一扫而空,龙乾当即掐着兰舒的小腿,恶狼一样压了上来。
分明吃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每次都还是这幅没见过肉味的没出息模样,兰舒见状忍俊不禁。
他顺从地抬起腿,一只手拨弄着那颗黑金色的珍珠,一手轻轻拥住了Alpha的肩膀,简直把“纵容”两个字展现到了极致。
不过很快兰舒便笑不出来了。
“你在哪学的……”兰舒面色微变,蹙眉艰涩道,“拿出……”
面对面是最让人无处遁形的姿势,Omega面上一点微妙的变化都躲不过Alpha的眼睛。
龙乾一眨不眨欣赏着他不再游刃有余的微妙狼狈,闻言竟理直气壮:“我不。”
兰舒一怔,略显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他蹬鼻子上脸的小丈夫。
龙乾勾起了一个嚣张的笑容。
“唔……!”
Alpha低头吻住了兰舒的嘴唇:“饱了吗,宝贝?”
他被纵得没边,上了床竟然连哥哥也不愿叫了。
这种故意模糊年龄的称呼,隐约间好似倒转年龄差,一下子满足了他心底那些不可言说的癖好。
——兰舒记忆紊乱,回溯到少年后,龙乾当真只是想把人捧在手心,简简单单地娇养溺爱吗?
恐怕不见得。
虽然他自己是这么坚信的,但兰舒显然半个字都不信。
“我真是……”兰舒被他撑到了极致,喉结不住地滑动,颤抖间几乎气笑了,“我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是啊,我就是被惯坏了。”龙乾闻言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笑得肆意,虎牙甚至露出来了一颗:“谁让我命好呢?”
说话间,他低头在兰舒面上印下了一个响亮的吻:“我老婆就是这么喜欢我,没办法。”
兰舒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得一怔。
那个二十年来,整整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奔波求生,被自己像小狗一样养在下水道中的Alpha,此刻却炫耀一般说自己命好。
——只是因为兰舒爱他,所以那些苦难和伤痛,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兰舒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人掐了一把一样,蓦然间软成了一片。
然而,心软是纵容的开端。
他就那样咬着下唇,扭头靠在柔软的地毯上,沉默间包容了那人的一切恶行。
泪珠在无声间淌进地毯中,细密的战栗下,浑身的珠宝摇曳在一起,发出了宛如雨滴砸在地面般的脆响。
龙乾闻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好大的雨声啊。”
兰舒装作没听出来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半真半假地轻声讨饶道:“你饶了我吧,龙乾,我真吃不下了……”
龙乾闻言牵着他的手按在上面,低声诱哄道:“数出来,数对了我就放过你。”
“……”
兰舒羞耻地垂下睫毛,整个人仿佛要被烧化了一般,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八……”
“宝贝好厉害。”得寸进尺的Alpha闻言一把将人抱到怀中,按着兰舒的手腕,转眼间沉下了音色道,“不许用手。”
“——!”
兰舒面色骤变,含着水色抬眸瞪向他。
“怎么,不愿意?”龙乾见状却丝毫不怵,反而露出了一个充满威胁的笑容,“那我让人再送八颗珍珠过来……串起来给小哥哥当见面礼好不好?”
面对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兰舒一怔,骤然间被这小王八蛋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小哥哥这个称呼分明充满了溺爱,可从龙乾嘴中说出来,却染上了些许难言的狎昵。
兰舒回过神,被他Alpha眸色中晦暗不明的欲.望吓得头皮发麻:“……你也不怕掉脑袋!”
恃宠而骄的Alpha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按着兰舒的小腹轻声道:“哥哥才不舍得那么对我呢。”
兰舒耳根泛红,被他揉得浑身发颤,当即别开脸,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恢复记忆后,被恶劣的Alpha含在嘴中一点点吃掉的下场了。
“……”
为了让恶劣的丈夫放过未来的自己,他半闭着眼,羞耻至极地放松了身体。
圆润华贵的珍珠砸在羊毛地毯上,发出了一声声闷响。
兰舒简直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廉耻心,可惜他的妥协没有换来丝毫怜悯,反而让Alpha挑了挑眉,当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哥哥原来这么害怕我趁人之危啊?”
“……!”
Omega睫毛鸦羽般震颤,脸颊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既然这么不想让我欺负未来的哥哥……”龙乾拥着他似笑非笑道,“那现在的你,打算拿什么来换呢?”
兰舒快被那磨人的刺激折磨疯了,过了半晌,他才颤抖着嘴唇,啜泣着承诺了什么。
可怜的大美人亲手撬开自己的蚌壳,企图以此来换取恶魔的垂怜,求他宽恕未来那个茫然无措的自己。
龙乾见状手臂上青筋骤然间绷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然而他面上的笑容依旧是灿烂的,甚至落在兰舒面颊上的吻都是温柔的。
“宝贝好大方。”
他轻声在兰舒耳边夸赞道。
没等兰舒品出来那句话中的含义,下一秒,他骤然睁大了眼睛——Alpha掐着他的腰将他从怀里抱了起来,而后就那么含着珍珠,直接将他按在了……
纯白色的羊毛地毯上。
“——!!”
兰舒瞳孔骤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上弹起,却被人掐着腰死死地按在原地。
他含着泪抬眸看向自己的Alpha,咬着下唇无措地摇头,祈求让对方换一种交换的方式。
“想起来?那你可要想清楚了。”龙乾单膝跪在他身前,俯首间像一个英俊的骑士,笑得毫无阴霾,“你要是现在起来,未来坐在这里的……可就是一无所知的你了。”
他说着捧起了一把湿漉漉的珍珠,笑着吻住了兰舒战栗的唇瓣:“你猜到时候淌一地的还会只是珍珠吗?”
“——!”
Omega睁大了眼睛,看着龙乾把那些珍珠攥成一把,缓缓滚过他的小腹。
那感觉就像……就像是——
浴室之内让人近乎绝望的花洒。
兰舒刹那间明白了龙乾的所有威胁与暗示,当即夹紧了双腿,对未来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惶恐与……隐秘的期待。
柔软的羊毛被腿肉夹在其中,痒得蚀骨吸髓,雪白的腰肢挺在那里,怎么都沉不下去。
龙乾见状眯了眯眼,探手下去,亲自分开了他的腿肉。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巨大到让兰舒只看了一眼便当场红了脸。
他的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按在兰舒肩膀处,一点一点地往下施加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终于,Omega茫然无措地睁大了眼睛,而后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毯上。
事实证明,一分价钱确实一分货。
昂贵到近乎天价的羊毛地毯,柔软得简直如同云朵一般,不带丝毫硬度。
轻飘飘的纤毛扫过每一寸汁水淋漓的果肉,所带来的滔天痒意几乎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吞噬掉。
雪白柔软的地毯,配上珠光宝气的美人,一眼望过去华贵得像是一尊精美的艺术品。
可身为被展示的艺术品,兰舒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低着头,在近乎灭顶的痒意中,过了足足一分钟,才终于回过神,发出了一声悲鸣般的啜泣。
太欺负人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羊毛所带来的感觉和照片的光洁、镜面的光滑还有腹肌的硬热,都不一样。
那是毛茸茸的柔软,扫在人心头,一时间痒得骨缝中好似钻进去了千万只蚂蚁,钻心的痒意瞬间席卷了兰舒的所有理智,逼迫着他向Alpha摇尾乞怜。
然而,兰舒在如此恶劣又下流的折磨中,居然硬生生地撑了下来。
“你发誓……”他含着水色看向龙乾,战栗着替未来的自己讨要承诺,“你发誓等我下了手术台,你不能强迫我……更不能引诱我……”
“我发誓——”
龙乾笑着低下头,拽起他胸口的红宝石,虔诚地吻了下去:“我绝对不会强迫、引诱和威胁我的宝贝。”
兰舒被拽得被迫挺起胸,闻言却松了口气,彻底软了腰身,跌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毯上。
“……!”
轻柔的羊毛刹那间埋到了极致,阵阵白光瞬间席卷了Omega的理智。
待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人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毯上。
浑身上下尽数被羊毛包裹在其中,有那么一瞬间,兰舒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股近乎绝望的酥痒搅碎了,混着他的廉耻心一起蒸腾在空中,和风轻轻一吹,便彻底不见了。
瞳孔失焦地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重影,兰舒反应了良久,才意识到耳边那股丢人且可怜的求饶声是谁发出来的。
“痒、好痒…龙乾……呜……老公……求你——!”
可任由他如何哭泣,他铁石心肠的丈夫对此依旧不为所动。
那像是末日之前的狂欢。
Alpha带着献祭般的狂热亲吻着他的爱人,直到白昼尽头,黑夜降临。
待到一切终于彻底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
兰舒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彻底昏了过去。
理智回笼后,龙乾精神分裂一样,立刻从野兽变回了那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小心翼翼将那条价值连城的珠宝链轻轻取下,洗干净后放在了水晶匣中。
然而,链子虽然摘下去了,但一路绵延向下的红痕还是结结实实地嵌在那里,哪怕洗澡的时候仔细清洗,依旧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最终,沉睡中的美人被人抱在怀中一点点擦干,就那么莹白如玉地放在床上。
浓郁的夜色中,龙乾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色,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具美到极致的胴体。
过了良久,他才低头吻在对方心口,而后顺着那道勒出的红痕一路向下。
兰舒对于他的亲吻没有做出丝毫反应,龙乾见状,得寸进尺般攥着他的脚踝,轻而易举地便将那根腿侧着抬了起来。
那当真像是一具漂亮白腻到没有骨骼的人偶,柔韧的右腿被人轻而易举地掰到了九十度,它的主人却依旧陷在沉睡之中,半点反应都没有。
龙乾掐着那截玉般莹润的小腿,低头吻在对方光洁白皙的脚踝处,神情间尽是不加掩饰的占有与爱意。
不过,哪怕他正在亵渎沉睡中无知无觉的神明,但至少这一刻,Alpha对自己刚刚发的誓是真情实感的。
他会把那个出生就离开母亲,十几年来未曾见过阳光与星空的少年,好好抱在花丛锦绣中,用爱意将他再养一遍,就像——那人当年养育他一样。
此念头一出,龙乾微微一怔,在黑暗中看着床笫间对他毫无防备的美人,心下却突然后知后觉地泛起了一股很微妙的情绪。
作为他生理学意义上的两个父亲,龙宇既没生过他,也没养过他,而明雪时只能算是为了一己私欲生下他,并不能算真正意义上养育过他。
仔细算来,他真真正正的第一个“养育者”……竟然是兰舒。
可能是仅仅一岁的年龄差模糊了这一事实,又或者是变质的感情,让他们都无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直到兰舒即将登上手术台的前夕,龙乾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三年,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相依为命——那时分明是兰舒一直在养育他。
小狗与饲主,只是十几岁的龙乾为了逗兰舒开心,从而编造出的一种戏称。
仔细想来,两人当时的关系,如果当真落在社会意义上,其实应该是——
那两个字刚从心头冒出来,龙乾骤然间便被爽得后背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瞬间攀上了他的大脑。
他于夜色中,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中的Omega,阴暗到极致的眼神中,尽是扭曲的兴奋与几乎疯狂的爱意。
面前毫无防备,人偶一般躺在他身下的……
是他的哥哥,他的爱人,他的主人,他的神明,更是他的……
【父亲】。
龙乾忍无可忍,抬手将人死死地抱在怀中,低头埋进了兰舒布满红痕的胸口。
他心知肚明,这种堪称变态的想法,只要说出口,哪怕是往日对他无比纵容的兰舒,听闻之后恐怕也会露出惊愕的神色。
所以龙乾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埋在Omega的胸口,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任由那股卑劣而扭曲的情绪在黑暗中弥漫。
哥哥……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从兰舒恢复理智的当天算起,到他准备进行手术的周一,这期间一共五天的时间。
在龙乾的贴心照料下,兰舒的身体很快便彻底恢复了。
五天之中,两人受专项调查组邀请,一起去联盟大厦看了一次他们整理出来的卷宗。
但碍于资料太多太杂,短短一周时间内,专项组的人显然没办法完全整理出来。
因此,他们只是先把兰舒自己的资料和当时龙乾冒名顶替的资料整理出来交给了两人。
至于样本001的记忆芯片,负责人表示会在审批流程下来后,再把那些芯片交给兰舒。
龙乾闻言几不可见地看了一眼兰舒,却见对方眼睛都没眨一下,闻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表现出丝毫端倪。
兰舒甚至没有细问龙乾到底是怎么梦到他母亲的记忆片段的。
或许是两张芯片贴得足够近,就有概率引起这种特质,亦或者是在其他特定的条件下才能诱发这种巧合。
但那些事已经无关紧要了,兰舒自己不想深究,也不愿意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深究这件事。
那些汹涌的暗流就那么被两人心照不宣地藏在了湖面之下,没有得到丝毫显露。
从联盟大厦回来之后的第三天,任由龙乾怎么在心中暗暗祈祷,手术还是如约而至了。
只不过,之前因为各种巧合,无论是龙乾还是龙宇的手术,都被安排在了下午。
而兰舒的手术,最终却定在了周一的上午。
两人从家中出发时,明媚的晨光透过窗户扫在屋内,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兆头。
由于都在爱琴海,两人刚落地,得到消息的明雪时便安安静静地等在了手术室外。
他这几天似乎已经把眼泪流尽了,整个人看起来像只红眼的兔子,就那么坐在角落里,也不说话,也不闹人。
兰舒没有赶他走,龙乾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咬着牙忍了。
看着明雪时那副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样子,龙乾如鲠在喉,十分怀疑这人是来看他笑话的。
毕竟就在不久前,他才嘲笑过明雪时签名都签不稳的事情,眼下,他似乎遭到了报应。
众目睽睽下,龙乾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知情书,硬是签了三次才总算把名字签好。
落下最后一笔,Alpha深吸一口气,按着自己不争气的右手刚一抬头,便见穿着白色手术服的兰舒正隔着玻璃看着他笑。
“……!”
龙乾被他笑得心头一颤,恍然间好似又回到了两人十八岁重逢那年。
芙薇安戴上口罩敲了敲玻璃,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怦然心动,示意他把签好的知情书传过来。
然而龙乾怔然的那三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过神后突然异想天开道:“……我能进去陪床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俱是一怔。
“你想干什么?”芙薇安隔着玻璃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进来是需要消毒的,他又不是生孩子,你突然发什么疯?”
“……他害怕手术台和手术灯。”龙乾按在玻璃上看着兰舒,喉结滑动了两下道,“我想进去陪他。”
兰舒一怔,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几分,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了他。
芙薇安闻言蹙了蹙眉,完全代入不进他们黏腻的爱情中,只觉得麻烦。
可惜,她一个重刑犯在这种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
最终在兰舒的纵容下,龙乾成了这么多次手术中,唯一一个在手术室内陪房的。
芙薇安敢怒不敢言,当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扭头和兰舒小声道:“你这么纵着他,等你下了手术台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兰舒只是看着Alpha消毒的背影,但笑不语。
龙乾消完毒,穿上完整的手术服,安安静静地坐在手术台旁,一言不发地攥着兰舒的右手,像只等待主人下手术台的小狗。
兰舒抿着唇躺在手术台上,刚因为条件反射忍不住蹙了蹙眉,下一秒便瞟到了一旁Alpha比自己还要紧张的神情。
龙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很想抬手把他眉间抚平,只可惜消了毒进了手术室,没有操刀人的同意,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兰舒看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在生产一样,一时间好笑得什么恐惧都不见了。
——他要是真生孩子,龙乾恐怕会直接紧张到吐出来。
麻醉之前,芙薇安在旁边最后一次确定芯片数量。
数完后,她和两人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一共一百零二枚芯片……啧,加上现有的记忆,一共一百零三段记忆碎片,你伺候得住吗?”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对着龙乾说的。
龙乾闻言一笑,低头把兰舒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别说一百段……就是一千段,一万段,我也伺候得住。”
兰舒忍俊不禁:“大言不惭的小狗。”
挑起话题的芙薇安见状被两人腻歪得忍不住出口打断道:“行了,准备上麻醉了,你们俩安静点吧。”
龙乾低头在兰舒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轻声哄道:“睡吧,宝贝。”
“睡醒了咱们就回家。”
兰舒看着他的眼睛应了一声:“……嗯。”
然而这点温情脉脉,很快便在麻醉后被冰冷的手术刀割开了。
龙乾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在最近的距离下,眼睁睁看着美人如画皮般枯萎,直面最鲜血淋漓的画面。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适,胸口处泛起的只有发自内心的忐忑与心疼。
也是直到这一刻,龙乾才结结实实地意识到,原来当时兰舒坐在手术室之外,感受到的竟然是这种揪心彻骨的感觉。
他忏悔一般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那人微凉的手背,在心底无声地喊了一句哥哥。
兰舒的意志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整场手术下来,各项关键指标稳定得吓人,比很多手术台下的整场人还要平稳,根本不像是在手术台上的样子。
当然,除了意志力这项关键性原因外,自己的Alpha就在身旁或许也给了兰舒莫大的安慰。
但任由兰舒的意志力和求生欲再怎么超群,他的记忆芯片实在是太多了,数量上整整是龙乾的几十倍,因此手术时长被拉到了极致,最终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芙薇安身为Omega,完全没有兰舒那种身体素质,期间累得吸了两次氧,喝了二十多袋营养液。
而龙乾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全程滴水未进,眼睛都没合一下。
他似乎成了一具为兰舒而生的雕塑,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守在对方身旁。
那种等待成了一种惯性,直到亮了一整晚的修复仪彻底熄灭时,他甚至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
“醒醒,回神了。”芙薇安吸着氧,抬手在他面前虚弱地打了个响指,“手术结束了。”
龙乾骤然回神,猛地抬头看向她。
芙薇安被他狼一样明亮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过了整整三秒才吸着氧道:“……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龙乾闻言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间脱口而出:“——坏消息。”
他和兰舒的区别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悲观主义者甚至不敢直面可能存在的好消息。
“坏消息是,虽然手术成功了,但他的情况和你不太一样,记忆芯片太多了,所以——”
芙薇安带着恶趣味顿了一下,直到龙乾忍不下去了,才开口继续道:“术后融合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你要做好充足的伺候你老婆的思想准备。”
龙乾一听所谓的坏消息居然只是这个,当即从那股巨大的恐惧中回了点神:“没关系……他一年不恢复,我照顾他一年,十年不恢复,我照顾他十年。”
“行了,肯定用不了那么久,不用在这质疑我的技术。”芙薇安摆了摆手,拿起营养液喝了一口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之前所谓的一百多段记忆碎片是骗你的。”
“根据兰舒手术时,大脑对不同芯片产生的不同反应,我推测,这一百多段记忆应该会在他苏醒前,就产生一批自主融合。”
芙薇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换了种更通俗的解释:“以他十六岁时激素水平骤变为界限,十六岁之前的那些记忆碎片应该会融合成一个大的阶段,十六岁到十九岁一个阶段,十九岁之后的原有记忆会形成最后一个阶段。”
“——好了,坏消息说完了。”
龙乾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悬在半空中的心脏刹那间落了地,浑身上下的血液从凝固中再次流淌了起来。
幸好……幸好。
这些消息和手术失败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坏消息。
龙乾一眨不眨地看着兰舒,过了良久,突然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庆幸,竟是这样一种震撼灵魂的情绪。
他捧着兰舒的右手,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芙薇安似乎还说过什么:“……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芙薇安放下营养液,扭头拿起氧气面罩,继续吸起了氧,“好消息是和你当时一样,手术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动到了他的腺体。”
龙乾一听这个,瞬间想到了自己当时的痛苦,当即攥着兰舒的手腕急道:“这算什么好消息——”
“你听我说完啊。”芙薇安摆了摆手打断道,“根据激素水平显示,他的信息素倒是没有出现紊乱,只不过——”
芙薇安叼着营养液给了龙乾一个非常微妙的笑容,那并不像恭喜,反而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黑寡妇分食殆尽的雄蜘蛛:
“他的发情期大概率要提前了。”
“所以,接下来一个月——你的艳福可不浅了。”
第69章 错乱
——是十六岁的兰舒-
听闻此话,龙乾心下猛的一跳,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蹙眉:“你的意思是——他在十六岁的记忆状态下,也会直接进入发情期!?”
芙薇安见他这么紧张,不由得挑了挑眉:“他只是记忆紊乱,暂时只记得十六岁之前的记忆罢了,但心智和身体可都是成年人,你在紧张什么?”
龙乾闻言抿了抿唇,他往日那些恶劣又嚣张的表现,实际上都是被兰舒纵容出来的。
他本质上还是那个道德感强到能因为内耗把自己折腾出精神分裂的Alpha,自然不可能被芙薇安的三言两语给说服。
“……有什么避免的方法?”
龙乾一天一夜没睡觉,眼底的红血丝无比明显,在此刻看起来有点像恶鬼。
可就是这样一只可怖至极的恶鬼,眼下却企图守护那一捧最无瑕的白玉。
芙薇安眯了眯眼,半晌耸了耸肩道:“眼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针抑制剂下去,立马解决一切问题,只不过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因为手术之后的腺体本就脆弱,一针抑制剂下去,我也不能保证会出现什么结果。”
龙乾闻言露出了一个无比凝重的表情,他忍不住扭头看向了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兰舒,猩红的眼睛中,尽是疼惜与爱意。
芙薇安见状露出了一个带着微妙恶意的笑容:“或者你可以每天沐浴焚香,对着天际祈祷你十六岁的老婆最好不要在发情期那一周苏醒,以免对你脆弱的道德观产生冲击。”
龙乾闻言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
芙薇安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好似正被一条巨大的恶龙凝望着一样,过了半晌没敢再继续开下去玩笑:“……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面对十六岁的兰,可以趁着他苏醒且尚未进入情潮时,给他喂一片脑安片,让他直接陷入沉睡。”
“这种药里面含有大量的安眠成分,不过对术后的他来说,除了会让他陷入无休止的睡眠外,没有其他害处,而且对他的术后修复也有一定好处。”
“只不过这种药没办法改变他的激素水平,所以——”
芙薇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露出了那个微妙的笑容:“他昏睡的时候,恐怕要辛苦你加班了。”
此话一出,手术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完美的方案。
既能避免龙乾不愿直面的道德问题,也能避免伤害到兰舒的身体。
然而,抛却一切冠冕堂皇的借口,只审视这个方案本身——无知无觉的美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意识陷入昏迷,身体却被迫卷入无边的情潮中,只能等待着丈夫的救赎。
……恐怕再没有比这更淫靡的方案了。
龙乾喉结微动,低头一眨不眨地陷入沉睡的兰舒。
这一刻,他竟平生头一次,对接下来一个月即将发生的事,忍不住从心底产生了一股微妙的忏悔之意。
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兰舒的手术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明雪时还有昏迷中的龙宇要照顾,不可能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待。
所以当龙乾推着兰舒从手术室内走出来的时候,走廊内只有他和兰舒两人。
刚刚破晓的天光恰好透过窗户投射下来,龙乾在熹微的晨光中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兰舒的嘴唇,宛如祈祷一般低声道:“……快点醒来吧,宝贝。”
手术彻底结束后,把兰舒带去哪里修养似乎成了一个问题。
毕竟谁都没办法保证兰舒会在哪一天醒来,更没办法保证他会在哪一天突然进入发情期。
所以经过和芙薇安的协商后,龙乾最终决定直接把人带回家里。
只不过这个家指的并非是他们在首都星的那套别墅,而是另外一处,龙乾为了让兰舒术后好好修养,特地在星璇游乐场新买的别墅。
虽然这套新房坐落在人山人海的星璇游乐场,但高额的造价足够让它拥有完美的隔音和极其优越的地理位置。
别墅并未坐落在娱乐区,而是坐落在地广人稀,准入门槛极高的度假区。
出门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岸与沙滩,隔着落地窗随便望去,便能看到巨大的摩天轮和绚烂的烟火。
夜色降临时,星空璀璨下,一切都梦幻得宛如童话一般。
只不过这般梦幻与温情之下,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恐怕便只有龙乾一人知道了。
因为记忆芯片的数量过多,一开始连芙薇安都推测,兰舒至少要昏迷十天以上才会出现转醒的迹象。
为此,她还特意提醒龙乾时刻关注兰舒的信息素水平,以防他在睡梦中进入发情期。
然而,兰舒的意志力超过所有人的想象,一百多段记忆全部导入后,他最终苏醒的时间却和龙乾相差无几。
两人回到新家的第四天,阳光明媚的午后,龙乾一如既往地检测了兰舒的信息素水平,确定对方依旧没有进入发情期后,放下检测仪,起身抱着人进入了浴室。
其实对于昏迷中的Omega来说,使用凝胶进行清洁是最方便的办法。
但兰舒的身体实在太过敏感了,只要龙乾在清洁过程中碰到他的身体,势必会越洗汁水越多,最终一塌糊涂,还是要进浴室进行二次清洗。
因此,龙乾只用了一次就彻底放弃了凝胶,转而选择直接把人抱进浴室,省的兰舒在梦中还要经历一次黏糊的不适。
水声绵密的浴室内,Omega雪白丰腴的躯体像是被攥出汁水的桃子一样,软软地靠在丈夫怀中。
龙乾轻轻抱着他,宛如捧着一汪易碎的月光一样,小心翼翼地用花洒淋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水流沿着肩头一路向下,冲过胸口,最终停在了微微起伏的小腹上。
“……”
龙乾喉咙发紧,强迫自己心如止水地挤出泡沫,低头揉在怀中人身上。
而兰舒,很不凑巧,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他的大脑像是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半梦半醒状态下,他隐约听到了一段涓涓的水流声。
在兰舒略显错乱的记忆中,他上一秒分明还躺在手术台上,正在为下了手术台后的食物发愁。
他并不恐惧那经历了无数遍的冰冷手术,只是担忧苏醒后去哪里寻找食物,毕竟不止他一个人要生存,他还有一个小狗要养……
然而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兰舒却突然在麻醉状态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他已经没有小狗了。
他亲手养大的小狗,已经被他亲手送出这片牢笼了。
所以,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又要变回孤身一人了。
此念头一出,兰舒突然就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了。
至少梦中的他还能靠在缝隙旁,听着水管中的小狗喋喋不休地和他说着什么,一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任由兰舒的潜意识如何把他自己往梦境深处拽,耳畔那股扰人清梦的水声却越来越清晰,听得他头皮发麻。
更要命的是,身体上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正潮水般冲刷着他的神经。
怎么回事……小腹好涨……好想、好想——
“……!”
兰舒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眼底含着生理性的水光,像是两颗琥珀般,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哪里?
过了足足十秒,兰舒才勉强回过神,有些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看见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大腿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
那好像是他的……
龙乾几乎和他同一时间低下头,看见这一幕后,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毫无异样地分开怀中人的腿肉,攥着花洒冲去了那些热流。
“……”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应该是极其羞耻的一幕,对于二十三岁的兰舒来说,这一幕更是会让他羞耻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此刻的兰舒却没有动。
羞耻是只有受过社会化教育的人才会有的感受,眼下的他完全不觉得一.丝.不.挂地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被他用水流刺激到……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他的大脑很乱,整整十六年的记忆交叠在脑海中,几乎快要把他的头挤炸了。
好在他拥有丰富的在极端状态下求生的经验,足以让他在这种状态下快速冷静下来。
兰舒甚至连睫毛都没眨一下,只是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周围,便迅速得出了一个猜测——眼下基地的那些人应该正在自己身上进行着某种新的实验,此刻抱着自己的,大概率是负责这项实验的培育者。
至于这次实验的目的……
兰舒垂眸感受着身上哪股前所未有的舒适与惬意,半晌得出了一个答案——
那些人应该是想观察样本在经历过“幸福”这个概念之后,大脑皮层产生的变化,之后再进行记忆消除,以观测那些变化会不会恢复。
自以为想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后,兰舒轻轻转过眼珠,像个无机质的玻璃珠一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眼旁的男人。
如此近的距离下,兰舒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脖颈上的血管。
——这人是新来的培育者吗?
好蠢。
怎么能蠢成这样?
居然敢这么不加防备地把脖子暴露在他的眼睛下。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自己抬起手,便能轻而易举扭断这个男人的脖子。
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的美人,宛如一条漂亮的毒蛇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的动脉。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前一秒,兰舒却突然产生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想看一眼这个马上就要死在自己手里的蠢货到底长什么样。
于是他几不可见地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男人的侧脸,然后……他便骤然僵在了对方怀中。
……!?
……小狗!?
方才被人用花洒扫在小腹上,整个人宛如破布娃娃一样控制不住生理本能的时候,兰舒都没感觉有什么震惊。
可眼下,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却猫一样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那人面容上的每一处细节。
是龙乾……真的是龙乾,是那个被他亲手送出去的小狗……
只不过,比起兰舒记忆中那个在管道缝隙中求生的可怜少年,此刻他眼前的龙乾,早已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英俊得一塌糊涂。
他为了给兰舒洗澡,袖子挽上去了一截,露出了精壮的小臂。
滚烫的大手混着水流清洗过Omega的身体,那股热意好似隔着肌肤烫在了兰舒的心头一样,让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股战栗。
龙乾没有发现他已经苏醒了,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清洗着他黏腻的腿根,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晦暗不明。
兰舒一眨不眨看着他的侧脸,心下的震惊难以用语言形容。
龙乾攥着花洒,顺着怀中人的小腹一路往上,冲到胸口时,他包着泡沫不带丝毫情欲地搓揉了两下。
然而怀中人却蓦然一颤,刚洗干净的地方再次涌出了一股热流。
龙乾一顿,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抬眸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兰舒惊愕的眼神。
……
……!?
龙乾瞬间坐直了身体,心如擂鼓地看着怀中人明亮的眼眸。
兰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刚化作人形的猫一样,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龙乾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询问道:“你…你还记得我吗……哥哥?”
被这样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喊哥哥,不知为何让兰舒后背有些发麻。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抿了抿唇依旧警惕道:“……你是我的小狗吗?”
此话一出,龙乾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是十六岁的兰舒。
是那个亲手把自己推出深渊,孑然一身留在囚笼之中的兰舒。
“……是我,我是你的小狗。”龙乾低头死死地抱着兰舒,经久的惶恐折磨着他的理智,在这一刻,所有情绪彻底宣泄而出,“……我把你救出来了,你已经彻底自由了,宝贝。”
龙乾拥着人,克制不住地吻着怀中人的头发,可对于兰舒来说,眼下呈现的是一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画面。
他记忆中的小狗永远都是隔着水管上的缝隙看到的样子,因为缝隙不大,只能看到巴掌那么大的脸,所以他便总认为他的小狗也只有那么大。
可眼下,这人却一下子强壮高大到足以把他包裹在怀中了。
莫名的压迫感和侵犯感让兰舒心头一颤,他闻着那股浓郁的、带着柠檬味的海盐汽水味道,睫毛忍不住颤抖了两下。
好奇怪……小狗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这个味道怎么回事……还有自己的身体也好奇怪……
正当兰舒无意识地夹紧双腿,扭头想要去寻找那股气味的来源时,突然间,他却感觉自己腰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住了。
兰舒微微一顿,垂眸看下去——那是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因为拥抱,龙乾的左手深深地嵌在他的腰间,坚硬璀璨的钻石不可避免地陷在了兰舒的肌肤中。
然而,兰舒手上那枚钻戒却在手术时被摘掉了,之后一直被龙乾保存着,害怕压迫到他手指上的血管,暂时没给他戴上。
所以眼下,兰舒只看到了龙乾手上那颗单独的钻戒,并未看到其他对戒。
于是,小美人就那么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枚璀璨的钻戒,心下泛起了一股微妙的波澜。
——小狗戴的这是什么?是他曾经和自己提到过的项圈吗?
龙乾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怀中人探究式的眼神。
他死死地抱着兰舒,手下因为过于浓烈的爱意失了分寸,不受控制地揉捏着自己的爱人,只恨不得把对方嵌在自己的骨血中。
然而,正当他扣着怀中人的后颈,低头情不自禁地打算吻上去时,一阵微妙且熟悉的热流却像一盆冷水一样,骤然将龙乾从那股狂喜中泼了出来。
“……!”
龙乾怔了三秒,瞬间变了脸色。
——哪怕失去了记忆,但兰舒的身体早已被他滋养到了极致,以至于碰都不能碰。
甚至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便能让他像眼下这样,敞着腿坐在男人怀中,无知无觉地淌下水来。
第70章 主人
……自己怎么会喊小狗主人?-
兰舒没有任何羞耻心,就那么宛如白纸一般,安安静静地任由龙乾抱着。
感受到身下的异样后,他也只是收回落在钻戒上的视线,垂眸略带好奇地看了过去。
可他越是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反而越让龙乾喉咙发紧。
过高的道德感炙烤着Alpha的良心,让龙乾面色几变,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后,最终猛地坐直了身体。
“……?”
兰舒微微一怔,抬眸略带不解地看着突然变脸的男人。
昔日两人隔着管道时,那条缝隙很窄,最多只能伸过去一只手,因此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拥抱。
所以,被人抱在怀中的一刹那,兰舒其实是有些晃神的。
就好像他等这个拥抱等了一万年那么久一样,然而没等他仔细感受怀抱中那股近乎将他溺毙的炙热,整个拥抱便戛然而止了。
小美人抿了抿唇,坐直了身体,带着肉眼可见的不满,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男人。
龙乾却堪称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根本没敢和他对视。
他就那么虚虚地扣着兰舒的腰,用花洒快速将他的身体冲洗干净后,拿起浴巾将人裹了起来。
兰舒乖巧地靠在他怀中,任由对方把自己抱出浴室,放在了床上。
男人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地,攥着浴巾擦起了他身上的水珠。
兰舒对着这张脸实在有点喊不出小狗两个字,于是便垂着睫毛直呼其名道:“……龙乾。”
他想问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但话到嘴边,说的却是:“你为什么长这么大了?”
他说话和当年在基地之中时一样直,没有丝毫拐弯的意思。
龙乾闻言有些想笑,终于抬眸看向了他的眼睛:“哥哥今年多大了?”
兰舒蹙了蹙眉道:“……十六,你一个月前告诉我的。”
“不,”龙乾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你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兰舒一怔。
“七年过去了,宝贝。”龙乾一边强迫自己心如止水地擦拭着他的身体,一边温柔地解释道,“基地和组织已经彻底覆灭了……”
“你和我,从此以后,都自由了。”
兰舒怔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些话落在他耳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比梦还要不真实。
“哥哥当年把我安全地送了出去,而我则遵循诺言,最终把哥哥救了出来。”龙乾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揭过了自己那颠沛流离的三年,“现在你暂时只记得十六岁之前的事情,是因为记忆导入手术成功了,所以出现了短暂的记忆紊乱现象,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正常的后遗症,很快便会恢复。”
兰舒闻言闭上双眼,验证般感受起了那股长达十六年的记忆。
无数台手术的记忆金属回笼,难以言喻的冰冷与痛苦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汇聚成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脑海中。
兰舒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他自己甚至都没察觉到,下一秒,龙乾连忙低头吻住了他的眉心:“不着急这么快适应。”
他顺着鼻梁向下,下意识想亲兰舒的嘴唇,然而滑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顿在了兰舒的鼻尖处。
最终,那个原本要落在兰舒嘴唇上的吻,只鸿毛般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慢慢适应就好,现在没什么需要你担忧的事情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
兰舒微微一怔,一睁眼,便见那个和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男人刚好移开视线,似乎在躲避他一般,低头替他穿起了衣服。
龙乾伺候兰舒穿衣的动作十分克制,期间不带丝毫亵渎,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忽视他给兰舒穿的衣服——那是一件完全由真丝织锦而成的水蓝色睡袍。
因为用的蚕丝过于昂贵,整件睡袍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华贵质感,穿在兰舒身上宛如出水的鲛人一般,漂亮得不可思议。
睡袍之下,龙乾什么也没给兰舒穿,甚至不用掀起下摆,只是隔着丝料,便能隐约看到下面绰约的身姿。
然而无知的小美人却觉得这件衣服穿着舒服极了,对于男人窥视阴暗的心思一无所知。
换完衣服后,兰舒被人抱到窗边,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旁,眼神发亮地看着外面繁华热闹的游乐场,宛如一条从深海中探出头的漂亮人鱼,一时间幸福得险些冒泡泡。
没过多久,龙乾端着做好的海鲜饭坐到了他身旁。
兰舒抬手想去接,却被男人温柔地打断了:“哥哥继续看就好,我喂你。”
兰舒微微一顿,最终有些不自然地张开嘴,咽下了那口海鲜饭。
每一粒米都被汤汁浸透,含在舌尖上香气四溢,回味无穷。
兰舒有记忆以来的十六年里,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食物,也从未有过这样美好的时刻。
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处处都透着股不真实。
但同时,兰舒又在这股云端般的梦境中,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他一开始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并未意识到这股古怪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那并不是因为梦幻而产生的怪异,而是因为——
“宝贝。”龙乾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骤然打断了兰舒的思绪,“尝一下饮料。”
兰舒蓦然回神,扭头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饮料被龙乾递到了他的嘴边,里面还插着一根精致的吸管,仿佛在豢养一只不精心饲养就会死掉的金丝雀。
兰舒垂下睫毛,叼着那根吸管轻轻吸了一口。
柔软的嘴唇压在管壁上,吮吸间,透出了一股微妙的湿润。
龙乾一眨不眨地看着兰舒三秒,突然过电般收回视线,脸颊绷出了一道锋利的弧线。
——古怪点就在这里。
兰舒用余光打量着龙乾的神色,半晌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吸管,果不其然看到男人喉结一动,呼吸很明显地凝滞了几分。
“好喝。”做了坏事的小美人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道:“不过口感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口腔中炸开一样。”
——喝起来和你身上散发出去的气味一模一样。
龙乾闻言连忙道:“那晚上给哥哥换一种饮料。”
“不用,就这个就好。”兰舒自然而然从他手中接过那杯饮料喝了一口,随即靠在他怀里看着大海道,“我就喜欢这个味道。”
龙乾被他靠得呼吸一滞,过了半晌才勉强放松下来道:“……好。”
兰舒用余光扫视着他绷紧的喉结,低头喝了一口口感古怪的汽水,感受着口腔中绵密的气泡,终于意识到那股奇怪感是哪来的了。
——龙乾对他的态度十分不对劲。
这人对自己关怀得无微不至,却不知为何,根本不敢触碰他,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明明兰舒醒来之前,这人还在抱着他洗澡,可从苏醒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只是一个普通的拥抱,都能让龙乾如临大敌,恨不得立刻退避三舍。
虽然龙乾很快便会恢复那副温柔成熟的年长者模样,但兰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一瞬间的晦暗。
——那深不可测的情绪是厌恶吗?
可是小狗的天性不就是爱主人吗?龙乾为什么会厌恶自己?难道自己的皮肤上抹有毒药吗?
兰舒蹙眉思索了半晌,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放弃了。
他把那些古怪归咎于自己的错觉,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小狗莫名其妙地厌恶自己。
吃完苏醒后的第一顿饭,龙乾端了杯牛奶放在他的手边,而后温柔道:“我下去给哥哥准备水果,哥哥无聊的话可以先玩一下光脑。”
兰舒应了一声,抬眸间却见龙乾背对着他向外走去,小臂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隐约间甚至能看见暴露的青筋,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好奇怪的小狗。
兰舒叼着吸管,一直看着龙乾走出卧室,才收回视线打量起了整个屋子。
他方才的注意力都在龙乾身上,眼下这人一走,他才终于注意到了屋内新奇的一切。
入目之间,无论是华贵的床铺,鲜美的牛奶,还是窗外的一切,都透着股不真实的美好。
兰舒猫一样,仰着脸打量了一圈,最终才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光脑上。
——龙乾刚刚说让他无聊时可以玩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
方才喂饭时,那人似乎也拿着这个东西摆弄了一会儿。
兰舒叼着牛奶吸管看了光脑半晌,迟疑地抬手一招,那光脑便滴溜溜地向他飞了过来。
和芙薇安先前所说的一样,兰舒只是记忆紊乱,并非当真回到了十六岁。
他虽然暂时失去了十六岁之后的记忆,但已经习得的技术并没有因此消弭,所以他一睁眼就能听懂华夏语,眼下也依旧清楚地知道该怎么使用光脑。
穿着真丝睡袍的小美人随手放下牛奶杯,抱着光脑靠在抱枕上,随意地支起了一条腿。
光滑的布料顺着大腿滑下,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肌肤。
兰舒完全没有意识到睡袍里面一.丝.不.挂有什么不对,就像他更没有意识到,只是切一盘水果而已,龙乾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他抱着光脑只摸索了一会儿,便找到了使用的诀窍。
——这其实和基地中那些培育者们用的光脑一样。
他们每次查看药剂时,都会举起光脑对着药剂扫一下,然后便能看到相应的资料了。
兰舒根据记忆中的样子举起光脑,隔着玻璃拍了一下那个硕大的圆形转盘。
光脑上很快便跳出了解释——【摩天轮】,一种大型游乐设施,游客可以坐在客舱上旋转向上……
兰舒盯着那串文字扬了扬眉,拿起光脑,扭头拍摄起了屋内随处可见的东西。
很快,光脑便针对他拍下的各个东西给出了答案——
【加湿器】,一种增加空气湿度的装置。
【温控中心】,一种调控室内温度的装置,目前上面显示的温度是26℃,为人体最佳温度。
【润滑油】,一种用于减少摩擦的液体润滑剂(更多功能请开启成年模式)。
【Alpha用避孕药】,一种针对Alpha使用的强效避孕药,一般用于Omega发情期。
兰舒原本想开启成年模式的,可看到最后那瓶药的作用后,他却不由得一怔。
……Alpha用避孕药?
什么是Alpha?
兰舒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瓶药,半晌,他鬼使神差地探出手想去触碰药瓶时——
卧室门突然被人推开,龙乾端着水果走了进来。
“……!”
兰舒蓦然抬眸,却见龙乾的视线刚好落在他的指尖。
那人见状微妙的一顿,但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端着水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窗边:“宝贝,来吃水果吧。”
兰舒站在床头犹豫了三秒,最终拿过那瓶药,一屁股坐在男人面前,晃了晃药瓶道:“龙乾,什么是Alpha?”
龙乾动作微妙的一顿,低头看见那个一无所知的美人,带着他的标记,仰着脸问他什么是Alpha。
一双修长的腿露在水蓝色的睡袍外,阳光下白得像牛奶,连遮都不知道遮一下。
龙乾不动声色地将人看了个透,半晌收回目光,温柔地笑起来,眼神晦暗不明道:“我就是Alpha。”
兰舒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歪了歪头:“那你吃避孕药干什么?”
“你要跟谁交.配吗?”
“……”
“我没有要跟谁交.配。”龙乾笑着把水果递到了他的嘴边,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危险的话题,“尝尝这口桃子,好吃吗?”
兰舒看了他三秒,随即垂眸咬下了那口从未品尝过的水果。
——小狗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兰舒紧跟着又想起了龙乾左手的那枚钻戒。
他在冥冥之中有股预感,那似乎是很珍贵的东西,但他如果开口询问,龙乾或许也会像刚刚他询问避孕药时一样搪塞过去。
兰舒几不可见地瞟了眼龙乾手上的钻戒,心下没由来的泛起了些许波澜。
……七年过去了,那会是小狗的新主人送给他的项圈吗?
小美人心怀疑虑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水果,侧过头拒绝了龙乾的进一步投喂:“饱了。”
很简单的两个字,不知为何却让龙乾微微一顿,半晌才起身拿出按摩仪,低头尽职尽责地给兰舒按摩起来。
只不过他的动作依旧克制小心,连指尖都没有碰到兰舒。
兰舒趴在抱枕上任由他动作。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没多久,兰舒肚子里的水果甚至还没消化完,龙乾便轻声询问道:“哥哥晚饭想吃什么?”
窗外一片鲜红的落日缓缓降下,兰舒盯着那轮太阳看了半晌,突然抬手指向红日:“我想吃太阳。”
他说话间俨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知道无论他提出多么异想天开的要求,他的小狗都会满足他。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龙乾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竟当真笑着应道:“好,我等下去给哥哥做。”
言罢,他低头给人按完摩后,起身再次向卧室外走去。
兰舒见状立刻轻手轻脚地拿起光脑,小心翼翼地偷拍了一张龙乾的背影。
待那人走出卧室反手关上门后,兰舒当即低下头,放大照片搜索起了龙乾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光脑上很快便针对钻戒跳出来了一条解释。
——【钻戒】,象征爱情的珠宝,一般是婚姻的见证。
兰舒抱着光脑微微一怔,回神后输入了新问题:“什么是婚姻?”
光脑又给出了答案。
——【婚姻】,意味着两个相爱之人在经济、精神和生理多个层面上达成一致,自愿长期厮守。
婚姻显然是一个复杂的东西,智能引擎针对这个词条给出了长达半页的解释。
兰舒眼花缭乱地看完那些或浪漫或旖旎的字眼,最终提取了一段关键字——
婚姻就是长时间且固定对象的交.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兰舒把这段话输入进了光脑。
智能引擎给出了一个【您可以这么理解,但真正的婚姻要比这种简化描述复杂百倍】的答复。
兰舒自动忽略了它的后半句解答,不禁蹙了蹙眉。
——所以他的小狗骗了他。
那个Alpha避孕药就是龙乾在吃,他要跟人交.配,但又不想让那个人怀孕,所以才选择了自己吃避孕药。
兰舒咬着下唇,心下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那瓶名为“汽水”的东西带来的感觉一样,密密麻麻地浸泡着他的心脏,让他非常不舒服。
明明是他的小狗……
明明是他先捡到,先养大的小狗。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别人所谓的【丈夫】呢?
兰舒一整天下来的好心情突然间降到了冰点,他沉下神色冷冷地看着手中的光脑,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起了对策。
兰舒和龙乾的区别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道德感过高的Alpha在得知心上人已经拥有至死不渝的白月光后,几乎把自己折磨到扭曲,才敢突破道德底线,挣扎着迈出一步。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敢给人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完全没想过要去把照片偷出来砸烂或者扔掉。
除了过高的道德约束外,这一切还因为龙乾心底有一股因为长久的压抑而形成的不配得感。
相较之下,兰舒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在暗不见天日的基地中长大的小美人,宛如一条艳丽的毒蛇一般,没有任何道德观念。
从他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争夺与鲜血便刻在他的骨血中。
无论是食物、资源还是生存的机会,都需要拼尽全力从他人手中抢夺,才能真正拥有。
这就是兰舒十六年来学会的唯一一条人生准则——想要的,就要不惜一切手段抢过来。
而眼下,他将再一次践行这条准则。
兰舒看了自己的光脑三秒,突然想起什么般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缓缓移到了龙乾的光脑上。
——那里面会有他□□对象的资料吗?
把小狗的新主人找出来杀掉,小狗应该就会只属于他一个人了吧?
带着这样冷静而淡漠的念头,兰舒轻轻一招,便把龙乾的光脑拿到了手里。
他低头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龙乾的光脑。光脑的开启需要面部识别,他能这么轻松地打开龙乾的光脑,足以说明他和龙乾的关系。
然而兰舒对此一无所知。
他坐在落日的余晖下,盯着幽冷的屏幕不甚熟练地翻找了半天,才找到被龙乾藏起来的照片库。
大部分正常的照片都被龙乾放在了明面上,但这人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故意把一张加密的照片藏在了最下面的角落里。
兰舒见状眯了眯眼,他随手点开了那张照片,正当他思索着该怎么解开这张照片的加密时,光脑竟因为识别到他的人脸,自动解开了权限。
然后,兰舒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张照片。
“……!”
方才还在心底冰冷地算计着一切的Omega,骤然间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失去了所有声音,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僵在了原地。
却见画面中,一个看不见全脸的人跪坐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叼着黑色的衣服下摆,双手掰着腿肉,对着镜头展示着从小腹一路往下密密麻麻的签名。
——龙乾龙乾龙乾……
那人白皙丰腴的肌肤上,印满了可怖的签名,甚至连……连那里都印着“龙乾”两个字。
兰舒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他好似突然窥探到了那个温柔的、疼惜他的男人,背着他时不为人知的一面。
茫然的小美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画面中那人的身体,身体莫名的战栗,呼吸也不受控制的炙热起来。
——这是他小狗的新主人吗?
苏醒之后,兰舒其实并没有亲自打量过自己的身体,故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照片中那具熟透了的身体到底是谁的。
他只知道,这具印满签名的身体,看起来非常丰满、漂亮。
就像刚刚龙乾喂他吃的那种果实一样,饱满香艳,汁水淋漓,和兰舒记忆中饭都吃不饱,瘦到能看清楚肋骨的自己截然不同。
“……”
……怪不得小狗喜欢。
兰舒抿着唇,心下泛起了一股微妙的酸意,他一言不发地垂下睫毛,轻轻攥紧了手心。
半晌,他咬紧牙关,不死心地退出照片,冷眼翻找起了其他文件。
龙乾的光脑内存放着很多联盟专项调查组传来的机密文件,但对于这些文件,兰舒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下意识略过了。
就像是人体自动的保护机制一样,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和龙乾的安危考虑,兰舒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涉及这些东西。
他快速翻动着光脑内的文件,完全没觉得自己偷窥龙乾隐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突然,兰舒动作猛地一顿,脸颊骤然绷紧,一眨不眨地看着角落里那段不起眼的视频。
“……”
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点开那段视频,画面跳出来的一瞬间,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又是那个人。
层层叠叠的裙摆堆在他的身前,镜头依旧没有拍到他的脸,但只看裙摆下露出来的一小截腿,兰舒便清楚地认出来,视频的主角就是刚刚照片上的那个人。
……要播放吗?
兰舒抿了抿唇。
没等大脑做出判断,他手下便轻颤着按下了播放键。
兰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颤什么,他甚至还没看清楚画面上的内容,指尖便不小心一滑,直接把视频拖到了最后。
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就那么直挺挺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透明的,两根手指那么粗的笔,正和什么东西一起……
兰舒反应了整整三秒才意识到画面中拍摄的部位到底是哪里。
“……!!”
他宛如一只突然窥探到成人世界的猫一样,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会这么大……
没等兰舒想明白自己的为什么脸颊会发烫,视频中突然传出了一声绵长的啜泣声。
那声音中充满了哀求和战栗,仿佛被人欺负到了极致,可怜得让人头皮发麻。
“受、受不了了……”
兰舒像被一道闪电劈在了那里一样,整个人骤然僵在了原地。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兰舒终于意识到了那张照片和这段视频的主人公到底是谁,一时间汗毛倒立,险些把手里的光脑扔出去。
然而他的身体好似被那段视频勾得入了魔,任由他的大脑如何惊诧,他的手指依旧死死地黏在光脑上,动弹不得。
视频中丰腴白皙的美人,一条腿被人掐着悬在空中,另一条腿虚虚地点在地毯上,软得站都站不住。
修长结实的小腿看起来十分柔韧,几乎被人掰成了一条和地面平行的线。
外人看着这一幕应当是很痛的。
视频中的人也在颤抖,而且颤抖得十分厉害。
……可那真的是因为疼痛吗?
兰舒感觉自己应该退出去,可他却好似被魇住了一样,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视频中的画面。
“龙、龙乾……停一下……会坏……呜——!”
水淋淋的镜头被人从地上拿起,故意放在更近的距离,直勾勾地对着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一道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紧跟着从画面外响起:“喊我什么?”
——那声音是龙乾。
兰舒愕然到了极致,可他的眼睛已经没办法睁得更大了。
他只能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掐在“自己”腿上,青筋暴露的手臂。
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地嵌在白皙丰满的腿肉之间,没有丝毫收力的意思,将Alpha的雄性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那居然是龙乾……
兰舒被吓得头皮发麻,像只受惊的野猫。
视频还在继续:“老、老公……”
那个在白天对兰舒予取予求,无微不至到恨不得跪下给他穿鞋的男人,闻声却轻笑了一下,掀开裙摆,恶劣地把那处露了出来。
而后——
拽着蝴蝶结猛地一扯,小臂肌肉鼓起到了极致,在身下人骤然拔高的求饶声中,龙乾不紧不慢道:“错了,哥哥穿着这身衣服该喊我什么?”
兰舒看到“自己”趴在床上,控制不住地痉挛,崩溃着啜泣道:“主、主人——!”
视频之外的小美人骤然夹紧了双腿,过电般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攀到脑海,将他炸得七荤八素,忍不住收紧了小腹。
……自己怎么会喊小狗主人?
兰舒咬着下唇,茫然地感受着身体的战栗。
龙乾不是自己的小狗吗?为什么自己要喊他主人?
兰舒一时间心如擂鼓,说不出的口干舌燥,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交.配吗?
可自己为什么在哭……
卧室门突然在此刻发出了一声响动,那声音并不大,可对于此刻草木皆兵的兰舒来说,却宛如一道惊雷般,直直地炸在他的心头。
“——!”
兰舒心肺骤停,砰一声关掉光脑,蓦然扭头。
却见那和视频中截然不同的男人,正端着一份熔岩牛排,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他。
考虑到兰舒的食量,那份牛排的量非常大。
龙乾单手举着托盘,小臂上熟悉的青筋微微凸起,和刚刚在视频中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
兰舒突然头皮发麻,湿漉漉的腿肉下意识挤压在一起,发出了一声“咕叽”的响声。
龙乾见状,露出了一个和视频中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微笑,但他的语气依旧和白天一样温柔:
“看什么呢,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