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

    第111章

    祝你们……寻宝愉快?

    林棋冰背后一悚,这清洁工鬼怪说的“寻宝”一语双关,究竟是指船长的秘密,还是指他们伪装下的盗贼身份被识破了?

    没有时间多想,主播们匆匆离开了公共卫生间,只有清洁工鬼怪站在那里,笑容可怖地目送着他们,重复道:

    “祝你们寻宝愉快……祝你们寻宝愉快……祝你们寻宝愉快!”

    离开走廊的时候,林棋冰回头看了一眼隔壁那间普通舱房,为什么那个浴室方向会传来冲水声呢?难道又是一名和水有关的鬼怪?

    水中鬼影的模糊面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棋冰一行人匆匆向下, 可是当来到一层甲板时, 最前方的阐鸢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侯志颤着嗓子问。

    阐鸢自然是不回答的,不过也不用他回答, 主播们彻底看清了一层甲板的样子。

    一股茫茫黑雾飘荡在走廊中,里面时不时传来哭笑和叹气声,明明一个人影都看不清,却好像藏了无数个隐形的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林棋冰,她站到最后一级台阶上,试探性地提起攀岩绳,将钩爪荡进脚下的黑雾中,像撒网钓鱼那样,抡了一个弧形来回。

    “这……林姐,您钓鱼呢?”侯志的表情有点怀疑人生,他倒不是觉得林t棋冰发疯,而是有点怕她让他跳下去打个窝。

    林棋冰没搭理他,专心致志地移动着钩爪,那金属玩意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忽然,她感觉手上的绳子沉了一下。

    还真钓上来了?

    林棋冰皱了皱眉头,开始收绳,这绳子比之前重了很多,也不知道钩爪抓到什么了。该不会把地毯拖住了吧?

    在众人合力下,钩爪从黑雾中渐渐升起,果然抓了一大坨不明物体。他们将它拖上来,丢到脚边,物体震荡的瞬间散开了许多黑雾,这才渐渐看清。

    “哇,还真钓上鱼来了。”沐朗啧啧赞叹。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因为他们都看清了,钓上来的东西是一条鱼,很大的真实的鱼。

    没人能叫上这条鱼的名字,它比成年人小腿还长,身上零件一个不少,奓着棘刺般的背鳍,两鳍直勾勾伸出体侧,鱼口大张,隐约可见里面细密的尖牙。

    只是这条鱼已经死掉了,鱼皮干燥而比较完整,如同枯草纸,沾裹着凌乱的海藻和絮状物。

    它有一双大而干瘪的眼球,整个躯体就像被冻干的标本制品,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形态。

    “它不会是某一条魔鬼鲸吧?”迟一婉喃喃道。

    林棋冰提起黑绳,将鱼尸吊起来仔细打量,她摇了摇头:“不像,它身上没有人类特征。而且既然我们能钓到这一条,说不定黑雾里面还有更多。”

    船上忽然出现了黑雾,里面还钓起了活灵活现的死鱼,这让众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棋冰掂了掂那条鱼,又伸出手指,在同伴们惊恐的目光下,戳了下鱼皮。

    “噗哧”一声轻响,鱼皮应声破了个洞,林棋冰的指尖直接戳了进去,比戳纸灯笼还容易。

    “它应该死了很久,变成一条鱼壳了,里面没有肉,内脏也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干瘪成一层,还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不过只有一层皮壳的话,它的分量有些太重了吧。”

    林棋冰晃了晃这条鱼壳,里面传来撞击的响声,好像有什么硬物在其中,而且体积不小,这就解释得通了。

    她直接扒开鱼腹,一截灰色的东西露出来,鱼尸被彻底开膛后,林棋冰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骨头。

    骨头笔直,如一把未开刃的刀,大拇指粗细,林棋冰将它和自己的小臂比了比,发现差不多长。

    “这好像是人的尺骨,就是前臂内侧的骨头。”她说道。

    众人围了上来,仔细观察后,彻底确认是一根人类的尺骨,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呈现出脏灰色,能看见污垢覆盖下的骨质孔洞。

    骨头的主人不知是谁,但不是幽灵船的受害者,就是其中的乘客或船员。

    可是几人面临的问题更为严峻,走廊被黑雾占领,他们下不去了。而且他们不知道一层甲板以下会不会已经被黑雾淹没。

    “试试吧。”林棋冰将手机卡在钩爪内,打开摄像头,顺着楼梯扶手回转的间隙,将手机慢慢放了下去。

    绳子越拉越短,终于在大约一层楼的高度后,她将钩爪收了回来。

    手机拍摄的视频摇摇晃晃,但灯光明灭间,依然能看清,负层甲板的空气是干净的,并未被黑雾入侵,这倒是好消息。只要他们能想办法穿越这一层,就能顺着楼梯一直到倒数第一层去。

    “这黑雾一看就相当有害啊。”侯志嘟囔道。

    林棋冰并不着急,她重复了两次钓鱼动作,一次是空爪,另一次则抓起了半个蟹壳,也是死物,不过里面没有人类骨殖,只有堵塞的海草和沙土。

    看来不知为什么,海洋里的东西跑到轮船里来了。

    “或许是哪个鬼怪?”她思索道:“不过这种死亡特征,和明月女神的仪式有什么关系吗?”

    问题一时间没有答案,期间沐朗试图穿越这道黑雾,只是当他的鞋底接触到黑雾的一瞬间,里面的流体就沸腾般翻滚起来。

    黑色浪涛之间,隐隐有各种肢体翻腾,灰色的人骨和衣服碎片,还有纷繁的海洋动物尸体,哭笑叹气声接连响起,仿佛接通了冥河地狱。

    沐朗缩回腿,躲过一只借着浪涌抓向他的骷髅爪,说道:“不行,直接趟过去是行不通的。”

    林棋冰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开放式的楼梯走不了,我们可以坐货梯,轿厢的空间比较密闭,可以阻隔大部分黑雾。”

    这倒是个好想法,主播们都同意了,他们重新上了楼梯,打算爬到餐厅所在的中部楼层,再借由后门传菜的货梯下到负一层甲板。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凌晨,应该不会有客人在餐厅里宵夜吧。”侯志玩笑道。

    谁知,莎丽认真地回答:“船上是提供夜间餐饮的,只不过餐厅不开放,要送到舱房里,一等舱及以上的房间都享有折扣价的。”

    侯志失笑,林棋冰回头看了眼,莎丽对于这些诡异的场景似乎已经适应良好,她走在侯志身边,洁白得像一道月光。

    “莎丽小姐,您没必要跟着我们冒险,之前那名清洁工说过,船长在找您,要不要顺路将您……”

    莎丽摇了摇头,拒绝了林棋冰的提议,她说道:“我也想看看这艘船上有什么秘密,姑……船长先生总是瞒着我,我不太想和他在一块。”

    一行人只能带着莎丽继续进发,他们很快来到了餐厅所在的楼层,越过两道转弯,林棋冰看见了餐厅辉煌的大门口,之前身穿礼服的侍应生已经不见了,只有半道敞开的大门。

    好安静,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一伙人。

    虽然餐厅里黑着灯,但还残留着一股食物的香气,迟一婉吸了吸鼻子,无声道:“哎,大半夜的,好想吃螺蛳粉啊。”

    “我还想吃烧烤和小龙虾。”沐朗眼泪汪汪,“配上冰镇的可口可乐。”

    侯志捂住咕咕响的肚子,他感觉林棋冰的友情苹果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无情回答道:“海里有的是大螺蛳和大龙虾,不如你俩去跟大叔鬼怪借个游泳圈。”

    低声交谈间,几人走进了餐厅门口,这里的灯没开,他们摸黑走进去,林棋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感觉餐厅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

    这里不对劲。

    林棋冰拉住想要直接穿行过去的同伴,摇了摇头,循着记忆贴墙而走,很快找到了开关的位置,她听见迟一婉电锯落地的闷响,一瞬间按下了开关。

    “滋啦——”一声电流跳动的炸响。

    餐厅的顶灯是倒宝塔形的水晶灯,一层层忽闪着亮了起来,只是灯光偏暗,像是出了某种故障,

    忽亮忽暗的灯光将餐厅照成了快门现场,林棋冰等人眯着眼睛看去,却血液都凉透了。

    餐厅里没有侍应生,但是在最中央的餐桌旁,坐着一道黑色背影,细瘦干长,黑螳螂般窄长的肢体,看不清脸,但他坐在那里比人站着还要高两头。

    是那个瘦长的船长。

    他背对着众人,桌上摆了几张碟子,刀叉起落,似乎正在用餐。

    林棋冰仔细地看了几眼,却没在船长身上发现任何发光的信物,他的躯体被黑暗笼罩着,看不出线索的痕迹。

    莎丽的身形已经僵住了,她似乎对船长畏惧极了,瑟缩着,但拒绝了侯志挡在她身前的动作。

    船长坐在那里静静地吃饭,没有发出咀嚼的声音,就好像看不到他们那样。

    林棋冰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眼尖地发现,船长盘子里放的,竟然不是餐食,也不是预料中的杀人鲸,而是几条横陈的鱼和海星。

    那些鱼和海星显然不是煮熟的,而是僵硬的死尸,如同他们几分钟前所见的空壳。

    他在吃鱼,和一层黑雾里相同的枯皮死鱼。

    林棋冰继续接近,而船长依旧以一种体面而缓慢的程式进食。她忽然发现了端倪。

    在船长笔直的腿部和脚部,有一道烟雾般的细线垂落,渗入餐厅地板,沿着缝隙向下,不知延伸到了何种地方。

    她恍然惊觉,一层的黑雾来源,不会就是眼前的船长吧?那些黑雾是从他体内释放而出的,透过楼板和墙面,一直一直延伸向下,在一楼汇聚成死亡的海流。

    而这种行为,和船长的进食似乎脱不开关系。

    所以他现在对主播们无知无觉吗?因为他的本体或者精神感知在一楼。

    林棋冰试探地走到船长身边,她看了眼同伴们,抬高手臂,竟直接探入了船长的背部。

    首先触及到的是光滑而冰冷的布料,像是某种高级外套,底下一片死寂,全然没传出心脏的搏动。她见对方依然没有反应,大胆t地向下探去。

    漫长的半秒后,林棋冰触及到一处褶皱裂口,大约是外套口袋,她没有犹豫,将手伸了进去。

    这一侧没有东西。

    她立马换到另一侧口袋,船长盘子里的死鱼已经不多了,很快,她摸到了一粒不规则的粗糙圆球,大约指甲大小,表面有些粉状。

    林棋冰迅速将那颗小球偷了出来,是一粒暗紫红色的东西,有点像小石头子,或者被摔碎的砖块碎粒,略带细密的孔洞。

    最令人兴奋的是,那红色小颗粒上泛着一层光晕,这是一件信物。

    “恭喜主播【林棋冰】获取信物,由于鬼怪处于剧情核心,请解锁下列线索后再行提问。现在请在五分钟内离开现场,五分钟后,鬼怪会立即单独进入奇数回合,请注意。”

    一行光字浮现在林棋冰的眼前。

    【线索1】:绘有月亮的信封(0/1)

    【线索2】:发出绿光的手电筒(0/1)

    *请注意:集齐线索后,请前往船长室兑换回答,回答完毕后船长将立即进入狂暴状态,主播须在逃亡中上交七条真实的鬼怪回答,结束大清洗环节。

    *此外,大清洗环节结束后,主播可以选择立即触发狂欢时刻,通关后可获得特别道具奖励!

    林棋冰看了一眼手中的粉色小颗粒,船长的盘子里还剩最后半条死鱼,散发着奇异的味道。她给同伴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匆匆穿过餐桌和椅子,钻出了餐厅后门。

    沐朗按下货梯按钮,轿厢门徐徐打开,主播们赶紧蹿进去,迟一婉狂按好几下关门键。

    终于,在货梯门合拢的瞬间,他们遥遥看见了船长从餐桌边站起身,做了一个摸兜的动作。

    那道黑影没有面容,但林棋冰几人能够感受到,他在看他们。

    总算安全了。几人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研究起林棋冰掌心的信物来。

    “颜色很艳丽,还有疏松的小孔,会不会是珊瑚碎块之类的东西?”迟一婉问道。

    侯志比较有生活经验,搓着下巴说道:“我看着倒像是药片或者药丸,那种压成片剂的颗粒粉,融化或者消化到一半,不就是差不多这个样吗?”

    林棋冰凑近嗅了嗅,并没有什么味道,她用指甲尖蹭了一下,果然带下一点点粉末:“应该就是药,或者含片那种东西。”

    “嘶……”沐朗瞬间联想起来,“这不会是什么致幻药物吧?我听说很多邪教都会用违禁药品控制信徒,最后搞出一个什么集体自杀或者反人类的仪式出来。”

    他说得不无道理,林棋冰点点头,以示同意,将药丸残片放入道具背包。

    货梯缓缓下行,经过一楼时,几缕黑雾从金属门缝隙渗入,腥气非常,轿厢内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林棋冰拿出上次沐朗放在她这的火柴,还剩最后三根,她划燃一根,小空间内燃起了据说能驱散鬼怪幻象的火苗。

    原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但没想到真的有效果,那几缕黑雾不甘地晃了晃,在火苗的逼近下慢慢消散了。

    轿厢朝倒数第一层甲板降去,可是刚到倒数第三层,货梯忽然停下来了。

    有人在外面按了电梯。

    林棋冰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面色都稍带凝重,倒数第三层是厨房,也连通船员生活区,难道是某个鬼怪作祟吗?

    就在此时,电梯外。

    小棉面无人色,两腿止不住地轻颤,她剧烈地喘息着,疯狂按动货梯按钮,每按一次就回一下头,确认身后没有鬼怪追来。

    她手中还捻着那串黑白念珠,其上的光芒已经黯淡许多,显然是力量消耗过度。

    后厨通道的另一端,一道黑影悄然出现,贴着两侧的货箱,朝小棉逼近而来,这几乎是死路上的追猎,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铮——”

    就在这时,货梯门打开了。

    轿厢内的林棋冰等人站成一小群,惊愕地看向她,小棉睁开眼睛,面露希冀,但此时此刻黑影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一条青白色带有尸斑的手臂,从小棉的肩膀后伸出,带有紫黑色积血的指甲抓向她,撩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

    “咚!”

    小棉被推得侧倒在地,险险避开了尸体的手爪,迟一婉的电锯猛然冲出,拮抗在鬼怪的肋侧,一挑一翻,竟将对方挡了个踉跄。

    林棋冰如游鱼般从侧面滑出,踩过小棉脸前的地板,箭步而上,她精准地探向鬼怪胸前,一粒发光的制服纽扣被生生扯下,攥在她手里。

    “恭喜主播【林棋冰】获取信物,请在五分钟内提出问题,鬼怪回答结束后,会立即单独进入奇数回合,请注意。”

    鬼怪的动作停滞了。

    她这才看清,对方是一名级别不低的船员,迟一婉附在耳边说了句:“大副欸。”

    之前遇到的不是清洁工就是普通水手,大副可是轮船上除却船长的最高管理人员了,船长举行血月仪式也很难绕过大副,他说不定会知道什么机要秘闻。

    林棋冰思考着问题,迟一婉和侯志都是见识过在柳叶威胁下,小棉是如何被苦瓜拉走的,现在危机解除,竟一时间没有人理会她。

    小棉自知不受待见,费劲地爬起来,还是莎丽上前扶了一把,她抬头看清的瞬间,发现面前站的竟是重要npc ,整个人都僵住了,看向林棋冰等人的目光变得复杂很多。

    迟一婉表情自若,既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主动让小棉进入货梯,毕竟他们待会要去倒数第一层寻找船长的日记本,带上小棉就意味着要分享线索。

    分享倒不要紧,但免费分享给不算朋友的人,她可不太乐意。

    “我的问题是……”林棋冰看向鬼怪大副,说道:“明月女神号第一次遇到雷暴之夜时,那几名失踪的乘客,究竟为什么会消失在船上的?”

    是了,剧本最重要的问题是宝藏是什么、在哪里。可直接问的话,很可能被鬼怪引向歧义,甚至直接给出谎言答案。

    所以林棋冰选择了一种富有技巧性的提问方式。

    如果问带有情境的问题,就会得到可以考证的细节,不仅能顺藤摸瓜找到宝藏,还能尽量判断答案的真伪。

    而排除掉莎丽本人之后,目前最接近宝藏的事物有两个,第一个是明月女神相关的东西,比如女神的恩赐或者某种特殊效果;第二个就是梦中血裙女孩和咖啡男人身边的钻石,真正价值连城的财富。

    现在她怀疑,他们就是那批失踪在海上的乘客。

    这个问题惊醒了众人,他们齐齐盯着鬼怪大副,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鬼怪大副似乎很不喜欢这个问题,他用一种冰冷而严厉的目光看向林棋冰等人,过了好久才悠悠张开嘴巴:

    “那些人啊……他们是一伙伪装身份的盗贼,那天晚上我跟着船长突击检查,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可是船长下了命令,于是我们一起将他们扔进了大海……活着扔的……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答案让主播们感到震惊,林棋冰的头脑飞速转动,原来最初的盗贼团伙不是主播,更不是南若等人,而是血裙女孩和咖啡男人他们!

    同样地伪装身份,同样地住在差不多的舱房,同样地被杀死在这艘船上。

    因为是隐姓埋名的盗贼,连富豪身份都是假的,所以没人在意他们的失踪,更查不出真实身份信息,最终成了一桩笑谈。

    难不成,血裙女孩一伙人偷盗了船上的钻石,才引来这样的报复吗?但这又和明月女神的祭祀有什么关系呢?

    林棋冰看着大副面无表情的脸,那样的雷暴飓风之夜,波涛汹涌的公海海面,距离任何一片陆地都有千百里远,巨浪大得能摇撼豪华游轮。被抛入怒海的活人当然不可能存活下来。

    原初盗贼团伙已经永远沉没在了那片海域。

    她心中微微有些震动,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讲,自她和迟一婉所做的梦境来看——

    血裙女孩和咖啡男人从未离开过这艘船。

    第112章

    弄清了血裙女孩和咖啡男人的身份, 对林棋冰等人显然是个意外之喜。

    眼前的鬼怪大副周身已经吹起了阵阵阴风,他盯视着主播们,伸出两只惨白的手,显然随时都会扑上来。

    一行人钻进电梯, 正打算逃离现场, 可是按键的反应太慢了。小棉停在原地望了他们一眼, 在明灭的灯光下转过身,手中的黑白念珠再次旋转起来,爆发出不算明亮的光芒。

    鬼怪大副被光芒照中的瞬间,身形停滞了半秒,就像一道铁塔。林棋冰等人的呼吸停滞半秒t 。

    小棉充满祈求地看向林棋冰一行人,随后她膝盖一软,显然是已经耗尽了力气,刚刚的最后一击,就是她请求被暂时收留的投名状。

    她本来长得就像小娃娃, 这样无力而惭愧的眼神,更是像极了落难的动物。

    不用林棋冰说话,之前还板着张脸的迟一婉先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拖着小棉的胳膊把她架进了货梯,侯志也帮了把手。

    关门键终于在沐朗的猛按下有了反应,轿厢门缓缓合拢,“嘭”地一声,鬼怪大副的手卡了进来,林棋冰双手持黑色残刃阻挡,死顶着不让他扒开门。

    好在货梯轿厢的保护措施不如常规客梯,上世纪的货梯更是没有防夹手机制。

    轿厢持续向下, 大副的手臂从门缝中段移到了上端,最后“喀嚓”一声,主播们不忍直视地扭过脸,那条青白色的肢体消失在了轿厢和电梯井内壁交错脱离的线程上。

    又是暂时的安全。

    小棉脸色煞白,双膝一软,彻底瘫软在地上,她麻木地抬起脸,嚅嚅道:“谢谢,谢谢你们……”

    既然已经上了同一部货梯,也算是同船渡了,林棋冰无意继续苛责小棉,淡淡道:“没事就好。刚才也多谢你,拖延了大副的脚步。”

    气氛破冰,几名原本就互相认识的主播说起话来,小棉这才徐徐将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告诉众人。

    原来几个小时前,也就是逃离舞会之后,迟一婉、侯志和阐鸢受到了柳叶等人的围堵,小棉有心阻止,却被苦瓜拽离了现场避祸。出于明哲保身的想法,她没有反抗。

    离开那里后,两人却爆发了一次争吵。

    “你们那边打了一会就没声音了,他想拉着我摸回去,看看能不能在你们……的遗骸之盒里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小棉苦笑道:

    “我说这不是捡柳叶的剩饭吃吗?而且当时都没帮忙,现在拿着别人道具怎么能安心呢?”

    于是小棉把苦瓜说了一顿,两人吵架后,就此分开行动了。苦瓜说要先回房间,等过一阵去找遗骸之盒碰碰运气,小棉和他赌气,就自己回了头等舱楼层。

    “想不到那是最后一面了,他会就那样死在房间里。”小棉的眼圈有点红,但很干涩,没有眼泪流出来。

    “我俩是同一期进入系统的主播,一起过本很久了,还加入了同一个社团。真没料到他会这样消失……”

    正当大清洗关头,林棋冰同情小棉,但对她和苦瓜的往事纠葛兴趣不大,捕捉到一个词,林棋冰打断道:“同一个社团?”

    小棉点点头,翻开袖口,露出里面一条红色的编织手绳,上面还挂了只红灯笼吊坠:“提灯人,是排行榜上第五的社团,就在互助者联盟和白鸽之间,当然啦,现在已经没有……”

    她的话忽然被自己吞了回去,这个敏感又迟钝的女孩看向迟一婉,现在才发觉林棋冰一行人的身份。

    “你是……你们是……原来和白鸽有关的那个卖榴莲的社团!”小棉慌张地对迟一婉低头:“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你竟然是白鸽的……”

    迟一婉倒没生气,耸了耸肩,反而是侯志听到“卖榴莲”时捂住了脸。

    林棋冰等人对提灯人颇感兴趣,多问了一句,小棉也不遮遮掩掩:

    “我和苦瓜是提灯人的外围成员,一直比较垫底啦,不过团长和几位首领对我们挺好的,也不会逼我们去干打打杀杀的事情,就过过剧本苟命这样子生活。”

    经过迟一婉和小棉的共同介绍,他们这才清楚,提灯人是一个中立的社团,既不像互助者联盟那样选择吞噬和扩张,也不像原白鸽那样坚持和平与正道。

    总的来说,提灯人是一个以活着为主的社团,只要能活着,做好事可以,做坏事也行吧。

    “为什么叫做提灯人呢?你们的红色灯笼logo看着还蛮亲切的。”迟一婉已经俨然和小棉熟络起来了。

    小棉的眼瞳中带有一种遥远的情绪,憧憬道:“因为我们团长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到地球上去。提灯,既是给自己照亮一条回家的路,也是回到家时门口亮起的那盏灯。”

    “你们盗贼团体……好像还挺复杂喔。”莎丽小声说道,一脸敬仰。

    迟一婉沉默了,忏悔之城里已经发生过太多事情,鸢尾摧折,白鸽断首,而提灯人也不过是无数个想要离开系统的主播团体之一。

    就连恶贯满盈的互助者联盟,他们的名字最初也有两层含义,第一是在鬼怪剧本中互助存活,第二是互相帮助回到地球。

    “冰淇淋。”迟一婉忽然看向林棋冰,认真道:“你一定要带昨日派对冲上排行榜前列,拿到黑信封,带我们一起回家。”

    林棋冰看了眼迟一婉,没同意也没拒绝,事实上,夺取黑信封只是诸多日程计划中的一项,她的野心远超同伴想象,脱离系统是远远不够的,她真正想要的是停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无论是忏悔之城内的杀戮,还是剧本中沉浮的主播和鬼怪。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呢?自从被卷入系统,所见所闻无一不显示,她和所有人的生死都牢牢掌握在系统的操控下。

    “倒数第一层快到了。”她淡淡地说。

    轿厢缓缓刹停,林棋冰等人的脸色重新严肃起来,金属门向两侧开启,露出了其后黑暗空旷的区域。

    他们没有急着走出货梯,而是原地听了听声音,除了某种大机器引擎转动的闷响外,这里听不到任何脚步声或者说话声。

    林棋冰想了下,用黑色残刃挑开电梯按键,沐朗上来鼓捣了两下,不知嵌死了什么按钮,总之轿厢保持着开门的状态,一动也不动了。

    “这样可以防止楼上有人或者鬼怪叫电梯。”沐朗说。

    林棋冰又用黑色攀岩绳,在楼梯底层设置了脚踝高低的绊线机关,连接被变形成中空铃铛的【失落的心声】,如果有东西从上面下来,会当即出发警报。

    如此,倒数第一层甲板就算被分隔成他们的安全区域了。

    林棋冰率先走向甲板内部,转了两道弯后,来到了之前偶遇莎丽的地方,上轮回合锁在这的主厨鬼怪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些微深色湿迹,在手机手电的照射下显得诡异。

    “清洁工说船长的秘密在这一层的卫生间里,奇了怪了,这哪有卫生间啊?”侯志低声问道。

    轮船甲板的倒数第一层,可以确定是轮船的动力系统所在地,发动机和引擎连通螺旋桨,这里还储存着足够长途航行的燃料,很可能是油料。

    林棋冰走向之前藏身过的大机器,这次她终于有机会看清它们,说道:“这里有一小部分机器是停止运转的,样式很老,感觉是轮船换新动力系统后没拆除,保留了之前烧煤的旧机器。”

    所以这里有十几台空心不转的烧煤机器,里面会不会藏什么东西呢?

    “别光注意卫生间,船长问答的开启线索还有月亮信封和绿光手电,也稍微找一找。”

    当务之急不仅是寻找卫生间,倒数第一层甲板不知为何,黑暗得令人感到不安,主播们只有林棋冰和迟一婉手里有手电筒,还有沐朗的烛台,于是分成三组搜寻起来。

    林棋冰带着小棉,侯志和莎丽跟了迟一婉,阐鸢自动跟在沐朗后面。七人兵分三路,贴着墙根各自寻找而去。三点光亮似乎都穿不透黑暗,大家的身形影影绰绰的。

    林棋冰和小棉来到一处大机器旁边,她认出了这是莎丽曾经梦游寻找过的地方,当时旁边还垂下了鬼影的头发。

    “你的黑白念珠很不错,是控制类的道具吧?”她忽然问了句。

    小棉回答道:“是的,是之前一次二星剧本,我在一座道观中得到的。攻击性不强,打辅助很厉害。”

    两人寻找了一大圈,却依然一无所获,沐朗和迟一婉那两小队也没传来声音,大抵没有发现。

    “这里是动力系统,得不停地增添燃料,最开始是煤炭,还需要检查和确保燃烧状况,船员为了将煤炭源源不断地铲进炉子,必须在这层持续工作的,如果走楼梯或者货梯上楼才能上厕所,不是太麻烦了吗?毕竟每层甲板都和大写字楼差不多面积了。”

    “所以在动力方式从煤炭热能转换为柴油燃料之前,这里一定曾经设有一个卫生间,哪怕是很简易的那种。”

    林棋冰停在了t甲板的侧后方边缘,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铁丝网栏,里面黑洞洞的,已经空荡了,堆积着一些杂物,她跨了进去,蹲下身,从地面边角捏起了几粒东西。

    碎硬且反光,是煤炭的渣滓。

    “看,这里应该就是原来存放煤炭的地方之一。”

    林棋冰离开那里,继续向前走,着重看向墙边,希望能发现暗门之类的痕迹,然而墙壁平整,就连接缝处也都光滑严实,并不存在隐蔽的空间。

    忽然,一阵冲水声吸引了林棋冰和小棉的注意。

    “哗啦啦啦——”

    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两人快步跑过去,果然发现了一道微微变形的塑料门,由于深色和污渍,在黑暗中十分难以察觉。

    林棋冰当即推开门,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不大的空间,墙壁发黄,凝结着陈年污渍,地板还带有明显的黑黄痕迹,简直是污垢堆着污垢。

    她踢开一只仰躺着的空壳苍蝇,向内部走去,里面有三个隔间,比不过客用公共卫生间的豪华洁净,手电筒照亮马桶的那一秒,她感觉胸腔里一阵液体涌动。

    马桶已经看不出原色了,排泄物的印痕早已和尘埃化为一体,连臭味都微不可察,干涸得像斑驳壁画。

    这是一处连病菌都活不下去的废弃厕所。她这么想着。

    她转而又想到,如果非要选一个不惹人注目却又能藏东西的地方,非这里莫属了,因为哪怕是最底层的船员,哪怕因为内急而被迫进入这里,也不会想多停留半秒钟的。

    小棉也捂着嘴巴作呕,两人对视一眼,林棋冰说:“找吧,据说这里有船长的秘密,我们倾向于认为是一只本子。”

    这时,卫生间门口传来了沐朗的脚步声,他看见林棋冰眼睛一亮,道:“冰淇淋,你找到卫生间了!”

    说完,沐朗和阐鸢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拥挤起来,林棋冰抽空问了句:“大碗他们没过来吗?”

    沐朗回答:“没看见他们,可能离得太远了吧,我们是往不同方向找的。”

    林棋冰就没再多问,见几人找得起劲,她忽然站起来,信步走向了其中一处马桶。

    她抽出黑色残刃,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咬着牙将刀刃插入马桶水箱,旋转撬起,水箱盖子应声落地,碎成了几片。

    刚刚那道冲水声,有点太令她在意了。

    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忽然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呢?就好像在提醒林棋冰等人:快来啊,这里有一个卫生间。

    这不由让林棋冰联想到之前的普通舱房楼层,她在那个干净公卫里听到的隔壁冲水声。又是水,又是马桶,难道和那道青白色的水中鬼脸有关系?

    林棋冰低头看去,污渍腌臜的水箱内,只隐隐有一汪水残留在底部,而水面上,竟转瞬略过了一道青白色的反光,形状有些像脸孔。

    又是他。

    林棋冰想出声,可是那张青白鬼脸已然消失了,她还是没看清对方的样子。

    退出隔间,林棋冰恰好和沐朗撞在一起,两人互相扶了一把,同时向一侧撤去,进退间,林棋冰忽然感觉脚下踩中了什么东西。

    她赶紧伸出双手,固定住沐朗的肩膀,这下子沐朗整个人都僵直了,“呃……你,我……”

    这时,从外面赶来的迟一婉笑了声:“你俩跳恰恰舞呢?”

    莎丽也抿起嘴,阐鸢吹的口哨变换了一个诡异而暧昧的调子。

    林棋冰没说话,把发红的沐朗推开了一点,刚刚踩中的正是一块松动的地砖,如果不是他们两人同时踩上一边,估计很难发现这块砖会微微翘起来。

    她顾不上肮脏的地面,蹲下故技重施,用刀尖撬开了地砖一角,随即在赶来同伴的帮助下,这块一米见方的砖石就被拔了起来,簌簌掉落混凝土干渣。

    “这下面有东西吗?”迟一婉好奇地探头。

    砖底是一方土色平面,还残留着建筑胶和水泥的痕迹,并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

    林棋冰不死心,用刀背敲了敲裸地,竟传来了空鼓的回响。

    “下面是空的。”她反应道。

    林棋冰当即将黑色残刃插入水泥裸地,起先咬得很紧,她将蓝瓣军刀丢给沐朗,两把刀合力撬动了几秒后,一块干硬的水泥被豁开,露出了底下的一角纤维,是包裹着硬壳的布料。

    日记本。

    林棋冰从水泥块背部撕下一片油纸,说道:“用油纸隔着,砌在水泥下面了。”

    而且他们对比了这块裸地水泥的颜色质感,以及旁边那块砖的侧截面,显然材料颜色不同,他们撬开的这块是后来抹上去的。

    能费这样大的周章,藏这本日记,说明船长的秘密非常要紧,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在两道手电和一盏烛台的照映下,日记被放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众人围在一起,都很好奇里面记录的东西。

    “好像就是这一本。”莎丽确认道。

    日记本的封面已经陈旧不堪,但能看出主人用得爱惜,包布虽然已经磨薄如纱,边角还有几缕断裂的纤维,不过却没有明显的污秽。

    林棋冰翻开扉页,露出一个名字,用圆珠笔写的,字体整齐但稚拙,已经有些褪色了,显然出自多年前的孩童之手。

    “晖海。”她读道。

    这大概就是船长的名字了。

    纸页已经薄脆,林棋冰小心地翻过去,第一页的字迹和签名相同,罗列得像低年级小学生作文,她继续念道:

    “x年x月x日,雨。”

    “今天查恩叔叔送了我这个日记本,我好喜欢。妈妈很忙,苹果阿姨教我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写得不对,把晖写成了浑。我翻字典,虽然只有半本,但终于找到了晖海这两个字,好幸运。”

    “我把我的名字教给水水,水水很笨,学不会。苹果阿姨说水水才两岁。可是苹果阿姨已经三十岁了,也不会。”

    这就是第一篇日记的全部内容,想来记录了船长童年时代收到日记本当天的事情。

    林棋冰梳理道:“船长兄妹小时候可能家里条件不好,不然的话,字典不会只剩半本,很可能是被调皮的小孩子撕掉后没钱买新的,或者干脆就是别人不要的二手书。”

    “那苹果阿姨会是谁呢?听起来文化程度不高,既然家里贫困的话,就不会是佣人保姆,可能和查恩叔叔一样,是兄妹母亲的同事朋友?”迟一婉问。

    第一篇日记包含的信息只有这么多,林棋冰翻开下一页,发现下一页和这一页的内容隔了好几天。

    “x年x月x日,晴。”

    “妈妈前几天被人打了,我很难过,水水一直在咳嗽,查恩叔叔说水水先天不好,先天是咸和甜的意思吗?可我尝过水水的手指头,她的手是苦的,因为一直抠门板上的油漆,都快抠出洞了。”

    “查恩叔叔劝妈妈把水水丢掉,养不大的,我和苹果阿姨一起把查恩叔叔赶走了。我决定讨厌他几天,连日记本一起讨厌,所以这几天没写日记。”

    “但是查恩叔叔早上给我们带了蛋糕,樱桃已经干了,蛋糕真甜。他说要出海几天,戴着他那条最漂亮的蓝色领带,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看,他去的海和晖海的海是一个海吗?”

    林棋冰抬起头,说道:“现在可以彻底确定,船长兄妹小时候的生活条件很差。而且日记里反复出现了查恩叔叔和苹果阿姨,却没提及过兄妹的父亲。”

    “会不会是那男的把娘仨抛弃了?或者干脆去世了?”侯志思索道。

    他说得有些道理,一幅令人心碎的家庭场景浮现在所有人脑海里,艰难工作却被殴打的母亲,同样穷苦却心地善良的苹果阿姨,被种下航海梦想的小男孩晖海,还有先天体弱多病的晟水。

    林棋冰把日记翻到第三页,众人还在小声讨论,她的眼眸瞬间凝固住了。

    “你们看这篇。”

    “x年x月x日,雨。”

    “苹果阿姨死了。”

    “我和水水想看她一眼,妈妈不许我们去看,苹果阿姨从隔壁被抬出来,盖着的床单被血洇透了。看热闹的人说她的样子好惨。连警察都不敢靠近尸体。不知道是谁杀了她,只留下一把锥子,和一扇逃跑的窗户。”

    “查恩叔叔还没回来,没有菜吃,我晚饭吃了剩面条,背着妈妈和水水跑到了苹果阿姨的家里。东西都被砸坏了,零钱罐也碎了。”

    读到一半,林棋冰停一口气整理思路,沐朗手指敲击着腕部,说道:“这么看来的话,查恩叔叔倒像是兄妹的继父,或者母亲的男朋友那类身份。”

    “ t只是苹果阿姨为什么会死呢?”迟一婉有些难过地说:“被歹徒入室抢劫最后杀害了吗?”

    侯志的意见不同:“可是这些人的经济条件都很差,哪个歹徒会去贫民窟劫财呢?”

    林棋冰没有加入对话,她继续往下读,同伴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我躺在苹果阿姨的床上,想念她身上的香水味,想着想着就哭了。翻身的时候,我忽然在床缝里摸到了一个东西,粗糙的滑滑的。”

    “粗糙的是干掉的血,滑滑的是人造丝绸,它们黏在一起,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认出来了,那是查恩叔叔离开那天戴的蓝色领带。”

    第113章

    “苹果阿姨死了?”侯志有些不可置信, “而且还是凶杀,谋杀她的人很可能是查恩叔叔!”

    迟一婉想起了另一件事,叹息道:“这肯定给年幼的晖海留下了心理阴影。给自己买蛋糕和日记本的叔叔杀死了对自己很好的阿姨。他以后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林棋冰不太认同这种想法, 假如船长是明月女神号灾难的幕后真凶, 这不构成他犯下这种罪孽的理由, 更何况,血裙女孩团伙已经确认是船长所杀。

    “小晖海知道谋杀真相后,他做什么了呢?会去报警吗,还是告诉自己的母亲?”沐朗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林棋冰翻开第四篇日记,第四篇和第三篇中间隔了一个月,想来是小晖海这段时间心情低落,所以根本不想写日记。

    “第四篇的内容很简单,略写地提及了一顿晚餐,很丰盛的晚餐。”她说。

    晚餐是查恩叔叔带回来的,有海鲜、大鱼、水果,和据说海洋另一边城市特产的咸肉和腌菜。

    从晖海的记录来看,饭桌上的氛围非常融洽,孩子们狼吞虎咽着许久没吃过的肉类,一开始没有人提到苹果阿姨,而其中这样一段话引起了林棋冰的注意。

    “我盯着查恩叔叔的脖子,那上面系了一条鲜红色的领带,让我想起了苹果阿姨的裹尸布。那条蓝色领带就揣在我口袋里,它好烫,烫得我大腿发抖。”

    “我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蓝领带的事,包括妈妈和水水。我应该保持沉默。饭吃完了,水水忽然叫起了苹果阿姨的名字, 要她给她擦嘴。好安静。”

    “查恩叔叔忽然站起来,说要去外面上厕所,可我看见他进了苹果阿姨的屋子,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我想,他在找我口袋里那条蓝色领带。”

    “我们晚上喝茶,很苦的茶叶梗。查恩叔叔回来了,他发现我在盯着他看了,然后他露出微笑,将脖子上的红领带解下来,系在我脖子上,力道有点大,我喘不上气。”

    “他对我说'小伙子,你喜欢这个吗?送给你了。'我低着头不敢抬,被妈妈打了一下,查恩叔叔很快离开了。我还是不敢抬头。我想他知道是我拿走蓝领带了。但这不是我害怕的原因。”

    “我目送着查恩叔叔,口袋里揣着两条领带,可是查恩叔叔的脖子上的红领带没有消失,他剔着牙挥手,领带一直垂到他的裤腰上,像冒着热气的液体。我眨了眨眼,那条液体般的红领带却消失了。”

    “这时,水水哭了起来,她边哭闹边说'苹果阿姨不要走'。妈妈很暴躁地告诉她苹果阿姨几天前出了远门,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水水甩着鼻涕泡,说了一句很可怕的话。她说刚刚苹果阿姨就站在我们餐桌边上,还看着她吃晚饭来着。苹果阿姨的脖子上开着紫花,身上都是透光的小洞,像一只台灯罩。”

    “妈妈吓坏了,命令水水闭嘴。她收拾盘子的时候,我问水水苹果阿姨现在还在家里吗?水水却说,苹果阿姨跟在查恩叔叔后面离开了。”

    良久,公共卫生间门外陷入了沉默。

    这次先开口的是莎丽,她说道:“这一篇的意思是,姑姑小时候看见过鬼?”

    林棋冰沉默了一下,说道:“不一定,可能晟水只是童言乱语,但是本就高度紧张的晖海听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会让晖海记很久的。”

    “而且查恩叔叔特意将领带送给了晖海,且不说他是否知道了晖海的目击,晖海肯定会因为这个举动而焦虑不安。”

    侯志已经迫不及待了,说道:“快看看下一篇吧,查恩那家伙真的会容许晖海知道自己的秘密吗?他会不会做什么?”

    迟一婉却不同意:“其实不一定是查恩杀死的苹果阿姨吧?他不是出海了吗?那些海鲜和特产咸肉是怎么来的?那个年代可没有网购。”

    她停了下,继续说道:“我们得快点看了,时间不等人啊。”

    林棋冰翻到第五篇,第五篇却没提起确切的事情,之后的第六第七一直到第十三篇都不值得关注。她直接翻到了第十四篇。

    “这一篇是四年后,晖海已经上中学了。”她预告道。

    晖海的成长轨迹和众多童年事故多发的穷人家孩子差不多,生长于肮脏的小巷子,终日与臭水沟和垃圾桶为伍,基本是一段把咒骂和脏话当钢琴曲听的岁月,那里的孩子终日捡烟头,从墙上揭下来一块嚼过的口香糖就能偷袭路人。

    那些孩子长大会变成混混,但晖海有一点渺茫的希望,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出奇地优秀。

    “从废弃厂区的学校考进了市区中学,入校第一次测验就拿了年段前二十名,学期末的时候到达年段第一,他以一种骄傲的口吻写了这件事。但最令他绝望的是,他每天要辗转跨越半个城市,回到那个充斥着黑色的破巷,帮家里干活。”

    林棋冰继续转述道:“能看出来,晖海很爱他的妹妹和妈妈,尤其是妹妹,他爱晟水甚至胜过母亲。”

    “因为兄妹的母亲常年脾气暴躁,可能是工作劳苦的缘故吧。自从苹果阿姨死后,这位可怜的母亲无暇承担照料儿女的事情,照顾自己和晟水的责任落到了晖海身上,虽然他只比晟水大了七八岁。”

    “十二三岁的晖海要洗衣做饭,教晟水认字穿衣,还负责打扫所有房间。因为晟水身体很弱,母亲的健康状况也不好,他们家赚的所有钱几乎都花给了小诊所。”

    迟一婉受到了触动,她叹着气说:“他或许是个坏人,但他是个好哥哥。”

    莎丽也点点头:“如果我和阿乐曾经有一个家,我也会为他这么做的。”

    林棋冰抬起头看向同伴们,严肃而怜悯地说:“在他的几乎整个中学时期,基本没有同学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多亏了他天衣无缝的谎言。”

    “他们都以为晖海是父母在外地工作的双职工家庭的儿子,家庭幸福吃喝不愁。他将形象维持在不引人怀疑又刚好不招致欺凌的最大限度。几乎是一位高明的伪装者,天生情报家和演员。”

    “这可能也意味着……”沐朗的眼睛闪烁了两下,“他没有任何紧密的朋友。”

    林棋冰认同地点点头,这种悲惨的境遇让主播们沉默了,侯志忽然问道:“那么,那个疑似杀人凶手的查恩叔叔,后来有再出现吗?他的结局是什么。”

    林棋冰快速地浏览了下一页,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篇被撕掉的日记,由于日记本的纸质不好,而中学阶段的晖海用了一支漏墨的钢笔,他已然凌厉俊秀的字迹从下一页渗露出来。

    她结合纸背面的印痕,从破碎的词句中梳理出一条逻辑,然后沉重回答道:

    “查恩死于晖海初级中学毕业那一年。警察在乱巷口的一处没盖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判断死因是深夜醉酒导致的溺亡。死的时候身上沾满泔水和屎尿。”

    沐朗怔了一下:“听上去就很可疑啊。”

    “没错。”林棋冰回答:“是晖海干的。”

    沐朗并不意外:“理由呢?是为苹果阿姨迟来的报仇?”

    林棋冰摇摇头,说道:“是因为晟水。确切地说,是学校某次停电,提前结束晚自修的晖海回到家里,发现母亲工作不在,而客厅里,查恩正试图解开晟水的衣服。”

    “烂□□的混蛋!”侯志骂道。

    她继续说:“他当时走了进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查恩就坦然离开了。但是这件t事几个月后,他跟上了刚从酒馆出来的查恩,然后……”

    “或许是不想留下把柄,晖海撕掉了这页日记,只是他写的时候情绪很激烈,导致在下一页留下了痕迹。”

    迟一婉难以置信地皱眉:“难道那名母亲不知道晟水发生的事情吗?还是说,知道了也没放在心上?”

    林棋冰无法回答,在晖海笔下,母亲是一个矛盾的角色,她一方面在困苦中没有抛弃兄妹,甚至还拖着多病的身体工作赚钱。但另一方面,母亲又对孩子们相当地暴躁和冷漠。

    “可能人在活不起的时候,就没法顾及那么多了吧,生存艰难啊。”

    侯志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是这个女人不敢得罪查恩?查恩显然比这娘仨有钱,有一种工头或者单位领导的感觉。”

    这个问题没人有答案。林棋冰继续向后翻去,她希望能从晖海的过往中,找到晟水患病的原因,以及他最大的心魔,那往往和鬼怪的攻破方法有关系。

    仇杀查恩后,晖海的高中生活和初中差不多,被好成绩和家境谎言所充斥,他记录日记的频率大约是一个月一篇。

    而且由于兼职打工,他攒下了第一笔小金库,和妹妹晟水一起吃了医院外面非常不错的一家餐厅。这也是日记中难得的亮色。

    “或者说,是兄妹的母亲住院的那家医院外的餐厅。”林棋冰补充道。

    沐朗猝不及防地被吓到:“住院?”

    “是的。之前晖海侧面提到过,他们的母亲身体情况不好,可能在几年之间恶化了。到晖海十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了无可挽回的恶疾。”林棋冰回答。

    迟一婉纳闷道:“具体是什么病呢?”

    侯志不太在意:“没说就是没写呗,可能晟水先天不健康就和他们的母亲有关。你想啊,一个艰难生活的妇女,她的身体素质肯定是越来越不好。没准生晖海的时候还行,但是到了七八年后生晟水的时候,可怜的小丫头在娘胎里没什么营养,自然消耗母亲和胎儿双方的体质了。”

    “猴子哥,你说得真挺头头是道的。”沐朗竖起大拇指。

    侯志“嗨”了一声,说:“小意思,我之前做过一段母婴产品的销售,都专业培训过的。”

    下一个指出问题的是莎丽,她看向众人:“我没明白,既然姑姑的妈妈身体和经济都不好,为什么会在生下船长先生七年后,又生了姑姑呢?”

    她问的其实是兄妹俩的父亲,从日记里从未写过父亲来看,晖海和晟水很难是一父所出,因为如果是的话,晖海对父亲是会有印象的,不管是爱是恨,毕竟这孩子连混蛋查恩都记进去了呢。

    迟一婉有些悲伤:“应该是她几年间连续两次遇人不淑吧。真的好可怜。”

    日记已经记到本子一半处,林棋冰不小心翻开了两页,却发现后面都是白纸了。

    她震惊了半秒,还是选择先看向最后一篇有文字记录的日记,说不定这里面就藏着晖海的最大谜团。

    “最后一篇写于晖海高考之后,他那个夏天考上了另一个城市的海事大学。”林棋冰读道。

    “高考前发生了两件事,是他回忆着写的。第一件是兄妹二人的母亲去世了,死于住院不久后的早春,大概是高考前三个月左右。晖海记录这件事时的口气不算很悲伤,更多的是解脱和轻松。”

    “第二件事也和母亲有关,那就是因为住院期间碰到了同学的医生父亲,导致晖海营造出的家境殷实的学霸人设,在那个春天一夕崩塌。”

    “学校里每个人都知道了他是贫民区混大的男孩,有不受人尊重的母亲和病秧子妹妹,更可怕的是,他们知道他撒谎了。”

    这件事情给晖海带来了不大不小的影响,就像悄然蔓延的霜冻。

    “在高考前的三个月,晖海没主动和任何人说过任何话,因为每次他走进教室或者厕所,所有人都停止交谈,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

    或许那些同学们没有恶意,但是这对自尊心惊人的晖海来说,就是无形的耳光和审判。

    “所以当他收到海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那种狂喜和膨胀即刻包裹了世界。他连母亲的坟地都没再去一次,直接带着晟水离开了家乡,去往他读大学的城市。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回来。”

    林棋冰对上了迟一婉难言的目光,她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到:“在最后一篇日记里,晖海终于显露出了对母亲的情绪,能看出他之前尽力在掩饰,集中爆发在这里了。”

    “是什么?”

    “他恨他的母亲,或者说,是深刻的厌弃和心灰意冷。”

    沐朗提出了质疑:“他恨母亲倒说得通,因为晖海这个人显然受到环境的扭曲。可是一般恨的话会恨一家子,为什么晖海不恨妹妹,只恨母亲呢?不管怎么说,母亲好歹养活过他,而妹妹是彻头彻尾需要他照料付出的。”

    “可能这就是一种黑暗的自恋?晟水满足了晖海的某种情感投射,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母亲在他眼里却是这一切不幸的开端。”林棋冰分析道。

    最后一篇日记的末尾,贴了两张火车票的票根,从兰特市到铝港市,下面附了一句锋芒飞扬的话——

    “永别了,兰特。我会带着晟水一起,开启我们自由快乐的时光!”

    沐朗评价道:“晖海最终选择了奔向大海,以他的头脑和毅力,得到一份体面的船长工作是必然的。查恩吹嘘过的航海梦想还是影响了他。”

    “而且这句话你们不觉得熟悉吗?”林棋冰指着那行字。

    和近二十年后,船长晖海写在晟水死亡证明后面的那句话很像,却又截然相反——

    我将永远站在这,唾弃这时间。

    迟一婉打了个寒战:“感觉就像成为船长后的晖海,面对妹妹的尸体,用黑颜料涂掉了二十年前那个充满希望的自己。好绝望啊。”

    林棋冰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怎么感觉,他是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不服输的劲,他从小到大看见了苹果阿姨的死,亲手缔造了查恩的死,稍微长大一点又经历母亲的死,他终于带着晟水逃出去,可就当他成为船长,生活开始好起来的时候,晟水也没了。”

    “一般普通人受了这么多劫难,扛不住会选择一死了之,最次也是遭受打击生活颓废。可晖海恰恰不是普通人。如果他是高压环境下诞生的黑暗人格……”

    她沉重地总结道:“那么他的敌人就从查恩、母亲、贫穷和疾病,变成了他所憎恨的时间,甚至是生命本身。”

    “他被耗尽了爱,却仍拥有充沛的恨。他憎恨的方式不是放弃生命,而是要以一种轻蔑的目光,对抗时间,唾弃时间。这是属于晖海的挑衅和回击。”

    沐朗很快跟上了她的思路:“所以,晖海船长选择了明月女神,他要通过邪恶的血月仪式来达成他的目的?可目的又具体是什么呢?”

    林棋冰回答:“无外乎永生或复活吧。”

    “复活姑姑吗?”莎丽问道。

    林棋冰想了两秒,说:“有可能。但如果是我的话,会更倾向于前一种,永生。”

    主播们在这一点上没有达成统一意见,想法被暂时搁置了。晖海的日记只有半本,这让他们产生了一丝失望,虽然能描摹出他的前半生,但属实没有可以直接获取的线索。

    静默中,林棋冰研究起后半本日记的白页,忽然,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你们看,这些白页的背面是不是有些凹凸不平?”她摸过纸张,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摩擦。

    果然,几人借着特殊角度的灯光,看清了白页背后的细密痕迹,好像是有人用没墨水的笔在正面写过字,而且后半本几乎布满了这种痕迹。

    只是字印的程度并不重,可能因为晖海在进入大学乃至工作以后,改变了写字习惯,他写得更轻更滑,不像满胸郁气的青少年那样力透纸背。

    所以,白页上的字迹无法从背面识别。

    而那上面的记录,才可能和目前的幽灵船事件直接相关。

    “他会不会用了一种隐形墨t水?我小时候就玩过,写出来的字是看不见的,只有在特殊灯光下才能显形。”迟一婉说道。

    这个猜测很可能接近真实,林棋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从道具背包里取出那颗船长的药丸残片。

    解锁这个信物的条件,不就是获得两样道具,月亮信封和绿光手电筒吗?

    “所以,我们得先找到绿光手电筒,用它照着,才能读到整本日记?”侯志抹了把额头,叹气道:

    “这晖海上大学也不学好了,非得弄什么隐私日记,这么多心事,他咋不买个带按键密码锁的呢?”

    绿光手电要到哪去找呢?多半是船长的工作和生活区域。

    这时,莎丽说话了:“手电筒的话,我倒是在船长室的办公桌抽屉里见过一次,但是不是绿光的不知道,很小一支,旧旧的。”

    去船长室倒是轻车熟路了,爬几道楼梯就可以,林棋冰听见莎丽说话,蓦地思考到什么,问道:“莎丽小姐,您能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吗?”

    “你说呀。”莎丽无辜道。

    “小乐的那只手鼓,是谁送给他的?”林棋冰还是有些在意那只【梦魇的手鼓】,一个处于事件边缘的小男孩,却手持那种怪异物品,太奇怪了。

    莎丽回答得很干脆:“是船长先生送的。”

    姐弟俩被晖海和晟水收养后,莎丽被送去学习跳舞和唱歌,而阿乐自然成了伴奏乐童,两人的组合在船上很受宾客欢迎。

    “那只手鼓很神奇的,摇起来的沙沙声很特殊,如果没有手鼓伴奏,那些观众看我跳舞绝不会这么狂热的。”

    林棋冰又问了莎丽几个问题,但是关于登船之后的生活,尤其是这一趟航线的事情,莎丽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只能回答一小部分。

    “对了莎丽小姐,您还记得昨夜的第二支舞曲吗?就是比较快节奏的那一支。为什么您的舞步看起来像挥刀一样呢?是某种和刀剑有关的编舞吗。”

    莎丽想了想,说:“这支舞啊……其他的舞都是船长先生请来的老师教我的,但是那支持刀的舞,我也忘了是在哪里学的……好像天生就会……”

    众人走上楼梯,准备前往船长室寻找绿光手电筒。

    林棋冰走在最后,与同伴们隔了一段距离,她思索着刚刚的信息,忽然,一阵阴风从背后吹了过来。

    她回过头,举起手机手电,目光越过一架架大机器。

    之前探索过的铁架边,旁边一处废弃煤炉边缘,有一缕黑雾飘过。

    林棋冰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黑雾。

    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那的,凭空飘动的,一瀑黑色的长发。

    第114章

    沐朗见林棋冰站住不动,转身过来问:“怎么啦?”

    林棋冰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感觉心里怪怪的,她对沐朗说:“我去那边看一下, 马上就回来。”

    说完, 她就跑了过去, 但只是几步摇晃间, 那簇头发就好像被拢起那般,又消失在了视线中。

    会是鬼怪吗?

    林棋冰小心地靠近,那台机器巨大且冰冷,她走过去才发现那束头发被挂在了铁炉的钩子上,应该是被吹动时恰好挂上去的。

    她伸出手,用黑色残刃的刀尖挑了一下, 发现头发是实体,已经失去了光泽,散发出一种空寂的死气。

    挑动间,头发束集端露出一片布料,像是绷带,或者有弹性的浅色蕾丝,林棋冰谨慎地没有上手,将那东西用刀挑起来,无主长发瞬间垂落,像一面垂荡的旗。

    这是一顶样式很老的假发,上世纪的做工,但能看出质料不错, 是真人头发编织的。

    为什么会挂在废弃煤炉上呢?难道这就是莎丽梦游寻找的东西吗?

    林棋冰带着那顶假发回到队伍里,众人有些惊奇,想凑上来看,却被她持刀的手躲开了:“别乱碰。”

    她抬头转向莎丽,问道:“莎丽小姐,您在找的东西就是这顶假发吗?”

    莎丽看了眼,也吓了一跳,她迟疑地摇摇头,说道:“不是……应该不是……但这顶假发怎么……”

    “您见过这假发?”林棋冰敏锐地问道。

    莎丽想再掩饰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点点头,话语既谨慎又透着浓浓的疑惑:“好像见过,但具体在哪见过,我就不记得了……可是,我感觉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林棋冰等人还在消化这句话,它听上去又假又真的。莎丽的身体已经震颤起来,她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漩涡,对着他们说道:

    “不,不行。我得回我的房间去了。很抱歉,我不能继续和你们一起在这……唔,闲逛……我有要紧的事情……”

    说完,莎丽一把推开侯志,最后抱歉地看了林棋冰等人一眼,提起睡裙朝楼梯上奔跑而去了。

    显然,她是因为那假发受到了什么刺激。

    “她不会有事吧?”

    林棋冰和同伴们只能追了上去,但莎丽丝毫没有等他们的意思,几人就这样先后跑上楼梯。第一层甲板的黑雾已经消失了,想必和船长用餐完毕有关系。

    莎丽脚步轻盈地奔跑,像一个白色的幽灵,她在二层甲板的拐角处一闪,就径直跑向了灯光闪烁的走廊深处。

    “莎丽小姐去另一道楼梯了,从那边上去可以到她的卧室,隔壁就是船长的卧室。我和沐朗去过。”林棋冰拦住了想继续追上去的同伴们。

    “算了吧,她应该不会有危险,毕竟她也是剧本角色的一部分。”

    迟一婉说道:“到底为什么会被假发刺激到呢?我敢保证,莎丽肯定见过这顶假发,而且她和它的关系肯定不浅,不然不会反应这么大的。”

    林棋冰也是这么想的,众人靠在墙角边,仔细观察了那顶假发,忽然,旁边的侯志说了一句:

    “哎,这假发究竟会是谁掉在那的啊?而且假发通常和乔装有关,使用者是想扮成另一个人吗?”

    这话把大家点醒了,迟一婉跟着说道:“不管怎么想,目前见过的人都没有戴假发的需求啊。那些大副主厨水手清洁工什么的,都是男人,很难有扮女装的时候吧。”

    “而且红丝巾之类的乘客,不管男女,也没有戴假发的必要,至少我们目前没见过相关的线索。”

    林棋冰想了想:“说得对。就算是前两拨盗贼团伙也没必要戴假发的,因为首先这顶假发是黑色长发,非常普遍,剧本里的女人基本都有这样的头发,从南若、艾希到血裙女孩,甚至莎丽小姐和我的头发都是这样的。没必要额外弄一顶假的。”

    “而男盗贼就更不必这么乔装了,第一是装也装不像。第二是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是随心编造的,也没必要非得男变女,这不是反而露了马脚吗?”

    林棋冰一边说一边想,忽然提了一句:“这假发会不会和晟水有关呢?我记得那张照片里,晟水虽然用大手绢包着身体,说明她的体表皮肤已经溃烂,别忘了,她死于重症梅毒。后来的晖海又有钱又疼爱妹妹,他肯定……”

    沐朗的反应最快,但可惜歪得离谱:“你的意思是晟水死后,晖海伤心过度,买了一顶和她生前发型差不多的假发,每当夜深人静,他就对镜戴上假发,假装自己是晟水,借以抒发对妹妹的思念吗?”

    林棋冰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不是。我是说假发是晟水生前的物件,她因为梅毒疮把头发剃光了,需要戴一顶假发,所以晖海买给她。仅此而已。”

    “哦。”沐朗乖乖地应了声,坚持道:“虽然这么说更可信,但我认为我的想法更有戏剧性。真的。”

    “……”

    迟一婉已经听不下去两人的对话,冷酷打断道:“好了,福尔摩斯和莎士比亚,请你们闭嘴。”

    “不过我还是没想明白,就算假发是晟水用过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轮船底层呢?”

    林棋冰清楚地记得,晟水的死亡证明上附有火化证明,说明她的尸体已经被烧掉了,可是假发不仅没有跟着下葬,或者按习惯当做感染物丢掉,反而挂在了废弃煤炉的外侧。

    可是目前最有可能佩戴假发的角色,就是晟水了。

    “咦……林姐你快把它扔了吧,万一还有病毒什么的……哕……”侯志站远了些,脸部再次扭曲起来。

    林棋冰刀尖一翻,假发被收入了道具背包t,他们继续出发,朝船长室的方向走去。

    “你们说,会不会是船长心理变态啊?”沐朗继续畅想着,短短几秒钟他已经缝合了两个故事,并且开始进一步二次创作:

    “他把妹妹生前的假发带到船上,因为上面沾满了病毒,所以他打算让梅毒传遍每一个角落,大面积患有性病的乘客碍于羞耻不敢声张,于是很容易在他的诱导下以为自己受了诅咒,最后都变成明月女神的信徒!船长就这样满足了举行邪恶仪式的条件!”

    “不一定吧。梅毒是通过伤口、黏膜以及性接触传播的,就算假发上带有晟水创口破溃的液体,也不会很大量,更无法构成大面积传播源吧?”

    林棋冰默然。虽然沐朗说的很扯,但却着实有几分不正经的道理。

    起码,中间的几个节点是她所认同的。比如船上曾经传播过梅毒这件事。之前他们看过明月女神号的航海大事记,上面不是说过吗,在那个雷暴之夜前后,船上的乘客曾经共同感染某种疾病,最后被确认为伤寒或湿疹。

    可是用后来人的眼光来看,他们患有的很难不是梅毒,只是因为身份体面,所以羞于对外界说真话罢了。更别提向运营公司追责。

    只是梅毒如何在船上扩散,是否和明月女神的邪教信仰有关,现在的想法并不准确,还有待主播们调查。因为雷暴之夜时晟水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传染源是哪来的呢?难道船长一直保存着带有她感染液体的培养皿或者培养瓶?

    也不是不可能吧……可是……

    思索间,林棋冰和同伴们已经换了金属楼梯,来到了船员的工作区和休息区。这里依然是彻底的黑暗。

    按照手机导航记录,林棋冰熟练地找到了那两扇高级的实木门,一道是船长的卧室,另一道是莎丽的卧室。

    迟一婉有些不明白,用口型问:“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楼上船长室呢?”

    林棋冰当即回答道,看了眼其中一道门,说:“莎丽。”

    她担心莎丽的迷糊状态是装出来的。而且说到底,莎丽和船长晖海比和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要熟悉得多。

    如果他们将去寻找绿光手电的消息被透露出去,她可不想一打开船长室的门,就发现那道细长诡影在里面等他们。

    林棋冰上前几步,将耳朵贴在莎丽卧室的门缝上,里面却悄无声息,不知她在做什么。沐朗立刻去听另一道门,也是一片寂静。很难确定莎丽有没有如她所言回房间,或者根本就在船长的房间里。

    同伴们站在旁边,看着林棋冰拿起手机,迟一婉了然地撤开半步,刚好挡住了小棉的视线,她对小棉笑了笑,指指对方衣袖上的一片污渍,对方赶紧低头擦拭起来。

    林棋冰打开外卖app的自助下单界面,建立新客户信息,输入关键词定位时,她思考了半秒,打字:莎丽,阿乐的姐姐,船长兄妹的养女,明月女神号上的舞姬,每晚在船上唱歌的人。

    这一长串几乎不可能出错的信息,界面却偏偏在林棋冰按下“确认”后,弹出了一个巨大的叉号。

    “对不起,您输入的关键词过于模糊,正确描述信息少于三组,还剩两次尝试机会。”

    林棋冰惊愕不已,按照之前的经验,在其余信息的指向性不足时,客户姓名往往不会被app当做有价值的线索,只作为建档标签使用,因为将名字算成三条有效信息之一的话,那样太过于投机取巧了。

    可是她输入的其他信息也很难出错吧?基本上都是进入剧本以来的实证,有各种文字资料和当事人口述对证,怎么可能连三条精准线索都够不上呢?

    林棋冰没有犹豫,删掉了几个字,重新改正了一遍:莎丽,阿乐的姐姐,每晚在船上跳舞唱歌的人,被船长晖海和晟水收养。

    可是“确认”之后,出现在界面的还是一个叉号,备注显示:“关键词模糊,精准性不足”。

    说明林棋冰的叙述还是有偏差的地方。

    机会只剩最后一次了。

    林棋冰皱眉思索片刻,决定只使用自己亲眼见过的线索,或者有文字证件佐证的东西,她谨慎地输入:莎丽,每晚在明月女神号上跳舞的美人,十五岁时被船长晖海及其家人收养,有一个叫阿乐的弟弟。

    她屏住呼吸,按下“确认”键,最后一次机会清零。

    幸运的是,这次屏幕上出现的符号是一个大大的对钩。答对了。

    所以之前到底是哪条描述出错了呢?

    代表莎丽的头像出现在地图上,和林棋冰的小蓝箭头之间自动连线,导航线很短,折个弯就到了。因为莎丽此时此刻就在斜对面,在船长的卧室里。

    林棋冰并不算太意外,她将屏幕侧给沐朗看了眼,虽然不知道船长此时在不在卧室,但莎丽并没有如她所言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异常地进入了核心鬼怪的卧室。

    “要么,她在跟船长告我们的密。要么,她和我们差不多,是去船长卧室偷东西的,一样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东西。”沐朗低声耳语道。

    林棋冰点点头,和她想的差不多,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将目光对准同伴们,说道:“不管怎么样,莎丽待在船长室,至少说明她正在告密,或者没告密在做别的事。也就是说船长室可以去赌一把。”

    确认了这一点后,主播们转弯上了楼梯,来到船长室前。

    与他们登船第一次到这的时候一样,船长室的房门没锁,林棋冰轻轻推了一下,“嘎吱”声在深夜的走廊中非常明显。

    屋内静悄悄的,没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林棋冰率先走了进去,夜间的操控台和书桌跟白天差不多,那只诡异的小本子还放在台面上,她警觉地没有去碰。

    “找找抽屉。”她说。

    门被关上,船长室里暂时成了安静密闭的空间,林棋冰走向一张很像办公桌的桌子,桌子共有三个抽屉。她拉开第一个,发现里面是几根铅笔和一块橡皮,用皮筋捆成一扎,底下压着看不懂的图纸,可能是作图用的东西。

    她又打开第二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手绢,其上的花纹很熟悉,赫然就是照片里晟水戴过的那一条。

    林棋冰大着胆子凑上去,扇风闻了闻,果然嗅到了一股洗衣粉和消毒水交织的气味。

    她真的不信晖海会贸然把充满梅毒的东西放在身边。

    果然,是洗净消毒过后的。

    林棋冰放心了些,还是没有直接上手,她用刀尖挑开手绢一角,露出了折在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有点像长条的鱼刺,也像脊椎,非常洁白,是两条以“DNA链”形状交缠在一起的,就像一双旋转的鱼骨工艺品。

    侯志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因为莎丽而略带凝重,低头道:“林姐……哎哟,你发现的是什么?我看着很像蛇的骨头啊。以前看人现做蛇羹的时候见过,但不是完全一样。”

    他的声音吸引了另外几个人,他们研究起那双旋链,小棉很快说道:“这是海蛇的脊椎啊。”

    见林棋冰等人看向她,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以前学生物的,后来改行才……嗨,生化环材嘛,你懂的。”

    既然确定了是海蛇的脊椎,那么就可能是晖海在航海生涯中的纪念品了,林棋冰本想将那两条旋链脊椎放回去,却感觉不太对劲。

    按常理说,脊椎旋链只是一件工艺品,而大手绢却是唯一家人的遗物,为什么船长晖海会做出买椟还珠的事情,把亲妹妹的贴身遗物当成包裹,来保管一件对他而言遍地都是的脊椎工艺品呢?

    莫非这东西有什么玄机?或者背后价值巨大?

    林棋冰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只觉得那两条海蛇脊椎的形态令人发寒,心中奇怪极了。还是小棉积极地展现了自己的价值,说道:

    “冰块你看,这两根脊椎之间没有用胶,而是骨节互相卡在一起的,类似于某种榫卯结构。而且骨骼的清洗方式也很外行,不符合一般标本或者工艺制品熟手的工作习惯,被化学试剂过度清洗和蒸煮,以至于失去了表层组织。”

    也就是说,这条蛇骨旋链,很可能不是从工艺品店里买的,而是船长亲手粘起来的。

    林棋冰摸了一下它,只有剧情解锁进度增加了一部分,并没有响起系统提示。

    看来这东西和剧情有关,但是本身并不算什么道具。

    她将第二个抽屉恢复原样,又去拉第三个抽屉。然而却拉不开。

    上锁了。

    林棋冰下意识拿出从主厨t肺腔里取出的小钥匙,试了试锁,钥匙却比锁眼小得多,根本不是一套的。

    她看了眼钥匙,那钥匙的外型很特殊,应该是打开什么专业机器用的,而不是这种办公桌抽屉。

    林棋冰站起身,认命地叫来沐朗,要了那只钢牙小兔,说:“劳驾,啃这里。”

    钢牙小兔嘎吱嘎吱地磨起牙来,很快,第三只抽屉上的锁眼就被它啃穿了,铁屑和木屑洒了一地。

    沐朗拍了拍兔崽的脑门,以示表扬,换来非常恼怒的一声“唧”。

    第三只抽屉被拉开了,但是惊掉所有人眼球的是,里面竟然是空的。

    这时,身后传来了迟一婉的声音:“哎,这边有一支手电筒啊!”

    林棋冰等人赶忙围过去,只见迟一婉趴在操作台旁边,不知从哪拉出一只小匣子,里面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望远镜、小刀和一支手电筒。

    迟一婉将手电筒拿出来,吹了口上面的灰,那东西是旋动制,她转了两圈手电筒的头部,果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白光。

    “怎么是白光?”侯志有点失落。

    林棋冰不死心地拿出那只日记本,翻到后面白页,迟一婉照上去,却没有显现出任何字迹。

    迟一婉沮丧地说:“没有系统提示。就是个普通手电。”

    这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绿光手电道具。

    众人都有点泄气,沐朗倒还乐呵呵的,将小刀揣进口袋,又试了试望远镜,递给侯志道:“猴子哥,这个望远镜很好用的,能看很远哎!”

    时间已经来到第三轮奇数回合,他们已经攒了七条半鬼怪问答,其实可以在船长室的本子上交答案了。

    可是问题就在于,规则说过,鬼怪是有可能撒谎的。

    主播们默了下,还是林棋冰说:“再等等吧,鬼怪问答既是考验也是机遇,线索越多就越好过最后一关,把船长的问题问了再交任务也不迟。”

    同伴们继续在船长室寻找起来。林棋冰并不死心,回到了最开始的办公桌边上。她实在不相信有人会大费周章地锁一只空抽屉。

    敲了敲抽屉底板,底板薄厚正常,没有夹层,后面也没有暗格。

    林棋冰思考两秒钟,蹲下身,将手机手电对准了抽屉顶板——

    一枚血红色的月亮在顶壁上荧荧发着光。

    她的动作一滞,小心地探出手,果真在抽屉顶部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凸起,硬且光滑,是某种包装用的厚纸。

    信封?

    林棋冰用指甲一撬,使了个巧劲将信封揭下来,好在上面的胶水已经阴干氧化了很久,所以这个过程没有费力气。

    在她手里的,赫然是一只印有血月的信封。

    “恭喜主播【林棋冰】找到重要线索1【绘有月亮的信封】,剧情解锁进度84%,请再接再励!”

    原来藏在这里的,竟然是那只重要的信封。不过从大小来看,它更像是一封请柬。

    林棋冰站在围拢的同伴们中间,在数道视线下,拆开了请柬的封口。

    不知为何,众人感觉上面的血月图文闪烁了一下。

    “明月女神的邀请。”她读道。

    然而对着信封说出这几个字后,林棋冰感觉周遭空气蓦地阴冷起来。她顶着这种无形的压力,继续念道:

    “恭喜幸运的您,即将成为明月女神青睐的信徒。我们的航程即将出发,请注意,正如之前的约定,这是一趟脱离死亡的航程,也是新时代的诺亚方舟。”

    “让我们一起完成这项伟大的仪式,在女神的赐福下,变成时间的主宰者,把一切死亡和衰老踩在脚下,享有永久的财富,这是女神对她的孩子们的热望及馈赠。”

    林棋冰抬头看向大家,众人面面相觑,沐朗揉了揉鼻子,说:“妈呀,这股邪教味冲到我了。”

    “倒了霉了真是,这种骗小孩都嫌笨的传教话,到底谁会信啊?有钱人又不是门缝里被塞传单的老头老太太。”侯志毫不留情。

    迟一婉的意见倒是不一样,她说:“不一定哦。据我所知,有钱人比普通人更怕死,因为拥有的更多。他们花在保养和健康上的钱,和饥饿营销的粉丝也差不多了。我还听说过定期换血的。”

    小棉也敢说两句话了,她弱弱道:“是啊,我有个师兄就是专门做高净值保健疗程的,打着让器官年轻百分之三十三的旗号半卖半骗,很赚。”

    “可我在意的是,难道那一波乘客全都相信,坐趟船就能永葆青春不老不死了吗?带员工团建还要做游戏呢,他们总该做点什么才对呀。”迟一婉嘀咕道。

    林棋冰看向信纸的下半段,点了点头,说:“的确有物品清单和注意事项。”

    “是什么?”

    “注意事项和咱们的差不多,无非是每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都要参加舞会。另外要求部分乘客在重要部位佩戴白色物品。”

    沐朗说道:“重要部位?白色物品?之前给咱们的规则可是注意红色物品。而且就算是红色,他们佩戴红色衣饰的部位各不相同啊,从脖子到胸前到腰间到袜子都有。”

    迟一婉也回想着,说道:“根据我的记忆,身上带白色的乘客和船员不多,可以说是很少了。”

    “没有更多解释了,请柬里就是这么说的。”林棋冰也一时没想明白。

    “还有一项特殊要求。”

    “每个乘客,都必须随身带一把刀。”

    沐朗讶异:“刀?”

    “没错。”林棋冰回答,“剪刀、小刀、弯刀,什么都行,但必须是利器。”

    “请柬上说,这是获得永生的必要工具。”

    第115章

    主播们都有些震惊,侯志喃喃地说:“带刀干什么?每人都给自己来一刀吗?这种'永生'方式还真挺邪教的。”

    被大家传阅过一遍的信纸回到林棋冰手中,她将信封重新装好,说道:“绿光手电不在这里。那就只能在船长的卧室了。”

    去船长的卧室探险是个刺激的行动,他们多半要经历一场战斗,在茫茫然中寻找那支手电,并在得到它的瞬间,向大概率追杀在侧的船长提出问题,然后是新一轮的追逃游戏……

    “先想想要问什么吧。”林棋冰说道。

    沐朗率先提出了建议:“肯定得问点核心秘密啊。要不,咱们问船长明月女神的召唤仪式究竟是什么?”

    “可以,但是不够好。”迟一婉为难地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我感觉最后的考验应该是在仪式中活下来,或者阻止仪式的发生。可是万一他给我们一个很笼统的答案呢?”

    侯志想了想,说道:“那么问一些具体的问题呢?比如更加细节的那种,问问他明月女神号到底是怎么在那个晚上变成幽灵船的?”

    这次摇头的是林棋冰,她隐晦地说:“不必问这个,后面我或许可以看到。”

    同伴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棋冰已经打算使用外卖app,回溯那个鬼怪的梦境了, 也就是瑞瑞、南若和艾希他们遇害的那一晚。只要扛住剧痛, 她就能看见舞会之后发生的事情。

    沉默半晌后, 还是林棋冰说道:“咱们对整个事件的认知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原始盗贼团的部分,南若团伙和幽灵船事故的部分,以及现在我们所处的部分。”

    “第二和第三个部分都已经渐渐明晰了, 只有原始盗贼团,也就是血裙女孩那群人,我们对那个时段的探索几乎是空白的。”

    迟一婉认同了这个说法:“对哦,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谁,那些人肯定和血月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很难讲。”

    于是准备问船长的事情也大体敲定了,到时候不管谁先拿到绿光手电,都会提出和原始盗贼有关的问题。

    林棋冰等人正待出发,刚走到门前,忽然,听见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她打了一个后退的手势,众人纷纷贴墙隐匿,会是谁呢?

    船长诡影是没有脚步声的,所以要么是其他船员鬼怪,要么是莎丽姐弟,要么是……

    “真晦气,那个鬼怪的尸液弄了我一身,清洁剂都快用完了。”柳叶的声音。

    林棋冰面色一肃,微微睁大了眼睛,果然,下一秒传来了底火的嗓音,隔着一道门有些模糊:“得了吧。你这个洁癖。赶紧进去,把事情做了,然后去找姓林的那三个人。”

    “行吧,行吧。”柳叶似乎经常被地位更低的底火搞得郁闷,他阴□□:“赶快进去找那个本子,把答案写上去。”

    林棋冰稍稍有些意外,柳叶和底火的问答任务已经做完了,他们只有两个人,竟在同样的时t间里攒够了七条鬼怪的回答。

    不管他俩是悬赏任务的发布方还是承接方,这种强悍的实力实在令人紧张。

    如果两伙人正面撞上,林棋冰很难保证能绝对压过对方。

    要怎么和同伴们说逃跑这件事呢?毕竟被那些烂人欺负过,肯定是想反击回去的,可是现在的自己不能再冒险使用邪祟的力量了……

    林棋冰感觉身后被小棉戳了戳,回过头,发现后面已经没人了。

    不远处,迟一婉揽起窗帘,侯志打开了最旁边的窗户,而沐朗正熟练地拿着一只钩爪,将那东西卡在窗棂外侧,将攀岩绳顺了下去。阐鸢的一条腿已经跨在夜空中了。

    沐朗兴奋地大力挥手,口型道:“快来!”

    “大家……逃得好熟练啊。”林棋冰目瞪口呆了。

    她推小棉跑过去,自己则到桌台附近绕了一圈,在同伴们的催促下汇合。

    一行人很快顺着黑绳吊在窗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个走外面的好处,那就是下一排窗口的远处就是船长的卧室。

    林棋冰最后一个跨出窗外,她半悬在凌晨潮湿的空气中,鞋尖蹬在墙面上,脑袋缩在窗台下面,伸出一条胳膊,将窗帘恢复原样。

    窗户是推拉轨道式,几乎她合上窗户的同一秒,船长室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奇怪,这门怎么没锁呢?”柳叶自言自语道。

    林棋冰从边角处探出小半张脸,谨慎地透过窗帘缝隙,向室内看去。

    柳叶和底火的样子狼狈极了,两人身上都布满了腥黏的臭液,抬手间肘腋和肋侧还会拉丝,底火的渔夫帽上挂了一片海藻,而柳叶神经质地将一只清洁剂瓶子戳在自己身上,可惜已经用空了。

    显然,他们这两个小时经历过漫长的恶战。

    柳叶满身戾气地走到桌台边,拿起了那只记事本,说道:“赶紧结束大清洗吧。烦死了,那三只小蟑螂肯定是藏起来了,不到大清洗结束他们不会出来的。”

    “真的吗?”底火冷笑一声,“那他们倒要谢谢你了。”

    柳叶阴郁地看了同伴一眼,表情不善,说道:“不会说话就闭嘴。社团再安排这种任务,我就撂挑子不干。哼!”

    说到这,他的心情竟然好了些,旋开笔帽道:“不过也是奇怪,咱们撞上的基本都是虾兵蟹将,那些普通船员和乘客到处乱跑,也不知道船长和那个跳舞的漂亮姑娘哪去了。这船上没有管理层么?”

    林棋冰在心中默默回答,因为船上的大boss都被榴莲团队解决了。不用谢。

    看着俯身“唰唰”在记事本上写字的柳叶,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躁动,迫切地想要做某种事情。

    林棋冰的嘴角诡异翘起,露出了一个实属憋不住的笑容,她竭力控制着不去想待会要做什么。

    趴在她下面的沐朗戳了戳她的小腿,用气声说:“冰淇淋,我才想起来,要是柳叶他们完成了七条正确回答的任务,大清洗就会立刻结束,咱们是不是也没得问船长了?”

    林棋冰的嘴角都快压变形了,使劲点头:“是的呢。”

    同伴们都有些发急,可林棋冰偏偏趴住不动了,她活动了一下绷紧的肩膀,将一支新的发射枪架在窗台上,数着屋内柳叶写字的行数。

    五行,六行,七行,八行,……

    就在柳叶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底火忽地问了一句:“怎么没反应,是答案有不对的地方吗?我们还多找了一条备用的呢……嘶,你觉不觉得这纸有点问题?”

    柳叶直起身,将笔帽旋好,正看向翻开的本子,对哦,为什么所写的这张纸的表面,似乎比之后的纸页光滑一些呢?

    他隐约感觉不对劲,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可就在此时,视野侧面飞来了一道金属黑影。

    钩爪牵连着攀岩绳,从窗帘后速射而出,擦过了柳叶的腰侧,直直抓向台面上的小记事本。

    这时底火看向不远处的办公桌被毁掉的抽屉,忽然反应过来,低喝一声:“不对,这里有人!”

    可惜太迟了,金刚钩爪一合,稳稳锁住小记事本,黑绳被技巧性地猛然牵拉,避开了柳叶的手掌,灵巧如黑蛇般衔着本子倒退,飞向了最角落的窗帘。

    从窗户缝里拿到记事本,林棋冰毫不犹豫,虎口圈住悬吊身体的攀岩绳,从窗边速降而下,她被已经赶入下方窗口的沐朗他们拽了下腿,轻巧地跃入窗内。

    技巧性地一拉绳索,抓在船长室窗棂外的钩爪就被松开,只留趴在窗边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柳叶。

    “你好脏,臭人。”林棋冰仰着脸,面无表情地侧头,避开了柳叶衣领垂下的黏臭尸液。 。

    听到这句冷冰冰的人身攻击,柳叶的五官都快扭曲了,他本来就有严重洁癖,此时被拉断最后一根弦,竟翻身跃入窗外,隔着一层楼高度,就想爬下来追杀林棋冰等人。

    林棋冰偷到了对方的线索,也不恋战,真诚地感谢过柳叶后,就一缩脑袋不见了,临走还没忘记把窗户锁上。

    一行人应该来到了一间船员的舱房,衣架上还挂着工作制服,迟一婉去翻了一下,说道:“是水手的房间。”

    柳叶和底火很快就会追下来,林棋冰等人在这个房间没发现什么线索,于是利索地逃跑了。出于保险,他们没有走任何一边楼梯,而是直接冲向了莎丽的卧室。

    果然,半分钟后,两侧楼梯各自出现了底火和柳叶的身影,两人杀气腾腾地合围而来,柳叶踹开了水手舱房的大门,里面已经空了。

    底火冷然道:“搜,应该就在这层。”

    林棋冰等人的确在这层,只不过故技重施,钻进了莎丽卧室的门后,出奇的是,莎丽本人并不在这里。

    一股声浪在走廊中响起,好像是柳叶两人用了一种大范围道具,主播们有种脚底发凉的感觉,好像逐渐被窥探着。

    小棉小声说道:“我见过社团里的前辈用类似的道具,是搜索类的,范围不出意外的话是整整这一层。”

    也不奇怪,提灯人毕竟是排行第五的社团,除了第一第二那两个僵尸团,仅次于蓝莲花和互助者,他们拥有的好东西没准比白鸽还多。

    林棋冰打开莎丽浴室的门,越过空鱼缸,直接跨过了浴室窗户,来到中间那一方巨大黑暗的密室。

    沐朗举起小手电,魔鬼鲸的残骸们还挂在那里,忽然,小棉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眼泪一滴接一滴地砸在捂住嘴巴的手上。

    在南若的空海龟壳旁边,挂起了一个新鲜滴水的东西,仔细看去,竟正是苦瓜穿过的衣服,已经被撑裂了,挂着一道一道的鱼鳞般的黏液,像一块腥臭的抹布。

    显然,苦瓜剩余躯壳的归属地不言而喻,基本就是倒数第三层的后厨了。

    小棉跪在地上,压抑着干呕的声音,迟一婉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侯志也劝慰道:“哎,人死不能复生……”

    林棋冰无声地叹了口气,加紧脚步,将队伍拉往另一处暗门,被钢牙小兔啃咬过的痕迹还在呢。她蹲身打开暗门,另一边就直通船长的卧室了。

    这次他们手中的光源比较充足,沐朗同时举起烛台和手电,照亮了密室四壁,忽然,光源掠过某个角度时,他感觉墙壁上有图案亮了一瞬。

    “冰淇淋,快看!”

    林棋冰环顾四周,她发现墙壁上錾刻着一种壁画似的图腾,其中用荧光的红颜料描绘,在暗光下隐隐如血。

    那是一幅巨大的四折壁画,一轮红色的月亮照耀着,四周布满波浪形的水纹,可能模拟的是海浪。

    而在层层海浪间,一艘巨大的船航行着,外型和明月女神号极为相似。

    血色轮船四周,水波之下,露出了古拙曲折的轮廓,是几道沉浮于海面的影子,硕大得几乎和船体差不多,让人看了感觉心里发毛,唤起了最原始的恐惧感。

    沐朗惊叹道:“这幅画和进入剧本的邮票好像啊。”

    林棋冰点点头,思索道:“船体四周的那些虚影,感觉像是某种怪物,但不知道是几头不同的怪物,还是一头怪物的不同肢体部分。”

    “你是说,海怪?”沐朗扶着下巴,显得有些兴奋,“难道说这海怪是明月女神的使徒?还是坐骑?”

    “反正应该和召唤女神的仪式有关系。”林棋冰说。

    她用手机拍下了四周的壁画,和同伴们一起出了暗门,在船长的卧室里站起身,所幸,船长此刻不在这里。

    令他们惊讶的是,莎丽也不在这。

    “之前明明看t见莎丽的定位在这里了。她又去哪了呢?不会又梦游到船底了吧。”侯志纳闷道。

    林棋冰想了想,说:“我感觉不会。大半夜的,她既然不在卧室也不在船长这,会不会是去找她弟弟了?”

    这倒是有可能的,几人也顾不上细想,在沐朗的带领下走向了套间卧室,林棋冰顺手在四周翻找了一下,却一时没找到所谓的绿光手电。

    “找到了吗?柳叶他们快追过来了。”迟一婉从衣柜里拔出脑袋。

    林棋冰蹲在一张桌子前,从脚踏板地下拽出一只箱子,沐朗从善如流地递过兔子,“咔哧”几口,锁头应声落地,林棋冰掀开了落满灰尘的盖子。

    “手电筒!”沐朗低呼。

    林棋冰从箱底拿起一支手电,只有食指大小,金属表面被磨掉了漆,只剩一层温润的银白,她按了下按钮,果然发出了绿光。

    “恭喜主播【林棋冰】获得线索道具2 【绿光手电筒】,剧情解锁进度87% ,即将为您开启核心鬼怪问答,请再接再励!”

    “就是它!”

    几人即刻动身离开,林棋冰留了个心眼,从箱子里顺走了半张塑料壳裹覆的纸板,是一排纽扣电池。

    林棋冰趴到船长床边,向床底一滚,身影就消失在了地板上。主播们愣住了,这才看清,原来床底楼板有一个巨大的洞,直通往下一层。若非特意查看,根本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通道”。

    正是钢牙兔崽之前啃出来的那个洞。

    此时直播大厅的评论区已经吵起来了——

    “太作弊了哈哈哈哈哈,这和开了插件篡改地图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外卖之神使命必达,想往哪送往哪送,要你管。”

    “不过那个柳叶刀变态和渔夫帽女生我好像见过呢,是个人排行榜上的吧?”

    “岂止,柳叶刀的那个社团我在论坛刷到过,玩法特别生猛的一个组织,领头的是那个什么鱼?”

    “我想起来了!作为林姐第一个剧本就跟来的老粉,给你们透个历史,之前有个叫司徒坤的炮灰好像也是那个社团的。他跟林姐关系不好哦。”

    “怎么个不好法?”

    “被林姐和另一个漂亮妹妹先后坑死了。不过是那家伙先犯贱的,嘎嘎嘎嘎活该!就爱看这种人惨死!”

    林棋冰并看不到这些话,她在展列室里站稳,接住了第二个跳下来的迟一婉,主播们下饺子般接连落下,对着这间屋子惊叹环顾。

    最后一个跳下来的侯志说道:“我钻进来的时候,船长舱房的门被撬开了,应该是柳叶他们。”

    林棋冰等人瞬间熄灭了所有手电和烛台照明,不让泄漏位置的光从顶洞照出去。他们静坐在沙发上,一声都没有出。

    脚步声从头顶传来,主播们屏住呼吸,只听见柳叶低低咒骂一声:“不在这!你那个寻人占卜板到底灵不灵?”

    底火的声线依然平淡,冷冷道:“小蠹被他们拿走了,没有诅咒娃娃辅助,占卜板的能力要打个对折,你行你就上。”

    幸好,他们没有发现床底有个巨大的洞口。

    过了一会,声音消失了,想来是底火和柳叶离开了船长的舱房,林棋冰暗暗松了口气。

    她从道具背包里拿出那只劫来的小记事本,翻开本子第一页,摘下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

    纸张大小和本子完全相同,只是质地更厚更滑,背面还印着明月女神号的徽章。

    这是林棋冰从自己舱房的留言簿上撕下来的。因为定义上不属于“船长室记事本”的一部分,所以柳叶就是在上面写了一篇申论那么长的回答,也不算数。

    她坐在角落里,接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弱光,读了一遍柳叶两人收集到的答案,答案并没有标注回答者,只是七八行语意断裂的句子。

    “血月升起的时候,就是明月女神仪式的开始。”

    “明月女神会让她的信徒们得到永生和升华。”

    “几年之前,船上来过几个奇怪的乘客,我整理客舱布草时,在他们的行囊中发现了钻石。”

    林棋冰的目光一行行掠过,停留在中间的一句,从语气上看,应该是某位负责更换床单和毛巾的工作人员。

    钻石原来是血裙女孩他们带上来的吗?还是在船上偷到的……

    她继续向下看去,扫到了不知哪位船员的回答:“船长越来越奇怪了,他开始渐渐不出门了,出现的时候多半戴着口罩,衣领竖起来,就像在防范什么东西……这是雷暴夜之前就发生的事情。”

    这么具体的倒是第一次听说,林棋冰不由得上了心,记住了这句话。

    她看完最后两条内容,应该都来自乘客,一条是诉说魔鬼鲸的肉质何其鲜美多汁,吃完之后感觉身上的疾病全都疗愈了,年轻了好几岁。

    另一条却是控诉魔鬼鲸不能乱吃,之前误吃了上错菜的烧鲸肉,导致ta的鼻子和牙龈都哗哗流血,整个人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怪不得他们后来在走廊上遇到鬼怪的频率变低了,原来是柳叶和底火清理了一部分船员乘客的缘故。

    林棋冰把这两句给同伴们看,侯志挠了挠头,说道:“这……好像和不用补气的人吃了人参是一个反应呢?我之前销售人参制品的时候……”

    “说得太对了!”迟一婉堵住了他的就业生意经,说道:“咱们看看那个绿光手电筒吧?”

    的确,想要开启最终问答的话,得先找到船长再说,不如趁这个工夫赶紧读完船长的下半本日记。

    几人簇拥在角落里,黑暗中,林棋冰打开了绿光手电筒,照在日记本白页上,果然,一篇暗绿色的字迹清晰地浮现出来。

    “铝港很美,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屋子安置晟水,有一条曲折的窄巷通往海港。室友总是对我的日记探头探脑,讨厌的家伙,我决定用这种隐形墨水完成后面的日记。祝他们和查恩同在!”

    林棋冰轻声读道。后半本日记开始记录晖海的大学生活。毫无疑问的是,他仍然是高材生群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靠着勤工俭学和高额奖学金,顺利无虞地度过了大学时光,毕业后,因为出色的成绩和外貌被高薪聘入了国际游轮公司,享受一份优渥丰厚的工作。

    用晖海的话来说,他的大部分钱都给了晟水,让她在大房子里穿金戴银,每天都吃前二十年加起来都比不过的食物,幸福得像朵花儿似的。

    “听上去,晖海的生活就此春暖花开了,他应该走向阳光的道路才对啊。”迟一婉有些不解。

    林棋冰摇了摇头,她的语气十分沉重,说道:“远非如此。”

    “晟水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晖海没有明说过她的病症,只是说看了很多医生,但每一份自称神奇的特效药都被证明没有效果。”

    “一直到晖海晋升为船长,也只能勉强维持晟水的平稳状态,尽量延长她的生命。”

    林棋冰解释道:“在晖海的回忆里,晟水刚出生时就被人说过体弱有病,绝对活不到成年。所以晟水将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当做上天的馈赠。”

    如主播们所见,晟水最终死于三十岁出头,这似乎已经是晖海能给她争取到的全部了。

    “我没明白,那么晟水的梅毒是怎么患上的呢?”沐朗眼中闪烁着迷惑的光,“难道晖海常年航行,她在家交了不该交的男朋友?然后因为身体很弱,一得病就彻底不可收拾了。上世纪估计医疗水平没这么好。”

    林棋冰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没有正面说过晟水患病的原因,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记录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

    “是什么?”迟一婉好奇道。

    “从读大学开始,一直到工作。晖海得到的每一笔钱都大半交给晟水,满足妹妹对食物和衣服的愿望。他会很小心地将剩下的一小部分作为书本和饮食费用。但此外,晖海每次都会节省下一笔神秘的钱。”

    侯志猜测道:“作为储蓄吗?”

    “不,晖海绝不储蓄,他喜欢赚很多钱,再挥霍掉每一个硬币,口袋光光会给他一种快感。”林棋冰的眼神很复杂:

    “他会拿着那笔钱,走到离他最近的红灯区,找一个他看来很庸俗的娼妓,和她共度充满丑陋激情的一夜或几夜。据说小房子里的嚎叫会一直响到天明。”

    小棉的脸都皱了:“变态吧?”

    “更变态的在后面。”林棋冰的眼光冷然,让人不寒而栗,她继续说道:

    “ t到后来,晖海已经不满于足单纯地购买性服务,他开始寻求更刺激的事情……”

    沐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他去卖了?!”

    林棋冰也惊呆了,连忙摇头,赶紧解释道:“没有。”

    “但是他开始想念干掉查恩的感觉了……尤其是他大汗淋漓地掐死了某一名娼妓,又将自己的领带挂在尸体的脖子上时……”

    第116章

    读到这里, 主播们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迟一婉有些不可置信:“晖海竟然染上了这种坏习惯吗?真是太恶心了。我感觉他的心理问题好严重,已经可以称之为疾病了。”

    “就是啊。”侯志嫌弃道:“为啥要杀人呢?连嫖带杀的,犯罪效率也忒高了, 整个就是一精神病吧?”

    林棋冰思考了半秒,说道:“感觉有点像那种电影里的精神变态,就是正常的性关系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于是他选择了更刺激的金钱交易,但还是不满足。所以,晖海选择用这种极端的血腥杀戮,来获得某种快感。”

    “某种快感?”侯志下意识问道。

    “是的。”林棋冰点点头, “之前看科普和电视剧,说古代太监或者有障碍的人,因为欲望无法正常发泄,就会选择虐待甚至杀害性对象,通过观赏对方的痛苦姿态,以得到心理上的快感浪潮。”

    “你是说晖海他患有ED ?”小棉问道。

    “可是他不是写了吗,之前的交易行为都是按……正常流程发生的,应该不会吧。”沐朗回忆道。

    林棋冰摇了摇头:“我认为他不是身体上的病症,而是精神上的。晖海内心的某个角落,一定具有强烈的怨念,所以才导致这种极端犯罪行为。但具体症结在哪,可能需要更多线索才能知道。”

    “或许跟查恩叔叔有关吧?毕竟那是晖海杀死的第一个人。”侯志推测道。

    沐朗不同意这个说法,他指出:“可晖海为什么会在杀害第一个娼妓时,将自己的领带套在对方脖子上,也就是采用了和查恩杀害苹果阿姨时类似的手段呢?甚至可以说,他重现了多年前查恩的杀人现场。他在模仿查恩!”

    这就更难以理清了,为什么面临差不多的一女一男二人凶杀场景,晖海会选择“扮演”那个加害者呢?尤其是上一个加害者本就死在他自己手里。

    林棋冰将疑问放下,选择继续向后浏览日记,她又翻过几页,说道:

    “晖海的□□和谋杀行为被遮掩得很完美,如同他在中学时代遮掩自己的出身。”

    “在大学和工作单位,他一直是形象光辉的青年才俊,因为聪慧和认真负责的态度,被看作是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

    “而在家里,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晟水,也依然享受着晖海的照顾,晖海对晟水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就像戴上了一张好哥哥的面具。”

    林棋冰停顿了下,说道:“或者很难讲,嫖客凶手和好哥哥,到底哪个才是晖海的面具。”

    迟一婉耸了耸肩:“可能对晟水倾力付出也好,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拿起屠刀也好,他只是在补偿某种缺失吧?就像咱们之前说过的那样,晟水从小到大都病弱无辜,在晖海心中肯定是种可以体现他价值的纯洁投射。”

    “等等,我有个问题没想通。”沐朗更关心另一件事,“那晟水的梅毒到底是怎么得上的?难道是晖海在红灯区染上了这种病,却不小心传染给了妹妹?”

    小棉说道:“可这需要有血液接触吧?除非他俩同时手上有伤口,又不小心握了下手,这几率也太低了。而且晖海不是没受过高等教育,以他的心机,真的会不做任何安全措施就和娼妓进行交互吗?”

    沐朗来了主意,说道:“会不会是晖海处理娼妓的尸体时,带有病菌的血液以衣物或指甲缝为载体,恰好接触到了晟水身上的伤口或黏膜?甚至是晟水其实发现了哥哥的秘密,在偷偷替哥哥清洗血衣时,液体溅入眼睛或者伤口?”

    “是啊,没办法确定晖海也患有梅毒啊。”迟一婉说道。

    侯志突然想起了船长的信物:“哎,那个红色的小药丸……可是船长没病的话,为什么要吃药呢?他吃的是什么药?”

    他们说的都有可能,林棋冰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了一个离奇的想法,但还需要大量实证支持。

    她甩了甩脑袋,将日记翻到下一页,用绿光手电对准最后一部分记录,阅览道:

    “最后这部分日记,就是从晖海任职明月女神号船长开始,一直到雷暴之夜之后——确切地说,是晟水去世前结束,再后面他就没有写日记了。”

    侯志忽然问道:“之前莎丽小姐说见过这本日记,时间对不上啊?”

    迟一婉说道:“莎丽被收养是在雷暴之后,晟水去世之前,她见过日记也说得通。何况晖海只是不再写了,可能他翻看日记怀念晟水的时候,也被莎丽见到过吧?”

    听到这里,林棋冰心中升起了一个疑问。

    他们最初遇到莎丽是在轮船倒数第一层甲板,她当时迷迷糊糊地梦游,说自己在寻找某件遗失的东西。

    而船长的日记本,不是正藏在倒数第一层卫生间的地砖下面吗?除此之外,那顶疑似属于晟水的假发也在倒数第一层。

    莎丽到底在找什么呢?

    林棋冰一边思索着这件事,一边继续转述船长最后的日记,她清清嗓子,说道:

    “由于履历和个人能力优秀,工作不到十年,晖海成为了游轮公司史上最年轻的船长,也是明月女神号的第三任船长。”

    “而这一阶段的晟水是二十六岁左右,则已经药不离口,病弱得需要乘坐轮椅。晖海丰厚的薪金能换来医疗条件,却无法挽回晟水的健康。值得注意的是,晟水在勉强完成初中教育后,就没再上过学,也不太与外界接触。”

    小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光是梅毒不至于这样吧?我听说患有多年梅毒的病人,都年龄很大了。这种病只要不拖到三期……也就是晚期,前期基本是可以治愈的,也不太会致死吧?再如何反复也能用药拖着,晟水还很年轻,怎么可能……”

    她想了想,还是嘟囔道:“不过我说得不一定对,因为晟水的先天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弱了……”

    “是啊,梅毒很吓人的。公司让我卖过类似的保健品……”侯志被横了一眼,利索地转换了话题:

    “梅毒三期有多可怕你们知道吗?头盖骨是人身上最硬的骨头,就这,到了梅毒三期也能把头盖骨烂穿,变成一片一片的,跟剥了一半的煮鸡蛋似的……”

    迟一婉忍不下去了,打断道:“你那公司每天都让你们卖什么啊,有药号吗?这会害死人的呀!”

    侯志挠了挠头,好像想起了苦涩的回忆,泄气地说:“也不是真卖给三期患者,就是吓唬吓唬那些乱搞的,让他们买点保健品预防起来,至于效果,唉……”

    这个沉重的话题好像给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林棋冰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讲述道:

    “这些年为了照顾晟水——另一方面我认为是为了继续杀害娼妓,年过三十的晖海并没有交女朋友,更没有结婚的打算。他成为了受人尊敬的船长,被航线上的豪客贵宾们簇拥着,为巨富们的假日领航……”

    “直到那一趟航线,也就是中途遭遇了雷暴之夜的那一回。”林棋冰的面色有些严肃,她说道:

    “那趟航线起初一切正常,风平浪静地度过,途径几处港湾和旅游国家时,乘客们按照预订离船或登船,在某个以度假闻名的海岛站点,一批不缺钞票的新乘客上了船。其中就有一个富豪家庭,以及……几名出身优渥的青年学生。”

    “富豪家庭包括这样几位成员,一对有钱的夫妻,领着他们的小女儿,还带了一名女佣和一名保镖……”

    林棋冰的话停了,主播们彼此目视着,一种悚然的感觉涌上众人的头皮。

    这配置好熟悉,不正和他们此时此刻的剧本身份相同吗?

    “没错,他们其实是一伙盗贼,乔装成富人,不知带着何种目的登上了这艘豪华游轮。”林棋冰肯定道。

    迟一婉打了个寒战,说道:“这基本和咱们差不多啊?夫人先生小姐女佣保镖……还有学生……南若和柯图那群人的假身份竟然也差不多是这个配置,这就像t ,就像……”

    “像一个轮回。”林棋冰沉重地说。

    她又补了一句:“而且南若团伙死掉的那个舞会,也是一个雷暴和飓风的夜晚。”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每个主播都知道剧本最后会发生大事件,有某种未知的危机在等着他们,现在看来,或许是第三个雷暴之夜。

    “原始的盗贼团伙上船之后,有客人丢了东西,起先以为是客舱清洁部的员工手脚不干净,晖海为了公司名誉和定损留证,只能开始排查。”

    沐朗问道:“然后呢?有什么结果呀?”

    “客舱服务人员的确偷了东西,恰巧的是,那个内贼偷了好几名客人,偏偏其中就有盗贼团伙的物品,盗贼们一开始没敢报案来着,是其他失窃的客人闹起来的。盗贼被偷的也不是什么大件,只是一件碎钻珠宝罢了。”

    “好死不死,那件碎钻珠宝出自一家钻石矿开采公司,也是国际上最有名的钻石珠宝商。它是几个月前失窃的一系列展览品之一,也是其中价值最低的。至今没有人知道那些失窃物的下落,据说可以买下一个小国家。”

    沐朗反应过来了:“没猜错的话,其他失窃的展览品,就是那些指头尺寸的大钻石吧?冰淇淋和大碗梦到过的那些。”

    “非常正确!”林棋冰肯定道。

    “客舱服务人员不知道碎钻珠宝的来历,但能接触到上流社会的晖海是清楚的。他经过调查,发现了原始盗贼团伙的真实身份,从而得知他们登上游轮时,真的随身携带着那批天价钻石。”

    侯志的脸色都被钻石点亮了,激动道:“晖海船长决定干掉他们?反正盗贼的身份都是假的,失踪了也没人敢找,大海茫茫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迟一婉摇了摇头,不太认可:“这种盗贼团伙怎么可能单独作案呢?背后肯定有操盘者,最不济也会有实力强劲的幕后买家。如果晖海贸然截胡钻石,没有保险的渠道,就连出手都是个麻烦问题,要知道,高级别的钻石都是有注册编码的……”

    侯志结巴了,看了迟一婉好几眼,这才闷闷道:“行吧,你有钱你比我懂……”

    “钻石的确不是晖海下手的主要原因。”林棋冰认真地看向同伴们,说道:“那的确是一笔令人癫狂的财富,但还没等晖海想好如何行动,他就在潜入盗贼舱房检查时,发现了另一件更珍贵的宝物。”

    “是什么呢?”沐朗的眼睛亮亮的。

    林棋冰无声地叹了口气,望一眼窗外方向,回答道:“是一本莎草纸制成的小册子,和某种古老的巫术信仰有关系。说实话,盗贼收集这种玩意也不奇怪。”

    晖海一开始没有在意那本册子,他只是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后半生。

    “莎草纸册子上记载了一种叫做'月'的神祇,来自某个已经衰亡的海洋国家的信仰,一开始是叙述水手和商人在海上遭遇危险,神祇现身驱散了海盗或风浪的民间故事。由于神祇降临时往往是夜间,而且出现红色月亮的概率很高。那个国家的遗民后代又将'月'显灵的时间,称为'血月之夜'。”

    沐朗显然不太信服,说道:“晖海这就信以为真了?这也太扯了吧?而且类似的故事,感觉很多国家都有差不多的版本,美好的祝愿罢了……”

    林棋冰沉默了下,点点头,认同道:“的确如此,晖海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莎草纸册子的下半部分记录诱惑了他。”

    “据他的誊抄显示,'月'是海洋的女性神明,她可以带来健康、永生和更大的财富。凡是向'月'进贡祭品的信徒,身上任何疾病都可以被治愈,而且会得到更多的寿命,比深海里的鲸鱼还要漫长,几乎算得上永生了。”

    迟一婉有些嫌弃地问道:“祭品?还进贡?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林棋冰回答道:“所谓的祭品,就是活人。确切地说是整整一船的活人。”

    “而且这活人的品类还有讲究。最好是终日被金银围绕但不施善行的人,以及攫取别人的健康的人,用那个衰亡的古海国话来讲,就是'颜色和大海相反的猪牲'。”

    小棉长长吁了口气,无奈道:“所以晖海就使用了船上的乘客?他们大多数都很有钱,可是坏不坏真不一定啊。不过估计他也不在乎这些,他本身不就是个恶徒吗。”

    “等等,那莎丽和阿乐在祭祀仪式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他俩都是孤儿,既没有钱,更不可能作恶啊。”侯志突然问道。

    林棋冰继续向后转述,道:“祭祀仪式不仅要有祭品,还需要祭司,也就是巫。这很符合时代久远的偏神信仰习俗,用歌舞和活物来取悦神明,祝祷健康和风调雨顺之类的。”

    迟一婉连连点头:“是啊,我看过类似的旅游纪录片,据说有的地方部落为了祭祀成功,连祭司本人都要在仪式最后挥刀自杀,以谢神恩表示诚意呢。”

    众人沉默了,所以阿乐的位置不清楚,但莎丽毫无疑问地就是那个“巫”了。至于她在跳舞和唱歌后是否需要挥刀自尽,暂且还不知道。

    林棋冰低下头,看向后面的誊抄内容:“仪式的大概流程是,在血月升起的夜晚,巫要带头舞蹈,她的舞蹈会催眠祭品们,让众人在舞乐中发狂疯癫,持续四千二百次心跳后,'月'就会降临,带走所有祭品的性命,并赐福于进贡人。”

    “四千二百次心跳?”侯志问。

    “大约一小时吧,舞会的时间不也是从二十三点零七分到零点零七吗。”沐朗回答道。

    “那'巫'的结局是什么呢?”侯志追问道。

    林棋冰看了他一眼,说:“这上面没写。只是说'月'会吞噬除了进贡人外的所有祭品,莎丽是否在其中,暂时不清楚。”

    不过从幽灵船的性质看来,作为鬼怪npc的莎丽,很可能没有逃过这一劫。

    “不知道晖海是对祭祀秘法动了心,还是也想要那些钻石,总之,在明月女神号恰好遇到雷暴和飓风的那一夜,乘客们各自待在舱房里,他伙同大副和几名心腹下属,抓住了那几名盗贼,将他们扔进了咆哮的大海中。”

    “一切都很顺利,晖海隐瞒了钻石和莎草册子的事情,只将盗贼携带的其他钱财分给了大副他们,要知道原始盗贼团伙可不是南若那帮西贝货,他们是有实力的专业大盗,乔装穿戴的都是真金白银,拿出来够普通人半辈子吃喝了。”

    “只是这个过程中,有一件事让晖海印象很深刻。”

    沐朗很快找到了线索的盲区,快速猜测道:“是假发还是手鼓?”

    “是手鼓。”林棋冰轻轻鼓掌,看着高兴起来的沐朗,继续说道:“就是阿乐那一只。起先船长拿起它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原始盗贼们葬身大海后,他回去清点战利品,手鼓却出现了异常。”

    “它被赋予了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凡是听到手鼓响声的人,都很容易被催眠,呈现出极其欢乐的癫狂样子。”

    迟一婉“嘶”地吸了口气,说道:“这不就是秘法里写的'让祭品陷入催眠疯癫状态'吗?而且手鼓是在盗贼们落海后变异的,雷雨暴风天的深海浪头很大,人掉进去是活不过十几分钟的。难不成……盗贼的鬼魂附在了手鼓上?”

    林棋冰同意这个说法:“我也这样认为。明月女神号变成失踪幽灵船,连船长这个始作俑者都死了,说明召唤'月'的仪式是失败的。所以我有一种猜测,那个仪式本身不正确,但的确引发了灾难,而灾难和被抛尸的原始盗贼脱不开关系……”

    “这有点太牵强了吧?”小棉声音很弱。

    林棋冰没有反驳:“的确只是一种猜想。不过在我们上船后,手鼓对我们的影响从日记中的'癫狂'变成了'梦魇',导致我和大碗梦到了钻石,这也和原始盗贼脱不开关系。梦魇很可能是一种求救,或者怨愤的控诉,是带有某种意图的。”

    她重新看了一下日记的细节,说道:“晖海用一种愉悦的口吻提到过,原始盗贼团中的假富人夫妻年纪偏大,乔装他们女儿的年轻女子也较为纤细,是打晕了直接扔海里的。”

    “而扮作女仆的女爆破手奋力反抗,大声尖叫;扮作保镖的西装男人更是个搏击大师,都容易弄出动静,甚至t有能力在海里存活一段时间。所以前者被事先割断了颈动脉,血流了一身。而后者是喝了加料的咖啡。”

    鬼魂伸冤的戏码古今中外都有,但鬼魂真的能屠戮掉整船的人吗?

    林棋冰思索着,听见迟一婉略略抬高了声音:“所以你的噩梦里女孩穿着血裙,而我梦到的男人喝了带钻石的咖啡后吐血不止!”

    “是的。自此,晖海的秘密除了几名下属外,就无人知晓了。而且由于他们是一起动的手,所以共犯也不敢声张这件事。”

    林棋冰合上日记,揉了揉眼睛,仰头悠悠道:“这次航行结束后,晖海就跑到孤儿院,选中了美貌的莎丽。而后和我们所知的一样,莎丽姐弟被收养后不久,晟水就医治无效去世了。”

    “所以没办法确定,晖海进行仪式是为了救妹妹还是为了自己永生吗?”小棉问道。

    “不重要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们而言。”林棋冰回答道:“因为晟水早死于晖海筹备完毕之前,他最后下了这样狠毒的决心,也只能是为自己罢了。”

    沐朗说道:“对哦,虽然我们不知道'血月'究竟是什么天气,但想来是很难遇到的。要不然晖海也不会在收养莎丽好几年后,才迟迟实施了这场仪式。”

    “或许他不仅是等血月,还要等一批头脑不清楚或者病急乱投医的有钱人,当莎草册子中的'猪牲'。”林棋冰说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晖海船长用了差不多五年,将'月'的仪式润色改写,包装成一种可以治愈疾病的邪神信仰,并搜集古籍传说,将'月'和他所管理的明月女神号扯上关系。换句话说,他把这艘船打造成了一个邪教品牌,只流传于充满财富的小圈子内。”

    “而凭借着手鼓和舞蹈,他竟然取得了一部分人的信服。尤其是身患顽疾的有钱人。”

    沐朗难以相信这种事:“可是万一有一个中途清醒过来,他不就完蛋了吗?”

    “结成一个紧密的联盟有两种方式,第一是共同的利益,第二是共同的危机。”林棋冰说道:

    “就比如晖海和同谋杀人的大副等人,他们每个人都下手了,也每个人都分到赃物,这就结合了前面两点。”

    “虽然明月女神号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晖海和信徒乘客们的共同利益是他承诺的健康和永生——虽然是指他一个人的永生。但他们还缺少一种纽带,那就是共同的危机。”

    “所以你猜,晖海为什么在邀请函上,特意注明每个乘客都需要带一把刀上船?”

    第117章

    众人沉默了,这时,翻看着日记的沐朗蓦地问道:“曜日永沉血月永升喜乐长存精卫坠海千肢旋转污秽毋悔无回……这是什么意思?”

    林棋冰看了眼沐朗指的地方,是一条记录在日记最后的意义不明的语句,她回答道:“应该是和'月'有关的咒语,可能是晖海在莎草册子中找到的吧。”

    侯志打了个抖:“太精神污染了……”

    “那么魔鬼鲸呢?又是怎么一回事。”迟一婉忽然想起来。

    林棋冰将日记翻开到最后两页,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说道:“这里有一段记录,但没办法确定是否和魔鬼鲸有关。”

    众人看过去,那是一段关于“月”的内容,但和晖海之前誊抄的文字语气不一样,应该不来自于莎草册子,而是他自己搜集资料所做的补充。

    林棋冰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发哑,迟一婉自己轻声读道:“ x年x月x日于某国某地图书馆查明,'月'的信仰古已有之,但有一种特别的说法,古文字翻译后意为月升之时,不信服的人会长出鳞片和尾巴,成为仪式的飨宴,被投入'月'的牧槽。”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说, 血红色月亮升起的时候, 即血月仪式开始时,不信奉'月'的人,会变成海洋动物,被仪式上的猪牲吃掉。牧槽的意思应该和牲口的食槽差不多。”

    沐朗听明白了:“听起来像是某种排斥异教徒的魔法。”

    “拉倒吧, 他们自己才是异教徒吧。”侯志嫌弃地说。

    林棋冰揉了揉太阳xue ,慢慢说道:“这段记录听起来很符合魔鬼鲸出现的原理,虽然当时的晖海没有考证过,但应该就是指魔鬼鲸。”

    “啊?那怎么办啊。”侯志有些害怕了,说道:“我们都不信奉那个'月'啊,万一最后又有个仪式,搞出来歌舞血月祭司什么的,咱们难道也要变成魔鬼鲸吗?”

    看他那浑身难受的样子,迟一婉浅浅怪笑一声,揶揄道:“猴子,你想长什么?乌龟壳还是鱼鳃?提前给明月女神她老人家许个愿吧。”

    侯志听了这话,忍不住抓耳挠腮,身体扭得像条活带鱼,哀怨地看了迟一婉一眼:“笑吧,等你长出鱿鱼须子来,有你笑的时候。看我给不给你撒孜然。”

    “你们说得对。咱们是得想个办法。”林棋冰看向同伴们,说道:“最后一关大概率是血月仪式了,咱们又不是信徒,很容易仪式一开始就变成魔鬼鲸出局,南若那些人就是前车之鉴。”

    沐朗的脑子转了个大弯,提议道:“要不咱们好歹信上一信?给明月女神点根香表个白?在她那骗个信徒编制……毕竟神佛不拒香火客,大不了混过这关之后忘掉这回事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渣……”小棉无语道。

    “太不靠谱了!”侯志低声嚷嚷,“你那脑子能想点人出的主意不?没听林姐说吗,莎草册子上把仪式上的大多数信徒叫什么?猪牲!你这是要在49年托关系花钱入国军啊!”

    林棋冰摇了摇头,说道:“不太行。这样就算活到仪式开始,也只是成为了一整船的祭品之一。最好还是从更关键的地方入手。比如……仪式的核心。”

    “你是说晖海?”

    “我是说莎丽。”林棋冰回答道。

    侯志惊了一跳,回神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一方面莎丽要比晖海好接近得多;另一方面,莎丽作为仪式中不可替代的“巫”或“祭司”,她起到的作用也是唯一的。

    林棋冰顿了顿,说道:“如果我们能说服莎丽背叛晖海,在舞蹈和歌唱中做手脚,就可以操纵仪式,让召唤明月女神的仪式不成功。”

    仪式不成功,明月女神不出现,自然就不会带走任何性命。

    “可是她能帮我们吗?船长毕竟是莎丽的养父,她又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自己死过一次的记忆,怎么肯相信我们呢?”迟一婉吐出一口气。

    沐朗也同意这个看法:“是啊,莎丽只是和我们短暂地同行过一段,她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情,之前靠拢咱们也有她自己的目的。”

    林棋冰听见同伴们的意见,点了点头,却没太在意。她拿出手机,朝几个人轻轻晃了两下。

    “所以,我需要足够的证据说服她。”

    沐朗和侯志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明白了林棋冰的打算,迟一婉对林棋冰的把戏还不算很熟,小棉更是一头雾水。

    林棋冰打开外卖app ,调取出一张历史地图页面,【明月女神号.梦境副本】,上面灰暗着一个点,正是之前被拉入鬼怪梦境时,手机自动记录的坐标。

    “我想看看,南若和柯图团伙去世的第二次雷暴夜,舞会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血月到底在哪里。”

    碍于小棉在场,林棋冰没有解释太多,她将日记交给迟一婉保管,自己点击屏幕,连接了当前位置和梦境地图的坐标。

    “检测到骑手选择了异时间目的地,导航过程存在风险,负面效果较大,请确认是否选择出发?”

    外卖app的冷淡女声传入耳朵,界面弹出立体对话框,林棋冰感受到久违的耳鸣,连心脏都错拍跳动着。

    她按下了“确认”按钮。

    “叮铃铃铃铃——”

    老式自行车铃般的尖锐声刺入耳膜,林棋冰眼前的同伴们凝固了,她感觉自己向后倒去。

    一瞬间,她的大脑仿佛浸泡在冰冷的液体中,意识在不同维度间穿越,破碎的时间略过双眼,宛如发出无数低语声的万华镜。

    这种感觉,真是无论经历多少次都难以习惯。

    头晕目眩的感觉退去,林棋冰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位置,周围是大厅舞池,南若和柯图翩翩起舞着,艾希站在旁边,她向后退了半步,发现自己的身体从一道身影中脱离出来。

    确切地说,是她的肋骨从一颗柔滑的脑袋里脱离出来。

    林棋冰低头看去,自己t本来的位置站了一个人,一个很矮的小女孩。

    在上次梦境里,她没见过这样大的孩子,难道也是受骗的信徒祭品吗?

    她皱了皱眉,仔细看去,发现那小女孩身穿公主裙,体型圆润,小脸和小胳膊肉乎乎的,骨骼粗壮,头上扎了一边一个鬏鬏,上面盘着珍珠发带。

    可奇怪的是,这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女孩,脸上却敷了一层粉,远远看去如桃皮般雾绒绒的,违和而可爱,好像那种被父母娇惯的孩子,这样小的姑娘就被允许早早妆扮起来。

    不对劲。

    林棋冰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俯身细看两眼,忽地僵住了。

    这个小女孩“咯咯”笑起来,她的眼角一挤,竟隐隐爬上了几道细纹,和二十多岁成年女人的皮肤状态差不多,只是被粉霜遮盖,不贴近就看不清楚。

    林棋冰下意识看向小女孩的手,果然不像寻常孩子那样软而饱满,手背上也没有小涡,短短的指背浮现出筋骨线条,隐隐有成年人的嶙峋之感,皮肤也较为粗糙。

    而小女孩的眼位有些高,眼神略微呆滞,盯着舞池中滑动的人群,笑嘻嘻的样子显不出童真,反而有些沧桑和迟缓,像是智力上稍有钝拙,但并不完全呆傻。

    身材丰腴的艾希走过来,见众人不注意,敲了下小女孩的脑壳,对方傻笑起来。

    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而是一个侏儒,或者患有生长疾病的患者。

    电光火石间,林棋冰的大脑忽然连上了通路,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扮演过的瑞瑞!

    瑞瑞患有生长疾病,一直保持着小孩子的模样,所以她在盗贼团伙里假扮成南若和柯图的孩子,所以她的地位不高,大家都对瑞瑞亲昵而粗暴,因为她是个长不大的小病人!

    林棋冰不由叹了口气,和第一批高精尖的钻石大盗比起来,南若这伙人简直没眼看,就是一帮投机劫骗的马戏班子。

    而这个马戏班子的首领,显然就是乔装成女仆的艾希。

    思索间,舞会上一阵骚动,林棋冰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一道癫狂的喊声响起——

    “快看!血月出现了!明月女神即将降临!”

    “赞美女神!请赐我们用不尽的健康和财富!”

    随着喊声落下,林棋冰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和肺,她开始呼吸困难,仿佛背着一块看不见的千斤巨石,这是熟悉的来自非正常时空的排斥。

    这些呐喊显然出乎艾希等人的意料之外,盗贼们隔空对视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兴奋浪潮荡过舞池,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形。

    林棋冰别过头,如上次一样挪到帷幔旁边,这次她换了另一个角度的舷窗,拼命向玻璃外看去。

    深色的大海怒号着,浪涛几乎拍击到她脸上,夜空中是道道雷光,明月女神号轮船开始上下起伏,带给人恐惧的眩晕感,乘客和船员们在大厅中高举双手,摇晃的身形像一株株扎在船底的海草。

    月亮呢?

    血红色的月亮呢?

    林棋冰抓住窗棂凸起,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被甩飞出去,她脖子都仰酸了,传说中的血月还是了无踪影。

    她简直想翻白眼了,难道那是皇帝的月亮吗?只有这船神经病能看见,她却怎么找都看不见!

    身后传来尖叫声,隐隐能分辨出南若和瑞瑞的声线,只是前者气声嘶哑,如同学会唱歌的海龟;后者则尖锐变调,不用想也知道出自海豹的喉咙。

    林棋冰闭了闭眼睛,她救不了她们,现实时间线的不过几小时前,她才刚刚埋葬了艾希,又在南若的空龟壳下走过。

    她转过身,看向舞池最前方。台上的莎丽仍在舞蹈,双手呈持刀状,跳着那支杀气腾腾的舞蹈,每空刺出一刀都引来台下欢呼的浪潮。

    林棋冰忽然注意到一个差异,那就是莎丽发辫上佩戴的红色百合,竟然缓缓褪去颜色,变成了和舞台花篮相同的纯白。

    难不成,那只百合花本来就是白色的?

    接下来……接下来就是上次梦境之后的部分了。

    林棋冰的目光逡巡而过,她扫视到前台角落时,忽然在长绒幕布后面看见了一道身影,黑色且瘦长的身影,藏在那里,不知对俯视着的癫狂人群作何想法。

    晖海。

    是晖海在旁观这场仪式,他的面容比剧本时间线中更清晰,还略带照片中男人的形貌,只是整个人已经被拉长了,藏在黑影下面。吊诡的是,在场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不对劲。

    林棋冰穿越人群,艰难地朝前方挪去,周围的乘客已经开始簇拥在台边,兽吼般高叫着:

    “唱!”

    “唱!”

    “唱!”

    这些声音引起了莎丽的畏惧,她惶然看向身后,那是晖海的位置,目光中带有求助的意味。

    然而求助没能换回怜悯,晖海冷酷地站在幕后,手鼓声音已经停了,林棋冰看见阿乐蹬着腿,被两名水手拖拽过人群,离莎丽越来越远。

    他们俩掌间都藏有尖刀。

    “姐姐!姐姐!不要唱啊!你不可以——”阿乐的喊叫被淹没在声浪中。

    莎丽被阿乐的生命威胁着,独立于舞台之上,她被胁迫着张开了嘴巴,一道空灵的歌声震荡在空间里。

    那是一首不知名语言的唱曲,林棋冰听不懂任何一词,但每个字都好像具有魔力,让人听了感觉血液从皮肤下升起,整个人躺卧在海平面下,冰凉的海水灌入眼睛和肺腑,带来的却是无比舒适……

    林棋冰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时空的气氛阴冷下来。

    舞池中的乘客和船员,尤其是佩戴着红色衣饰的那些,他们的红丝巾红腰带和红帽子,都如莎丽的百合一样,慢慢从红色褪为白色,正如血月邀请函中隐晦要求的那样——在重要部位佩戴白色。

    红丝巾女乘客站在较前方,她现在是白丝巾女乘客了。白丝巾面色憔悴地捂住脖颈,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竟握着一把金色小剪刀,像那种制作蕾丝手工所用的裁缝剪。

    林棋冰感觉双脚被黏在地上了,她大口呼吸着,强打精神,想看看对方要干什么。

    场上拿出利器的不止白丝巾一人,那些匕首、军刀还有锥子握在乘客和船员们手里,他们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

    白丝巾女乘客扯松了脖子上的白丝巾,她的手颤抖着拉下衣领,林棋冰终于看清,一只鹅蛋大小、紫亮如李子的大肿包长在她的锁骨中间,上面布满手术线的缝合痕迹。

    那是一处恶疾。

    而其他乘客和船员也纷纷取下了白色衣饰,他们露出了不同部位的皮肤,有的狰狞病变,显然难以被治愈;更多的则是光滑如常,只是不知其下藏匿着何种暗疾。

    林棋冰并不惊讶,这显然是晖海聚拢这些人的手段,他利用他们对病症的恐惧,以及习惯于使用财富地位来获得隐秘资源的特点,来获取信任。

    自命不凡的反面含义是易于欺骗,傲慢和恐慌让乘客们更加信任晖海,和所谓的明月女神。

    因为他们总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这种惯性维持着他们的生命,一直到死。

    只是现在,似乎还要加上另一个特点:冷酷残忍。

    林棋冰眼睁睁看着白丝巾女乘客举起剪刀,将尖锋对准大肿包,她颤抖着戳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秒,那颗肿包溢出了一道脓血,沾染在剪刀上,女乘客痛苦地弯下腰。等她再直起来时,她看向前方,唇角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而那条雪白的丝巾,也被脓血浸透,染成了污红色。

    差不多所有乘客和船员都重复了类似的动作,他们将沾满血腥的利器举起,对准了林棋冰身后,也就是舞台上的莎丽。

    此时此刻,明月女神的颂歌唱完了,莎丽茫然站在台上,对眼前的场景感到十分害怕。

    仪式已经万事俱备了,只是祭品们打算对“巫”做什么呢?还是说……歌唱的“巫”也是祭品之一?

    “快跑……”林棋冰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没人能听见的声音。

    她紧张地看向受迫的歌者:“快跑啊……莎丽……”

    然而没有时间了,舞厅里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有泛红的雷光从窗外透入,室内昏暗极了。

    一张巨大的纱布从幕后被抛出,将莎丽从头到脚罩住了,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舞台上就响起了第一声脚步。

    一名乘客手握尖刀,跳上了高台,他将刀尖对准被笼罩的莎丽,缓缓逼近。接着旁边是第二名、第三名……

    林棋t冰在黑暗中听到了一声尖叫,随之而来的是“噗嗤”一声,第一名男乘客的刀刃刺入了纱布人形,血腥的气味升腾而起,其中掺杂着某种药物的异味。

    好像……是迷药。林棋冰睁大了眼睛。

    温热血液从纱布中涌出,浸湿了一小块台面,乘客们挥舞着沾满自身血污的利器,将它们扎入纱布内的实体。随即,健康年轻的血液洗涤了那些肮脏而充满病菌的血,暖热了冰冷的刀刃。

    莎丽尖叫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到最后,只剩一滩血湖流淌在舞台上,浸透了倒伏在地的纱布人形,漫过屠戮者们的鞋底,以及芬芳的花篮,滴滴答答淌落舞台边缘。

    雷声不知何时暂息了。一道诡异的血红色光芒从舷窗外投入,将大厅映照得宛如洗照片用的老式暗房。

    林棋冰艰难地攫取着氧气,她扒在舞台边上,流过的莎丽的血染不红她的手指,却让她感觉浑身冰冷,几乎无法站稳,她看见一只黑色的脚踩过自己的鼻尖。

    船长晖海从幕后慢步而出,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得出奇的尖刀,“信徒”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他走向已然毫无声息的莎丽。

    晖海黑色的双手举起尖刀,林棋冰无法从他被黑暗遮掩的脸上找到半点情绪,她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

    “啪嚓——”

    那柄尖刀被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纱布人形的顶端,不像大多数只捅了一刀的乘客,晖海的双臂起落了三次,同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

    “曜日永沉血月永升喜乐长存精卫坠海千肢旋转污秽毋悔无回……”

    乘客和船员们并不知道他在念诵什么,只以为是高深的咒语,纷纷低头静默地拜起来,他们手中的屠刀还在滴血。

    随即,千疮百孔的纱布被晖海抓住一角,向旁边拖去,半凝固的血液将布料和皮肤黏在一起,一股酸锈般的血味腾然升起后,莎丽的头发从纱布下露了出来。

    那束黑色长发已经散乱成片,林棋冰别过头,一只被斩落的百合掩在发丝下,浓浓的血液将它浸染成了红色。

    林棋冰忽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道理。

    船长晖海将纱布罩在莎丽身上,目的第一在于限制她的行动,第二在于阻隔乘客船员们的视线,使他们看不清里面人的状态,让这场屠戮盛宴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用纱巾蒙过脸的人都知道,从外面看可以遮掩里面的样子,可是从纱巾里面往外看时,视野却是清晰透明的,所以……

    所以被麻僵的莎丽是眼睁睁看着……

    林棋冰再也抑制不住,跌坐在地上喘息起来,她在脑海中大喊大叫着:“死吧……你们都去死啊!”

    “这艘鬼船不是变成幽灵船了吗?快变啊!一群……一群下贱的神经病……活该你们治不好病……没一个是无辜的,垃圾,变态……”

    无数脏话从她脑中划过,她冷冰冰地看向那些乘客,还有傲立于台上的晖海诡影。虽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她还是很想打人。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眼前这帮人包括晖海自己,都变成了鬼。

    见鬼去吧!

    仿佛应林棋冰所想,大厅尾部的舷窗忽然传来“喀嚓”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与此同时,明月女神号轮船剧烈地摇荡起来,几乎被什么东西掀翻,带来恐慌的尖叫声。

    林棋冰向那边看去,她的视线因高压而模糊,只见一条灰色的东西忽然横亘在大厅中,旋即,两侧舷窗外的红光变得明亮而刺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要炸开了——”

    刚刚还志得意满的乘客们,正准备享受痊愈和永生,此刻却满面惶然无助,纷纷捂住了自己的伤病之处,他们的皮肤蠕动着,仿佛要钻出什么怪异。

    林棋冰垂着头,遗憾自己无法欣赏这出戏剧的结局,她用最后一丝力气,难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漂亮……”

    而台上的晖海原本只带有淡淡的黑影,此刻那黑影却膨胀起来,如毒蛇般灌入他的口鼻,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

    “呜呃呃呃——”

    晖海嘶哑地哀嚎着,仿佛在经历极端的痛苦,良久,他的身形忽然凝固了。

    “呼啦——”

    黑影捂住肚腹,蓦地弯下腰,吐出了一大捧红色的东西,那些东西带着硬质,叮叮当当地跳动在舞台上,旋即被莎丽的血浸透。

    林棋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终于看清了那些玩意。

    是堆如小山的千万颗珊瑚红色的药丸。

    第118章

    “检测到骑手精神力量耗尽, 正在为您自动规划返程路线,时间线跳跃中……”

    冷漠女声如期而至,被血红色渲染的大厅在林棋冰眼中渐渐模糊,她隐约看见乘客和船员们一个个倒下,而身旁的晖海扭曲成一团黑影,再不见人形的模样。

    而大厅倏然失去了颜色, 所有帷幔、地毯和头顶的水晶灯,都变成了灰色,空荡荡的, 外头的红光不见了, 只有三时四季的天光交错,仿佛一瞬间流过了很多年。

    两次眨眼的工夫, 南若那个时空的轮船也已经消失了,出现在林棋冰视野中的是一条河流,一条数据和光晕构成的河流。

    她漂浮在河流中,看着一组组熟悉却难辨含义的数字如波纹流淌过四肢,各种定位界线扭曲形变,仿佛她置身于一处建构模型的坐标系中,甚至能看见无处不在的网格。就连她自己的双手,都被这些网格、数据和线段所定义着。

    一道黑色的藤蔓在数据流中摇摆着,所经过之处,留下了诡异的黑色空洞,就像黑蔓所触碰到空间都会坍缩一样,有点类似于卡帧,或者被损坏的光盘所播放出的画面……

    林棋冰发现黑藤蔓是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附身于她的邪祟实体。

    “即将返回原轴时间,请骑手选择着陆地点——”

    两张照片凭空出现,悬浮在她面前。

    【起始位置】:储存档案的展列室,一排空荡荡的扶手沙发,也是林棋冰出发的地方;

    【垂直位置】:轮船一层大厅,舞池空阔,高台边盛开着娇嫩的百合花;

    林棋冰选择了起始位置,另一张照片随即羽化消失。下一秒,一个卷杂着数字的浪头拍来,林棋冰的视线一暗,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个陈列档案的房间里。

    小棉正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刚听林棋冰说了一句话,正等待她说出下一句。

    沐朗柔和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样?”

    在同伴们的眼睛看来,林棋冰一直坐在沙发上,只是扫了眼手机,当即愣怔了不到半秒钟,然后梦醒般抬起头。若非其中几人知情,断料不到她刚刚亲眼旁观了另一时空的杀人舞会。

    林棋冰示意自己没问题,她看向侯志,对方还是那副轻松茫然的样子,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忍:

    “我知道莎丽是怎么去世的了……”

    林棋冰将舞会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从南若等人的异变,一直说到神秘仪式的进行,最后,她说清楚了那条千疮百孔的大纱巾,和莎丽的红色百合花。

    迟一婉抽了口气,目光颤抖不已,喃喃道:“这么说来,'巫'的确是仪式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因为要向女神证明,这一船所载的祭品'猪牲'不仅富有,而且残忍自私,所以……”

    她不忍心说下去了。迟一婉刻意没有说出莎丽的名字,但这还是刺痛了侯志,他的双眼有些湿润,五指在头发上抓来抓去,道:“天杀的……这些人太变态了……”

    “是哦。活该他们变成鬼怪。”小棉也面色气愤,狠狠啐道:“又坏又蠢,说是被诈骗的猪仔都轻了,猪仔好歹不害人呢。船长也不是好东西,跟个黑心奸商似的,真是坏人坑坏人!”

    她义愤填膺,细声细气地骂道:“船长最后也死了吗?真是苍天有眼,骗人的都不得好死,可怜莎丽也是被骗……”

    话还没说完,林棋冰轻轻搭住小棉的手腕,打断了她。

    角落的扶手椅上,侯志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整个人都呆滞了,好像戳一下就会碎掉。

    小棉并不清楚侯志对莎丽产生的特殊感觉,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伤害到了别人,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巴。

    沐朗给侯志倒了杯冷水,抬头看向林棋冰,严肃道:“那么舞会上莎丽t跳的那支舞,就是特别有杀气,好像握着把刀捅人的那一支,事实上是一种暗示。”

    “暗示?哦,是这样的。”迟一婉卡了半拍。

    林棋冰点点头,说道:“没错,她那支舞其实是预示了仪式的杀人环节,也就是她自己死亡的过程。只是不知道这是既定的祭祀环节,但是莎丽鬼魂在重复展示那个场景。”

    侯志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他靠过来,加入了对话:“所以莎丽会失忆可能是因为仪式,她每次在仪式中死去的方式都和所有人不一样,失忆可能和这个有关。事实上南若团伙见到的,已经是死过的莎丽了……”

    “而乘客们按照船长的指示杀人后,根本换不来许诺的痊愈和永生,只是把自己拉进了更深的深渊,为人做嫁衣罢了。”

    侯志倏地燃烧了起来,他变得空前地机灵和积极,眼神坚定地看向林棋冰,说道:“林姐,咱们干一票吧,您说让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行,只要能让晖海那孙子跪喽,把那个狗屁女神和仪式都干掉……”

    说得好像他们也是个团伙似的。林棋冰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行,按你说的做。”

    谈起通关的最终挑战,主播们七嘴八舌地盘算起来,将所有想到的线索都拢到一起。

    “现在有三件事还没头绪。第一是倒数第一层甲板的假发,就是挂在废弃煤炉上的那一顶。我们之前猜测它是晟水的物品,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否则船长会将它收起来的,而不是放在那个没人去的鬼地方。”林棋冰说道:

    “我总有种直觉,那顶假发可能和莎丽有关系,但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

    迟一婉接过话头,继续补充道:“还有钻石,既然原始盗贼团的钻石宝藏落入了晖海之手,我不认为他会白白放弃。既然晖海自认为可以向女神求得永生,那漫长的生命加上享之不尽的钱财,岂不是太美妙了吗?”

    “所以,钻石很有可能还在船上。既然冰发现了仪式是个骗局,晖海最后也没活下来。那么剧本要求我们找到的'宝藏',就可以确定是指钻石了。”

    小棉连连点头,应和道:“咱们应该找找船长的藏宝室或者保险箱之类的,而且这事问别的鬼怪没用,肯定只有船长自己知道。”

    “以及第三点,咱们之前见过的那名水中鬼怪。”沐朗补充,“就是随机出现在马桶水箱里的那个,他一直没有攻击我们,只是跟着我们行动,好像没有恶意,反而像是……有话想对我们说!”

    林棋冰回忆起那张水中的青白面孔,同意道:“我们应该回到普通舱房那层找找看,那是我们最开始遇到他的地方。或许他能给我们什么提示。”

    此外,还有关于船长的小秘密,比如船长室抽屉里,那段用晟水遗物手绢包裹的海蛇脊椎是做什么的,以及晖海为什么会服用红色药丸,都需要主播们进一步调查。

    “现在,我们应该拿着信物去找晖海先生,向他提出一个问题。”

    林棋冰将药丸拿出来,几名同伴随之站起身,正待出发,小棉胆怯地靠近了一点,看着她的脸色问道:“冰块……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是怎么知道上次舞会的事情的……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她低下头,显然想起了自己是个外来者。林棋冰并不恼怒,但是介于小棉和他们只是刚认识,且是另一个大社团的成员,林棋冰意有所指地回答道:“你来之前,我们也不是全无发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道具,不是吗?”

    小棉更觉得自己冒犯到别人了,脸色一红,连忙保证道:“我明白了,请你不要介意,我回去之后也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林棋冰等人离开了这个房间,时间已经来到了第四个奇数回合,此时无法向鬼怪提问,他们先是前往了普通舱房楼层,去寻找之前的那个水中鬼影。

    “是这间吧?”侯志站在一扇房门前。

    林棋冰看了眼左右,的确是公共卫生间旁边的那一间,“是的。”

    主播们拉开门,两张对侧单人床很眼熟,的确是他们来过的那一间。林棋冰径直走过去,拿起了床上的证件,上次她只是简单看了眼,证件上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男性面孔,脸上长满痘印。

    “李莱。他的名字叫李莱。”林棋冰念道。

    “是出现在水里的那张鬼脸吗?有痘印的话,应该特征挺明显的。”沐朗问道。

    林棋冰仔细看了两眼,不太确定地说:“有点相似,但鬼脸是附着在水波里的,都变形了,更别说看清痘印了……不过轮廓还挺像的。”

    就在这时,浴室方向传来巨大的水声——

    “哗啦啦啦啦啦……”

    林棋冰一愣,几人一起向浴室跑去,前挤后拥地推开门,马桶里的水还打着涡转动呢。

    林棋冰毫不犹豫,一把掀开水箱盖子,缓缓上浮的水面果然漂着一张青白色脸孔,在油润的水波间看不清细节,只依稀能见点点暗红,似是痘子留下的印痕。

    “李莱,是你吗?”她问道。

    水中鬼脸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着,众人眯起眼睛,努力试图分辨他的口型。

    “城区……蒸煮……在,窗……入夏?”

    “证据在床褥下面!”林棋冰迅速串联起来。

    水中鬼脸的嘴巴不动了,他看向他们,他们也注视着名叫李莱的青年,对方正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向林棋冰,随后,他的影子在水箱里消散了。

    浴室里安静非常,林棋冰和同伴们对视片刻,忽地,她蹲下身,几乎是半趴着贴在马桶下面,良久,她握着拳从那站起来,指着一处断裂的瓷砖说道:“看。”

    沐朗等人看过去,发现瓷砖一角是破碎的,被某种胶质的建工材料抹平了,其中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深色颗粒,有点像凝固的血液。

    林棋冰摊开手掌,上面躺着半枚断裂的指甲,沾着的血已经干涸,连着些碎肉,从宽度判断来自一个男人的手指,这是她从马桶后面掏出来的。

    “这里发生过战斗,或者说斗殴,就在围绕着这只马桶。”林棋冰说道:“而绝大多数痕迹都被人为掩盖了。”

    “什么样的战斗姿势才能把指甲崩到马桶后面啊?”迟一婉不太能想象得出。

    “指甲断成这样,应该是手抠在地面或者马桶外壁上导致的,而且碎瓷砖也在马桶侧方,这个空间站不了人,应该是用拳头捶或者用脚踢蹬才留下的。”林棋冰思索道。

    她想了一下,蹲身做了个姿势,双膝跪地,脖子下弯,头脸对准马桶,右手自然垂落到碎瓷砖的位置,还差三寸能触碰到地砖。

    “如果有人抓着我的脖子和后背往下压,我的头浸入马桶里时,手恰好能碰到地砖。”

    “再假如我感到十分痛苦,并且无法反抗,我的手指就会抓。这是生理反应。”

    主播们的表情都有些悚然,侯志看向林棋冰,讷讷道:“林姐你是说,这家伙……李莱是被人为溺死在马桶里的?而且下手的很可能是船长之类的人。为什么?”

    林棋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淡淡道:“这取决于李莱的床褥子下藏了什么东西。让他被船上的人封口,以至于死后都不得安宁,非得告诉我们才行。”

    一行人离开浴室,沐朗率先翻开被褥,从鹅绒被到床单和褥子,一层层都被揭起来了,却没发现任何夹带物品。他们对着两床凌乱的白布发呆,“不会是客舱服务人员把布草换掉了吧?”

    “不一定。就算是更换布草,也不会连床垫褥子一起换的。”迟一婉否决道。

    这时,许久没有发出声音的阐鸢坐了下来,他折了折被撩起的床褥,蜘蛛腿般的长手指四处拍打了一下,然后停在一个位置,看向林棋冰:“啦啦啦。”

    林棋冰走过去,在阐鸢的配合下,用黑刃将褥子侧面挑开,四手合力一撕,随着棉絮纷飞,一份牛皮纸包裹的文件一角露出来了。

    李莱竟然把这东西缝在了褥子里面!

    “那人生前是干什么的啊?间谍还是商业机密持有者?这也太离谱了。”侯志叹了口气。

    林棋冰打开牛皮纸文件袋,沐朗理出了一片干净的床铺,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所谓的“机密”是一沓纸,还有好多张照片,都是上世纪那种软旧的彩色调子。

    众人七手八脚地阅览着,林棋t冰拿着两张纸,读完了上面的字,说道:“这是对晖海的调查记录。上面写了他为外界所知的几乎所有生平,从中学到大学,再到工作。”

    “是啊。我这也是,还有晖海的家庭住址之类的东西,以及同事、老师、同学和老邻居的口述。基本上都在夸晖海。这个李莱到底是干什么的?”迟一婉纳闷道。

    阐鸢搅和着乱糟糟的纸张和照片,也没人管他捣乱,忽然,他食指勾着一张被带子串起的卡片,上面的塑料封壳已经老化泛黄了。林棋冰接过来一看:

    “记者证。”

    李莱竟然是一位记者。

    “快看这些照片,上面拍的是……”沐朗拿起几张照片,画面中是新旧各异的建筑,有的像居民楼,有的像平房小院,有的则像旅游区的豪华酒店,很多照片都拍到了不同的浓艳女子,还有俊俏男人,全都是面目麻木、衣着异常暴露。

    “这是红灯区吧?”迟一婉很快看了出来。

    沐朗点头,说道:“看来李莱在调查晖海,并调查得很深,已经挖到了他曾经□□的事情。”

    “何止啊!”侯志低声嚷嚷道,他把几张纸向前递了递,“你们看,这里全都是剪报和警局公布过的记录,差不多二十名被宣告死亡、遇害或失踪的娼妓,各国各地都有,最早的是兰特,紧接着是铝港,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港口城市,应该是游轮航线途径过的地方……”

    “和日记差不多能对上,不过李莱调查到的应该不是全部,而是一多半。”林棋冰说道。

    “妈呀。这位小记者差不多把晖海干过的事情挖穿了,就差他带头搞邪教的事情了……怪不得晖海要干掉他呢。”侯志惊叹道。

    沐朗摇了摇头,从纸堆里扒出另外两张,沉重道:“明月女神号的事情,李莱应该也查到了。”

    众人连忙看去,发现最新的两张纸上,记录着明月女神号一部分历史乘客的口述,其中隐晦提及了和晖海的私下联系,只是那部分乘客似乎不属于这趟最终航线,也不愿意多事,沐朗读道:

    “晖海船长宣称具有神秘而特殊的方法,可以为xx女士(某国知名出版业商人)的家人提供医疗和保健服务,并暗示能够治愈白血病,但xx女士最终中断了和晖海船长的联系……”

    而此外,李莱还搜集到了被晖海蛊惑的本船乘客名单,红丝巾女乘客的照片就赫然贴在其中,旁边还附有从医疗机构调取的病历,以及不知从哪搞来的银行交易记录。

    “这种调查方式是违法的吧?他搜集的证据好像都不太见得了光。”迟一婉挑了挑眉,“不过不管怎么说,李莱都发现并且想揭穿晖海的恶行,只可惜中途被发现了。”

    林棋冰听着同伴们议论纷纷,埋头读着李莱对晖海相关人的暗访记录,和她所想的差不太多,受访者全都表达了对晖海的肯定,但也透露出一种怪异的情绪。

    “晖海上学时就是最棒的,他考得最好,长相也最周正,就连田径比赛都能拿到很好的名次,奇怪的是他没什么朋友,还以为是天才不屑于和我们为伍呢,呵呵……不过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的家里竟然……哈哈哈哈,我不该说这些的。”来自晖海的某位高中同学。

    “我和晖海一起嫖过,你信吗?开玩笑的。其实是有一次我俩被老师派去买东西,恰好经过了红灯区,你知道红灯区是什么吧?那天巷口站了个超正的姑娘,我忍不住看了两眼,晖海把我拉走了,他的脸色阴沉极了,一直挠身上的皮肤,把脖子都挠破了……没多久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有人在海边发现了那姑娘的尸体。”来自晖海的大学同学。

    还有一段来自老家兰特,是晖海和晟水家旧街坊的妇女所说,那时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你说脏水巷子?我更年轻一些时在那附近卖菜,那会我还没和第三任老公离婚呢……我听说过晖海那家人,真是可怜,不过我可没和他们家来往过,我们是体面人家……我不该说这话的,他们家的小姑娘水水,比她的哥哥更不应该出生,这是造孽啊……”

    “等等。”迟一婉打断了林棋冰,问道:“造孽?难道说查恩猥亵晟水的事情,街坊四邻都知道吗?”

    林棋冰艰难地摇了摇头,她似乎被某种思绪困住了,过了好几分钟,才涩然说道:

    “你们说……晖海和晟水的妈妈,还有苹果阿姨,是做什么职业的?”

    侯志耸了耸肩,叹息道:“那个年代的穷苦女性嘛,要么在厂子里做流水工,或者更差一点,做些手工补贴家用呗,我小时候父母还没离婚,我妈就给人织毛衣来着……差点就去捡垃圾废品了……”

    忽然,迟一婉握住了林棋冰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沐朗也明白过来了。

    没和他们家来往过,我们是体面人家……

    晖海……晟水……没有父亲……不应该出生……

    晟水出生起就身体不好,后来确诊了相对年龄而言过于严重的重症梅毒……

    晖海对娼妓有着非同寻常的怨念和心结,他一次次找上她们,杀掉她们……

    他一直在学校里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甚至隐瞒住址……他放学回家要洗衣做饭,以及打扫房间……他憎恨他的母亲,离开前不曾去祭扫……

    晟水和母亲的身体都很病弱,家里的钱全花给了小诊所……最后也是同学的医生父亲戳破了这个秘密……

    常来家里的苹果阿姨被杀死在卧室床上……

    林棋冰抬起头,胸腔因为震惊而收缩着,她看向同伴们:“很有可能,晖海和晟水的母亲,和邻居苹果阿姨一样,都是一名娼妓。”

    第119章

    娼妓?

    同伴们的脸色都有些惊奇, 但仔细一想,觉得林棋冰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兄妹的母亲是那种职业的话,一切说不通的地方就都有了答案。

    “所以, 晟水的梅毒是被母亲传染的?她们朝夕生活在一起, 或许一桌吃饭的时候嘴里都有溃疡, 又或许在生理期的时候前后脚上了厕所……不过感觉这种几率不会很大。”小棉思索道。

    林棋冰点点头,说道:“的确不大。但母女和母子之间最常见的传染方式是什么?”

    “母婴传播!在怀孕期间,胎儿和母体的循环系统是连通的!”小棉当即回答道。

    “没错,既然梅毒的来源很可能是母亲,那么晟水很可能是胎儿时期就被感染了,一出生就是先天梅毒婴儿。所以她的身体非常病弱。”

    迟一婉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可是那个女人明知道自己患有梅毒的话,为什么还要生下晟水呢?她没有条件治愈自己可以理解,但眼睁睁看着子女被波及一生,实在是……”

    小棉回答道:“可能由于职业病史,她没办法再承受这次流产手术了吧?不过也可能是知识匮乏,并不明白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还有可能是她已经困苦到麻木了,无所谓了,没看晖海那混蛋在日记里写的吗?兄妹的母亲冷漠又暴躁,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就连家里的床铺都是晖海负责打扫的。那可是她亲生儿子。”侯志低头道,从他之前的话来看,他似乎也有一对不太尽人意的父母,只是没这么差劲罢了。

    总之,按照这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测走下去,晟水几乎一出生,就被注定了早亡的命运,而晖海的性格扭曲也像是天意的安排。

    “哎,那晖海本人到底患没患梅毒?”迟一婉问道。

    “那要看他母亲生他的时候有没有患病,毕竟,他和晟水之间隔了七八年呢。”沐朗回答。

    林棋冰叹了口气,说道:“我倾向于认为没有。”

    “为什么?他明明都吃药了,而且如林姐你所见,他不光衣服兜里有药,胃里还有大把大把的同色药片,说明这混蛋吃了很多药才对。”侯志不解。

    林棋冰说道:“这反而说明他很可能没得身体上的疾病,以他的财力地位,想治什么病早就治了,哪怕是梅毒。而且晖海的大学和工作单位都有体检……”

    “所以我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他这样超剂量地吃药,或许是出于心理原因。”

    “心理原因?”

    “对。比起打扫床铺什么的,我认为晖海对母亲t的恨意还源于另一件事。他从小就是个好学生,很早慧的那种,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患有某种可怕的病……所以猜猜看,当晖海在生理卫生课中知道梅毒,并且了解到这种病的传染性时,他会怎么想?”

    沐朗很快回应道:“他会恐惧,恐惧母亲和妹妹患病死掉,更恐惧自己会被传染,甚至经常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传染了!”

    “有道理啊。我小时候就经常担心自己得绝症,身上长个疖子或者哪里忽然痛一下,都会害怕得睡不着觉。”小棉也点头。

    林棋冰继续说道:“以他们家的条件,不讲医疗卫生的话,说不准更早的时候会把母亲和兄妹的衣裤混在一起洗,这样更省水和肥皂,万一也包括内衣内裤……”

    “天啊,一想到晖海偶尔回家时发现自己的贴身衣物和母亲妹妹的泡在一个盆里,我都替他感觉天塌了。”迟一婉抽了口气。

    “所以对于梅毒和死亡的恐惧,缠绕了他的整个人生。即便他后来体检正常,但永远摆脱不了这样的阴影,于是大量服药来平衡内心的紧张。没看大学同学说过吗,晖海路过一名特殊服务业者后,把皮肤都挠破了。”林棋冰悠悠说道。

    “那他还嫖?”侯志无法相信。

    沐朗看了他一眼,说道:“猴子哥,人会做一些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的事情。就像从高楼向下看会有跳下去的冲动,有的人看到火炉也会想象自己被烫伤的画面。”

    “他的逻辑是自洽的,去红灯区是潜意识想要对阴影脱敏,事后屠杀娼妓是脱敏失败,挣扎不出对这个职业和疾病的恐惧厌恶。比如一个童年被虐待过的人,长大后容易和会虐待ta的人交往,重复习得这个过程;或者更糟糕,会选择去虐待别人。”

    “普通人通常二者择其一,而晖海……显然不是普通人。他一条龙全包了。”

    林棋冰点头同意道:“而且他这么做还有另一层目的,无论是客人对娼妓,还是杀手对受害者,都存在一种心理地位上的强势。晖海自小处于弱势一方,这对他的自尊心而言无疑是一种酷刑。当他一拿到和天资智力相匹配的权能,他就会上瘾似的切换到加害者那方,来抹除当年无助的自己,这是一种报复……”

    “说起客人,当年那个二百五查恩叔叔,也是晖海母亲和苹果阿姨的客人吗?”迟一婉问道。

    “不像,他来得太勤了,和兄妹处得像亲叔叔似的。应该是个拉皮条的。”林棋冰回答。

    主播们沉默半晌,良久,系统提示他们第四轮偶数回合的到来,鬼怪问答机制随之开启。

    林棋冰站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可怜又可恨的船长先生。”

    一行人离开了记者李莱的舱房,他们带上了李莱搜集的罪证,以备不时之需。

    “要去船长室吗?”侯志问道,他捏着一根深红色线香,松脂和香料气味逸出。

    “柳叶和底火很大概率在那附近吧?先确定一下船长在不在。”林棋冰说道。

    沐朗对于阻隔视线这件事已经很熟练了,他往林棋冰旁边一凑,像一只好奇的大动物。迟一婉当即挽住小棉的手臂,和她说起话来,侯志也挪了挪步子,隔在中间。

    小棉自然知趣,避嫌地转过头去,不朝林棋冰看。

    林棋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外卖app的自助下单页面,跑了几个剧本的地图之后,她已经很富了,骑手积分攒到了小康水平,连续做几次客户定位也是眼都不眨。

    “晖海,晟水的哥哥,兰特市脏水巷子娼妓的儿子,铝港市海事大学优秀毕业生,红灯区杀手,明月女神号第三任船长,邪教传播人,死于游轮舞会后的邪教仪式。”

    “嚯,多么波澜壮阔的一生。”沐朗啧了下。

    她输入了一大串词汇,点击确认,很快弹出一个大大的对钩。

    地图上浮现出晖海的黑色头像,和林棋冰的小蓝箭头以折线连接,他正处于船长室正中央。这倒省了林棋冰等人的许多麻烦。

    “我猜柳叶和底火在那附近藏着呢,没有这个记事本,他们交不上任务,肯定会蹲咱们。”沐朗说道。

    林棋冰站在船长室走廊斜下方的楼梯,看见地上散落着小花瓣似的片状物,仔细一看,竟然是细碎的蛇鳞,其上萦绕着不祥的雾气,在低空中铺设成一张细网,延伸向走廊深处。

    “有埋伏。”她打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林棋冰谨慎地没有去扰动那些蛇鳞,而是调转方向,带同伴们上了楼,来到船长室上面的那一层甲板。她找到了船长室正上方的舱房,和同伴们走了进去,这是一间空舱房。

    “墙外走不了了。”沐朗看了眼窗外,指着说:“以船长室窗户为中心,外墙上粘的全是鳞片,柳叶这是防我们玩空中飞人那一手呢。”

    看来柳叶也不是傻子,他吃了被林棋冰等人跳窗逃走的教训,真是老谋深算。

    林棋冰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蹲下身,敲了敲一块地板,说道:“就是这。”

    “动静太大了,船长会察觉到吧?”沐朗将钢牙兔崽放在那里。

    林棋冰无所谓地回答:“看看暴露度吧,都破80了,他现在已经感应到我们了。虱子多了不痒嘛。”

    沐朗觉得很有道理,一戳兔崽的尾巴,黄绒绒的毛团蹦跶了两下,被按在了那处地板上,所幸钢牙兔天性热爱搞破坏,它很快龇着门牙“咔哧咔哧”啃咬起来。

    “它叫什么名字?”小棉怜爱万分地看着兔崽。

    监工的林棋冰和沐朗面面相觑,谁也没想起来给它取过名字,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小兔一直被叫做“兔崽子”、“它”和“小东西”,压根没名。

    小棉看向两人的眼神有些谴责,好像他俩是什么不负责的家长。

    林棋冰随口一说:“这么会打洞,就叫镐头吧。”

    “好耶,钻石镐!”沐朗高兴地说。

    被草率定下名字的镐头兔辛勤工作着,追着沐朗的手指头,将地板啃出空隙,扩展成一个直径一米的坑洞。

    林棋冰顺着向下看去,只见船长室中黑暗弥漫,一道黑长的影子坐在转椅上,光是上半身就有常人站直那么高。

    晖海。

    那道黑影抬头看过来,林棋冰忽然感到身上一僵,似乎左胳膊肘都麻木了,凉冰冰的。侯志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将几根线香凑过来,让松脂苦辛味的香烟阻隔在洞口。

    不知是否是线香的作用,林棋冰感觉身上舒服了一点,只是晖海的诡影还是直视着自己。

    她选的这个地方很有讲究,洞口正好位于桌台上方,迟一婉把记录的所有回答都抄在记事本上,包括从柳叶手里夺来的那一部分。她将小本子递给林棋冰。

    事实上,如果遇到危险。林棋冰只要顺着坑洞,将本子扔在桌上就能立刻完成大清洗任务,但这样也会错失向船长提问的机会。

    林棋冰看了同伴们一眼,没有犹豫,单手一撑就跳入洞中,双脚悬在船长室上空。她的出现显然引起了晖海的注意,黑暗中,一种浓重的阴冷向林棋冰飘散过来,她的神经疯狂呐喊,警铃大作。

    “啪。”

    林棋冰松开天花板,落地的瞬间桌台上多了三样东西,依次是月亮信封、消化了一半的红药片,还有绿光手电筒。

    “晖海船长,我来向你提问。”林棋冰说着,将手中的记事本扔在桌台上。

    “恭喜主播【林棋冰】完成主线任务【船长的秘密】,另外叠加有( 13/15 )条正确鬼怪回答,双重奖励将在局外结算。大清洗环节即将结束,请您听清核心鬼怪的回答后,选择是否立即进入狂欢时刻。”

    “现在,请主播开始提问。注意,核心鬼怪不会给出谎言回答,但需要仔细理解。”

    林棋冰看向晖海的诡影,昂起头,问道:“请问,第一个盗贼团队携带的那些钻石现在在哪里?”

    这无疑是一个核心问题,得到了这个答案,就代表通关要求完成了50%,另外一半是努力活到剧本结束。

    晖海的诡影缓缓低下头,林棋冰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一道沙哑不似人类的嗓音,他说道:“钻石目前在……第四层甲板,右手边第五个t房间里。”

    林棋冰从这声音中努力分辨着,试图还原出对方人类时的声线,然而这是徒劳的,她点点头,说道:“谢谢。”

    一道黑绳恰如其时地掉在身后,林棋冰隔着桌台看向晖海,她抓住黑绳的瞬间感受到上拉的力道,双脚离地的那一秒,她同时听到了两个声音。

    “大清洗已结束,由于核心线索已被发掘,请主播【林棋冰】选择是否进入狂欢时刻,限时五分钟。”刻板的系统提示音。

    “嘭!”同一秒,船长室被人破门而入,柳叶阴沉的脸闪进来,他的双手覆满蛇鳞,直奔着林棋冰抓来:“不想死的话,交出你的线索和道具!”

    不知柳叶有没有听清林棋冰和船长的对话,他凶狠之余恨极了林棋冰,连船长的诡影都没有管,直接冲她扑来,不肯给她逃生的机会。林棋冰没有犹豫的余地,她翻了个白眼,直接选择了【进入狂欢时刻】的选项。

    忽然,原本就漆黑一片的船长室,再度暗了暗,紧接着,竟亮起了一片苍白耀眼的灯光。

    林棋冰被黑绳吊在半空中,只觉得肩膀剧痛,她下意识朝晖海看去,发现对方不再是一道纯然的黑影,而是渐渐浮现出五官,哑光顺滑如神殿石雕,就像一具炭黑细长的死尸,或者纯黑色的雕塑。

    他的脸隐约有了全家福照片上的模样。

    林棋冰顾不上肩臂冰碴渗透般的痛楚,攀紧黑绳,在同伴们的拉拽下爬上洞口,柳叶手中出现了一支沾满蛇鳞的手术刀,刀刃上还闪烁着蛇毒般的幽光,正待向林棋冰投掷,迟一婉挤着身子探下手臂,墨瓶喷雾朝下洒落,柳叶只得闪身避开。

    “滚!”迟一婉缩回脑袋。

    林棋冰赶紧把她拉走,果然,几乎是下一秒,一支手术刀就扎入了楼板下侧,他们脚边的地板“滋滋”冒出黑烟,没一会就被腐蚀得透光了。

    好在只有这一下,船长室很快没动静了,应该是柳叶和晖海撞上了面,大约那家伙已经逃跑了。

    “5、4、3、2、1……倒计时已结束。”

    “轰隆隆——啪!”

    林棋冰一行人挤拥在窗口,看见漆黑的夜空中,原本黎明将至的霞光忽而消散了,就像流沙被吹散那么容易,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雷电,以及更浓沉的夜幕。

    雷电劈开苍穹,其下如枯枝结果般,亮起一枚面具形状的银白色闪电,正是代表最终挑战的白色面具。

    那面具嘴角诡异上翘,双眼空洞俯视大海,右眼下方凝结出一滴血红色的泪珠。为了应景一般,面具边缘带有细碎的裂痕,树枝状,如同雷电脉络。

    而白色面具底部,装饰着一条深蓝色丝带,也由闪电和密云构成,上面四个夸张的艺术体大字:狂欢时刻。

    丝带周围装饰着章鱼触腕、鱼骨和一艘恰似明月女神号的船,都隐隐泛着雷光,而缩小版轮船之后,竟冉冉升起一轮血红月亮,又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融化滴落,将小船浸成浮世绘般的红。

    整艘轮船都亮起来了,所有灯光同时亮起,明月女神号就像它活着时那样,成了海面上的一处移动灯塔,然而只能照亮周边的一小片海域。

    而更远处是苍茫无垠的黑色海浪,蠕动着,不知潜藏有什么危险。

    “各位主播请注意,舞会将于半小时后开始,请大家及时回到大厅,避免迟到!”

    林棋冰和同伴们离开了空舱房,她加快脚步跑下楼梯,身后的侯志问:“怎么了?”

    “第四层甲板右手第五个房间,钻石在那里,刚才柳叶和底火可能也听见了。”她回答。

    一行人几乎是飞到四层的,他们直接找到第五个房间,推开门,却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影音室,有大约十二排座位,中间的大荧幕上正放着电影,是外国老电影。

    “半个小时内必须找到!”林棋冰叫道。

    影音室很安静,只有男主角说话时带起沙沙的杂音,古早外语腔浓重。迟一婉挑了挑眉:“是1964年的电影,奥黛丽赫本的《窈窕淑女》,这应该是轮船遇难前两年上映的。”

    林棋冰点点头,她打开一只木箱,发现里面装满了玻璃瓶饮料,旁边还有个自取爆米花机,散发着高级奶油的甜香味。她直接掀翻了那只箱子,将里面的饮料灌入爆米花桶,那些金白色的球体一个不落地漂浮起来。

    “不在这。”她转向下一个地方。

    沐朗摸进了放映室,把那个小单间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拆开了每一盘胶片录影带,都没有发现。

    “啪”一声脆响,阐鸢以一个马戏般的姿势站在椅背上,把悬吊式投影机掰下来,晃了晃,又装了回去,银幕上的女主角操着一嘴粗俗口音,正将男主角搞得头痛无奈。

    迟一婉和侯志跪伏在地上,合力掀起地毯,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她大叫:“没有!”

    几人已经把影音室拆得差不多了,林棋冰握着刀柄在舞台上敲敲打打,试图撬起一块木板,这时,她听见场内传来一声尖叫:“啊!”是小棉的声音。

    附近的沐朗和迟一婉跑过去,三人合力拽起一道细瘦的身影,竟然是阿乐。

    阿乐穿着背带裤,手里捧半桶爆米花,脸上还沾着两颗,显然是在影音室里睡着了。他那颗比寻常的十二岁小孩大一点的脑袋歪垂着,昏昏沉沉地看向他们。

    “阿乐,你怎么在这里?”林棋冰问道。

    阿乐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渍,迷蒙道:“我来看电影,玩了两下手鼓,就困了。姐姐呢?你们来做什么?”

    林棋冰哭笑不得,原来他玩了【梦魇的手鼓】吗?怪不得会睡着。不过也不一定是手鼓的影响,可能小孩子就是爱睡觉罢了。

    她怜悯地看了阿乐一眼,将掉在地上的手鼓放回他手里,它“沙”地一响,她感觉自己恍惚片刻,说道:“我们来这找点东西,乖,去外面找你姐姐吧。”

    “等等。”林棋冰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你能把你姐姐叫来吗?就和她说,我知道她失忆的原因了,也知道你和她的秘密。”

    阿乐听话地点点头,声音清澈之余有些发哑,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但林棋冰明白不是这样的,她眯了眯眼,静静注视阿乐跑出去的背影。

    “他俩有什么秘密?”侯志问了句。

    林棋冰摇摇头,回到银幕舞台边,撬起一块木板,道:“等莎丽来了一起说吧。”

    之后的十几分钟,几人翻找的速度很快,可就差掀地板了,也没在影音室里找到半点钻石的踪影,沐朗指挥镐头啃掉一块墙角,只换来一堆建材渣滓。

    “总不能砌在墙里了吧?”主播们唉声叹气。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动作,正是之前从他们身边逃走的莎丽。她走了进来,警惕地看向主播们,身后空空如也,没跟着阿乐。

    “冰小姐,找我有事吗?”她细声细气地问。

    林棋冰从舞台的最后一块木板前抬起头,看向莎丽,一笑道:“莎丽,你的声音和你弟弟真像。”

    莎丽的表情有些凝固,她摇了摇头,露出迷茫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呢?”

    林棋冰走了过去,手掌在腰后一划,出现了那顶假发,她轻轻关上莎丽背后的门,说道:“如果唱同一首歌的话,真是很难分辨你俩的声音呢。”

    听到这话,众人都愣怔了,仔细想来,莎丽和阿乐的声线的确极其相似,都是那种清澈空灵的声调,只是莎丽的嗓音更成熟,而阿乐的声音稍带童稚。

    不过唱起歌来的话,加上一些发音技巧,好像足可以以假乱真了。

    林棋冰向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其实你知道血月仪式的事情,不算全部,但是你清楚,跳舞的那个'巫'在仪式上唱颂歌的话,可能会招来可怕的事情。”

    “你……你怎么……”莎丽看向林棋冰的目光有些畏惧。

    林棋冰手中转动着那顶假发,她用手指圈起发丝,将它放到莎丽脑后一比,两者的黑发长度竟一模一样。

    “这是你的假发,不,确切地说,是之前所有舞会的尾声时,阿乐假扮你所戴的假发。”

    “他今年十二岁,和你的身高差的不多。体型也可以遮掩,最重要的是,声音模仿得很像。”

    莎丽t转头想走,被林棋冰柔和地握住手腕,她对莎丽说道:

    “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等到舞会曲终人散,阿乐会代替你唱歌,那时没人会特别注意他。只是你们不知道你们恐惧的那一天何时来临。”

    林棋冰看了眼仍在演映的大银幕,粗野的女主角被改造成了窈窕淑女,在宴会上拿捏着高贵腔调,谁也看不出她的真身为何,只晓得动人无双。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仪式的条件无法满足,但你们错料了两件事。”

    “第一,你们去世的那一天,晖海将原本处于舞会尾声的颂歌,提前移到了舞会后段,你们根本来不及交接。”

    “第二,晖海很可能已经识破了你们的把戏,我只是说可能,因为阿乐十二岁了。”

    “他逐渐开始变声了。”

    第120章

    说到这里,莎丽已经是面色苍白,紧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着。

    林棋冰看向她, 叹了口气道:“其实, 你读过那本日记吧?”

    在所有主播的注视下,莎丽点了点头,艰涩道:“只看过几页,当时只是好奇,很快就被船长先生发现了,他把日记拿走后也没说什么,所以……”

    “所以你将日记的事情告诉我们,想让我们代替你拿到它,解开其中的秘密。”林棋冰悠然道。

    莎丽含着泪点点头,愧疚地看着林棋冰。

    此时,距离最终的舞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窗外海面上已是雷云浓沉,电光隐隐发亮,却依然不见所谓的红色月亮。

    “莎丽小姐, 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林棋冰上前一步, 说道。

    #

    五分钟后。

    林棋冰一行人奔波在楼梯中间, 他们跑过从窗外吹入的海风,一路下行。

    “这样真的好吗?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小棉担忧地看向莎丽。

    刚才,林棋冰将仪式上莎丽曾经遭受过的事情,平淡地讲述了一遍,并且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就像所有离开躯体的鬼魂一样,莎丽起初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林棋冰的一句话犹如重锤:

    “你不觉得你的失忆解释不通吗?除非,你是死过的人,至少一次。”

    现在莎丽被侯志架着,恍惚地跟随他们行走,消化着之前的对话,不知是否信服。林棋冰回身问了句:“确定阿乐在轮船倒数第一层甲板吗?”

    “啊……是的。我叫他去了。”莎丽梦醒般抬起头,扶住楼梯栏杆,喘着气:“我之前每次和阿乐交接,都会去倒数第一层,那个地方很黑,人也少,离舞会大厅近,船长先生一般不到那里去。”

    林棋冰点点头:“那么假发在那被发现就解释得通了。”

    他们很快穿过一层甲板,绕到楼梯口,大厅门已经敞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却传来嘈杂的声音,就像有许多看不见的人在大厅说话。

    经过倒数二、三层甲板时,众人噤声,以免惊动后厨和仓库可能存在的鬼怪。下到黑暗的底层时,林棋冰忽然问了句:“轮船的电力系统控制开关,应该也在底层吧?”

    这次回答她的是沐朗,他说道:“没错。我记得是在那。”

    林棋冰一行人很快来到底层甲板,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排列着的巨大废弃煤炉。莎丽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喊道:“阿乐?”

    这时,一处黑色钢铁机器后,探出了阿乐的脑袋:“姐姐!”

    阿乐跑出来,紧紧将莎丽保护在背后,虽然他比莎丽还要矮一点,男孩警惕地看向林棋冰等人,像一只呲牙的小野兽,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林棋冰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煤炉中间穿行着,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停在了之前他们发现莎丽的位置。

    侯志打着哈哈,想揉揉阿乐的脑袋,却被他“啪”一下打开,显然他很不信任他们。

    “我一直觉得这里很奇怪,你们想想看,既然我们不是第一批登上幽灵船的盗贼,那么……有没有可能南若团伙也不是第一批?”

    林棋冰看向同伴们,她的眼眸陷入沉思,缓缓道:“幽灵船上有宝藏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呢?钻石的事情只有晖海一个人知道,可却成为了盗贼间流传的传说。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我觉得,或许这个传说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的,目的就在于吸引一波又一波盗贼登船。”

    不远处摆弄电箱的沐朗回过头,说道:“冰淇淋你的意思是,晖海变成诡影后依然怀有某种目的,他在有预谋地杀死登船的盗贼,继续进行明月女神的仪式?”

    “是的。”林棋冰点头。

    她站在之前莎丽找东西的位置,旁边就是曾挂着假发的煤炉,煤炉炉门有一人半高,硕大非常,紧紧地锁着,旁边有一处狭小的锁孔,难以察觉。

    林棋冰忽然福至心灵,从道具背包里取出了那把小钥匙,即从主厨的肺腔里拿到的那枚信物。她将那把奇形怪状的小钥匙插进锁孔,本是随手为之,谁知尺寸竟非常合适,“咔嗒”一转,炉门被打开了。

    “轰——”

    一股冷风从炉内吹出,带着空气不流通的陈朽气味,还有一种怪异的香气,难以言明,像是腐败的花朵,还有凝血,以及细嫩皮肤上油脂风化的闷甜气息。

    林棋冰看了一眼,马上关紧炉门,状若无事地走到同伴们身边,从沐朗的衣兜里抓出两颗水果糖,丢给侯志,说道:“你带这孩子去一趟仓库,拿几袋番茄酱下来。”

    侯志愣了一下,说道:“啊?好吧。”

    莎丽被林棋冰深深望了一下,她有些疑惑,但没有反驳,推了两把弟弟,让他跟着侯志走远了。

    “莎丽小姐,我们都需要彼此的帮助。”林棋冰正色道:“麻烦你在舞会把裙子脱给我们,还要一条纱巾,那种两米长的大纱巾。”? ? ?

    同伴们齐齐看向林棋冰,对她的话感到惊讶,林棋冰从道具背包取出一套衬衫西裤,是焦糖给她定做的店员服,她递给莎丽,解释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请按我说的办。”

    莎丽显然不明白,她皱着眉头,紧盯着林棋冰:“我需要解释。”

    林棋冰耸了耸肩,拉住莎丽的手腕,将她带到刚才那座煤炉旁边,说道:“我不建议您看,但解释就在里面。”

    莎丽被林棋冰扶着踩上煤炉底座,小心地伸出手,“吱呀”一声,煤炉被再次打开了。

    手机手电筒照亮了煤炉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浅淡灰暗的白。

    那是十数条堆叠在一起的肢体,就像篮子里乱放的无数个大型芭比娃娃,只是软绵绵的,手肘和脚踝勾连在一起,后脑勺枕着膝盖,其中深色长条状的东西夹卷着,有些是干涸的血裙,有些是枯黑的长发。

    一张和莎丽一模一样的脸孔正对炉门,浑浊睁眼,面容精致僵硬如面具,微微张开的嘴巴略带茫然,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而在肢体小山中,还有更多同一张面孔,以不同表情和角度掩藏在里面。

    “啊——”莎丽尖叫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她双膝一软向后坠去,被林棋冰稳稳扶住。

    废弃煤炉里藏了无数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莎丽的尸体。

    这一场面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林棋冰托着莎丽走下来,让她坐在地上,抬手关闭了炉门,低沉道:“现在你相信我们的话了?”

    莎丽闭着眼睛点点头。

    林棋冰叹了口气:“可能和仪式有关,作为'巫'的你被杀死后会复活,但是没有被杀死的记忆……或者说这是一种复制。”

    “我现在怀疑,幽灵船仍然在重复那条雷暴的航线,每次航线都是一次轮回,每次都会有一波盗贼登船,然后所有人都会在舞会仪式中死去,直到下一次轮回。”

    “不过有一点很幸运。”林棋冰看向受惊过度的同伴们,平淡道:“那就是在舞会上,所有鬼怪乘客和船员,都会变成人,以便于重复仪式过程。”

    迟一婉打断道:“我还是有点担心,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变成魔鬼鲸该怎么办?仪式只要开始,虽然我们能救下莎丽,但自身的变化好像不太可控。”

    林棋冰挑了挑眉:“所以,我决定提前开始这场仪式。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侯志带着阿乐回来了,一人嘴里一块糖,还带着一大兜散装番茄酱,林棋冰看了一眼,说:“很好,辛苦。”

    沐朗从电箱那边走过来,对林棋冰道:“按你的要求,我改造了一个定时开关,大概二十分钟t后保险丝就会熔断,到时候全船都会断电。”

    “好!”林棋冰比了个大拇指。

    莎丽搂着阿乐惊魂未定,侯志在一边安慰,林棋冰将沐朗的摄像机拿过来,问道:“阿乐,我们来录个像,你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吗?”

    #

    十分钟后,舞会即将开始。

    林棋冰一行人站在楼梯口,状似闲谈,乘客和船员们再度现身,熙熙攘攘地拥向大厅,他们经过主播们时,投来隐晦而恶意的目光。

    正如林棋冰梦中所见,所有“信徒”身上的红色衣饰已然变回纯白,他们向前走去,又一次期待着治愈和永生。在人群中,林棋冰的眼神一下子锁定了某处,她打了个信号,迟一婉和阐鸢朝一边靠去,正倚在对面墙壁旁的沐朗也起身,与他俩形成合围之势。

    一道发髻高挽的影子走过,转瞬被捂住嘴,用黑色攀岩绳反捆双手,那影子不断挣扎着,很快被主播们拉进了卫生间,这个过程过于迅速,只有寥寥几人发现了骚动,却并不在意。

    毕竟,这是一艘满载着为了治病能挥刀屠杀之人的轮船。

    公共卫生间里,林棋冰看向地上扭动的身影,赫然是那名红丝巾女乘客,不过她现在是白丝巾了。林棋冰没管对方惊恐怨毒的眼神,只是让男同伴们背过身去,将女乘客的大衣脱下,向莎丽伸手道:“裙子,谢谢。”

    莎丽的裙子被七手八脚套在女乘客身上,她自己则穿了昨日派对的店员服,正好奇地打量半世纪之后的衣服款式,摆弄着围裙的缝线,羡慕道:“真好看。”

    林棋冰解开女乘客的发髻,让长发披散下来,点点头:“不错,体型差不多,把嘴堵上吧。”

    迟一婉和小棉当即开始干活,不仅把女乘客捆得严严实实,还将番茄酱包贴在她身体各处,最后,莎丽拿来一张大纱巾,林棋冰用那东西将女乘客从头到脚包起来,就算是完成了。

    小棉叹了口气,收拾着女乘客原本的衣物,说道:“虽然知道她不是人,但总有种霸凌别人的感觉……”

    话音未停,她臂弯里女乘客的大衣,忽然掉出了一把金色剪刀,尖端锋芒锐利,折射出恶意的光泽。女乘客透过纱巾看到了剪刀,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神不断瞟向莎丽,犹如看向多汁猎物的野兽。

    一想到捅死莎丽的乱刀中有这一把,小棉使劲拍了下自己的嘴,毫无怜悯道:“算了,就当你还点债,忍忍就过去了啊。”

    收拾好一切后,舞会也马上开始,林棋冰打开了反锁的卫生间门,拍拍手道:“走吧。”

    主播们走入大厅,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舞池缓缓响着前奏音乐,乘客们缓缓摇摆着,林棋冰站到舞池前方,就在这时,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吊灯发出“吱嘎”的声音。

    一声惊雷炸响在轮船之外,怒海咆哮着掀起波浪。

    林棋冰看向身后,站在两侧窗边的侯志和迟一婉同时摇头,表示没有在天上看见月亮,更别说血色的月亮了。

    这个问题她问过莎丽,莎丽也不知道,林棋冰点点头,只能等待之后的发现。她在舞池里漫步,所经过的乘客手中都握有利刃,她轻轻一哂。

    柳叶和底火始终没有出现,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

    “咚咚咚——”

    钟声响彻轮船,代表舞会正式开始。

    然而舞台上却空无一人。舞池里一片哗然,所有“信徒”们骚动着,一种阴冷的气氛缓缓降临。林棋冰看到,侧幕条后的晖海似乎有些烦躁,他移动脚步,应该是去往别处寻找莎丽了。

    就在乘客和船员们期待着莎丽登场时,一阵手鼓声响起,一道缥缈而曼妙的影子从舞台侧幕走了出来。

    莎丽身穿白裙,站在舞台中央,目光有些羞涩地越过舞池,看向大厅另一端的虚空,她整了整裙摆,小声问了一句:“可以吗?”

    随即,她并没有如乘客们预期那样跳一支热场舞,而是清了清嗓子,张开嘴巴——

    一支优美的歌曲流淌出来,声音空灵轻柔,宛如天籁之音,颂唱着一首曲调跌宕的歌。

    林棋冰看见侧幕条后面,赶回来的晖海怔了怔,看样子有些不明白情况,就好像发现待宰的羔羊自己跳上了烧烤架那样。但他最终没有上台干涉,只是默认了这一幕的提早发生。

    “是明月女神的颂歌!”

    “颂歌!赞美明月女神!哈哈哈哈哈哈!”

    舞池中的乘客们反应过来,他们四肢摇摆舞动,癫狂般随着莎丽的吟唱而动作,紧盯着台上幽灵般的倩影,目光中尽是贪婪嗜血。

    在大厅门口,靠近舞台的位置,沐朗倚墙环抱双臂,他的肘弯里露出一枚摄像头,非常隐蔽,正是夹在腋下的摄像机,那个来自游乐场剧本的道具,来自乃馨爸爸的那一只。

    【虚假的影像】,功能是摄录一段人物或静物影像,并可以在另一个地方转播投影出来,只要不摸上去,看着就和真人真物没有任何区别,还包含动作变化。

    之前,他们在轮船底层拍摄了莎丽唱颂歌的影像,确切地说,是莎丽穿着裙子,负责出镜和形体动作,而为了最大程度破坏仪式条件,配音的则是当时画外的阿乐。

    这出以假乱真的双簧皮影戏在林棋冰的导演下,果然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晖海诡影,没人发现台上歌唱的“莎丽”只是一道幻影。

    而真实的莎丽,此时正和阿乐将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搬进帷幕后面。

    歌声已近结尾,林棋冰掐着表看向门口,沐朗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时间到了。

    “铮——”地一声炸响,仿佛电路关闭的声音,大厅里和整个轮船顿时黑了下来。

    “啊!怎么回事?!”

    “是不是停电了?”

    “没关系!仪式,快开始仪式!”

    “她要跑,抓住她!”

    黑暗中,台上的“莎丽”隐隐做出一个谢幕的姿势,侧幕忽然抛出一张大纱巾,冲着虚影笼罩而去,正是晖海的手笔。

    林棋冰等的就是这一刻,舞台帷幔布景后,一具同样被纱巾包裹的躯体被推出来,轰然倒在第一条纱巾落地的地方,与此同时,沐朗控制摄像机,莎丽的幻影消失了。

    舞台上只剩一个纱巾裹覆的人形,不断挣扎着,从“呜呜”声和身材来看是一名女性。

    乘客和船员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持刀冲上舞台,在拥挤的人潮边缘,一只灵巧的手从帷幔底下钻出,抽走了原本晖海抛出的那条带有迷药的纱巾。

    而林棋冰和同伴们,已经躲到了大厅门外,在墙后窥探着里面的情况。

    一把把瘆人的尖刀戳入纱巾,带起腥气和红色液体,不知被作为替身的女乘客会不会流血,但番茄酱在黑暗中起到了欺骗视觉的作用,凝实的刺击感和挣扎的猎物让男女乘客们兴奋不已。

    “真他大爷的变态!”侯志低骂道。

    轮船的摇晃愈发剧烈,林棋冰靠在窗口,看向滔涌拍击到高处舷窗的浪花,她有种坐了跷跷板般的忽升忽降感,心中的不安难以挥去。

    血月,那轮该死的血月还是没有出现,夜空中只有雷电和乌云。

    莎丽和阿乐手牵手从另一处跑出来,她望了眼大厅中的惨状,惊魂未定,对林棋冰认真道:“谢谢你,冰小姐。”

    姐弟俩拿着一只旅行包,阿乐还死死抱着那只手鼓,两人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莎丽问道:“你们……结束后肯定会离开这吧?可以不可以麻烦带上我们俩?”

    她见无人应声,又诚恳地说:“拜托了,我们不会拖累你们的,我们可以工作,可以做和你们一样的盗贼,为你们赚钱,只要能离开这艘船!”

    阿乐挺起胸膛,握住了侯志的手,他显然知道谁最心疼他:“猴子哥,求求你了,要是你们不方便带两个人的话,就请把我姐带下去吧!”

    侯志咬紧牙关,把头别到一边去,他的两腮在微微颤抖。

    “仪式结束了。”林棋冰打断了这个场景,大厅里的声音已经停息,只剩下乘客和船员们的嬉笑声,他们笑得很开心,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似乎已经开始准备拥抱完美新生活了。

    只有混杂着番茄酱的液体淌落,一直流到大厅门外,在轮船的反复摇晃下,被重心控制着淌出鬼画符般的图案。

    “曜日永沉血月永升喜乐长存精卫坠海千肢旋转污秽毋悔无回……”晖海沙哑的声音传来,代表仪式“完成”。

    林棋冰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大厅内部,那些乘客和船员们端详着自己的病灶,一秒,两秒,他们期待的神情被抹掉了t ,剩下的只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那些恍若活人的乘客船员,脸颊一瞬间从红润洁白,变成了苍青死灰,他们的皮肤迅速失去弹性,一股泛着水汽的腥臭味在大厅中升起。

    每个人的衣衫都在腐烂,那些剪裁精致的华服褪色破漏,变成了浸透海盐的旧抹布,就连珠宝首饰都蒙上一层污垢,隐隐透出藻类和沙泥的颜色。

    “啊啊啊啊啊——”

    一名男乘客举起左手,宝石戒指上锈斑鳞鳞,他从戒托的缝隙里扯出一片绿色海藻,这个力道让他的手指破了个洞,皮肤如泡水馒头皮般豁裂,他惊怒地吼叫起来。

    霎时间,这种怒意贯穿了整个大厅,所有死去多年的亡者都充满煞气,想起了自己已经殒身幽灵船的真相。

    一年又一年,他们只是在同一条的航线中,重复死去那一晚的过程罢了。

    林棋冰的背后一悚,大厅中的所有人仿佛受到某种感召,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齐齐看向门口,紧盯着活人主播们,让所有人脚底发凉。

    那不仅是恨意,还是一种死人对活人的狂热向往。仿佛杀了他们,就能沾上些生者的气息。

    系统提示音响起——

    “主播们注意,全场鬼怪异变进度100% ,追杀模式已开始。请大家及时找到失落的宝藏,并点燃线香,将宝藏带到指定地点,献祭给明月女神,即可解开轮船的全部秘密,通关本次剧本!”
图片
新书推荐: 谁先动心谁是狗 [综英美]我女朋友不可能毁灭世界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西游]哪吒善良,但素质不详 龙傲天救赎美强惨后 小满的人间 兄长过来 心机美人上位后,玉郎他自我攻略了 和假嫂子疯狂互演 大宋第一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