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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VIP】 “喜欢给他当哥的样子真欠*……

    金发统帅听到这个名字, 面上波澜不惊。

    亚瑟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彬彬有礼道:

    “第一区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相信我们之间,会有很多东西可以讨论。”

    裴琮没有接话。

    但亚瑟却笑了笑, 胜券在握般抬步离开, 进入了自己的星舰之中。

    裴琮眼神沉了几分。

    他一向擅长伪装,但此刻他的内心远没有脸上那么平静。

    亚瑟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是知道了基因回溯, 猜测出来的?

    上辈子在维兰德手里做过基因融合的手术的污染者数不胜数,更别说联邦基因库里,那些残忍非人的活体实验了。

    如果裴琮能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溯,那么亚瑟代表的军部里,会不会有其他人也是如此?

    裴琮上辈子恶名昭彰, 即使现在自己现在用着西泽尔这个名字, 靠脸认出他的可能性也很大。

    还是仅仅因为身边有人走漏了风声?

    裴琮打心底里希望只是后者, 期盼亚瑟只是在星盗安插了眼线,偶然知道了“裴琮”这个名字而已。

    但他不能确定,也不敢这么揭过。

    裴琮想到他在废星上, 打听到的那些疑似基因回溯者的下场。

    无一例外,全部自杀而亡。

    他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 像有什么冷的东西从后颈往下灌,让他后背骤然发凉。

    裴琮又一次调取上辈子对亚瑟的记忆。

    亚瑟是在统帅竞争中被干掉的。

    为了方便下一任最高统帅在各区安排自己的人手, 集中权力, 在统帅的竞争过程中, 通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很少有候选人幸存下来。

    亚瑟就是被卡洛斯打败的一员。

    裴琮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无法控制其他人的走向。

    亚瑟明显避开西泽尔,只和他交流。裴琮无法确定亚瑟手上有没有伤害西泽尔的把柄,只能压下心中的阴翳, 再做打算。

    *

    “你在看谁?”

    裴琮站在舷窗前,眼神还没离开不远处银色流线型的战舰。

    西泽尔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语气颇为不满。

    他了解裴琮。

    他的伴侣很少放空自己,更不会浪费时间凝望某个和他不相关的东西。

    所以,裴琮在看谁?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谁和裴琮说过话?

    即使西泽尔现在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怒气,他给人的感觉也依旧十分恶劣。

    像是血腥追捕后,漫不经心守在自己地盘前徘徊巡视、懒洋洋的残暴野兽。

    随时可能一口撕碎试图靠近的任何人。

    裴琮察觉到西泽尔的试探。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用不痛不痒的理由敷衍了过去。

    西泽尔看着他,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对方的解释,闭上眼睛,慢吞吞地嗯了一声,然后靠得更近了一点。

    裴琮对他这种充满占有欲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

    “这么不相信我?”

    西泽尔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的眼神漆黑如墨,摩挲着裴琮的腰侧,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反问道:

    “你很值得相信吗?”

    滥用蝾螈基因,一心想丢下他,独自死去,让他等了六年,桩桩件件都让西泽尔想把人锁起来,所有行动完全被他掌控。

    因为虫巢的馈赠,西泽尔的身体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他体内状态非常稳定,将在极长时间内维持巅峰状态。

    他的基因如此特殊,已经是真正配的上维兰德“神迹”的评价。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从虫母巢穴中完整地、活着走出来。

    命运曾经几乎亲手毁掉裴琮的身体,如今裴琮又亲自将西泽尔变成基因的奇迹。

    这和上辈子那副破烂身体完全是两个极端,西泽尔可以活很久。

    西泽尔看着裴琮,第一时间的想法是:

    “我活得久,那你怎么办?”

    裴琮挑了下眉,似乎没料到西泽尔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卡洛斯的这具身体,看起来强大无比,实则满是裂缝,为了防止对方发疯,裴琮很少在西泽尔面前提起这点。

    裴琮最擅长岔开话题,这次也并不打算正面回答。

    他的语气一如寻常,懒散又轻佻:

    “你可是人人喊打的星盗头子,谁活得久还不一定,少操心这些。”

    西泽尔思考好半天才开口,平静道:

    “如果我真先死了,你只许比我多活一天。”

    西泽尔就是如此自私。

    他活着时要裴琮陪着他,即使他死了,也要裴琮给他一起陪葬。

    裴琮闻言,丝毫没有不满,反而满意摸了摸西泽尔的眼角:

    “这才对。”

    因为他们拿到了死星的能源核心,裴琮——以卡洛斯的身份,理所当然地进入了下一轮。

    与此同时,联邦民众对“污染者”这个群体的风评正在悄然转变。

    西泽尔现在的身份极其敏感。

    黑翼、残忍、血腥,他表现出来的污染者形象让民众的感觉害怕又微妙,没有人知道巢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民众的神经紧绷,所有人都忌惮着污染者的危险。

    而在边境星系,风向则截然相反。

    那片地区本就承受着联邦的忽视与压榨。

    当民众发现,污染者亲自带队在边境上建立护航路径,甚至间接保护着他们不受虫族困扰后,他们的态度慢慢改变。

    “污染者”三个字,不再只是恐怖与怪物的代名词,而开始与“护卫者”这个词捆绑。

    他们的血液虽然肮脏,却能拼命杀敌。

    他们的身份虽然低下,却能保护脆弱的边境线。

    只要能用得上污染者,污染者们对民众们就暂时“无罪”。

    可一旦哪天不再有利用价值,西泽尔、哈克、所有像他们一样的污染者,依旧会被一夜之间抹除干净。

    *

    裴琮在赢了军部的考核后,又一次被雷诺统帅叫到了身边。

    最高统帅现在已经重病,面容苍老却依旧威严,眼神里充满着对下一代的寄望和执念。

    雷诺对卡洛斯的态度依旧慈爱,眼前这个孩子是他一手扶持着上台的,这孩子应该永远对他温顺信任。

    “你在边境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解决星盗?”雷诺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心软,可是他们毕竟是污染者。”

    他叹了口气,语气像在教育一个总会迷途的小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下不去手,善良是好事,你甚至暗中鼓励污染者自立门户,看上去是给他们机会,可他们离开了稳定剂,连最基本的清醒都做不到。”

    裴琮不禁皱眉:“废星的基因稳定剂研发得很成功,失控几乎不会存在。”

    “你能保证他们一直清醒吗?万一稳定剂失败了,你是没什么,但那些污染者呢?”

    雷诺不知道卡洛斯污染者的身份,不明白这些话对于卡洛斯一个污染者来说,是多么刺耳。

    披着理性、道义的外壳,所说的每一个词句,都是对污染者本体存在的否定。

    雷诺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

    “污染者要承担所有代价,民众不会感激他们的贡献,连那种怪物的指责和污名,也是污染者的。”

    “你这样,不觉得残忍吗?”

    原来在联邦看来,指责和污名比杀了污染者更残忍。

    面对雷诺那张慈祥的脸,裴琮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在心底冷漠地嗤笑一声。

    联邦总是如此,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能把整片废星当成实验场。

    污染者们像野兽一样发狂、自残、互相撕咬。整个星球传来的都是尖叫哀嚎。

    联邦把废星当成肮脏的失败品,因为恐惧就擅自决定把污染者踩在脚下的同时,还要废星感激联邦的恩赐。

    裴琮眸光微动,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但最终他只是抬眼,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的笑容。

    “知道了。”

    裴琮维持着卡洛斯的那副高傲从容,完美无瑕的样子。

    就像从前那个雷诺用“忠诚”和“理智”雕刻出来的孩子一样。

    裴琮走出医疗区时,天色已晚。

    西泽尔站在医疗区外。

    裴琮脚步一顿,没立刻过去,而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打量他。

    自己实在长了张漂亮的脸,不笑的时候气质太过锋利,看上去野心勃勃,放肆果敢。

    周围路过的医护与民众,投来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嫌恶与警惕。

    有的悄悄侧身远离,有的干脆低声咒骂:

    “污染者”

    “怎么还放他在首都星走动?”

    裴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

    西泽尔肯定是听到了那些话,但他却没有回应,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早就习惯了这些眼神。

    裴琮上辈子一直如此,现在作为旁观者,却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嫌恶。

    裴琮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西泽尔已经和他上辈子不一样,他已经不再是阴沟里苟延残喘的污染者。

    他清醒、强大得令人发指。

    可接收到的依旧是这样的眼神。

    就像看一件肮脏、随时会咬人的野狗一样。

    这让他迫不及待想站到对方身边,面对那些令人不悦的视线。

    他走过去:“等很久了?”

    西泽尔全部的注意力,立马全部放到了裴琮身上,想揽住对方,又如无其事将手放下了:

    “只要见到你,就不算久。”

    裴琮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西泽尔把所有的爱、恨、渴望、冲动,毫无保留地都放在了裴琮身上。

    这也是裴琮重生的全部意义所在。

    如果不是西泽尔如此执念于他,执着得几乎病态、几乎可怖,裴琮绝不会有活着的欲望。

    裴琮关上车门,隔绝了周围人的一切,偏头看西泽尔,漫不经心道:

    “需要安慰你吗?”

    车内灯光昏暗,窗外的星港灯带一线一线地掠过舱壁,投下流动的光影。

    西泽尔眯起眼睛,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听上去似乎是很不愿意被怜悯:

    “怎么,你现在还认为我是小孩吗?”

    裴琮深知自己的性格。

    没明确拒绝,那就是最好快点做。

    西泽尔靠在座椅上,盯着裴琮,眼神暗得像要将他整个人吞进去。

    他太敏锐,也太不安。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西泽尔的警惕,他习惯于预判危险,怀疑善意,对外界充满敌意,唯独对裴琮,是无保留的信任。

    裴琮倾身靠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近,呼吸交错。

    西泽尔眼底划过极轻的躁意。

    裴琮一只手覆在西泽尔手背上,力道极轻,另一手摸了摸那团柔软的黑发。

    本想随意揉两下就收回手,裴琮动作亲昵,像是对少年人的安抚。

    但就在他刚准备收回手时,西泽尔突然抬起手,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西泽尔整个上身倾了过来,将裴琮压在了车窗与座椅之间,直接吻了下去。

    唇齿间呼吸混乱,西泽尔的手撑在座椅上,极具控制欲地将裴琮困在身下。

    裴琮每次想要安抚西泽尔时,他身上那股成熟冷淡的气质就显现得淋漓尽致。

    从容又散漫,足以拿捏西泽尔的一切,这样的裴琮总是能让他彻底兴奋起来。

    西泽尔眯起眼,对裴琮耳朵吹了口气,灼热的呼吸贴着耳廓划过:

    “裴琮,有时候我真觉得——”

    “你这幅喜欢给我当哥的样子,特别欠……”

    最后一个字泯灭在唇间。

    唇齿相触,西泽尔甚至带着点惩罚意味地咬了一下他下唇,声音低沉又贴近耳侧。

    西泽尔闭起眼睛。

    他承认,他今天是故意站在这里的,故意让裴琮听到那些难听的话,看到那些厌恶的眼神。

    西泽尔咬着唇瓣,舌尖顶开裴琮牙关,熟门熟路地索取着每一寸唾液与呼吸。

    他能感觉到裴琮最近的异常。

    他也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裴琮会厌烦他,会受够他那点不讲理的偏执。

    但西泽尔已经决定好,就算今后东窗事发,裴琮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想要离开,也只能被他抓回来,再锁起来。

    忍耐和理智通通不值得尝试。

    西泽尔低头靠近,贴近裴琮的颈侧,气息缠在一起。

    一字一句道:

    “裴琮,我最喜欢你。”

    第72章 【VIP】 “回溯不是倒带,而是分支。……

    虽然在中央星见到裴琮之后, 西泽尔就已经抽走少量血样,交给维兰德检测。

    但死星那一遭后西泽尔很快就发现,裴琮注射抑制剂的次数明显变频繁了。

    为了防止意外, 在进入下一轮考核之前, 裴琮被西泽尔强行抓去维兰德的实验室检查身体。

    维兰德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首都星。

    不是因为被排斥,也不是因为夺权失败, 恰恰相反,她是主动离开的。

    作为联邦最强大的基因世家的继承人,维兰德不屑参与那些虚伪的政治争斗。

    和哈克那种自愿逃离权力中心、追寻自由的人不一样,即使身处废星,维兰德依旧掌控着家族的核心命脉。

    她从未真正远离联邦的权力顶端。

    得知裴琮二次回溯的消息, 维兰德才立刻赶过来收集实验数据。

    作为掌权人, 她在首都星上有一间巨大的实验室。

    冷白灯光将天花板照得纤尘不染, 每一寸地方都和记忆中一样冰冷。

    这个地方裴琮再熟悉不过。

    上辈子他就是在这里,或主动或被动,接受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基因融合手术, 痛苦又艰难地努力维持人的模样。

    再次进入实验室,裴琮只感觉自己呼吸发紧, 连带着的五脏六腑都立马幻痛起来。

    他靠在检查台边,任由维兰德将冰凉的药物注入他的脊柱。

    本应是剧烈到无法忍受的疼痛, 裴琮只是稍稍皱了下眉,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维兰德将样本放入检测仪器中。

    光面扫描器从试管表面滑过, 光屏上立马浮现出复杂密集的基因图谱, 显示出卡洛斯这具身体单重污染的特征。

    维兰德双手环胸,随着扫描完成,她盯着屏幕,一向冷静的脸上却出现了些许疑惑。

    她眯起眼睛, 调用其他检测参数,又重新扫描了一遍。

    维兰德沉默了几秒,眼中第一次露出掩不住的诧异,对裴琮道:

    “这具身体是后天污染者。”

    裴琮原本还靠在西泽尔身边,被他咬了一口止痛,半闭着眼靠着休息假寐,听到维兰德的话,他睁开眼,皱起眉毛。

    “后天污染?”

    维兰德常年远离首都星,她一向和联邦不对付,所以对卡洛斯并不了解。

    但她非常确定这个结论。

    “这具身体的污染融合绝对不是先天就有,而是后天基因融合完成的。从数据上看——”

    维兰德转过光屏,指了指屏幕最底部那行记录。

    “他的基因融合推测不会早于十岁。”

    换句话说,卡洛斯本来是完全血统纯净的人类。

    他是完全拥有记忆和判断能力的状态下,被强行融合成污染者的。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裴琮对维兰德的能力毫不怀疑,既然维兰德认定这是后天污染,就不可能出错。

    这个结论实在出乎裴琮的预料。

    即使他上辈子融合了卡洛斯的基因,也从来不知道卡洛斯的基因污染居然是后天形成的。

    相比于裴琮的惊讶,西泽尔的反应显得格外平静。

    他从始至终都对卡洛斯的经历丝毫不关心,西泽尔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这具身体现在情况怎么样?”

    维兰德低头看着诊断结果,轻飘飘道:

    “非常一般,长期注射劣质抑制剂,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不可逆转的损耗。”

    卡洛斯的身体实在太差,无论裴琮什么时候回溯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西泽尔是看着卡洛斯死在自己面前的,哪怕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结果,真正听到维兰德的结论还是让他脸色一变。

    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再次失去。

    作为疯狂变态的科学家,维兰德看裴琮的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戏谑与研究欲,非常没有同情心。

    她和裴琮对视,满不在乎地吐出一句:

    “差不多还有三个月吧。”

    这比上次抽血预测的结果还要短得多。

    裴琮在虫巢中对抗虫母时损耗太过,这极大缩短了这具身体的寿命。

    西泽尔整张脸罩上一层阴影,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裴琮身上,眼底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在慢慢翻涌。

    裴琮察觉到了西泽尔的阴沉,偏头看了维兰德一眼,给她递了个眼色。

    维兰德这才悠悠地转身,走到样本柜前,从里面抽出一管幽蓝色的液体,半透明的管身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将试剂放在操作台上,轻描淡写道:

    “别这么难过,还有蝾螈基因能挽救一下。”

    这还是当初裴琮怕自己回不来,以防万一西泽尔喜欢上卡洛斯,特意为卡洛斯留下来的蝾螈基因。

    裴琮非常小心眼地让维兰德答应他,只有西泽尔喜欢上卡洛斯,才能拿出来给他用。

    没想到,最后还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西泽尔沉默地盯着裴琮,眼神漆黑如海底深渊。

    情绪翻涌得太过剧烈,以至于他一时分不清此刻胸口剧烈跳动的,是喜悦,还是那种令人发狂的占有欲。

    裴琮心软,伸手摸了摸西泽尔的头发。

    西泽尔垂下头,内心想贴近裴琮的欲望蠢蠢欲动。

    就在西泽尔低头就快碰到裴琮的鼻梁前,维兰德收拾着仪器,非常不合时宜地微笑着开口:

    “要亲请出去再亲。”

    西泽尔被要求守在观察仓外。

    裴琮留下来的蝾螈基因不多,加上这些年,维兰德也用了点,在全部注射完后,这具身体才勉强恢复了点生机。

    维兰德重新评估一下,差不多能延长裴琮半年的生命,但这并不意味着问题已经解决。

    想要彻底解决,只有去联邦基因库里寻找方法。

    裴琮想到亚瑟,再次试探着,向维兰德问起了基因回溯的事情。

    “联邦这两年还有其他基因回溯者吗?”

    维兰德没多想,也没隐瞒:“没有,基因回溯太罕见了。”

    她思考一会,又补了一句:

    “联邦基因库还在执行大规模融合计划那几年,确实偶尔出现过回溯体,但那是很早年的事,近几年已经完全没有了。”

    “完全没有”裴琮低声重复了一遍。

    维兰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察到什么,“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最近见过其他回溯的人?”

    裴琮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亚瑟的脸。

    回溯者。

    若亚瑟是回溯者,甚至能一眼识破顶着“卡洛斯”身份的他——

    那么这就代表,他们来自同一条时间线。

    那条裴琮尚未回溯的时间线。

    亚瑟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他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目的?

    如果他是自己的死敌,会不会将恶意发泄到西泽尔身上?

    裴琮脑子里思考了很多,想听听维兰德——这个两辈子都和他成为密切盟友的意见。

    “如果回溯者改变了过去,未来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

    维兰德操作着仪器,并不介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裴琮,时间不是单线性的。”

    “过去和未来并不是绝对的。你回溯之后,你曾经的一切就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的过去。而你站在现在——这个现在,就是一个全新的未来。”

    裴琮看着维兰德,若有所思。

    维兰德继续说:

    “回溯时间节点不是倒带,而是分支。”

    “你每一次回溯,本质上不是回去修补,而是从那一刻起开启了一条新的世界线。”

    “根据那些回溯者的经验,回溯不是改变了过去,所以未来也会被改写。”

    “回溯就代表,你已经抛弃了原来的世界,你根本不在那条时间线上了。”

    维兰德眯了眯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当然如果同时存在多个回溯者,那就复杂得多了。每个回溯者都有想改变的东西,矛盾必然也随之产生。”

    裴琮的神情沉了几分。

    在离开前,维兰德目光意味深长,还是提醒裴琮:

    “裴琮,下场考核最好小心点。”

    夜色寂静。

    因为今天的事,西泽尔动作格外温柔,折腾了裴琮几次才停下。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潮气尚未散尽,湿热与余韵还粘附在彼此的皮肤之间。

    裴琮身上痕迹斑斑,刚侧过身,就被从背后揽住了腰。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蝾螈基因?”

    西泽尔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裴琮深知应该怎么用模棱两可的话安抚西泽尔,偏过头,望着那双熟悉执拗的眼睛:

    “我答应过你,会和你在一起。”

    “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

    就算不能,也会为西泽尔铺好路,让他尽可能少受到痛苦。

    西泽尔贴得很近,呼吸擦着裴琮颈侧。

    裴琮看着他,恍然看到西泽尔少年时,也是这么带着一点点粗糙的笨拙,把脸埋在他怀里,紧紧抓住他,像怕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他们是同一个灵魂。

    从未被好好爱过的灵魂,从泥潭里爬出来,只抓住了他一根救命稻草,就再也不肯放手。

    他是西泽尔的救命稻草。

    西泽尔同样也是他的希望。

    西泽尔深深地看着裴琮,将自己淹没在对方的眼睛里,缓缓伸手抱住了他,动作充满依恋。

    他不想去深究,裴琮为什么会为“卡洛斯”准备蝾螈基因。

    正如他一直在努力忽略,裴琮上辈子是以怎样的身份接受了卡洛斯的基因,又是因为什么情感,回溯到了卡洛斯身上。

    他对裴琮的曾经一无所知。

    关于裴琮的过去,关于卡洛斯,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都不是重点。

    卡洛斯已经死了。

    西泽尔愿意说服自己,只要现在的裴琮是他的就够了。

    在现在时间线上,没有人认识上辈子的裴琮,没人比他了解裴琮更多。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手里这个人抓紧,不让他再离开。

    ——不要抛弃我。

    ——不要欺骗我。

    ——不要以为我会放手。

    西泽尔在心里说。

    *

    最后的考核由议会全权安排。

    最高统帅是联邦军力的核心,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对联邦心存忠诚,绝无二心。

    这也是这次考核的目的。

    考核地点由世家势力承办,流程保密,标准严苛,而且全部过程不公开。

    考核将于一周后进行,而考核的地点正是联邦基因库。

    维兰德身为世家的人,她很熟悉这里,提前将自己的情报通知了裴琮,尽可能让裴琮走得顺利。

    在收到消息后,西泽尔就发现裴琮变得格外沉默。

    那种裴琮身上久违的、超脱生死的隔阂感,让西泽尔觉得怎么也抓不住他。

    裴琮任由对方靠在怀里,任由西泽尔沉默地、贪婪地把脸埋在他颈间。

    他沉默着,低头亲了亲西泽尔的眼角。

    维兰德说得对,每个回溯者都有想改变的命运。

    他不确定亚瑟究竟和他有什么矛盾,但裴琮知道——

    他喜欢西泽尔。

    他不能忍受任何伤害西泽尔的威胁存在。

    裴琮动用手段,悄无声息屏蔽西泽尔对他终端的监视,瞒着西泽尔,删掉了亚瑟发送给他的那条私人讯息。

    只要从基因库里活着出来,裴琮就会成为真正的最高统帅。

    而在那之前,裴琮必须下定决心,再次走进那座令他恶心不已的地方。

    那个裴琮上辈子曾惨烈死亡的地方。

    第73章 【VIP】 “第一层。”

    联邦基因库建于首都星的中央。

    这里存储着联邦最广袤的基因数据, 最危险的基因污染样本。

    虫族战争结束后,这里就成为了联邦的禁区,在世家势力的垄断之下, 很少有其他人真正踏足进入。

    一共有四名候选人进入联邦基因库。

    诡异的是, 这一次联邦竟然允许候选人能携带同伴。

    裴琮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卡洛斯是独自进入联邦基因库, 也是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

    那种不可名状的违和感,在裴琮的心底升腾,他又想起了维兰德轻飘飘的话。

    “回溯是分支。”

    不知不觉间,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走向了另一条路。

    联邦基因库的大厅呈正圆形, 周围墙体由金属构成, 穹顶之下, 四个方向都有一篇巨大的门开着,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处。

    除此之外,整个大厅空空荡荡。

    裴琮全身的细胞都在抵抗, 死亡带来的应激反应让他剧烈恶寒,但表面上依旧平静。

    亚瑟带了位高大的属下, 他神情淡漠,视线掠过裴琮的脸, 似笑非笑。

    西泽尔感受到了亚瑟的注意力放在裴琮身上, 冷不丁地抬眸回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亚瑟嘴角的笑意加深, 慢条斯理地移开了视线。

    西泽尔站到裴琮身侧, 宣誓主权一般,挡住了亚瑟的窥探。

    伊丽莎白是位气场凛然的女性,穿着黑色披风,阿兰则是沉默不语的青年, 面色苍白,他的眼神始终低垂,不与任何人对视,像是不属于这空间的幽灵般安静。

    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

    “欢迎各位统帅候选人。”

    “联邦基因库对你们进行最后考核,无法中途退出。请再次确认携带随行人员。”

    在议会的安排下,候选人需要分别进入四扇门中,各凭本事,从联邦基因库中活着出去。

    踏入门中的那一刻,一股阴冷从骨髓中渗出,似乎连灵魂都会被冻结。

    他们并肩走在这条充满未知的黑暗中。

    西泽尔却敏锐地察觉到,裴琮的精神比平时紧绷,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放轻了。

    走廊幽长,似乎没有尽头,西泽尔侧脸去看裴琮,对方一言不发,仿佛立马就会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一种强烈的焦躁攀上心头。

    在漆黑走廊中,西泽尔缠住裴琮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灼热。

    手指一寸寸地用力,像是怕被甩开一样,将人紧紧抓住。

    裴琮指根一紧,还没转头说什么,眼前的空间倏然豁然开朗。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转了个角度,一座庞大的半球形穹顶出现在他们面前,整个基因库的下层都镶嵌在地下堡垒之中。

    这是联邦基因库的实验场,本质上是为测试活体试验品而建。

    厚重的地面上,不知有多少在这里死去的活体实验品亡魂。

    周围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臭的气息,似乎是什么边境环境恶劣的地方。

    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一阵剧烈地动伴随着低鸣轰然袭来。

    虫族毫无征兆地涌出,如潮水般从裂缝与地缝间蜂拥而来。

    尖啸声撕裂空气,虫足划过岩壁,沙石四溅,无数双复眼从阴影中张开,向他们而来。

    候选人禁止携带机甲进入,面对这些具有强腐蚀性甲壳与复生能力的虫群,这无异于赤手空拳。

    场面骤变为血肉搏杀。

    裴琮反应最快,利落地抽出粒子刀,一刀将跃至眼前的虫族头颅斩落。

    但虫类太多,不慎被尾刺划破手臂,鲜血飞溅。

    痛意提醒着他们,这个生态场不是模拟的幻境,而是真切会死人的现实。

    联邦的监控设备依旧高悬在空中,红光一闪一闪地记录着所有信息。

    可西泽尔不想再考虑这些。

    血液里冷冽而恐怖的力量开始苏醒,虫类基因在他体内翻涌爆发。

    西泽尔拽住裴琮,将人护在身后。

    成百上千的虫子在短短数秒内,纷纷停下前进的脚步,从疯狂的进攻状态停滞下来。

    它们躁动不安地左右扭动着复眼和肢体,在地面上盘旋、扭动,渐渐向西泽尔所在的方向后退。

    一只体型硕大的甲壳虫缓慢爬到阵前,六只复眼高高抬起,凝视着西泽尔的方向。

    它伏低身子,竟然缓缓地低头了。

    这一幕诡异至极。

    裴琮拉他后退,远处的废墟之中,找到了一个简陋的操作室。

    一个穿着旧军服的人类站在操作室边,眼神空洞,胸前别着的旧铭牌,那是某支边境军团的标志。

    他们现在是联邦基因库的“生物资产”,作为活体实验体,没有任何自主意识,是接受命令的工具。

    这些人类的意识已被连根切除,只剩空壳和肌肉记忆,像一具具温热的人偶。

    联邦不知养了多少这样的实验体,用作活体实验的材料。

    当裴琮靠近其中一人时,那人便像被某种权限激活般歪头看他,语气变得鲜活起来:

    “请统帅下达指令。”

    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坚定,目光炽热。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他说着,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和他穿着一样军服、原本呆滞站立的人。

    他们也齐齐抬起头,眼神中浮现出某种赤诚的光亮。

    与此同时,操作室的终端投影浮现出任务信息——

    【请听从联邦命令,击退虫族。】

    西泽尔的虫族基因非常好用,在虫巢意志的加持下,战场一度陷入短暂的寂静。

    他们得以喘息,西泽尔的能力也暂时未被记录为违规。

    然而,这种退却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他们远离虫族区域的时间变长,西泽尔的掌控力逐步减弱。

    它们眼中的服从,被逐步替换成了躁动、疑惑,乃至敌意。

    再后来,整个虫潮如同解除压制的洪水,扑天盖地袭来。

    联邦在此刻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将实验体投放至虫群中,作为诱饵。】

    “统帅大人。”

    实验体再次开口,无比坚定。

    “让我们进攻来吧。只要您一句话,我愿为联邦、为您,战斗到最后。”

    他一步步走近,身后那些穿着同样旧军服的实验体也跟着行动起来,一排排站得整整齐齐,眼中灼热忠诚。

    西泽尔眼神冷了下来,再次加重精神压迫,虫族向后退去,退入阴影,退得更远、更深。

    他甚至命令它们退出整个战场。

    可任务指令依旧没有更新。

    联邦在逼迫候选人,必须利用活生生的实验体击退虫族。

    裴琮没有再犹豫,让几个实验体走进虫群中。

    实验体踉跄着走出,眼神空洞,仍以近乎感恩的语气喊道:

    “遵命,统帅。”

    他们奔向虫群。

    在一阵尖啸声和血肉横飞中,几秒内,“士兵”就被撕得支离破碎,滚落在场边。

    控制室传来提示:

    【命令策略生效,第一波攻击成功延缓。】

    光屏按照常规程序发出战术指令,呈现出详细的布防图与攻击路径。

    每一步都很合适,裴琮听从着指令,虫族源源不断地涌来,他们精准地防守、推进、清剿。

    死亡的实验体越来越多。

    他们如行尸走肉般奔赴战场,却让人好像能听到他们的哀嚎和痛苦。

    在无穷无尽的自我消耗下,虫群终于逐步被围堵在了西南角。

    胜利近在咫尺,光屏再次发来命令,要求他们将主要兵力调离西南防区,以支援尚未遭遇攻击的东线。

    西南是虫群最密集的地带。

    裴琮的眉头第一时间就皱了起来。

    西南侧虫巢正处于临界爆发阶段,一旦防线转移,极有可能遭遇溃堤式攻陷。

    虫群失控,如果没有西泽尔的基因压制,操作室失守后,候选人必死无疑。

    光屏再次弹出,提醒他们尽快行动。

    【请立刻将实验体转移至东线!】

    【清剿虫群失败将被立刻淘汰!】

    裴琮迅速在指挥台上提交反对申请。

    【反对已记录。】

    【重新评估中】

    【结果:维持原作战计划。】

    光屏重新闪亮,残酷下令。

    远处的虫族开始躁动。

    它们像是嗅到了战线松动的血腥气,纷纷集结,正朝着西南防线悄无声息地逼近。

    如果不执行指令,他们很可能被判别为任务失败。

    但如果按计划执行,所有的人类实验体估计都将会被屠杀。

    他们的兵力正在逐步被调走,包围圈即将闭合。

    虫族的利爪正在合围,他们的命运悬于最后的决定之上。

    第74章 【VIP】 “裴琮,奖励奖励我吧。”……

    虫族的嘶吼在远处回荡, 浓重血腥气滚过焦土,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

    裴琮看着那道指令,眉头深深皱起。

    ——这是明显的错误命令。

    西南战区一旦主力撤离, 虫巢将彻底突破防线, 整个实验场会在十分钟内被彻底吞没。

    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所有候选人和实验体们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更别提清剿虫族, 完成任务。

    就在他沉默时,一排穿着旧军服的实验体已自动集结在操作室外。

    他们眼底空洞,面上却热血沸腾。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实验体走上前,眼神对上裴琮的眼:

    “请统帅下达指令。”

    那人的脸浮现出一点奇异的笑意,如同被程序强行加载了忠诚的情绪。

    他低头弯腰, 声音平静又恳切:

    “为联邦献身, 是我们的荣耀。”

    其余人立刻跟随, 单膝跪地,语气整齐划一:

    “为联邦而战!请统帅下达命令!”

    他们像一具具温热的提线木偶,忠诚地把生命摊在裴琮脚下, 等待被送往死亡的道路。

    裴琮越是下令让他们去送死,实验体的眼神就越加炽热。

    幸存者一条腿几乎只剩血肉模糊的骨架, 胸口裂开一道深口,从虫群中拖着破碎的身躯爬回, 带着难以抑制的骄傲。

    而想要清剿虫族, 就需要杀死更多的实验体。

    为首的实验体向裴琮单膝跪地, 低下头虔诚地请求统帅下令。

    裴琮看到这个实验体的后脖颈。

    那脖颈侧一圈一圈深浅不一的痕迹, 布满针痕与瘢痕,是被注入试剂、强行洗脑的标记。

    他们作为活体,被进行了各种残忍的实验。无论失败与成功,实验体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裴琮脑海里浮现出他曾无数次亲历、亲眼所见的画面——

    他蜷缩在冰冷的实验台, 脊柱被剖开,密闭玻璃仓中反复濒死又被拉回,期待自己最好能从此闭上眼睛。

    对上辈子的裴琮而言,活下去简直是最恶毒的诅咒。

    这些都是西泽尔从未经历过的。

    西泽尔站在他身侧,却无法了解裴琮上辈子千疮百孔的心。

    那些基因崩溃、痛苦挣扎,那些让裴琮脑中发疼的痛苦,全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西泽尔侧过头,眼神漆黑阴沉,盯着裴琮晦暗不明的脸。

    他不喜欢裴琮露出这种表情。

    这意味着,裴琮的心去到了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西泽尔转而看向那些在屏幕下方等候命令的实验体,眼底泛起几乎无法压抑的冷意。

    他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杀戮欲。

    裴琮吐出一口气,开始思考对策。

    在之前的战斗中,联邦每下达一步命令,每多牺牲一个惨死实验体,虫潮便真的会褪去一点。

    一个人的血肉,换几秒喘息的机会。

    刚开始,候选人或许还会皱眉犹豫,面对那些穿着旧军服、眼神空洞,却依然挺胸列队、等待指令的身影,他们心底还保留着一丝对“同类”的怜悯。

    但渐渐的,这种怜悯必定会逐渐麻木。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直到完全数不清死了多少实验体。

    虫族不会给候选人哀悼的时间。

    实验体倒下的速度太快,在蜂拥袭来的虫群中,他们被利爪贯穿,被撕碎啃噬,他们的尸体被虫群吞吃。

    血液把前线染成了黑红色。

    候选人很快就学会了忽视。

    他们开始习惯跟随指令进行清剿。

    那一双双忠诚地抬起头、等待指令的眼睛,渐渐不再令人动摇。

    候选人会站在屏幕前,注视着那些空洞而服从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点下“进攻”的选项。

    实验体的生命实在不值一提。

    只要下达命令,这些实验体就会毫不犹豫冲进虫巢,然后被残忍撕成碎片。

    看着这一幕,候选人心底最后一点震动也会被钝化了。

    拒绝服从联邦的指令,虽然可能会减少实验体的死亡,但候选人的剿灭虫族的任务很大可能会失败。

    ——死了就死了。

    ——不过是实验体而已。

    裴琮忽然意识到,这正是联邦想要的结果:

    联邦的测试在逼迫候选人,成为一个绝对服从、毫无人性、不容怀疑的工具人。

    一个可以毫不犹豫牺牲同类,哪怕明知是错也会照做的联邦意志执行者。

    联邦对这些实验体的态度,和对待卡洛斯守护的那些边境民众,和上辈子的废星一样。

    废星有了威胁,就直接被毁灭。

    卡洛斯守护的边境民众,也不过是联邦的缓冲区、牺牲带而已。

    那些没有用处的基因个体,那些不能带来稳定的价值的人,只有灭亡一条路。

    他们是战场上可计算的耗材。

    裴琮指尖搭在操作台边,微微收紧。

    他并不是个轻易为死亡而动摇的人。

    但可笑的是,越是让这些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实验体赴死,裴琮越是能明白卡洛斯上辈子的伪善。

    卡洛斯的悲悯吸引着裴琮,但对方的行动却满是顺从与逃避。

    如此愚蠢无能,一次次地选择服从,在妥协和痛苦之间挣扎。

    卡洛斯可能会被联邦逼迫着,选择听从命令,让实验体残忍死去,守着所谓的忠诚,毫无反抗的办法。

    可惜,裴琮从来不是卡洛斯。

    他不会在联邦的逼迫下妥协,听从联邦的命令,更不会在伪善的牺牲中装聋作哑。

    只要是阻碍他的,无论是什么,裴琮都会不择手段,将它们全部毁灭。

    “裴琮。”

    耳边传来低声,裴琮回过神。

    西泽尔站在他身侧,眉头紧蹙,嗓音极低:

    “你在痛苦。”

    裴琮以为自己将刚才的心思掩饰得很好,那些曾经的幻痛与挣扎,他都小心收了起来。

    可西泽尔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注意到了他指尖的颤抖,甚至察觉到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情绪。

    虫潮正在逼近,实验体正等待着裴琮发话,迫不及待为裴琮献出性命。

    裴琮和西泽尔已经大致推断出,如果想通过这一层的考验,最好服从联邦的命令,才能完成清剿虫族的任务。

    裴琮盯着闪烁的光屏。

    西泽尔已经知道裴琮的决定。

    “你不想让实验体死。”

    西泽尔并不清楚裴琮的心刚刚飘到了哪里,但莫名的,他就是有种自信。

    裴琮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西泽尔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问裴琮:

    “你相信我吗?”

    裴琮抬头看他。

    因为他的插手,这个人已经有了和他完全不同的人生,不用和他一样痛苦。

    而西泽尔如今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眼底满是笃定,要和他走在同一条路上。

    裴琮缓缓伸出手,掌心轻轻贴上了西泽尔的后背,隔着那层衣服,感受到那具身体正无声地发热。

    “我一直都相信你。”

    西泽尔眼睫颤了颤,猛地收紧了抱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容挣脱,将他扣入怀中。

    虫潮逼近,系统最后一次警告弹窗弹出:

    【请尽快执行命令!】

    裴琮直接关闭了光屏。

    西泽尔瞳孔微缩,体内的虫类基因汹涌而出。他不再克制,彻底释放了自己体内最深的污染与杀意。

    他们不再遵循联邦的指令。

    他们将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考验。

    虫潮如黑浪翻涌,涌向战场边缘,尖啸与啃噬交织,几乎要撕裂耳膜。

    西泽尔进入了虫族的战场。

    虫族仿佛被某种上位意志唤醒,纷纷抬头,朝着他俯首、臣服、狂躁地后退。

    它们的动作一开始是迟疑的。

    它们是被联邦人工孵化、驯养、控制的虫类群体,在识别出西泽尔体内同类的气息后,那些复眼悄然转向,虫类的节肢在空气中颤动。

    西泽尔的虫翼让他们害怕。

    属于虫巢的压迫性信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整个生态场的虫族,在潜意识中对西泽尔张开怀抱。

    因为有了强大的同类,它们绕过那些被吃得只剩残躯的实验体。

    虫语震荡着传入西泽尔的意识中,向他低语——

    【同类。】

    【杀了那个人类统帅。】

    它们不再想吃那些恶心的实验体了。

    操作室那个男人,狠狠勾起了它们最原始的捕食欲。它们想撕碎操作室里那个强壮、美味诱人的人类统帅。

    那具强壮又诱人的躯体,那一呼一吸间散发出的主宰气息,让虫群彻底沸腾。

    虫类们悄无声息地调整了方向。

    复眼收缩,口器张开,猩红的口腔中流淌出粘腻的液体。

    它们密密麻麻地朝向操作室扑来,如黑色的海浪,扭曲嘶叫着、渴望着。

    【吃了他。】

    虫语再次低喃。

    一股滔天的恶意从脊椎升起,西泽尔居高临下,低头望着那些悍然逼近的虫类。

    西泽尔动了动唇角,轻轻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带着近乎癫狂的厌恶与快意。

    他体内的虫类基因彻底释放,如汹涌深海中腾起的巨浪,将恐惧与死亡灌入每一个虫类的意识中。

    西泽尔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靠着漆黑的节肢,笑容加深,毫不犹豫把那些吐着粘液的口器撕裂。

    他捏住一只虫族的节肢,毫不费力地将其拧断。

    血浆四溅,残肢横飞。

    虫类不在那股精神威压下,一个接一个哀鸣、颤抖。

    它们恐惧地看着那个本是自己同类的家伙,仿佛在发泄什么深不见底欲望。

    西泽尔没有丝毫停歇。

    虫群就是再贪婪,再不甘,也只能在西泽尔威压之下缓缓退却。

    西泽尔却没有想放过它们,他擦掉嘴角不小心溅上的血,情绪控制不住地愉悦。

    节肢挥舞,虫族的身体便被整齐地斩成数段,残肢碎裂。

    整个生态场一片死寂,虫类的尸体堆积成山。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虫族,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尽数清剿。

    战场上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

    在操作室后方,厚重的金属门缓缓上升,地面微微震颤。

    进入第二层的通道终于开启。

    而那些还在方才英勇赴死的实验体,却一如同电源被切断一般,齐齐停下了动作。

    原本还带着炽热表情的面孔,情绪一点点从眼睛里抽离,只剩空壳的眼白、木然的注视。

    他们重新变成了人偶,站在原地,变成了静静等待“启动”指令的机械。

    裴琮抬脚欲往前走,却被狠狠拽回去。

    对方力道很大,紧紧攥住裴琮的手腕。

    西泽尔满身是血,脸上、颈侧斑斑点点,全是还未擦去的暗红色。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伤成什么样,只盯着裴琮,眼睛发亮得骇人,像某种捕食者在黑暗中睁开了瞳孔,深不见底,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躁意。

    使用虫族基因剧烈战斗,西泽尔的性格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他所有思维与判断,都围绕着眼前的人。

    西泽尔低低凑近,声音沙哑,莫名带着一点兴奋的喘意:

    “裴琮,我帮你杀光它们了。”

    西泽尔抬起那只沾满血污的右手,轻轻贴上裴琮的侧脸,指尖湿滑滚烫,难以分辨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

    他对实验体没有丝毫怜悯。

    他对虫族也毫不关心。

    他在意的,永远只会有裴琮一个人。

    西泽尔为他而生,为他赴死,只要能得到一点回报,就可以彻底沉溺其中。

    他眼底翻滚的疯狂与渴望几乎将人灼烧,炙热的呼吸缠住裴琮,声音黏黏糊糊,蛊惑道:

    “裴琮,奖励奖励我吧。”

    第75章 【VIP】 “□□与恐惧在他体内交织。……

    西泽尔满身是血, 湿漉漉地粘在战斗服与皮肤之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受到虫类基因影响,西泽尔的眼睛已经变得不再像人类。

    幽蓝色的眼睛冰冷, 病态, 充满支配欲。

    任何一个正常人被这样的视线盯上,都会下意识恐惧, 甚至不敢与之对视一秒。

    生态场上,褪色的黄沙在地表滚动,裹挟着残肢血沫,地表到处是触目惊心的痕迹,血流成河。

    面对这片炼狱的创造者, 裴琮毫不犹豫地牵住了西泽尔。

    掌心接触, 西泽尔的手温度热得离谱, 火烧过一样温暖。

    那只布满血污的手指从侧脸下移,缓慢摩挲着裴琮的下颌,紧接着, 唇便贴了上来。

    是饥饿的亲吻。

    西泽尔一口咬在裴琮唇上,不肯松开, 用舌尖反复舔舐那处。

    裴琮被他亲得气息不稳,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西泽尔抓住机会, 舌尖迅速探入, 轻巧地勾住对方舌尖, 反复舔舐着咬出的血腥味, 喘息混着喉间低哑的黏腻声音。

    “……西泽尔,”裴琮皱了皱眉。

    亲吻间喘息越来越重。

    那双原本沾满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裴琮的衣角,指节用力,就从缝隙中钻进去, 贴上皮肤。

    裴琮眼神一凛,握住了他的手腕,气喘吁吁和西泽尔商量:

    “找个别的地方。”

    西泽尔体内虫类基因沸腾着,为数不多的理智早已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侵蚀殆尽。

    强烈的侵占欲与毁灭欲,让他想现在、立刻就想撕开裴琮的衣服,把那人钉死在身下,接受自己的一切。

    西泽尔眯起眼,眼中泛着令人心悸的幽光,不知听懂了没有。

    在野兽危险的注视中,裴琮伸出手,贴上了西泽尔血污斑斑的脸。

    即使周围实验体都已经失去了意识,裴琮还是能感受到那些呆滞的目光,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更何况还有联邦的监控系统,兢兢业业地工作。

    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太像野/战了。

    他们污染者名声本来就一般,还是别再雪上加霜为好。

    裴琮看着西泽尔,认真道:

    “我会被看到。”

    西泽尔动作一滞,停下脱衣服的动作。

    他缓慢地垂下眼帘,过了一会,才听话地乖乖收回动作。

    就算是死人,伴侣也不应该被看见。

    西泽尔舔了舔裴琮的唇,他要把自己珍贵又脆弱的伴侣带到自己的巢穴中,慢慢独自享用。

    环顾四周,他伸出节肢将裴琮牢牢抓住,带着裴琮直接冲入了刚刚开启的漆黑通道。

    最初进入通道时,裴琮还绷着神经。

    可西泽尔灼热的呼吸贴近耳廓,骨节分明的手掌摸上他腰侧,讨要着更多的触碰。

    裴琮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西泽尔身上。

    那种热切又隐晦的渴望包裹着裴琮,让他完全忘记了刚进入通道时感受到的阴冷压抑。

    虫族的速度很快,光线很快骤然亮起。

    他们已然步入了第二层大厅。

    上辈子裴琮玉石俱焚,看着整个联邦基因库烧成火海,只记得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火光将一切吞没,燃烧的仪器爆裂作响。

    裴琮依稀记得,二层是基因实验区。

    现在的实验区大厅很安静。

    不似第一层的荒凉空旷生态场,这里到处是灰白色的光,空气中漂浮着干净冷质的味道,混杂着微弱的血腥气。

    光灯从顶部一条条嵌入式投射下来,映得金属地面泛着苍白色的光泽。

    大厅空无一人,另外三个方向的大门紧闭,代表尚未有人通过考核。

    裴琮扫了一眼。

    这要是做到一半,有人突然出来还得了?

    他正皱眉头疼,身侧那股灼热的气息就已经彻底压了上来。

    西泽尔满身的血腥气还未散去,连眼角都泛着潮红的戾气,嗜血的暴躁与非人的感知交织着。

    不等裴琮想出办法,他就已擅自带裴琮打碎大厅的玻璃,闯入实验区深处。

    实验区的系统因为外来者的闯入,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随之而来的是各种防御攻击。

    一连串红点精准锁定西泽尔。

    西泽尔被打断了好事,动作一闪。

    虫翼斜刺展开,那对幽蓝复眼冷漠至极,节肢突刺,简单粗暴刺穿攻击设备。

    枪炮应声而碎,散落一地碎片。

    西泽尔面无表情地甩掉虫翼上的金属屑,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

    在这么下去,西泽尔只会更失控。

    “往左走。”

    裴琮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勉强回忆起实验区的地图,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

    西泽尔对裴琮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裴琮的手一直未松开西泽尔,在对方清扫障碍后,还主动牵紧了些。

    他们一路向前,终于在转过一条长廊之后,进入一间似乎是废弃的实验室。

    外面的攻击声逐渐停止。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冰冷干燥的空气,室内灯光苍白明亮,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整间空间干净整洁。

    正中央是一张长方形实验台。

    西泽尔将裴琮放在实验台上。

    裴琮脊背还未贴实那层冰冷金属,一道炙热的气息就压下来。

    西泽尔扣着他的手腕将人压住,气息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尖牙轻轻嵌入,唇舌撬开,毫无技巧可言,像是怕对方逃跑似的。

    气息变得紊乱颤抖。

    裴琮闻到了空气中麻醉药剂和清洁剂混合后的味道,是实验室特有的气味。

    这让他不自觉地感到窒息。

    西泽尔分开唇,察觉到裴琮的异常,眼神不由冷了下来。

    这个向来对他来者不拒的人,在被节肢触碰时,居然开始微微闪躲。

    他低头盯着裴琮,原本冷郁的眉眼沾染欲望,瞳孔幽深,漆黑的节肢从脊背蔓延而出,在半空中轻轻一晃,贴近裴琮腰侧。

    节肢的触感和实验台一样冰凉,裴琮抓着他的手更收紧了几分。

    这么不喜欢虫族形态?

    果然上次在死星太过分了吗?

    西泽尔眼里的光一下消失,脸贴得更近了些,舌尖划过裴琮的耳廓,又慢慢落到脖颈。

    裴琮有些呼吸不畅。

    实验台实在是让他有些应激,即便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因为基因崩溃而痉挛撕裂,他的精神却始终停留在那个时间点,对实验室的一切耿耿于怀。

    裴琮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被西泽尔一眼看到。

    西泽尔的眼神彻底沉下去,带着叫人害怕的压迫感,他俯身凑近,直视裴琮的眼睛,像是要将他吞没。

    心中翻涌着阴郁的执念,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裴琮抗拒的人。

    阴暗的念头一旦兴起,就难以平息,裴琮的反应让他心中更过分的计划破土而出。

    拒绝又怎么样呢?

    只要抓回来绑住,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欲.火与恐惧在他体内交织。

    西泽尔沉默了一下,缓缓收回仍沾着血的虫类节肢,似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肩胛骨虫类外骨骼如黑雾般褪去,转而舒展开一对渡鸦羽翼,羽色漆黑如墨,在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下泛着暗辉。

    他的眼睛也悄然发生变化,瞳色深沉,却更显得温柔。

    西泽尔的渡鸦形态看上去最无害。

    羽翼将光隔绝,整个空间陷入柔暗的幽影之中,像是为裴琮隔出了一处密不透光的囚笼。

    不同于虫类流于表面的破坏欲,渡鸦的性格偏执而不安。

    裴琮就在眼前,只要他稍一俯身,就能咬住那人的喉结,吻上唇角,将对方彻底按进怀里。

    欲望已经涨到了极点,身下昂.扬,但裴琮的反应让西泽尔不敢轻举妄动。

    怕对方推开他,用厌恶的眼神看他,然后抛弃他,不再靠近他,安抚他。

    羽翼缓层层叠叠,将裴琮和实验台之间隔绝开来,羽毛柔软,金属的冰冷感觉逐渐远去。

    裴琮对上西泽尔的眼睛,看到对方眼里某种近乎孩子气的、让人心颤的热切。

    他的眼眸几乎都要被暗红占据,带着隐忍的炽热和近乎窒息的执念。

    可尽管他此刻如此凶恶,在裴琮看来,也不让人觉得害怕,只觉得有些绝望,甚至有些卑微。

    裴琮察觉到西泽尔的收敛。

    ——西泽尔怕会失去他。

    裴琮的意识像在泥潭中挣扎,一部分仍旧被上辈子里的回忆拽着,如潮水一样反复淹没他。

    而另一部分,则全部给了眼前的西泽尔。

    那个他第一次动了念头,生出“想和他一起活下去”的人。

    裴琮轻声开口道:

    “……抱歉。”

    西泽尔如坠冰窖。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同锋利刀刃,斩断了他勾勒的所有美好幻想。

    他所有灼热的欲望、沸腾的血液,瞬间坠入冰冷深海,冷得叫人颤抖。

    但就在下一秒,他感到颈后一热。

    裴琮扣住他的后颈,将他猛然拉近。

    柔软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唇。

    从地狱升入天堂,真的只需要裴琮一个动作。

    西泽尔眼里的绝望阴郁飞速散去。

    本是安抚的吻,西泽尔却反客为主,像濒死的人却突然被救活,不敢置信又近乎狂喜,强势占据了裴琮的一切感官。

    他着急的啃咬着他的唇瓣,似乎能从中得到安全感,贪婪的汲取着裴琮呼吸。

    交缠的啧啧水声在空气中响起。

    刚刚太慌张,来不及细想,现在冷静下来,西泽尔才终于反应过来,也能大概猜出裴琮的异常源于哪里。

    裴琮从踏入联邦基因库开始,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

    西泽尔没有追问原因。

    明亮的玻璃映出两人的身影。

    意识到裴琮是被环境所影响,西泽尔心中又涌起不满,坏心思简直藏也藏不住。

    西泽尔撤去羽翼,明亮刺眼的实验灯光倾泻而下,裴琮忍不住少过头,趁着人闭上眼,西泽尔再次亲上去。

    粗.暴又缠.绵,他的气息烫得像火,裴琮分明推了他一把,却没用全力。

    西泽尔察觉到了这一点,动作更过分了。

    明晃晃的灯光下,那些裴琮曾经被伤害的地方,每一道痛苦痕迹,如今正被细细抚过。

    一个人讨厌实验室,还能因为什么缘故呢?

    “别乱摸。”裴琮声音发哑。

    西泽尔没应声,转而将额头贴住了他的肩窝,示弱一样蹭了蹭。

    裴琮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

    他们就这么胡闹了一通。

    裴琮再次睁眼时,视野所及之处一片苍白的光亮。

    他还躺在实验台上,四肢酸软,那种全身感官被过度剥夺后涌上的虚空感,潮水一样一阵阵席卷他的大脑。

    面对还是一样的实验室,裴琮现在的羞耻感爆棚,已经被折磨得彻底脱敏了。

    原因无他,实验室太明亮,能倒映出人影的玻璃也太多。

    所有事物都纤毫毕现。

    还有裴琮一直憎恨的束缚带,西泽尔也一并帮忙脱敏,顺便收了点不菲的报酬。

    一通下来,是个人应该都不会对这个实验室产生任何悲伤的感觉。

    渡鸦实在比其他基因恶劣得多。

    回忆起那种感觉,裴琮不由开始发热,他甩了甩头,准备下实验台穿衣服。

    西泽尔坐起来,亲了亲裴琮的侧脸,指尖覆上对方的耳后、颈侧,一点点侵占着裴琮的注意力。

    他收起所有的基因形态,完全是个英俊漂亮的黑发青年。

    西泽尔微笑着,揽住裴琮的腰:

    “去哪?”

    青年的声音餍足无比。

    裴琮不想搭理他,挣开他的手捡衣服。

    西泽尔解释道:

    “不用担心,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监视设备,我们走之前,我会毁了这个实验室。”

    裴琮已经对实验室完全没有阴影,随便西泽尔怎么处理。

    西泽尔嘴角的笑容加深。

    这种将其他东西从裴琮心中彻底抹去,自己取而代之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感到无比愉快。

    “再来一次?”

    回答西泽尔的是裴琮扔过来的衣服。

    离开实验室,裴琮和西泽尔沿原路回到了第二层的大厅。

    走廊尽头,指示灯一闪一闪。

    他们靠墙等了一会。

    其中一扇门开启,阿兰和他的同伴走了出来。

    阿兰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被沉默包裹着,如同幽灵一般安静。他在大厅中站定,没有主动打招呼。

    但他身边的女孩看上去截然不同。

    那是个轻盈而活泼的短发女孩,双眼明亮,和这个大厅格格不入,她一边拍着腿上的灰尘,一边笑着凑近裴琮和西泽尔,主动搭话:

    “你们也过关了?第一层真的很变态对吧?我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吐了吐舌头,看向裴琮:“卡洛斯统帅,你们怎么通过的呀?”

    裴琮没说话,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女孩也不恼,似乎已经习惯别人的沉默,又侧头看向西泽尔,一脸好奇地眨了眨眼。

    他们交流了一下,原来所有候选人都遇到了一样的情景。

    女孩望了眼一旁的阿兰,小声说道:

    “吓死我了,我还一直坚持要按照自己想法从呢!幸好阿兰在最后关头感觉到了不对劲,悬崖勒马,听从了联邦的安排。”

    女孩仍旧心有余悸。

    “谁知道西线居然有埋伏啊,如果没听从指令调人去东区,死的实验体就更多了。”

    不出裴琮所料,像阿兰那种普通人类,只有完全服从联邦指令,才有一线生机通过。

    他们又等了一会,亚瑟从门后姗姗来迟。

    和阿兰等人有些狼狈的样子不同,亚瑟仍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手套扣得整齐,制服上没有一丝血迹,仿佛刚从什么宴会厅里走出来。

    裴琮注意到,亚瑟身后跟着的正是罗尼。

    罗尼身上也很干净,但步履虚浮,脸色更是苍白,他不住地瞟向亚瑟,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两人之间硬是隔了八丈远。

    亚瑟扫了一眼人群,目光随意掠过,在看到裴琮颈侧那点几乎遮不住的红痕时,顿了顿,有些高傲地皱起眉。

    就在这时,系统音打断了众人的交流:

    【实验体存活总量公布——】

    裴琮和西泽尔大多数时候都遵循了联邦的指令,只有最后那个指令拖延了时间,最终存活2000个实验体。

    阿兰统帅和女孩阿兰则没有完全听从指令,甚至经常违抗,最终损失惨重,只剩500实验体还活着。

    女孩有些失落,那个幽灵一样的阿兰摸了摸她的头。

    而亚瑟和罗尼,存活了5000个实验体。

    阿兰眉头微动,女孩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怎么做到的?”

    亚瑟像是谈论一场有趣的棋局,轻描淡写,神情平和得近乎优雅:

    “很简单。”

    “完全听从指令,不把实验体当人。”

    空气静默了数秒。

    罗尼咬着牙,想距离亚瑟更远一点,被对方发觉动作,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而后系统重新开启,吐出冰冷的字节音:

    【剩余参与者人数已达成条件。】

    【请候选人自行前往下一考核区域。】

    女孩有些懵,望着统计面板上缺席的名字,迟疑开口:

    “……伊丽莎白统帅呢?”

    她还带着未散尽的单纯,以为对方不过是走得慢了一步。

    亚瑟看她一眼,回答道:

    “她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有悲悯,像是早已预判了一切。

    “死亡一位统帅,才会进入下一轮。”

    女孩怔住。

    她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罗尼用眼神制止了。

    女孩愣在原地,半天才被阿兰拉回身边。

    三组人默契地分开,走向不同方向。

    裴琮回头看了亚瑟一眼。

    他看到那个男人正转身,替罗尼整了整披肩,将手搭在在罗尼发抖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罗尼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差点被这个举动吓得吐出来。

    亚瑟转头,和裴琮对视一眼,冲裴琮扬了扬下巴,无声道:

    “不见不散。”

    第76章 【VIP】 “原来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裴琮在西泽尔注意到前转过头, 和西泽尔一起进入第二层的考核中。

    第二层实验区的气温低得出奇。

    潮湿的冷气从缝隙中爬出,掩不住的寒气直窜骨髓。

    头顶的灯光明亮,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一尘不染, 四面八方全是玻璃陈列柜, 里面放着各种针剂和活体标本。

    裴琮轻轻拢了拢战斗服的衣领,不由看向西泽尔。

    西泽尔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他眼神沉冷,一个一个扫过那些实验品的标签,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过于明亮的地方用让污染者感到厌恶。

    对他们而言,似乎只有黑暗让他们感到心安。

    也许西泽尔表面不动声色的背后,或许早已翻涌起与他一样的、只有同类才懂的焦灼与排斥。

    裴琮伸手握住西泽尔。

    西泽尔冰凉的手被裴琮包裹住, 拽回了西泽尔的所有注意力。

    西泽尔一怔, 转过头。

    那双幽暗的瞳孔中映出了裴琮的脸, 金发青年皱着眉,眼底却有坚定的安抚。

    “别看它们,看我。”裴琮低声道。

    只要专注看着他, 就不会被这片光亮中的肮脏腐烂吞没。

    西泽尔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 是那种极轻极浅的笑,在他那张脸上漂亮得惑人, 精准击中了裴琮。

    他点头, 回握住裴琮。

    他们继续根据提示的方向向前走, 实验区的尽头是一扇银色的大门。

    裴琮记得这地方。

    这里面是基因污染实验的收藏室, 里面到处都是失败的基因污染者,被残忍放置在液体内。

    自己上辈子闯入联邦基因库,第一个烧的就是这里。

    裴琮上前准备推开门。

    下一刻,手腕就被人用力拽住, 西泽尔的眸光锋锐,眼底翻滚着警惕的光。

    裴琮知道里面是什么,不会有危险,抬眼与西泽尔对视,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西泽尔深深看了裴琮许久,松开手。

    他走到裴琮侧前方,整个身位恰好挡住门内可能袭来的攻击。

    门在接触到裴琮后无声开启,一缕黯淡的蓝光顺着地砖向前蔓延,缓缓点亮前方通道。

    走进去的瞬间,所有光线、声音、空间都融入在一片黑暗中。

    长廊静默,周围一点亮起来。

    果不其然,他们并没有遭受攻击,而是进入了一个狭长的空间。

    四周光影浮动,像是凝固在空气中的透明幕布。

    空间本应是空无一物的展厅,但随着裴琮与西泽尔踏入,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一帧帧、一幕幕地铺陈在眼前。

    首先出现的是一片灰黑。

    灰烬飘落,火光照彻夜色,残垣断壁之中,虫族嘶鸣着如黑潮般席卷城市。

    街头溃逃的民众哀嚎、奔跑,转瞬就被撕成血肉残渣。儿童的哭喊被尖啸淹没,战士的怒吼止于虫爪穿心。

    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灭顶灾难。

    西泽尔悄然靠近裴琮,站在他身侧,睫羽投下淡淡的阴影。

    周围温度并未升高,却不知为何,裴琮感受到了对方周身稳重而安定的温度。

    在虫族的肆虐后,画面骤变。

    雪白的实验室内,光线冰冷刺眼。

    一个身穿联邦白袍的金发女性科学家正站在操控台前,颤抖着捧起一支泛着幽绿光的试管,癫狂地喃喃着什么。

    她背后,有个少年实验体躺在手术台上,少年看上去半死不活,皮肤泛黑剥落,鳞片逐渐覆盖四肢。

    少年和十几岁的西泽尔一样可怜。

    裴琮盯着那个金发科学家,依稀觉得她和维兰德有些相似。

    如果他才没猜错,这是污染者的起点。

    画面再次转变。

    高墙宫阙之中,联邦高层举杯庆贺,一批批污染改造被批准通过。

    画面中,污染者在实验室轻而易举撕裂虫群,民众喜极而泣,相互庆贺。

    污染者的力量让人沉迷,不少人主动选择变成污染者,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

    污染者中的高层肆意妄为,个体意志变得难以掌控,城市爆发了污染者混乱。

    裴琮注意到,这时的污染者还没有失控,在实验室的控制下,污染者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么什么时候污染者才开始失控的?

    裴琮和西泽尔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问。

    随着他们向前,周身的全息影像又一次碎裂重组。

    光幕中,污染者身披改造战甲,在毒气、烈火与血海中冲锋陷阵。

    有人化作半兽的巨型身影嘶吼着扑向虫巢,有人双眼血红,将自己引爆以换来片刻胜机。

    硝烟仿佛从光影中溢出,隔着光幕都能闻到画面中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污染者已经比普通人类强大许多,面对虫族也大多数力不从心,即使偶尔取得胜利,也无比惨烈。

    于是,裴琮看到联邦对那位金发科学家发出了什么命令,却被对方冷着脸拒绝。

    金发科学家被逐出联邦基因库,创建了自己的家族。

    而联邦的实验台上,另一名疯狂的白袍男人将虫族基因注入污染者体内,试图创造出更“完美”的兵器。

    果然,在这种强悍基因的加持下,虫族很快撤出了战场。

    可随后在实验室里,这名科学家的喉咙立马被漆黑的节肢撕开,研究所被鲜血染红。

    因为虫族基因,污染者终于彻底失控,再也无法变回人类。

    没了虫族的进犯,原本受人追捧的污染者便没了用武之地,在联邦的舆论控制下人人喊打。

    大多数污染者不是死在联邦的围剿下,而是死在了最信任的亲人和爱人手中。

    这一回,光幕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变化。

    裴琮眼前一片明亮。

    联邦高层神情肃冷地签署了封锁命令,忠诚军人们成为新的污染者。

    在巨大圆形大厅内,身穿制服的年轻人排成长队,脸色紧张而期待地步入一道金属门。

    正是裴琮他们在第一层进入的黑色大门。

    年轻人们一个个走进去,有人吐血,有人神志模糊,只有面色苍白活着出来的,才会被送到第二层。

    裴琮反应过来,为了证明新的忠诚,只有通过第一层的考核,才能进入第二层接受手术。

    那些新的污染者带着尚存的理智,杀死失控的同类,登上星舰,义无反顾地冲向废星,将所有污染者都留在了那里。

    ………………

    全息影像逐渐消散。

    浮光碎影如同雾气般从空气中褪去,一点点归于虚无,原本喧哗沸腾的光影世界仿佛从未存在过。

    周围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如同坠入深井中压抑。

    光线黯淡下来,空间中重现出实景,变成裴琮熟悉的基因污染展厅。

    各种失败的污染者标本沉默地立在他们周围,破碎的肢体、扭曲的形态,残忍地展示着每一个实验体的命运。

    他们像是被封存在此地的鬼魂,正在用死寂的目光盯着外来者。

    看完所有污染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那些联邦为人类未来所作的“伟大努力”。

    裴琮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肺腑的浊气一并吐尽。

    西泽尔站在他身侧,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他偏了偏头,忽然低声问:

    “你在想什么?”

    联邦的全息影做得很打动人心,也许是想唤起悲悯,也许是想激起忠诚,想要用苦难与牺牲编织出一张“正义”的网,把所有统帅候选人的心牢牢困住。

    但很可惜,裴琮什么都感受不到。

    裴琮唇角挑出一个凶恶的笑意,眼中像有一束火花燃烧:

    “我在想——”

    “烧了整个联邦基因库。”

    他心中翻涌的,是一种滚烫的、无法安放的不甘。

    ——凭什么他们的命运要被这么决定?

    ——凭什么要被圈养、被封锁?

    ——烧掉它,把这一切的起点燃烧殆尽。

    西泽尔的呼吸停了一下。

    怀疑、阴沉、不安……那些情绪像被融化的冰雪,连同那一点点对“裴琮会不会被打动、会不会犹豫”的恐慌,一起被吹得无影无踪。

    他眼底那股幽深的黑彻底沉淀下来,化为压抑不住的炽热与贪婪。

    西泽尔想:

    ——太好了。

    ——原来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个人永远不会因为那些虚伪又高高在上的真相而动摇。

    他怎么能这么喜欢裴琮?

    他什么都能容下,连自己体内最深的黑暗与残忍,都能一并接纳。

    他的裴琮。

    他们一路行至狭长空间的尽头。

    地面由金属板拼接,鞋底踏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回响在四壁之间。

    在他们面前的是透明的玻璃墙。

    玻璃整个将通道彻底阻断,西泽尔下意识挡在裴琮前面。

    而玻璃之后,是一间安静的密闭空间。

    房间中央,一个人被锁在内部,手脚都被嵌入锁链,血肉模糊,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污染者。

    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斑斑鳞片,骨骼错位,手臂的结构已经开始虫化,模样狰狞,表情却是平静的。

    这是一个被驯化、被囚禁至死的人形野兽。

    而更骇人的是,他的气息仍旧强大得惊人。

    哪怕处于被折磨囚禁状态,仅仅是与他对视的一瞬,西泽尔便绷紧了肌肉,他的本能在警告他:

    这个污染者很危险。

    离开第二层的通道,就在污染者的身后。

    很明显,想要通过第二层就必须进入房间,打败那个强大污染者。

    普通人类的力量,绝对无法和他抗衡。

    这时候,裴琮左侧的墙壁及时弹出了一个玻璃匣,打开后,一管深红色的针剂放在正中。

    刚刚的全息影像已经告诉他们,对于血统纯净的人类来说,只要注射针剂,就能人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

    当然,也再无变回来的可能。

    联邦的意图很明显,统帅候选人需要有对抗失控污染者的魄力,想通过第二层,

    ——要么赤手空拳,被房间内的污染者撕成碎片。

    ——要么,就只能亲手将同伴变成污染者,再进入房间搏杀。

    长廊陷入死寂。

    对于其他统帅候选人而言,这也许是个百般纠结的选择。

    但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犹豫。

    不会有人能比他们更轻松地通过,这简直像是联邦给量身他们开的后门。

    只有污染者能打开面前的玻璃门。

    裴琮划开指尖,泛着银光的血滴触发生物识别系统的启动。

    下一秒,玻璃门缓缓升起,发出低沉的“嗡——”声。

    西泽尔侧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和裴琮一起进入房间。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听到有人步入房间,那个原本一动不动的污染者缓缓抬起头。

    他身上的锁链在他暴起时几乎同时炸裂开。他被注射了药物急需发泄,等待太久,只为这一刻血腥的释放。

    裴琮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道黑影已极速掠向他们——

    “嘭!”

    电光石火间,西泽尔放出了虫翼,幽蓝色的复眼在灯光下犹如玻璃般冰冷。节肢瞬间张开,挡下了对方即将斩落的利爪。

    接触到西泽尔,污染者猛地顿住了动作,带着压抑的喘息,定定看向西泽尔,眼神里混杂着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是……废星的人?!”

    声音嘶哑,他太久没有说话,生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他又缓缓转头,看向裴琮,瞳孔一缩,神情变得错乱又混乱。

    他看得出来——联邦配发的药剂绝对不可能是虫族基因,这个人是废星的人,是他的同类!

    西泽尔没有继续攻击他,即使他依旧警惕,但也没有想杀了这个污染者的想法。

    他冷声道:“放我们过去。”

    污染者盯着他俩,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断断续续。

    “……没想到,我在这里关了这么久,居然还能遇到同类,只是……”

    他的目光忽然转冷。

    “没想到,废星的人也会跟随统帅候选人……跟随这种联邦的狗。”

    他厌恶地扫了裴琮一眼,语气满是讽刺。

    裴琮沉默片刻后,背后银色的羽翼缓缓张开。他的眼瞳随之转为冷冽的银白,带着污染者独有的气息。

    污染者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冻结。

    “你也是……污染者?!”

    他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但情绪不是愤怒,而是疯了一般的喜悦与崩溃。

    “哈……哈哈哈……”

    他捂着脸,整个人笑弯了腰,裴琮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

    “联邦居然也有今天……”

    “原来你就是那个烧了基因库的人!”

    污染者那句话如同一枚重锤砸进死水,裴琮的心跳短促地停顿了一拍。

    他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嗡鸣,像在极深的水下,压抑浑浊,又无法挣脱。

    污染者眼中亮得骇人,死死盯着裴琮,声音带着一种执念的痴迷。

    “你就是他们在找的回溯者……”

    话音未落,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西泽尔立即逼近,厉声问道:“谁在找他?”

    锁链的尾端依旧嵌在体内,基因崩溃的迹象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

    污染者似乎还想保持清醒,但神经刺痛的剧烈反应已让他彻底失控。

    他蜷缩着身体,发出极小的呜咽,最后挣扎地吐出一个音节:

    “联邦……”

    污染者的指尖颤抖地指向裴琮,却没能说完,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裴琮,无声地乞求面前的人:

    “杀了我。”

    他不想死在联邦的手里。

    裴琮看着他,眼神微垂。

    污染者看到了那双银色瞳孔,愣了一下,身体轻轻一晃,像是放下了所有抗争的意志。

    连原本刺骨的疼痛也好像一下子远去了,只剩一种空荡荡的宁静。

    知道他已经无法再恢复意识,一根细细的光刃从裴琮指尖延伸而出,干脆地贯穿了污染者心脏。

    污染者的身体颤了颤,露出一个短暂的、感激的微笑。

    他终于解脱了。

    第77章 【VIP】 “裴琮,你似乎还没试过狼类……

    污染者的身体逐渐冷却。

    裴琮走上前蹲下, 污染者残破的躯干依旧缠着锁链,已经嵌进血肉。

    锁链的表层被侵蚀得斑驳锈蚀,其中一节末端刻着几个残破的字符。

    裴琮用指腹轻轻拂去污渍, 露出了隐约的名字:

    「伊塔」

    裴琮没说话。

    西泽尔察觉到裴琮的情绪, 锋利如刃的节肢“咔”的一声弹出,毫不费力地斩断缠绕在尸体上的所有锁链。

    锁链碎裂的声音清脆, 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玻璃房内,给了伊塔某种迟到的解脱。

    裴琮找来一块干净的帆布,将伊塔的尸体安置好,摆正了他蜷缩扭曲的四肢。

    他为对方闭上双眼,将锁链上那节刻着名字的残片取了下来, 放在伊塔身边。

    “走吧。”裴琮轻声说。

    西泽尔收起节肢, 点头揽住裴琮。

    他们沉默着, 再次踏入通往三层大厅的回廊。

    三层大厅依旧空荡。

    他们通过的速度太快,另外两扇门依旧紧闭着,没人出来。

    西泽尔转了转手腕, 目光冰冷,扫了一圈周围, 直接射击大厅一侧的封闭玻璃。

    玻璃猛然炸裂,碎片崩裂得到处都是。

    没有多做停留, 西泽尔拉着裴琮, 迈进三层主空间。

    裴琮没阻止西泽尔, 只是问道:“你想干什么?”

    西泽尔转过头, 认真回答裴琮:

    “找天鹅基因的原始样本。”

    卡洛斯这具身体注射的抑制剂太多,根据维兰德的推测,只有在基因库拿到了原始的天鹅基因,加上蝾螈的再生能力, 才有这具身体才有恢复的可能。

    怪不得在二楼的实验室陈列中,西泽尔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裴琮自己都已经快忘记这回事,西泽尔却如此努力地想让他活下来。

    裴琮从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上辈子为了防止意外,和卡洛斯要过一份完整的联邦基因库地图。

    他敛下眼底的情绪,凭借记忆,带着西泽尔前往核心基因库。

    基因库顾名思义,所有现存的、能用于污染实验的原始基因都被储存其中。

    与外部明亮的通道不同,核心基因库几乎是个被封存的巨型坟墓,庞大幽闭。

    高耸入顶玻璃匣层层堆叠,从地面延伸到视野无法触及的上方,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让人望而生畏。

    为了安全考虑,这些基因的编号似乎有意被打乱,根本检索不到具体的位置。

    想在这里找到天鹅基因,无异于大海捞针。

    哪怕是记忆力惊人的西泽尔,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从这片混沌之中精准找到目标。

    “我们分头找。”

    西泽尔偏头看着他,眼底闪过迟疑。

    裴琮语气平稳:“你搜主区域,我去处理外围的那些样本。”

    西泽尔凝视他几秒,终究没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裴琮被亲一下,摸了摸西泽尔的头发,看着西泽尔向核心区的另外一头走去。

    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裴琮才收回目光,面色倏然冷淡下来。

    他收起那点笑意,垂下眼眸,从通道的分岔口一侧抽出通行芯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路,径直踏入无人注意的另一端。

    顺着记忆快速穿过长廊,在角落找到应急设备,用统帅的指令密码启动控制系统。

    轻轻一声“咔哒”,整个通道的主控门落锁,隔断了西泽尔所在的核心区。

    核心区非常庞大,就算是西泽尔,要寻找完也需要一番功夫,更别提破坏核心区的防御系统。

    裴琮有把握在西泽尔发现前回来。

    亚瑟已经认出了他真实的身份。

    不仅如此,亚瑟已经知道了裴琮的最终目标——毁灭联邦基因库。

    亚瑟单独给他发送消息,要求他在第三层单独见面,说要告诉他一些有关回溯者的事情。

    亚瑟和联邦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是个回溯者?

    所谓的“回溯者秘密”又指的是什么?

    裴琮并不害怕亚瑟,但对方很明显知道他的软肋是西泽尔,并以此要挟他单独前往。

    裴琮循着地图与记忆,在这座如迷宫般的三层七拐八绕。

    在西侧的偏僻区域,他看到了亚瑟的身影。

    对方久等多时,明显是比他们更早出来。

    亚瑟半倚在墙边,姿态闲适,他身边是罗尼,倒在他冰冷的地板上,呼吸极浅,面色苍白,四肢无力地摊开,已经昏迷过去。

    裴琮没有立刻靠近,和对方隔着一段距离,明显态度警惕。

    亚瑟目光落到他身上。

    “你来了。”

    那声音仍旧优雅,却带着熟稔,让裴琮莫名想要放下防备。

    但一踏入那个区域,裴琮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是基因稳定室,联邦为控制污染者而专门设立的封闭空间。

    他下意识试图调动基因,却发现毫无波动,像是有人用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那股力量,毫无反应。

    裴琮不动声色,按上后背的粒子刀,即将靠近真相的紧张感让他心跳加速。

    “放心,第一军区承办了这里的建造,我保证,这里并没有任何监控。”

    亚瑟知道裴琮在担心什么,他的脚步声回荡在室内。

    “你想知道回溯者的事?”

    裴琮对这种态度非常不耐烦,他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缓慢地开口:

    “亚瑟,我不管你是谁。”

    “你最好不要阻拦我。”

    他语气平静,却听起来寒气森森,让人恐惧,和西泽尔的气势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强大。

    亚瑟笑了笑,微微扬起下巴:

    “裴琮,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不愿意原谅这个世界。”

    亚瑟的眼神中没有恶意和敌意,只有叹息。

    裴琮决绝的眼神因为这句话微微震动。

    “你一点都不愿意原谅这个世界。”

    那是卡洛斯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这句话竟从亚瑟口中一字不差地说出,裴琮神经深处某根拉紧的弦轻轻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收紧。

    他知道亚瑟是谁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一瞬。

    “裴琮。”卡洛斯语气依旧平缓,如同多年未见的故人间安静的问候,“你变了很多。”

    似乎已经不再是卡洛斯记忆中那个不管不顾,一心求死的灰暗阴郁模样。

    裴琮看着不远处那个穿着整洁军服、眉眼间藏着熟悉克制高傲的男人。

    那个曾经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卡洛斯。

    裴琮的情绪没有波澜起伏,唯有脑中一瞬间浮现出他最后死去前的画面。

    他想起卡洛斯惯常的犹豫,试图与这个世界妥协的软弱。

    他曾经以为那是无可奈何,但如今再看,只觉得不堪又可笑。

    裴琮盯着卡洛斯,眼神如刃,声音毫无温度:

    “那又怎么样?”

    “即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也许裴琮曾被这样的卡洛斯打动。

    在他满是鲜血和毁灭的过去,卡洛斯太容易成为他的慰藉了。

    可那已经是曾经。

    现在的裴琮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卡洛斯神情严肃起来,语气带着克制与压迫:

    “裴琮,我并不想阻止你,否则我也不会参与竞争,找机会帮你。”

    裴琮神色冷淡,面对卡洛斯也不留旧情:

    “你最好是。”

    卡洛斯有些担忧,继续说道:

    “我是在警告你,你这次回溯,已经持续多久了?”

    裴琮并不相信卡洛斯,但同为回溯者,他希望搞清楚卡洛斯到底知道了什么。

    沉默片刻,裴琮终于开口:

    “三个月。”

    卡洛斯垂下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印证了某种可怕的猜测。

    “裴琮,回溯者是活不了多久的。”

    回溯者的死亡有很多种原因,但绝大多数回溯者都是因为暴露了身份,因为在外原因而死。

    卡洛斯说:

    “我成为亚瑟之后,动用第一军区的权限,查阅了联邦的不少信息档案……关于回溯者的所有目击记录,回溯者的生命不会超过两年。”

    他也是进入军部势力才知道,联邦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各种回溯者,从他们身上获取情报以提前铲除障碍。

    回溯一次,已经彻底带走了卡洛斯身上多余的温情。

    影蝠的身体也只用了不到一年,裴琮想到正在基因库里寻找的西泽尔,皱眉问道:

    “即使恢复这具身体的健康,也不行吗?”

    卡洛斯知道裴琮在想什么,这原本是他的身体,他当然知道解决方法,但这无济于事:

    “裴琮,回溯者不属于过去的。”

    “哪怕你能修复身体,也无法逃脱。”

    裴琮的脸色终于变了些,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坚持道:

    “如果我一定要留下来呢?”

    “回溯不是稳定的,联邦的记载中,遇到过这样的事例,有个身体绝对健康的回溯者,在某一天突然闭上了眼睛。”

    “他去了哪里?”裴琮涩声问。

    他和卡洛斯来自同一条时间线,如果他们回溯的身体无法再活下来,他们的意识会去哪里?真的会就此死亡吗?

    “原时间线。”

    卡洛斯直视裴琮,悲哀道:

    “我们会回到原来的时间线。”

    这是联邦多方查证才发现的真相。

    有人回溯来这个时间线,自然也有人回溯离开这个时间线。

    裴琮心脏猛地一沉,那种感觉来得极快,像是突然脱离引力的坠落感。

    远处响起沉闷的警报声,像是有某种屏障被强行启动,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裴琮感受到一种剧烈的震动,他的意识仿佛从这具身体中被缓慢剥离开,像一根线断裂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们离开联邦监控的时间已经过长,那边很可能起了疑心。

    “他们发现了。”

    卡洛斯神色一凛,立刻抓起了昏迷不醒的罗尼,想离开稳定室。

    “我该走了,你放心,你的计划也是我的打算,我会帮你一起完成。”

    “卡洛斯——”

    裴琮骤然抓住他手臂,嗓音因极度专注而低哑。

    话音刚落,天花板突兀地破开一道黑色裂缝,数道能量束交错袭来,直击他们所在区域。

    裴琮抬手挡下其中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他的瞳孔。

    他来不及阻止卡洛斯离开,只能看见对方护住罗尼,在离开稳定室后立刻展开雪白的羽翼,强行在攻击到来之前离开。

    裴琮站在原地,耳边响起风暴般的轰鸣。

    那种熟悉的排斥感尚未散去,仿佛下一次眨眼,他就会被回溯的洪流吞没。

    裴琮还没从回溯者的真相中反应过来,便在尘埃与浓烟之间,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逆光之中,西泽尔从火与血中走来。

    他身上沾满血迹,应该是打碎玻璃和突围时留下的,肩膀处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还在缓慢渗血。

    基因库的防御是最严格的。

    那双冰冷的瞳仁,被黑暗灌满,深不见底,死死盯着裴琮。

    裴琮喉咙发涩,指尖轻微发凉。

    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突然失踪的动机,但西泽尔已经走到他面前。

    裴琮发现他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只能认出是一支小小的试管,密封完好,标签早已被血模糊,依稀能看出小小的能出“Swan Origin No.2”字样。

    是天鹅的原始基因样本。

    那一片汪洋般浩大的基因库,足以逼疯任何搜索者,而西泽尔,却真的将它从无数的玻璃匣中一一个个找了出来。

    西泽尔面色平静,只有眼神深处淌着翻涌的漩涡。

    裴琮盯着他掌心那瓶试剂,心中翻涌着愧意。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西泽尔立马扯住他,手臂锁链般勒紧。

    “西泽尔……”裴琮的声音低哑。

    西泽尔难得没有应声。

    他的脚步缓慢,身上的血还在渗出,滴在地上,随着一步步逼近,裴琮只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

    裴琮几乎可以听见对方压抑的喘息。

    “你丢下我,是为了见谁?”

    他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但平静的逼问却更令人战栗,充满着病态的占有欲。

    裴琮只能庆幸是在基因稳定室,西泽尔体内的各种极端基因不会太过失控。

    西泽尔其实看到了那个离开的身影,似乎是个污染者,让他想彻底扯下那对白色的翅膀,再将人碾成肉泥。

    裴琮知道此刻决不能再隐瞒。

    “是亚瑟。”他如实回答。

    他盯着西泽尔的眼睛,试图让这份坦白起到一点止损的作用。

    裴琮想起自己上辈子背叛和欺骗过他的人,无论是晏止还是谁,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将心比心,如果西泽尔这么隐瞒他,即使裴琮不会杀对方,也会将西泽尔废了,将人永远捆绑在自己身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被勒得青紫的痕迹,又扫了一眼西泽尔腰间的粒子刀。

    完蛋。

    裴琮不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脚。

    西泽尔像一头彻底暴走的野兽,一把扣住他的脖颈,掌心灼热,力道压得裴琮微微喘不过气来。

    “你在看哪里?”

    裴琮身体一僵,想抬头却被钳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耳侧是西泽尔近乎贴在他皮肤上呼出的气息,热而狂躁。

    西泽尔现在就像捉奸的妒夫,要逼对方亲口说出真相。

    “对不起。”

    裴琮艰难地开口。

    “亚瑟也是回溯者,他有些情报,想告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西泽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西泽尔并不关心亚瑟的情报,他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裴琮的侧脸,眸中只有一个可怕的执念。

    “你回溯前认识他?”

    否则,他为什么会愿意告诉裴琮秘密?

    西泽尔疯涨的嫉妒正撕裂他的理智。

    他对裴琮的过去一无所知,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裴琮“过去”有牵连的人。这让他本能地厌恶、嫉妒,憎恨甚至恐惧。

    他恐惧自己无法插足裴琮的过去。

    “他是卡洛斯。”

    空气骤然一凝。

    那只紧扣着他脖颈的手忽然松开。

    西泽尔眼中沉寂的黑潮被彻底搅碎,因为积攒得情绪太多,反而让人再也看不清。

    连裴琮都有些心惊胆战。

    “所以,在你心中,一个曾经的旧相识就能让你抛下我?”

    “他以你作为要挟,我不会拿你冒险。”

    这个理由太薄弱了,说服不了西泽尔。

    听到那人是卡洛斯,西泽尔想起了一件他一直在意的事情,他的眼神愈发冷冽,一步步逼近猎物。

    “卡洛斯。”他缓缓念出那个名字,舌尖绕着这个词轻慢地打转,“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不是?”

    裴琮点头。

    “那好,”西泽尔俯下身来,声音平和,“我问你,为什么你会回溯到卡洛斯身上?”

    他们彼此都知道回溯的条件是什么。

    西泽尔明明还在笑,可眼神冰冷,让人头皮发麻。

    “你对他,曾经是什么感情?”

    裴琮说不出话来。

    西泽尔看向裴琮的手脚。

    他果然不应该对裴琮如此放纵容忍。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

    西泽尔干脆利落地捂住裴琮的嘴,他现在不想听裴琮的任何话。

    他的指节扣住裴琮下颌,掌心炽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裴琮能清晰感受到,西泽尔的情绪像洪水一般,破开了封锁的闸门。

    西泽尔站在原地,他的情绪深海一样沉没,又火山般喷发,几乎要被撕裂成两个极端。

    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渴望与偏执。

    另一边,是无法接受的自卑和愤怒。

    就在这时,基因稳定室的器件发出细碎的失控警报声。

    在裴琮的注视中,西泽尔疯长的占有欲和嫉妒超过了基因控制室的上限。

    西泽尔的黑发下,狼耳在耳侧颤动着竖起,看上去羞怯柔软。

    而与那副羞怯感相反的,是他眼中悄然张开的金色兽瞳,闪烁着炽热与执拗。

    所有人性、理智、温情,此刻都被那双金瞳燃成了灰烬。

    西泽尔变得危险又冰冷,居高临下:

    “裴琮,你似乎还没试过狼类吧?”

    第78章 【VIP】 “爬过来,哥哥。”……

    裴琮眯了眯眼, 看着那双在黑发间悄然竖起的狼耳,金色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没挣扎。

    以他对西泽尔的了解,他今天犯错到这种程度, 西泽尔都没有对他下狠手, 就证明还有哄的余地,至多是——

    被折腾一顿而已。

    漂亮的黑发青年气势不凡。

    金色的眼瞳冷冽地睁开, 皮肤下的狼类基因悄然激活,掌骨沿着手背蜿蜒变形。

    现在的黑发青年宛如独狼君主,是天生的掠食者,只需一念便能撕碎一切。

    西泽尔危险又美丽。

    没有人能比自己的脸更符合裴琮的审美,他下意识握紧手指。

    上辈子裴琮从未觉醒过狼类基因, 这种未知让裴琮有些不安, 但更多的是悸动。

    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自己。

    西泽尔已经不再是不是那个会围着裴琮打转、眼神小心翼翼、睡觉都要蹭着他气息的少年。

    巨大的反差感让裴琮不由呼吸急促。

    裴琮想说点什么, 却发现嗓子发紧,连呼吸都不连贯了。

    西泽尔看着明显有些不正常的裴琮,咬了咬舌尖, 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脱衣服。”

    他的嗓音并不高,却蕴含暴躁与讥诮, 那种命令的意味让裴琮莫名一震。

    裴琮这时才发现,稳定室里过分明亮, 白光从顶上垂落, 毫无死角地照亮一切。

    他被冷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

    光太亮了。

    连汗水滑落的痕迹都清清楚楚,上回在他和西泽尔实验区胡闹的回忆涌上心头。

    裴琮没有立刻动作。

    这种自己动手的感觉,比实验区那次更让人不堪。

    西泽尔没催他,安静地看, 眼神像涌动的黑潮,等待猎物自愿缴械,他的眼底一片暗金色火焰,几乎令人窒息。

    裴琮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攥紧,又松开,低头解开扣子。

    啪嗒、啪嗒。

    光线顺势没入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照出骨骼和皮肤的阴影。

    西泽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审视般一寸寸滑过,冷漠、锋利、毫不遮掩。

    裴琮想闭上眼睛,立马就被掐住下巴。

    “不想看?”

    西泽尔勾了勾嘴角,猜到裴琮会犹豫,便俯身,用手缓缓捂住他的眼睛。

    对方特意给他留了个逃避的机会,裴琮明明有所有反抗和拒绝的余地,但偏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这样,你就不用看见了。”

    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只剩下热度与触觉疯长,亮得过分的灯光被遮去,取而代之的是放大的触觉、听觉、体温。

    每一次呼吸、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外,一点点失去抵抗的可能。

    蒙住眼睛更羞耻了啊喂!

    裴琮甚至开始分不清,到底是哪种情绪让他无法站稳。

    狼类在占有伴侣时,会释放信息素,以确保伴侣在精神和身体都无法违抗。一旦认定目标,就会强制诱发对方的共鸣。

    “站不住了?”

    耳边低语亲昵温柔。

    裴琮感受到,那人的手落在自己的锁骨上,然后沿着脊椎缓慢而耐心地流连。

    像是野兽在留下自己的标记。

    动作不急,却极具折磨意味。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结束的。

    等他回过神,西泽尔已经离开了他身边。

    控制台的椅子被拉开,西泽尔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裴琮茫然地睁开眼,只能看到对方禁欲冷酷的修长身影。

    冷色灯光从西泽尔侧上方倾泻下来,金色的狼瞳侧头看他一眼。

    西泽尔舔了舔牙尖,恩赐一般道:

    “爬过来,哥哥。”

    西泽尔很少用哥哥来称呼裴琮。

    少年急于证明自己的成长,希望能保护裴琮,一直不肯再说这个词,哪怕裴琮偶尔试探也绝不上钩,好像叫“哥哥”就意味着他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孩一样。

    裴琮上次听见这称呼还是在影蝠时。

    可现在,在这样明亮的空间,西泽尔叫出了这个称呼,如同一根细细的链子,牢牢钩住了裴琮的理智。

    西泽尔狼耳高高竖起,透出某种危险又紧绷的亢奋感,嘴角扬起残忍的笑意。

    没有什么比掌控裴琮更让他安心。

    只有在看裴琮为他退步的时候,西泽尔才不用担心裴琮会抛弃他,会随时抽身离开。

    西泽尔靠坐在控制台的椅背上,姿态慵懒,却让裴琮移不开目光。

    裴琮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也疯了。

    看在赔罪的份上。

    看在没监控的份上。

    看在自己那张脸的份上。

    他本不该妥协的,可西泽尔眼底翻涌着沉默的疯狂,只等他一步不慎,就会把他撕碎、吞进腹中。

    他不想让西泽尔就此崩坏。

    于是他向前一步,又一步。

    西泽尔眼神幽暗,死死盯着那个靠近的人,金色的竖瞳隐隐发亮,几近赤红,泛着不祥的光泽。

    他表面不动声色,指尖却轻微颤抖,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起身,按捺不住,拽住那个人直奔主题。

    终于等到裴琮靠近,西泽尔的手颤了颤,强行忍住,才没有掐上裴琮的脖子,而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将骨头捏碎。

    裴琮盯着西泽尔的耳朵看。

    西泽尔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却不想如裴琮所愿。

    地板太冰凉,和实验台的材质很相似,西泽尔沉默一下,还是先脱下自己的上衣,在地板上摊开铺上。

    西泽尔坐在那里,做了个手势。

    他的意图很明显。

    裴琮的理智被一层雾气浸泡,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低下头,冰凉的头发垂下来,划过西泽尔腿上的一寸皮肤。

    西泽尔陡然呼吸一窒,背脊绷紧。

    他像是再也忍耐不住般,猛地抬手,按住了裴琮后颈,力道一紧。

    随后,他听到裴琮发出了一声明显的闷哼,似乎被这猝不及防的加重力道折腾得很痛苦,颇为咬牙切齿。

    而裴琮的其他地方则与之相反。

    狼类的信息素已经让裴琮有些昏沉。

    西泽尔的怒火没有丝毫消散,反而燃烧得更旺盛。

    裴琮已经做好被狠狠折腾的准备。

    不料对方直接毫不留恋地离开。

    西泽尔没有给予裴琮哪怕一丝安抚,而是倏地后退远离,留下裴琮一个人。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现在正用了点力气,面色狠戾。

    西泽尔哪怕对自己的身体,下手动作也称不上温柔,只是故意地让裴琮染上自己气味。

    裴琮忍不住偏头,咳了两声。

    既然不让摸耳朵,裴琮下意识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随意垂在地上的尾巴。

    那触感明显与耳朵不同,不再那么柔软,而是更根根分明。

    他指尖的动作不大,西泽尔却像是被电流击中,条件反射般甩动了一下,却没能躲过裴琮的再次触碰,只能顺着裴琮的动作主动缠上来。

    西泽尔再次被裴琮勾引到。

    尾巴是比耳朵更要命的点,也是他刻意放出来引诱裴琮的工具。

    既然对方主动上钩,邀请他,西泽尔直接放出了体内的“器官”。

    触手带着侵略性,缠住裴琮的腰,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囚禁了起来。

    西泽尔拽住对方的头发,凑到裴琮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在六年间,实在觉醒了很多肮脏又不为人知的念头,此刻趁着怒火,西泽尔干脆通通说给裴琮听。

    裴琮被缠住,冰凉的触手感觉让他有些闪躲颤抖。

    西泽尔捏住裴琮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态度轻佻:

    “哥哥,怎么喘这么厉害?”

    言下之意,就是说裴琮随便,怎么只靠听西泽尔的那些混账话就有反应。

    无法平息怒火,西泽尔也不管不顾,知道裴琮恋痛,他自然愿意满足裴琮的需求。

    裴琮的手举起来,被“器官”控制,头发也被硬拽着,他听见耳膜内有什么涌动的声音,像是水雾一样模糊。

    在这种控制下,被折腾狠了也没辙。

    以前裴琮一皱眉,西泽尔再怎么样也会分心注意,甚至能隐忍停下,等裴琮缓过来再安抚。

    但今天怒火上头,西泽尔被烧穿了理智的阈值,冷酷地按住裴琮,不再留给他逃开的空隙。

    西泽尔干脆豁出去,即便听见裴琮的求饶,也像是聋了一样,执着地自顾自说话,手上牢牢锁住对方的呼吸,不容挣脱,严格管控一切。

    触手的柔韧让裴琮皱眉。

    “器官”贴着皮肤,实在有种令人不适的异样感,每一次贴近都像是在入侵裴琮的界限。

    裴琮不想被除了西泽尔以外的东西触碰,但刚刚挣脱,“器官”缠绕便更紧了几分。

    西泽脸上浮起恶意的愉悦,袖手旁观。

    触手随心所欲,缠紧裴琮,不给裴琮的逃脱空间。

    裴琮想挣开那圈住他腰腹的触手。

    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器官”像生根了一般紧扣着他,牢牢束缚着他所有的力气,持续、缓慢却坚定地禁锢住裴琮。

    触手磨蹭着裴琮的唇,传来钝重的疼痛,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西泽尔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耳后和后脖颈磨蹭,不送抗拒,张口残忍地留下印记。

    裴琮的思绪翻涌不止,像是从悬崖边跌入深渊,又在深渊底部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那心跳强劲而偏执。

    裴琮真切感受到了狼类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小孩真是彻底学坏了。

    漫长的成结彻底结束,西泽尔便拂开了裴琮搭在他腰侧的手,撑着地面起身,动作干脆冷淡。

    裴琮拉住他。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吻。

    西泽尔嗓音发哑,却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不想吻你,别碰我。”

    他刻意别开了眼,视线一片冰冷。

    在他看来,裴琮刚才的行为已经与“抛弃”无异。

    那不是能轻易被原谅的。

    然而,裴琮却并未退却,他抱住西泽尔僵硬的身体,不容抗拒。

    西泽尔其实可以冷漠躲开,但还是被对方轻轻的力道按住。

    裴琮向没有安全感的青年保证:

    “对不起,我不会再随便离开你。”

    但这一次,西泽尔却不再如往常一样好糊弄。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却一片空白,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

    他也是第一次在裴琮主动的退步中,显露出某种不适从的克制。

    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为什么要明知故犯?

    他不是已经做得够好了?已经是个彻头彻尾、随时听话的工具了。

    那种攥不住的愤怒与羞辱像尖针般刺入心口,西泽尔咬了咬牙,倏然伸手将裴琮捞起来,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

    “器官”重新蹭上来。

    “行啊。”

    西泽尔低声笑了一下,笑意里却满是阴鸷与讥讽。

    “那再来一次。”

    西泽尔现在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解释,他在这一夜的折腾中转变了想法。

    他已经下定决心。

    既然他再三强调都没用,不如做点实际性的东西。

    他要用链子彻底锁住裴琮。

    将他关起来,只有他能看。

    这一次,他要把裴琮真正地锁起来,用真正的链子,将这个总是擅自抽身、留他在原地的人,彻底关进属于他的囚笼里。

    夜色漫长,西泽尔一声不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执着。

    就连裴琮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少有的、彻底失控的一夜。

    醒来的时候,空气里还有潮湿的痕迹。

    裴琮全身都是伤,肌肉酸胀,几乎动弹不得。只要稍微动一下,那些隐秘的创痕就会泛起细密的钝痛。

    因为他的纵容,西泽尔还没完全抽身。

    黑发青年仍紧紧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可能随时会消散的幻觉。

    甚至在熟睡中,他的手臂还往他怀里收了收,害怕他再次逃走。

    他们再次回到三层的大厅。

    右侧那扇属于阿兰的门,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这代表对方失败了。

    他们和那个女孩没有选择成为污染者,永远被留在了那个房间里。

    裴琮已经从昨天得知,亚瑟也是污染者之一,而且自己现在这局身体中后天融合的天鹅基因,八成就来自于亚瑟。

    那么,亚瑟作为军部人,为什么也会是污染者,联邦内部又到底有多少污染者?

    更关键的是,卡洛斯告诉他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回溯者的命运到底会如何?

    亚瑟已经不在原地,应该是已经带着罗尼进入了第三层。

    未知的第三层,整个联邦基因库的秘密似乎就在眼前。

    卡洛斯上辈子在通过联邦基因库半年后自杀身亡。

    裴琮总有种莫名的踌躇。

    如果他的生命真的所剩无几,如果他真的无法逃脱回溯者的命运……

    如果他会回到原时间线……

    他该如何面对那个没有西泽尔的世界?

    裴琮想,如果真的回去。

    他会想毁了那个世界。

    第79章 【VIP】 “看见了吗?他是我的。”……

    两人没有在大厅多待。

    进入联邦基因库的第三层, 脚下的地面从冰冷的金属合金,变成木质纹理的材料,踩上去甚至有细微的“咯吱”声。

    与实验区的阴冷不同, 这里出奇地温暖, 空气中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是精心布置过, 淡黄色的灯光洒在脚下,是自然的暖调。

    整个空间呈圆环形,环廊笔直延展,两侧整齐排布着一间间关闭的房门。

    房门都没锁住。

    裴琮从最近的房间搜起。

    这些房间里贴着有花纹的壁纸、空杯子摆在角落,桌上挡着旧书, 还有半开的衣柜与凌乱的床铺。

    就像真的有人生活过一样。

    有的墙上还贴着照片, 其中一个少年正好与裴琮的目光对上, 明明眼神清澈,却诡异得让人发毛。

    那无声的空旷让人莫名寒意从脊背窜起。

    仔细搜了几间房后,两人立马察觉出这地方的不对劲。

    这里的“温馨”并不真实。

    抽屉里没有杂物, 反而藏着不少基因检测记录,一把掀开角落的窗帘, 却发现背后根本不是窗户,而是一整面的金属板。

    房间内也没有通风口, 因为没有记录时间的设备, 白天黑夜的界限非常模糊。

    西泽尔扫了一眼天花板, 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微不可见的光点, 那是全息监视残留的痕迹。

    这根本就是一个伪装的囚笼,联邦在第三层圈养着某些人。

    沿着圆环形的主走廊,裴琮和西泽尔一路搜查,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却一无所获。

    他们干脆挑房间过夜休息。

    在稳定室闹腾了一阵后,西泽尔依旧还没消气,用尽十二分自控力装作冷淡。

    连着两天,西泽尔都没对裴琮多说几句话,只是日常还一起睡觉。

    因为狼类基因裴琮被折腾得够呛,那种程度的发泄让他有些吃不消,知道现在哄人没有好下场,裴琮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西泽尔就受不了裴琮冷落他,终究还是妥协揭过,只暗中将此事记上一笔,准备之后找机会翻旧账。

    环形的走廊非常迷惑人,他们沿途做了标记,以防绕圈而不自知。

    每一个门后都是差不多的场景。

    裴琮只后悔昨天见到卡洛斯,应该先问清楚第三层的情况的。

    现在他们像在摸着石头过河,耗费大量时间,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下一间。”

    西泽尔揽着裴琮,推开房间门,结果却在转身的一瞬,和旁边走出房间的两道人影撞了个正着。

    想什么来什么,经验包上线了。

    空气骤然停滞,陷入一片安静。

    卡洛斯站在门口,目光依旧沉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会碰见他们。

    他身侧的罗尼脸色苍白,胸口还缠着未处理完的绷带,突然看见裴琮和西泽尔,神情惊疑不定。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西泽尔站在裴琮身后,暗色的影子牢牢覆盖住身前的人。

    他本来还没什么表情,看到那个熟悉又可恶的身影出现,眼底迅速积聚起一种深不见底的情绪,暗潮汹涌。

    西泽尔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恶劣。

    “又见面了。”

    卡洛斯语调不紧不慢,目光始终落在裴琮身上,仿佛西泽尔只是空气。

    西泽尔的脸色彻底变了。

    原本漂亮的五官在病态情绪中变得阴狠,迅速染上了怒意和偏执混合的冷酷,几乎没有人类的温度。

    走廊狭窄,稍有不慎就可能波及到裴琮,他的手短暂地在枪柄上停留,随即移开。

    下一秒,西泽尔整个人猛地冲出,动作如利箭破空,抽出粒子刀,直指卡洛斯面门。

    卡洛斯眉头一皱,迅速向后滑步,同时一把扯住身侧的罗尼,像是扔垃圾一样扔向裴琮那边。

    粒子刀的光刃几乎贴着卡洛斯的颈侧划过,若不是他反应极快,躲闪得几乎与刀锋并行,那一刀便能直接割开气管。

    这是他们在联邦基因库的任务中,第一次正面遇到其他候选人。

    可西泽尔对亚瑟这个候选人没有半点兴趣,他在意的,是对方昨晚出现在裴琮面前时,使用的身份。

    “西泽尔——”

    裴琮眉头一跳,试图开口,但声音刚出口,气流已被席卷而来。

    卡洛斯反应极快,几乎在同一瞬间展开羽翼,雪白的羽翼在走廊间倏然舒展,锋利的羽根如刀锋划过空气。

    西泽尔眯起眼。

    同样的白色翅膀,在不同人身上,他的感受天差地别。在裴琮身上,西泽尔只觉得神明仁慈,眷顾了他,可在卡洛斯身上,他却觉得是试图冒充神明的残次品。

    西泽尔喜欢用同样的东西碾压对方。

    漆黑的羽翼铺天盖地地展开,刹那间与卡洛斯的白翼激烈碰撞,羽毛飞溅,能量波动在走廊掀起短暂气流漩涡。

    西泽尔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根本没有一点花架子,很明显要置卡洛斯于死地。

    他出手极快,粒子刀猛然挥下,刀锋几乎贴着卡洛斯的面门劈来,杀意透骨。

    卡洛斯略侧身躲避,动作利落干脆,羽翼振动时带起一阵短促气流,避开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裴琮上辈子和卡洛斯就和平不到哪去,现在的西泽尔更是拿卡洛斯当眼中钉,每一个动作都狠辣无比。

    两人你来我往,几乎贴身缠斗。

    越打,西泽尔眼神就越阴冷。

    他能感觉到,亚瑟,不,是卡洛斯,对他的攻击非常熟悉,甚至能准确预判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这认知让他血液发冷,怒意翻涌。

    他所有的近战能力都是在废星时,周围四面楚歌,裴琮一招一式,手把手教导他,再加以校正的。

    现在却被卡洛斯一一拆解。

    还能有什么原因?

    西泽尔喉头发紧,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裴琮和卡洛斯上辈子真的非常相熟。

    呵,都是这个人的错。

    卡洛斯看向裴琮。

    这更激怒了西泽尔,他冷笑一声,强行变招,左肘猛顶卡洛斯下颌,粒子刀顺势回旋,一记反手横扫逼近对方咽喉。

    卡洛斯躲得极快,却仍慢了半拍,只能勉强格挡,衣侧被彻底划开,皮开肉绽。

    他踉跄后退一步,竭力保持安全距离,冷汗涔涔,视线被完全挡住。

    西泽尔垂眸,嘴角带笑,像是已经判了卡洛斯的死刑。

    这时候,裴琮才按住西泽尔。

    裴琮站在两人之间,神情晦暗。

    他很清楚,西泽尔和他一样,不会容忍任何东西存在于他们之间,想杀卡洛斯实在是情理之中,他没有阻拦的意思。

    当然,卡洛斯输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远处,罗尼脸色一片苍白。

    他的指节死死握紧衣角,站在走廊尽头,僵硬着难以再上前一步。

    虽然他死星上就一直觉得“卡洛斯”有些奇怪,但经历过队友亚瑟在第二层突变污染者后,罗尼告诉自己没关系,再奇怪至少他们都还算是人类。

    而现在看到“卡洛斯”的银灰色眼睛,罗尼才意识到,对方居然也是污染者的一员。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碎成了渣。

    他不愿相信。

    但灰色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游移。

    苍天,怎么突然就剩他一个人类了?

    这一刻,罗尼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异类的。

    裴琮不动声色,快速扫了一眼卡洛斯,对方暂时没有大碍。

    西泽尔眼神阴鸷,盯着裴琮看的一举一动,他语调阴测测,语气轻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裴琮的脖子。

    “你在看哪?”

    他一步跨过去,毫不遮掩地挡在两人之间,将裴琮的视线掐断。

    “那个废物有什么好看的。”

    卡洛斯的眼神无声地越过西泽尔,落在裴琮裸露的脖颈上。

    那里青紫一片,还有手指的印记,毫无疑问,是西泽尔留下的痕迹。

    他的目光落到裴琮的手腕,那里的红痕已经泛起了肿胀的痕迹。

    卡洛斯的眉头狠狠皱起。

    他望向那个满身杀气的黑发青年。

    偏执、猜忌、控制欲……混着不安与嫉妒,如毒液一般缠绕在西泽尔身上。

    西泽尔比裴琮更阴鸷狠辣,卡洛斯从未在裴琮身上察觉过这种彻底失控的感觉。

    卡洛斯更是对西泽尔作为星盗的残暴行为天然反感。

    裴琮多疑,而西泽尔更甚。

    现在的西泽尔,简直是裴琮内核里最黑暗、最极端的那一部分放大。

    即使知道是同一个人,他却无法将其合并起来看。

    卡洛斯心里涌起一股隐隐的寒意。

    西泽尔轻笑一声。

    他伸进口袋,掏出一个细小的圆环,通体为深灰色,表面光滑无瑕,可随着他的指尖轻轻一扭,那枚圆环竟缓缓舒展开来,如同有生命般蜕变成一个纤细牢固的项圈,一寸寸伸展,最终停在了恰好能扣住颈部的尺寸。

    一只颈环在他手中啪地打开,像一只随时准备锁喉的捕兽夹。

    他在卡洛斯的注视下,一点点将那颈环扣在裴琮脖子上,甚至故意加了几分力度,让那扣合的声音格外刺耳。

    西泽尔看向卡洛斯,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得意地警告对方。

    “看见了吗?”他的声音柔软,却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恶意的愉悦,“他是我的。”

    场面一度凝固。

    卡洛斯握紧拳头,青筋浮现。

    他自认为了解裴琮,知道裴琮是如何倔强的人,也清楚西泽尔在裴琮的帮助下,能力强大了太多。

    难怪每次见到裴琮,对方身上都有各种伤痕。

    那个曾为自由和命运奋不顾身的裴琮,那样骄傲、凶狠、从不服输的裴琮,如今却失去自由,当面被羞辱。

    卡洛斯认定裴琮是因为愧疚和不甘,被西泽尔强迫,才不得不待在对方身边。

    “裴琮,他那么对你,你还不走!”

    裴琮面无表情地任由颈环扣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手指碰了碰西泽尔的掌心。

    裴琮在提醒他,卡洛斯还有用。

    西泽尔摩挲着裴琮的脖颈。

    他没有立刻再对卡洛斯动手。

    不仅是为了出去的线索。

    现在杀了卡洛斯只会让裴琮念念不忘,他要慢慢来,亲手斩断裴琮与过去所有的联系,把上辈子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细致抹除。

    他会让裴琮眼中再也没有其他人。

    然后——亲手送卡洛斯下地狱。

    西泽尔垂下眼帘,黑发从颊边垂落,投出一道冷峭阴影。他眼神冷到极致,唇角却慢慢勾起一个令人心悸的笑。

    第80章 【增600字】 “不要自诩了解我。”……

    四人终究还是在环形的长廊中汇合。

    哪怕再怎么避让, 刻意错开路径,圆形的结构最终都会让他们在某个交叉点重逢。

    长廊如无声的涡流,慢慢将他们聚拢。

    每个人的步伐都沉重又警觉,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随时准备大打出手。

    卡洛斯是来过这里的, 根据他的情报,想进入深层的关键,是找到那个特殊的房间。

    回溯带来的蝴蝶效应,让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比如原本候选人应该独自进入基因库。

    又比如, 在原来的时间线, 卡洛斯进入三层时, 外环房间其实并不是像现在一样空无一人,而是住满联邦秘密囚禁的失控污染者。

    那些污染者拥有极强的能力,却也极端危险, 第三层的这环形的空间本身就是一个牢笼。

    走廊越往前,每隔一段距离才有一盏墙灯, 无法照亮整个长廊,反而加重了压抑的氛围。

    他们能感觉到, 联邦似乎在有意无意, 引导着候选人在第三层向同一个方向靠近。

    四人结伴而行, 关系却没有丝毫缓和。

    尤其西泽尔和卡洛斯, 更是势如水火,针锋相对。

    那些房间并不总是安全,有几间房门开启时,内部还有未被清除的防御机制。

    有时更会自动锁死大门, 一步踏错就会立马触发,卡洛斯虽然熟悉这些,但总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而卡洛斯正狼狈时。

    “嘭——”

    一道枪声毫无预兆地响起,从背后擦着卡洛斯侧腰打过去。

    卡洛斯踉跄了一步,重重撞到门框。

    西泽尔慢条斯理地将枪收回,连刻意掩饰都没有,毫无对人背后拔枪的歉意。

    卡洛斯眼神骤然沉冷,盯着他,但终究没立马发作。

    在这期间,裴琮的所有反应都被西泽尔尽收眼底。

    看到裴琮眉头都没皱一下,西泽尔才结束这次试探,眼中闪过一抹的满足,摸了摸裴琮脖颈上的细黑色颈环。

    金属的冷意贴着皮肤,牢牢扣在喉结处,裴琮又回到了影蝠时期,一举一动都在西泽尔的掌控之下。

    只是目前裴琮还没看出这个颈环除了能自由变形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讨厌吗?”

    西泽尔蹭了蹭裴琮的脖颈耳侧,低声问。

    他一直是如此不安,掌控裴琮是他执拗、妒忌和压抑情绪的出口。

    只是这一次不像在废星时。

    那时候西泽尔消除了裴琮的社会身份,后期更是将人藏在身边,只让他一个人看,项圈接受起来更轻松,戴也就戴了。

    现在不同,卡洛斯和罗尼都能看到。

    西泽尔在当众展现他的占有欲。

    他想知道,当着曾经关系密切、说不定还喜欢过的卡洛斯的面,裴琮真的有表面上这么淡定吗?

    裴琮会不会恼羞、会不会厌恶、会不会挣脱开他的掌控呢?

    西泽尔一瞬不瞬盯着裴琮。

    然而裴琮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

    听到西泽尔发问,他愣了一下。

    裴琮并不觉得有任何羞耻。

    对他而言,那种自由不值一提,更不会让他心生向往。

    项圈紧扣带来的轻微窒息感,让他的脊背微微发热,某种熟悉的信号重新唤醒裴琮身体里沉睡已久的某种本能。

    他是西泽尔的所属。

    真正让裴琮无法逃离的,不是项圈,而是被困在爱与控制之间,让他喘不过气的爱意。

    裴琮垂下眼睫,指尖在西泽尔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种几乎带着顺从意味的触碰,让西泽尔心跳一滞。

    裴琮靠近时气流还带着温度,贴着西泽尔的耳廓打转,顺着耳膜和鼻腔,一路潜入胸腔,重重撩拨他的心脏。

    心跳咚咚,狂跳如擂鼓,仿佛要破膛而出,敲锣打鼓地宣告主人的兴奋。

    西泽尔低头,眼底一片浓郁的阴影。

    看着眼前人嘴角微勾的弧度,披着冷血外衣的野兽,突然被引诱出原始的喜悦和渴望。

    他不会让裴琮知道,如果裴琮刚刚表现出不赞同,将会遭受怎么样的对待。

    西泽尔抱紧裴琮,当即就想将人拐进房间里做点喜欢的事情。

    他贴着裴琮,声音低哑地蛊惑对方,还为自己找理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喜欢的人浅尝即止。

    一旦纵容了第一次,后来便会像溃堤一般,裴琮想拒绝也难。

    裴琮被折腾得太过,有时给西泽尔画大饼,用更过分的约定来抵欠眼前的折腾。

    不仅赔上人,还欠了不少债。

    卡洛斯看着他们相处。

    他从未见过裴琮以这样的姿态被束缚、被支配,甚至还如此安静地承受着。

    他无法理解裴琮眼神里那种难以言说的、近乎享受的情绪。

    相比于卡洛斯,罗尼则更是想得更开。

    这人浓密的眉毛下是寡淡的内涵,起初他是真没往深了想。

    毕竟,金发青年的那个性格一直都冷冷的,不近人情,也不把谁放在眼里。

    而西泽尔有是恶名昭彰的星盗,二者就算达成了合作,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这几天他才发现,不光是项圈的事,最关键的,还有对方身上、脖颈,甚至有时候手腕内侧都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西泽尔每天当着他们的面,勾住项圈的扣环,摸对方的脖颈和头发,像是在把玩什么宠物的锁链。

    罗尼当时看得相当震撼,心头一股荒谬席卷而来,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操,这也太变态了。

    要不人家当星盗头子呢,真是干这个的哈。

    再看一向高傲冷淡的统帅,这会儿却任由人动作,一言不发。

    那一刻,罗尼的认知有些动摇。

    他从前只把对方当作目中无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军方顶级统帅,他居然会为了拉拢一个危险星盗,做到这种程度?

    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脑袋撞坏了。

    被谁附身了这是?

    罗尼万花丛中过,这人在感情这方面虽说不上多聪明,但也不算瞎。

    慢慢的,他开始察觉这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的微妙,西泽尔那家伙看裴琮的眼神非常黏腻,简直像是盯上什么随时会消失的宝物。

    行为说是强迫,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看着金发统帅好像也挺乐意啊。

    罗尼能默默收起那点同情。

    四个人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他们在这些房间里发现了些许线索。

    在某个类似刑拘的房间内,光屏忽明忽暗,几乎无法读取完整内容,只有一叠文档被放在桌面,上面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灰尘。

    纸张的字迹歪歪扭扭,难以辨认。

    罗尼弯腰捡起几页残破的纸页,目光落在上面的时间上。

    “废星清理完成,已重新变为死星。”

    “完成时间星历7031年。”

    “流浪星盗被彻底清剿。”

    “完成时间7032年。”

    “最高统帅雷诺因病病逝。”

    “时间星历7033年。”

    …………

    这行字让罗尼皱起眉头,一脸难以置信:

    “废星被摧毁?根本没发生过啊?污染者在这里瞎编的?”

    他语气甚至有些愤懑:“这不可能是联邦的官方文档,太离谱了。”

    罗尼只觉得,这些文档看上去就像某种伪造的故事,或者疯子的幻想。

    裴琮将那份几张纸接过来重新看了看后面的一行字和时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没有看罗尼,躲开西泽尔的注意,不动声色和卡洛斯对视了一眼。

    卡洛斯将某一页实验报告折起藏入怀中。

    他们两个都清楚,那些“莫须有”记录,其实正是他们原本时间线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纸张上的时间、事件所有细节都一一对应上了他们的记忆。

    另一页文档里,还记载着一个“精神失控实验样本”的自杀过程:

    体表结构崩坏,自愈失败,情绪系统长期紊乱,最终选择自裁终结。

    这也证实了,原本外层的房间里似乎真的囚禁过失控的污染者。

    凭借卡洛斯的记忆,他们就快要靠近那个特殊的房间了。

    随着他们的深入靠近,有防御系统的房间也越来越多。

    前一天,裴琮在进入时不慎受伤,西泽尔一把将裴琮拽过来,沉着脸给他包扎。

    所以现在为了不让裴琮涉险,西泽尔坚持独自进入房间搜查线索。

    西泽尔临走前,目光阴沉地扫过裴琮,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他走后没多久,卡洛斯便从其中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卡洛斯冷淡如霜雪,语气依旧是上辈子那副高傲的模样,一点也不掩饰对西泽尔的排斥。

    裴琮在发现了那几张报告后,就知道他今天会来找自己,故意支开西泽尔,想听听卡洛斯说什么。

    卡洛斯开门见山,坚定道:

    “我会帮你毁掉联邦基因库。”

    这是一切污染者的源头,他不知道上辈子裴琮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死。

    但既然谁也没有个好结局,就尽量别再让这种悲剧再发生。

    他望向走廊的尽头,语气冷厉:

    “你我都作为污染者活过两次,不该有人再成为试验品。”

    “第三层的核心隐藏在环形结构内,一层层向内深入,从我们进度来看,已经快到内环的入口了。”

    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更何况卡洛斯能力出众,裴琮没有拒绝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利用起卡洛斯来。

    卡洛斯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带着他。”

    他所说的“他”显然指的是西泽尔。

    裴琮挑眉:“那你又为什么带着罗尼?”

    卡洛斯正色道:

    “因为我们都无法留下。”

    “联邦迟早要有新统帅,只有一个候选人能从这里走出去。罗尼虽天真愚蠢,但已经不会过于压榨底层人民,他会让边境过得好一点。”

    这个回答不出裴琮所料,但他依旧觉得讽刺。

    原来一个对星盗不管不顾,不给第十三区任何支持,还想暗杀竞争的罗尼,已经是卡洛斯挑选过的结果,是边境最好的选择。

    卡洛斯顿了顿,换了个话题:

    “想等你一个人还真不容易。”

    西泽尔看裴琮很紧,卡洛斯目光落在裴琮的颈侧,那枚项圈泛着微光,他抬起下巴,点了点:

    “原来你在意一个人,会纵容成这样?强迫你戴这种东西你都愿意?”

    卡洛斯一直知道,裴琮骨子里是个桀骜的人,绝不会轻易妥协。

    “你似乎没意识到,”裴琮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是同一个人。”

    卡洛斯盯着他,冷声道:

    “你真觉得你们是同一个人?裴琮,你和他早就走上了两条路。”

    “现在这个‘西泽尔’,简直一个残忍的暴君,毫无人性。”

    裴琮想起自己上辈子那段被背叛、被践踏的人生,不禁轻轻嗤笑一声:

    “难道我上辈子就过得很好吗?”

    卡洛斯的话被堵回来。

    他知道裴琮上辈子艰难,现在看到西泽尔顺风顺水却变成残忍的暴君,心底甚至有些西泽尔经历和裴琮一样痛苦的人生,至少不会如此毫无底线,滥杀无辜。

    “他知道你是谁吗?”

    裴琮沉默了。

    卡洛斯呼出一口气,语气更低了些:

    “裴琮,你和他不一样。”

    他眼角余光扫过裴琮手腕上的红痕,还有脖颈经常出现的还未消褪的青紫。

    “他会杀了你的。”

    卡洛斯一字一句道:

    “他是没能遏制的恶念。”

    裴琮敏感又偏执,无法相信任何人,心里始终留有防线,卡洛斯上辈子别说突破这道防线,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而西泽尔,他只会比裴琮更暴戾。

    “他不会信任你。”

    裴琮听着这些话,神情却愈发不耐。

    “不要自诩了解我。”

    他的眼神不带温度,不喜欢卡洛斯这么分析他,更不喜欢他这么揣测西泽尔。

    “他就是我希望活成的样子,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会帮他。”

    裴琮话说得坚决,摆了摆手,冷漠地示意卡洛斯离开。

    卡洛斯皱眉,还想再说什么。

    裴琮倦怠道:

    “再不走西泽尔就出来了。”

    “他要杀你,我绝不拦着。”

    裴琮未必会这么不念旧情,但西泽尔绝对会对他大打出手,卡洛斯只能先行离开。

    裴琮背靠在墙边,懒洋洋地仰起头。

    金发蒙了一圈淡黄的光晕,昏黄的光线照进裴琮的眼里,深不见底。

    半晌,裴琮才站直身体,回头望向那道西泽尔进入的门,继续安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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